高枝难攀(又见桃花鱼)

“回公主的话，微臣是带墨家姑娘，来拜见娘娘的。”
“哦……”玉安公主拉着长音，“那天，到是听母后说了一句。本宫以为七哥是在说笑呢，敢情是真的呀！快快免礼！哦，墨姑娘也请起！”
墨伊心里有点小激动，这次进宫真没白来，公主啊！只在戏文里看过，终于亲眼看到真的了！小心站起身，并没敢直视。
“墨姑娘呀！你过来！给本宫瞧瞧……”玉安公主竟然向墨伊招了招手。
从这儿看过去，墨伊只感觉那手腕雪白细腻，戴着四五个金丝镶嵌的细镯子，上面的各色宝石，随着她手腕抖动，闪着光芒。
墨伊没敢动地儿，先小心的看了一眼赵嬷嬷。
赵嬷嬷脸上表情依旧，轻轻点了头。
于是，她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公主眼前，又轻轻福了一礼，“公主殿下！”
玉安公主一探身，直接拉上墨伊的手。
墨伊感觉这手，又细又滑，柔若无骨。还闻到一股特别好闻的香气。
“……呵，还真是个小姑娘呢！”玉安公主笑道。
墨伊这才敢看她，眼前的公主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大红色纱衣，上面绣有金线牡丹。华丽极了！
两道细细的挑眉，一双吊眼，雪白而带有光泽的皮肤，一看就娇生惯养，没经过风吹日晒的。
长型脸，气色很好。涂的口脂，颜色浓郁，油油润润的，可不是自己日常用的那种。
其实，她长得挺好看的。
只是那眼珠，没什么光彩，瞳仁黑黑的，眼神定定的，神秘莫测。
让墨伊心头发虚。
“来，坐本宫边儿上！”玉安公主突然笑了，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墨伊大吃一惊，公主竟然也如此平易近人？
“公主殿下……民女不敢！”她小心的嘀咕。
“怕什么的？让你坐你就坐！”
墨伊还想去看赵嬷嬷，玉安公主却一拉她手：“你看她干什么呀！坐下，陪我说会儿话！”
无奈，墨伊只得小心翼翼的坐在美人塌边儿上。
玉安公主哈哈一笑，她头上满是红色宝石首饰，额前吊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一动一晃，宝石一阵的流光溢彩。
真的好美！这与墨伊脑子里对公主的设定不同，而且，她还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松……
玉安公主笑完，又定定的看着她，这种亲近和压力，让墨伊手心都出汗了。
“你长得还怪好看的！”
玉安公主眼睛没离开墨伊，嘴里却在同赵嬷嬷说话。“赵嬷嬷，见过母后了？”
“回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已经召见过我等了。”
“哦。墨姑娘，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哪？”
墨伊又老实的回答了。
“还真是个大家子呢。你还有姐妹呐，你姐姐……她定亲了吗？”
“定亲了。”
“哦，许的谁家啊？”公主在跟她拉家常。
“是姓徐的人家儿。”
“徐公子啊？你见过他吗？”公主的眼神和腔调，突然有了某种变化，手也一紧。
墨伊平日里最安静、木讷，但她也最善于观察，心里不免有些异样。
赵嬷嬷一直在旁边听着她们说话，不动声色。这一会儿，她右手摸着左手的镯子……
玉安公主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个。
那……什么原因呢？
“未曾见过！”墨伊选了一个谨慎的答案。
赵嬷嬷手停了。
上课的间隙，她听到过墨家姐妹的说话，提到徐可了。应该是过年的时候，去过墨家，墨伊是见过一回的。
那她为什么这样回答呢？
有点意思……
“他没去过你家？”玉安公主随口问来。
墨伊更谨慎了：“倒是听说，过年时徐公子来过。但过年家里人多，长辈也没介绍，所以，民女并不清楚。”
“哦，那你姐姐肯定是见过他的！”
墨伊老实的回答：“回公主，这个民女确实不知。长辈，不跟家里姑娘说这些事的……”
她放下了赵嬷嬷教的那些规矩，平日里的木讷劲儿上来了……
玉安公主不由在心中冷哼，这个丫头怎么跟个木头似的？装了一会儿相就装不下去了？
由此女就能推断，这墨家，肯定是迂腐又小气的人家儿。
“哦……是这样啊！那你跟你姐姐，谁长得好看？”
墨伊心里翻腾不已，这事儿真的不对！
之前，赵嬷嬷也没说会问这些问题。而且，为什么公主专门问姐姐？
照实回答吗？
她后背都出汗了，选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话，“母亲说姐姐好看，父亲说民女好看！”
公主又咯咯的笑起来。
“你这小丫头，倒真是实在！春天，本宫府里会开很多宴会。回头，给你下帖子。请你们姐妹，来家里玩啊！”
到了此时，别说墨伊，就是赵嬷嬷，心里也打起了鼓。
虽然赵嬷嬷已经离宫多年，之前，也没太过关注玉安公主。
但这位公主是什么脾性，三两件事，就
摸透了……
可不是什么好鸟！
小时候卑微怯懦，不敢拿正眼看人，总猫在小角落里，畏畏缩缩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后来，她的母妃成了皇后，亲哥哥当了太子，可算是天翻地覆慨而慷了！
又变得颐指气使，飞扬跋扈。打死宫女，欺负其他公主和世女，不管走到哪儿，都众星捧月的。
凡人看不起，为什么会对墨伊这个态度？
“民女……真的能去公主您的家嘛？”墨伊眼睛里冒着光，无比小心的问。
公主始终一脸笑：“本宫请你，你就能来啊！”
“谢谢公主！”墨伊趁机站起身，摆脱了公主的手，郑重的行了一礼，带着一脸的激动与感激：“公主殿下，您是民女平生见到的第一位公主。真是比书里形容的，还要美，还要高贵，还要和善。民女真是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玉安公主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小姑娘，嘴巴还真甜。”
她失去了再逗弄的心思，“得了，我得进去见母后了，咱们哪……后会有期！”挑挑细眉，对墨伊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站起身，走了。
赵嬷嬷带着墨伊行礼恭送。
玉安公主往正殿走，嘴角露出一丝嘲弄。
老七，本宫陪你入局，可好？！
111皇上不见
江皇后打发人去跟皇上报信。
并询问他要不要来看看……
正自沉思，玉安公主进来了。
“母后！”
皇后一看到她，就笑容满面：“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热闹啊！”玉安公主走到皇后旁边一坐，“老七闹的这是哪一出？要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丫头做王妃，他疯了不成？”
她没了刚才对墨伊的温和，而是一脸的高傲与蔑视。
皇后轻问：“见着她了？”
“是啊，小家子气十足！还不如我身边的丫头呢。虽然她努力想表现得沉稳些，但那骨子里的怯懦和贪婪，本宫一眼就盯透了！”
皇后一笑：“上次庄珍回来形容她，跟今天见到的可不大一样，这么短的时间，能让赵慧调教成这样……可以说是相当的不容易了！”
“难不成，是她的命格特殊？”玉安公主突发奇想。
“……哪有什么命格特殊啊！？你还信这些？！”江皇后淡然的嗤笑一声。她的今天可不是凭着命格，而是谋算，借势，利用和狠心。还有……娘家！
“那他为什么会这样？！”
“哼！肯定是有打算的……只是现在咱们还没弄明白罢了。”
“也许是谁家都不想沾。大长公主，我那老姑奶奶，不都想把孙女给他的吗？”
“大长公主的孙女和墨家这丫头，让你选，你会选哪个？”
玉安撇撇嘴：“这还用说。大姑奶奶家产丰厚，孙子现在都立起来了！我没又疯，怎么会选这么个贱丫头？”
她往那儿一坐，很没公主的样子。
皇后看看她，心疼又头疼。
多少的好男儿不要，非得要东方。
若不然，现在有儿有女，有驸马照顾着，多好？
“玉安，不行，你就先把东方放了吧？”
“您提他干嘛？”玉安又不耐烦了。
“男子和女子毕竟不同，你看老七，死了一个王妃，还会有一堆人往上送。而女子就不同了……”
“那我也不能放了他！”玉阳公主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等灭了他家门，诛了他九族，我才真正放手！”
“那谁知道是多早晚的事？再拖你几年，不就耽误了吗？听说云安又怀上了。现在你还年轻，母后也在……你日子可以无拘束。可将来……能指望的，到底是儿子。”
玉安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女儿现在指望您，将来指着哥哥。事已至此，这辈子女儿只要过肆意的过活。您若真心疼女儿，就帮着女儿早点达成心愿！”
皇后轻叹口气：“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东方家，是几百年世家。他又屡立战功。老七护着……你父皇在的时候，想动他难哪。你哥哥虽贵为太子，但手里没军权，要想收拾他，得费多大劲？而且，就算你哥哥，现在的一行一动，都要比别人加个小心呢！”
玉安公主脸色发红：“可老七怎么就能为所欲为？伸手要军权不说，连婚事，都要出幺蛾子！总让咱们费心思猜！母后，依女儿看，您就给他们定下来，让他们成亲。然后，看女儿怎么……”
她脸上带了一丝得意与冷酷。
……那件事，就算母后也不知晓。
这有多妙！
“那将来再收拾东方不成吗？你先让自己过得好再说嘛。”
“哎呀您就别说我了！先看看老七设的是什么局吧！”
皇后轻轻笑了一下：“好笑！本宫要是给他找这么一个王妃，恐怕整个朝廷都会非议。这可是他自己找的，母后坐享其成就是！还怕他因亲事翻上天？”
玉安公主摸了摸衣裳下面遮掩的物件儿，又笑了。
她之所以对那柴火妞那么和善，只是因为……她乐意！
现在，她想怎样便能怎样！
如果，东方他……一想到那个自她五岁看第一眼，就入了心再也拨不出来的人。
他若能对我好，哪怕只是好一点点……
我都能把心剖出来给他！
可是他，怎么就不看我一眼呢？
她用力的一甩头，“他乐意，您就做个顺水人情！您就跟父皇说……”
“跟父皇说什么？”皇上突然进了屋。
“父皇！”玉安公主吓得跳了起来。
皇后也吓一大跳，不由心中大怒：皇上来了，都没人来禀报？
门口都是些死人么？
她不知道皇上来了多久，迅速想着刚才母女的对话，有何不妥：“皇上！”她声音带了一丝虚。
玉安公主一脸灿烂：“父皇，今儿有稀奇事儿，您怎么来晚了呢！”
“你这丫头，总想看别人的笑话！”
玉安公主帕子捂嘴，“平日里太子哥哥稳重的跟小老头似的，当真无趣的很。还是七哥回来好，虽然是笑话，倒也好看！”
皇后无奈的摇摇头：“皇上，幸亏您来了，这丫头缠着妾身半天了！”
皇上问玉安公主：“给你皇祖母请安了吗？”
“还没呢！”
“快去吧！朕与你母后说几句话！”
玉安公主笑盈盈的行了一礼，轻快的脚步而去。
出了门，她脸就摞了下来。
同样是这样的表达方式，父皇对着明安那贱人，就呵呵的傻笑。
而对着自己……“给你皇祖母请安了吗？！”她愤愤不平的撇嘴叨咕着。
明安，你这个死贱人！
死了都不让我痛快！
出了宫门，却见庄女官从那边来。“刚才殿门都没人的么？父皇来了没人迎？我看母后好性儿，你们就糊弄她！？”
庄女官吓得赶紧跪地上：“公主殿下，臣刚外出有事，并不知道这里没人！”
“哼！都给本宫等着！”若不是父皇在，看她怎么收拾这些奴婢！
皇后亲自给皇上端了茶，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见了？”皇上问。
“见到了，人现在还在偏殿侯着呢！要不，叫她们过来？”
皇上沉着脸，“皇后先说说吧！”
“皇上，臣妾实话说，那姑娘长得端正，性格天真。可能是赵嬷嬷细心教导过，大大方方，规矩不错，说话也妥当。没臣妾想象的好看，但比臣妾预料的稳重。虽然跟大家闺秀无法比，但也不能说人家姑娘不好。”她一幅心胸开阔，立意深远的模样。
“只是……做王妃？七郎比这姑娘大了十岁！”
皇上却说：“年龄倒不是问题。”
皇后仿佛有些失言，笑了一下，“臣妾失言！姑娘虽然规矩，但离当王妃，还天差地别着呢！如果这是臣妾给七郎找的，恐怕整个朝廷都会说臣妾对七郎不好呢！”
“皇后想多了！”皇上脸色不好。
“皇上，七郎那性子。臣妾也发怵跟他对上。还不如跟太子呢，说不通还能吵他几句。”
“太子哪有说不通的时候？哪像那个混蛋！”
皇后无奈的笑笑：“是。那，您看……”
皇上眯着眼，看着香炉的烟。“随他的便吧！反正……”他没接着往下说。
这夫妻，谁又能说就能到白头呢？自己的嫡妻就走了，李倞的原配也走了；
这两天，他得空就回忆这些往事。
许是想得多了。
昨晚上，他做梦了。
他的赵皇后，长子，还有明安那丫头……他们站在那里，无悲无喜，只默默的看着他。
只记得自己在问明安：你那么爱笑的，怎么就不笑了呢？
他掐掐眉头，“他自己愿意，随他的便吧！”
皇后心头一松，笑了笑：“是！”
112套话未果
赵嬷嬷和墨伊，没能
等到皇上召见。
而只等来了庄女官。
不知道怎么的，这会儿的庄女官脸色发白，声音发虚，脑门上有汗。
“娘娘说今日事了，让赵嬷嬷和墨姑娘先回去。随车，有皇后娘娘对墨姑娘的赏赐。”
赵嬷嬷示意墨伊，自己也向主殿行礼：“谢谢娘娘赏赐！”
这就算完事儿了？墨伊心落在肚子里：太好了。
连忙冲主殿行礼，“民女谢娘娘赏赐！”
庄女官转身走了。
“走吧！咱们出宫！”赵嬷嬷低声跟墨伊说。
出了这所宫殿的院门，墨伊明显放松了。
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嬷嬷，娘娘们都住在这里吗？”
赵嬷嬷说：“是。皇后娘娘住正阳宫，太后娘娘住在慈安宫。贵妃娘娘住在凤仪宫。从这儿往前是德妃娘娘……”
赵嬷嬷目光示意着方向。
墨伊看着那些或宏伟，或奢侈或奇特的建筑，“这些宫殿，以前在书里看到的，竟然没形容够五分。嬷嬷，世上还有人过这样的日子！”
虽然皇上没见，但今天的事已经顺利的办完了，赵嬷嬷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对墨伊和气了很，一边走，边给她介绍着。
“正阳宫离前殿最近！皇上从正门过来，首先要路过这里。”
“可是，这殿与殿之间，距离那么远！这要是走一趟，不得很累呀？”
“皇上和娘娘们都有自己的车辇，命妇，还有宫女太监，就得自己走了！是很远，酷暑寒冬的，不好受啊！”
“那天天走也不会厌烦的！”墨伊的东张西望着。“刚才在皇后娘娘的正殿，我都没敢正眼看。但偏殿里，也都是好东西呀！这得多少银子堆起来的啊！”
赵嬷嬷有些嫌她少见多怪了：“银子是不少，但品味更重要。那些东西，材质做工，都是能流传百世的。”
过了一会儿，墨伊突然说：“嬷嬷，玉安公主好和气啊！我以为的公主，得骄傲成天上的仙女！”
赵嬷嬷笑了笑，没说话。
“皇后娘娘也特别和气。真跟我想象的真不一般！”
“你想的是什么样？”
“说不清楚，但肯定是让人都不敢说话的那样！可是这回，公主都让我坐在她身边，拉着我的手说话呢！”她举起了手，却没看，而只是盯着赵嬷嬷。
所以，她没错过赵嬷嬷眉头一时的情绪，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那，你说说她们为什么这样呢？”赵嬷嬷轻声问。
“皇后娘娘和公主，平日里不这样吗？”墨伊好奇的问。
“也不能说不会……分对谁吧！”赵嬷嬷没什么态度的说。
“可是，今天公主殿下，对我这么好，还说会给我下帖子去她府上。这是因为齐王殿下吗？”
“还不好说！”赵嬷嬷回完，突然意味深长的说：“关于徐公子……在公主面前，你可没说实话呀……”
墨伊吓一跳：“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