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鸢絮絮叨叨的念了好些,试探性的把手放到了他的胸口处。
这不放还好,一放就能感觉到比平时的心跳快了些。
陆鸢一愣。
现在这会是有意识的?
不会这么巧吧?
一说到他祖母,就碰巧恢复了意识?
逐渐地,心跳又恢复了平缓,好似刚刚是她的错觉。
但作为一个医疗人员,病人的情况可不容有错觉。
她分明就感觉到了心跳频率事有起伏的。
陆鸢怀疑的目光落在了祁晟的身上。
脑筋转了一圈,她把余下的米汤喂完,然后就出去了。
祁晟感觉到苏氏出去了,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听到祖母担心,确实心乱了。但随即想到,若是自己压根就没有醒过来的可能,却误导了祖母,给了祖母渺茫的希望,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如此等他不在了,也不至于一下悲伤过度,难以接受。
思及此,祁晟便又开始背诵起了诗词。
不管是为了应付苏氏,还是为了不给祖母希望,他都得尽可能稳住心律,不叫苏氏发现。
以寻常人的情况而言,成为活死人,就算是吊着一口气,最多也只能活数月。他身体强壮过寻常人,那最多算半年。
他再撑数月,一切也都可以结束了。
祁晟思索间,察觉似乎又有人进了屋子,正欲默念诗词,忽然耳边传来“咚”的一声,与其同时也响起了祖母的惊呼声。
“诶唷!”
祁晟心头蓦地一跳。
祖母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祁晟只感觉心口上方落有东西压了上来。
是手,掌心贴在了他的胸膛,在感受他的心跳。
祁晟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他似乎被算计了。
果不其然。
下一瞬,他听到了祖母急切的声音:“怎么样,晟哥儿的心跳有没有变化?”
祖母竟与苏氏合起伙来算计他一个活死人……
而且让祁晟完全没想到,不过就是一天的时间,自己的伪装就被识破了。
这苏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以为是个寻常的乡野村妇,可随着这些天越来越多的接触,他发现她对男女大防的观念很淡,一张嘴什么惊骇世俗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而且,她不仅聪慧,还对小事观之入微,尤为细致。
祁晟对苏氏,是真的越来越好奇了。
陆鸢很生气。
她居然被一个植物人耍着玩了。
不是,他一个植物人,居然和她玩心眼?
他是不是躺太久了,给闲的?!
陆鸢暗暗呼了一口气,转头对何老婆子道:“老太太,我能不能和你孙子说几句话?”
何老婆子瞧到了苏氏脸上隐忍的怒意,便知她生气了。
方才苏氏从屋中出来,与她说晟哥儿有可能是装的。
到底是自己的孙子,何老婆子还是了解的,晟哥儿是不想活了,所以才会装。
苏氏说她要确认一下。
而确认的方法,便是挑晟哥儿最在意的事来做试探。
苏氏让她这个老婆子在孙子面前演戏,用力敲一下地面,再惊呼一声。
何老婆子想让自己个孙子活着,自然是配合的。
这法子,显然也奏效了。
何老婆子觉着苏氏靠谱,也就随她了,只留了句:“你别骂过火了。”
她舍不得骂,就让苏氏骂吧。
陆鸢没好气道:“我不骂他。”
何老婆子不太信。
瞅了眼孙子后,也就转身出了屋子。
屋中一时安静了下来,许久都没听到苏氏的声音,但他知道她还在屋中。
直觉告诉他,苏氏在看着他。
陆鸢看向祁晟,沉默片刻后,才开了口:“我知道你有口难言,也知道你觉着时下比死了更难受,也存了想死的心。”
她看见过很多因身体瘫痪而想寻死的人。像祁晟这种植物人状态,是最消磨意志的,不想活也是正常的,是以她不会骂他,就是恼自己还是个医疗人员呢,却被个植物人耍了。
陆鸢继续道:“你有想求死的心思,这都是正常的,可你有没有想过……”
她话只说一半就停顿了下来,让他急一会。
祁晟逐渐地把苏氏的话听了进去,只是只听了一半却停了,心下多了丝急躁:到底想过什么?
好一会后,陆鸢才继续:“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既然都能操控自己的心律了,你还怕自己醒不了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祁晟心下倏然一震。
陆鸢把掌心平放在他的心口上,语速徐缓:“这回是心律,那下回能不能是眼睛?或是身体?”
“你尚有神志,是有机会醒过来的,但必须得和自己,和老天爷斗一斗,斗赢了,前边一片敞亮。斗输了,左右不过就是死了。”
“你都不怕死了,为什么就不能斗一下?”
“话就说到这了,你自己想想吧,要死还是要活看你自己的了。”
陆鸢从屋里出来,何老婆子问:“晟哥儿咋样了?”
陆鸢:“他做不了反应,我也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何老婆子闻言,一下子就愁了起来。
陆鸢该照顾也照顾了,该说的也都说了,祁晟能不能想通,还得靠他自个。
陆鸢从何老婆子身边走过,正要回屋,却听何老婆子小声嘀咕道:“看来还是得冲喜,把晟哥儿冲醒!”
陆鸢:……
这不就迷信了。
植物人哪能冲喜就能冲醒的,要真的能,世上就没那么多希望出现奇迹了。
一大早,陆鸢便拿着衣服到河边洗。
在路上走的时候,遇上村子里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陆鸢现在和黄兰走得近,所以特意把底细透露给了黄兰。
她借由黄兰的嘴把来历都透露出去了,现在的村民咋还对她这么的好奇?
陆鸢纳闷地抱着木盆到了河边,才一蹲下,就有两个和黄兰差不多年纪的妇人凑了过来。
“丽娘,听说你在镇上摆了个豆乳摊子,还挣了不少钱,是不是真的?”
陆鸢:……
这改口还挺快,之前背地里喊的都是寡妇长寡妇短的。现在这会,在她面前都喊上丽娘了。
陆鸢笑笑,应道:“也没挣几个钱,只够糊口而已。”
“怎可能只是够糊口呢?我都听黄兰婆婆说了,你上回带出去的两桶豆乳,好几十碗呢,都给买完了!”
“你教教我们俩呗,我们也不抢你生意,就在镇外支个摊子,卖给过路人。”
陆鸢笑道:“两位嫂子真爱开玩笑,嘴巴一张一合,就让我把家里祖传的秘方说出来,这可不兴说。”
一个妇人不满道:“做个豆乳而已,说得旁人不会做似的,何至于扯什么祖传的秘方?我瞧你就是不想教,自己吃独食。”
陆鸢笑容不变,应得一点也不委婉:“是的,我不想教。”
那妇人被陆鸢一噎,还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另一个妇人拉着她走了。
走到河对面后,才可惜道:“要知道这苏寡妇还能挣钱,早知便让家里的二叔收留了,总归我家里的二叔到现在都还没媳妇。”
方才问配方的妇人说:“现在也不迟呀,听说寡妇都还没有公鸡拜堂呢,而且与祁晟也不是住在一个屋,有啥不可以的?”
“你要觉得你二叔真愿意要寡妇做媳妇,你就悄摸的找个媒人,让媒人私下去问问苏寡妇要不要换一门好亲事。”
“这一个是正常人,一个是活死人,任哪个明眼的人都知道该选谁。”
何老婆子一早就拿着布袋,和苏氏给的铜板出了门,去里正家买米。
里正家有好几个同村的妇人聚在一块纳鞋底,唠嗑。
里正娘子笑着问:“老太太这怎么舍得来买米了?”
何老婆子笑道:“哪是我舍得,是我家丽娘挣钱了,把钱给我这个老太婆,让我来买。”
那些个妇人闻言,面色都各有不同。
有妇人调侃道:“倒是给何老婆子你捡到宝了。”
也有妇人酸道:“寡妇能挣钱了,指不定就跑了,何老婆子你可长点心,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何老婆子素来要强,冷笑了声:“你可别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家的事,她就算跑了,那也是给银子我花了。你家儿媳就算不跑,也不见得能给银子你花。”
里正娘子眼见要吵起来了,忙做和事佬,说:“就话话家常,可别真吵起来,同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何老婆子朝着那妇人轻哼了一声:“我是老了,不是骂不动了。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脾气冲,可胡乱招惹我。”
那妇人受了气,脸色涨红,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人摁住。
一个寡老太太能把孙子拉扯大,可不是个善茬。
再说了,要真把这老婆子吵出个好歹了,还得帮她家收拾烂摊子呢。
里正娘子见消停了,松了一口气,与何老婆子道:“老太太你随我进来,我给你舀米。”
老太太拿着米袋跟着进了堂屋,也把十八文钱给了里正娘子。
里正娘子进去舀了米,在何老婆子面前打了称,才交给她。
里正娘子接着压低声音道:“今早地里拔了一些菜苗,老太太你让丽娘晚些时候,拿个篮子过来,我给她带回去。”
这菜地里的种子下多了,菜苗就挤着长,要拔了一部分,菜才能长得快。
平时谁家有多的菜苗,都会送给别人。
里正娘子:“今早也有人问我要多余的菜苗,我没给。我记得丽娘提过下了菜种,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菜,但这菜苗种下去,半个月就能吃上菜了。”
何老婆子听到里正娘子一口一个丽娘,有些诧异,可也没多问。
回了家,见苏氏正在晾衣服,她就问:“你啥时候和里正娘子这么熟了?”
陆鸢不解地转头看向她:“咋了?”
何老婆子:“里正娘子给你匀了菜苗,让你晚会带篮子过去一趟。”
陆鸢顿时喜道:“前日去磨豆子的时候提了一嘴,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青菜,里正娘子就给说她家里有多的菜苗,能给我分一些。”
陆鸢前后去了三回里正家,磨豆子的时候也会和里正娘子唠嗑,唠着唠着就熟络了起来。
何老婆子道:“你倒是和谁都能聊得起来,嘴皮子这么能说,我也不知道之前怎会觉得你嘴笨,老实。”
陆鸢把衣服拧干搭到竹竿上,应:“这不是怕老太太你不喜欢嘴皮子利索的,才装出老实巴交来,不然老太太你收留我?”
“那自是不能。”
要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性子,她还怕寡妇心眼子多,不是个安分的。
陆鸢乐了,追问:“那现在呢?”
何老婆子白了她一眼:“别说有的没的,你可别忘了当时答应过留下来的条件是什么。”
陆鸢好心情没了,转头继续晾衣服,暗暗撇了撇嘴,应:“没忘。”
成亲可以,后边那个条件,她可做不到。
晾了衣服,陆鸢就进祁晟的屋子,给他灌流食。
进屋先把流食放一边,和床上的祁晟说:“我要数一数你的心跳,你要是有神志,就胡思乱想一些能刺激你的事。”
陆鸢等了一会,才趴到祁晟的胸膛上,听着跳得越发激烈的心跳。
好家伙,这是在心底练习打鼓吗?
她听了一会,直起身盯着祁晟,开了口:“你到底想了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她话一出,祁晟的脸逐渐泛起了一丝绯红。
陆鸢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厚道地笑了,打趣道:“你可别是想了什么花前月下,男欢女爱之事吧?”
不多时,祁晟的脸色更红了。
她瞧着不像是臊红,反倒像是被气憋红的。
陆鸢觉着祁晟要是这清醒的话,肯定会气得把她逮起来揍。
她也就只仗着人是躺着的,才敢嘴花花。
刺激够了,陆鸢也不欺负植物人了,她敛了笑,说:“不打趣你了。”
她也不是完全是没事找事,而是在刺激的过程中,让祁晟更加的情绪化,从而保持他大脑皮层的兴奋度,增加苏醒的可能性。
陆鸢继而给祁晟灌了流食,然后忙去了。
她把竹笋都搬出院子晾晒。
上回陆鸢和何老婆子忙活了两天,一共弄了整整两大盆的竹笋。
一百多斤的竹笋,晒干了也还能三四十斤笋干。
等这批晒得差不多了,再去其他竹林弄一茬,估计等她卖出名堂了,也会有人跟风去挖,到时候竹笋也不好找了,所以赶紧多囤一点。
这古人也不是个傻的,多费心思琢磨琢磨,也能想到祛除苦涩的法子。晾晒成笋干这点更不用说了,人家晾晒干货,可比她有经验多了。
她把笋干摊开平晒,春花和秋花也在一边帮忙。
当然,秋花纯属就是在帮倒忙,把笋干弄得乱七八糟,陆鸢也没阻止她,等孩子玩累了,再去收拾就是了。不然这一天天的除了挖虫子还是挖虫子,人都给挖傻了。
陆鸢早早起来煮豆浆,依旧把表面凝结的豆皮都挂了起来。
就这三回煮豆乳得的腐竹,晾干后也有几两重,都可以做两顿菜了。
她琢磨着今日摆完摊后,就买点肉回来和腐竹一块焖来吃。
陆鸢煮好豆浆,从厨房提出来时,见到黄兰在自家院子,讶异道:“嫂子今日不是不去赶集吗?”
黄兰道:“我过来搭把手,就送你到村口。”
她毕竟不花钱都喝了丽娘好几碗豆乳,琢磨着还是过来搭把手了。
陆鸢笑道:“那就多谢嫂子了。”
这离村口这么远,有人帮忙抬一下,也能轻松很多。
而她这回带的东西也多了些。
三斤笋干,还有没什么重量的绣品。
到了村口,正巧碰上了先前在河边与黄兰起了口角的杏娘。
黄兰嘟囔道:“怎么我不去,就碰巧遇上她了。”
说着,转头和陆鸢小声嘀咕:“这杏娘要是再用话噎你,你也别怕事,直接把她给怼回去。”
陆鸢看向杏娘,那杏娘立马移开了视线,生怕惹到什么闲话一般。
估计也是真的怕别人说她还惦记着祁晟,所以才会这么避讳。
这看着可不像是会找麻烦的模样。
陆鸢点了点头,与黄兰道谢后,径直上了牛车,和杏娘错开了两个人的位置坐下。
到了市集,这回没黄兰占位置,所以摊位的位置不是特别好。
她送了一碗豆乳给隔壁卖青菜的大娘,让帮忙看顾一会,就去打水了。
水打回来了,也开始卖力吆喝了起来。
有的回头客见到是她的摊位,也过来买上一碗豆乳,边喝边道:“一早上口渴都忍着,就等你这碗豆乳了。”
陆鸢笑道:“我这生意,还是多得大家伙的关照。”
那人道:“你家的豆乳也不像是放了糖的,可为什么比别人家多了丝丝甘甜。”
陆鸢笑应:“这就是我的秘方,可不能说。”
区别就在于山泉水和河水,井水的区别。
陆鸢卖完了一桶豆乳,第二桶就难卖了很多,她看着还剩下的大半桶豆乳,心里发愁。
这时,先前约好的年轻妇人带着两个相同年纪的妇人找了过来。
“你可让我好找,从集市口找到了集市尾。”
陆鸢边把布包着的绣品拿出来,边道:“这不是来晚了,占不到好位置,只能是在这集市尾了。”
年轻妇人道:“你别觉着占好位置的摊贩都是来得早,人家都是找镇上相熟的人,一开市就过来提前占位置。”
陆鸢眼神一亮,是呀,她怎么没想到。
要是能占到前边的位置,人流大,也不愁卖不完两桶豆乳。
可她哪来相熟的人?
陆鸢看向了正在挑帕子的年轻妇人,问:“娘子可否帮忙问一下,有谁可以在赶集日占位置。我也不白让人干活。每次能占到中段以上的位置我都给两文钱。中段往后,只要不是集市尾这几个不好的位置,我也都给一文钱。”
几个妇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年轻妇人说:“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可你也得先给钱,不然里甲收摊位费,人家也不愿意先垫付。”
陆鸢没半点犹豫:“行,我可以先给。”
那年轻妇人笑了:“你倒是信我,也不怕我贪了你的摊位费。”
陆鸢嘴甜道:“娘子穿着打扮精细,谈吐也有教养,不缺这两文钱。”
她的话中听,年轻妇人嘴角压不住笑:“你这妇人,一张嘴尽说好听的话。”
几个妇人兴许是被哄得高兴,陆鸢带来的三方帕子和三个平安扣的络子,都给她们包圆了,还顺道帮衬了三碗豆乳。
她们临走时,陆鸢先把下回赶集的摊位费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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