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祁晟敷了药,陆鸢才换上用来煮粥煮饭的瓦锅,下楼淘了米,端到楼上,往风炉添了两块炭后,就往陶罐往上放。
做完这些后,她爬上床,交代祁晟:“小半个时辰应该就熬好了,等凉一些,你就自己弄来吃,我有点不舒服,就睡了。”
丽娘素来都是干劲十足,全身上下都是鲜活的气息,这还是祁晟第一回感觉到她这么地无精打采。
“等粥熬好,我喊你起来吃点,会好些。”
陆鸢想了想,应:“行吧。”
她抱住被子闭上眼,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弄脏了衣裳和席子。
祁晟在旁坐着,时不时听着她不舒服地呻吟几声。
思索了片刻,他取了些银钱出了屋子,扶着凭栏下了楼。
小栈掌柜见着他下来,问:“郎君怎的自己下来了?”
这要是在他这小栈摔了,可就麻烦了。
祁晟循声走到柜台,问:“我想请问一下掌柜,妇人来月事,腹痛难忍,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小栈掌柜了然地“哦”了一声,随即道:“我家婆娘也有这个毛病,往往都用汤婆子热敷小腹。”
说着,小栈掌柜道:“我这杂物房里正巧有一个,借你使使,你们离店了可要还回来。”
冬日寒冷,得看铺子,手里没个汤婆子还真不行。
祁晟心道那面摊小贩说得没错,这家掌柜的确实是个好相与的。
他谢道:“谢谢掌柜的。”
小栈掌柜道:“郎君且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往小厨房走去。
小厨房有个隔间,是用来放杂物的。
小栈掌柜把汤婆子找出来,擦拭干净灰尘后,就从厨房的锅里舀了热水进去。
小半刻后,小栈掌柜才拿着汤婆子给祁晟,说:“正好厨房里烧了水,我已经给你装好了,你拿上去便可。”
“多谢。”祁晟再次道了谢,转身摸索上楼。
小栈掌柜瞧得心惊,提醒:“郎君小心些脚下,别着急,慢慢来。”
看着人安全上了二楼,才松了一口气。
这眼睛不好的人,偏生要住在二楼,也真是麻烦。
祁晟回了屋,放轻动作阖上房门,循着记忆走到床边坐下,伸手略一探,触碰到陆鸢的手,顺着到肩头,轻拍了拍:“丽娘,我给你借了个汤婆子,你捂一捂。”
陆鸢迷迷瞪瞪地听着祁晟的话,没听清他说什么,随后小腹上就多了个暖烘烘的物件,也不知道是啥,她下意识地抱住,然后呢喃地问:“你怎么还不睡?”
她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祁晟怕她担忧他睡不着,便脱了鞋上榻,睡在她身旁,低声道:“你继续睡吧。”
陆鸢“嗯”了声,依旧记得自己来事了,不能动弹,便继续抱着腹上的汤婆子睡。
腹上有团暖源,陆鸢感觉全身都暖烘烘的,疼意也渐渐减缓,不过片刻又睡了过去。
祁晟循着声,抬起手,指腹触碰到了她的脸。
动作非常轻地在她的脸上描绘,想知道她的轮廓模样是什么样的。
脸似乎只有他巴掌大小,鼻梁微挺,鼻子小巧,嘴唇……
五官似乎都很小巧。
有这样的五官,怎会难看?
祁晟怎么样都想象不出来她究竟是什么样的,虽想象不出来,但那双眼睛的眼神却是很具体。
定然很灵动且明亮,还总含着笑。
陆鸢睡着,觉着脸上有些痒,便以为是那蚊虫,抬起手就是一掌挥去。
祁晟瞧不到,手背被打了个正着。
“啪”的一声,在屋中格外响亮。
心头一跳,他立马收回了手。
久久未听见她说话,便知她没醒。
祁晟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是被她知道在自个熟睡时,他轻薄似地抚摸了她的脸,日后必然会成为她调侃他的话料。
不过,便是如此,日子也是有趣的。
祁晟笑了笑,靠近妻子,也闭上了眼就寝。
翌日,陆鸢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检查了衣裳和床铺,见没有任何的痕迹后,也就松了一口气。
瞧来量不是特别多,她能安心了。
来事的第二日,陆鸢依旧浑身不舒服,胸口和腰身都胀疼胀疼的。
祁晟也起了,与她说:“今日除了去医馆外,就别出门了,在屋中好好歇一歇。”
陆鸢从床尾下床,应:“瞧情况吧。”
她走到风炉旁,打开了瓦锅,看着里边似乎没动过的粥,转头看向祁晟,问:“你昨晚没喝粥呀?”
祁晟坐在床边整理衣襟,应道:“昨日我也有些累,便也睡了。”
陆鸢道:“那正好,热一下,早间也不用准备朝食了。”
夜里凉,粥放一宿也不会坏。
生炭太麻烦了,陆鸢便捧着粥下了楼,打算在小栈的小厨房里热一热。
陆鸢热着粥, 便端了一盆水盥洗。洗漱好了,又端了一盆给祁晟盥洗。
怕粥煳底了,又着急忙慌地跑了下来,回到小厨房。
小栈掌柜提了一捆柴进来, 她便打了声招呼, 然后转回头继续搅拌险些煳底的粥。
小栈掌柜把柴火放下, 嘱咐道:“咱们小栈有在夜市讨生活的,过了子时才回来的, 早间还在睡,娘子出行或说话都请小声些。”
陆鸢笑着点头, 表示理解。
小栈掌管正要转身出厨房时, 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事,转身看向她, 道:“苏娘子的郎君是个会疼人的。”
陆鸢听得莫名, 转头疑惑看向他, 小栈掌柜只是朝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没有言明就出去了。
陆鸢歪了一下头, 眼里满满的疑惑。
他背着她干嘛了?
粥好了,陆鸢从小栈的锅里盛回到原先的锅里, 端上了二楼,用脚轻踢开门, 把粥端到了桌上。
她看向擦脸的祁晟, 问:“你昨日找小栈掌柜了?”
祁晟动作一顿,没有转头, 只应:“昨日你睡得不踏实,我便下楼找掌柜要了个汤婆子。”
陆鸢一想,好像夜里还真抱了个暖和的物件。
她走到床边掀开被子, 果然看到了个汤婆子。
她就说怎么下半夜睡得舒服了,原来是这个小玩意的功劳。
不,也算祁晟一份功劳。
陆鸢笑道:“谢谢。”
祁晟能帮得上忙的很少,倒是第一回听到她朝着自己说这两个字,微微一愣,随之道:“你我夫妻,不用谢。”
陆鸢把汤婆子拿出来研究了一下,问:“一会要还吗?”
祁晟道:“小栈掌柜让我们离开时还回去就成,你若还是觉得不舒服,就晚些时候还。”
陆鸢想了想,说:“那就晚些时候还吧。”
正好可以让她热敷一下后腰。
她把汤婆子放到桌面上,把粥盛到了两个碗中,说:“也没配菜,先凑合喝着,等我得空了,再用剩下的那些菌干做些小菜。”
祁晟转身走来,坐下,应道:“我不挑,能果腹就成。”
喝了粥,陆鸢找了拿了换用的月事带,与换洗的衣服,包起来,再拿了桶,与祁晟道:“我去洗洗,一会儿就与你出门。”
昨日她与祁晟都没洗就睡了,他没出汗倒好,倒是她刚好来了事,浑身难受。
她刚上来的时候,洗干净了小厨房的锅,舀了半锅水,就着灶眼的余温放着,这会应该已经温热了。
祁晟道:“客栈人来杂乱,便是小栈也有外男。我与你下去,在外边守着,以免外人偷窥。”
二楼有四间小屋,除却对门,另外两间屋子有男有女。楼下那间也是个汉子。
陆鸢点头:“也行。”
有个人守着,总比没人守着有安全感。
下了楼,祁晟给她拿着包裹,她则进厨房打水。
陆鸢怕来城里还得花钱买洗漱器皿,也就自己从围山村带来了桶和盆,没用小栈里的。
陆鸢不大敢用客栈里的盆,谁知道上一个泡脚的会不会是个有脚臭的大汉。
打了水,便让小栈掌柜给了澡间钥匙。
小栈就一个澡间,不分男女。
平日都上锁,要用到就让掌柜给钥匙,把锁拿下,再从里边锁上。
防的不是进去用的人,而是让进去沐浴的人能在里边反锁上,以防有歹人趁着女客沐浴时做什么。
自然,很多时候,女客几乎都是把水提到屋子里用,很少用到澡间。
祁晟跟着陆鸢到了澡间外,听到她喊停,便站在了原处,把包裹递给她。
小栈掌柜探头出来瞧了眼,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家娘子的郎君,啧啧摇头。
也不知是因为眼睛瞧不见才这么黏妻子,还是本身就是离不得妻子的。
陆鸢简单洗漱后,浑身清爽。
洗了衣物晾在房中后,就与祁晟一同去医馆。
祁晟不仅要热敷,还要针灸,估摸着要半个时辰。
陆鸢在医馆等候时,顺道与医馆来等着瞧病的人唠嗑了起来。
彼此交流一会病情。
晓得是城里人后,陆鸢便苦恼道:“我郎君治眼疾,每日都要花许多银钱,现在住的小栈一日也要十几文,我寻思着要找个便宜的月赁小屋,可去了牙行,又觉得不可靠。”
有带着孩子来的妇人道:“你若是不怕吵,倒是可以去夜市附近租个小院,双日夜市要至子时,夜市铺面倒是不愁外租,可有些铺子能住人的后院却是难租出去。”
陆鸢听到吵闹,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排除在外,毕竟病患需要静养。
可直到二息之后,才反应过来了重点。
这不是妥妥的赚钱门路么!
祁晟这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睡眠质量也上来了。
他现在还年轻,年轻人熬点大夜怎么了?
陆鸢心里有了些主意,继续打探:“那这租金贵不贵呀,太贵我承担不起。”
妇人道:“应该有便宜,也有贵的,得看人家环境。你要是真有心想租,自己便去瞧瞧,那里要是有屋子外租,都会在外头贴着告示。”
陆鸢把这话听在了心里,然后打听夜市所在,就等祁晟针灸完后再去瞧瞧。
小腹隐约有点坠痛,陆鸢便拿出早上装的热水喝了一口。
竹筒不保温,都已经凉了,也没什么作用。
等了好一会,祁晟才从隔间出来
月前刚醒的时候,祁晟身形消瘦,就是脸色唇色都苍白无血色。但经过月余的调理,日日吃了睡或坐,身形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单薄了。
黑布覆着双目,笔挺唇薄,轮廓极好,一瞬间就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
对此,陆鸢也已经习惯了。
一同出了医馆,她问:“感觉怎么样?”
祁晟应:“没有太大的感觉。”
陆鸢安慰他:“大夫说要几次之后才可能见到成效,再等等。”
祁晟略一点头。
陆鸢带着他往夜市的方向而去。
祁晟似乎察觉不对,便问:“这好似不是回小栈的路吧?”
陆鸢讶异道:“咱们从小栈到这里也只有两回,你就记住路了?”
祁晟解释:“我常年在山里打猎,避免迷失在林子里,都会记住路线,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习惯,就是眼睛看不见,也会根据听觉嗅觉来判断是不是原先那条路。”
陆鸢:“我就说嘛,我丢了你都不一定丢,老太太还嘱咐我要照看好你。”
祁晟无奈道:“我只是记得较短的路,太远了,还是认不出来的。”
说着,又问:“你想去哪里?”
陆鸢道:“我刚刚和来瞧病的人闲聊了一会,打听到夜市闹区的住宅会便宜,我打算去瞧瞧。”
“本来我想到你,就不想考虑了,但是我转念一想,要是在闹市,我要是想支个小摊,我都不用来回跑,方便得很。”
祁晟微微蹙眉道:“可夜市比日市要混乱,且多靠近瓦子,三教九流的人也多,你一个妇人,恐怕不太安全。”
陆鸢看他,道:“不是有你么?难不成你没打算和我一起出摊?”
祁晟愣了一下,随即道:“你不怕我帮了你倒忙?”
陆鸢:“你来了,没准还能多招揽生意呢!”
俊男美女总能吸引来更多的顾客。
祁晟显然也和她想到了一块去,皱眉道:“你这样想是不对的,得脚踏实地,我纵使皮囊还过得去,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陆鸢道:“晓得了晓得了,这还是得靠真材实料才能留住客人。”
循着问路,便找到了夜市所在。
夜市在白日,与东西两市不同,很是安静,但街道上还未收拾完的杂乱,都无疑在表示昨晚的热闹。
他们还未到夜市最热闹的地方,两边的屋子也相对矮小。勾栏瓦舍的楼阁就在前头,晚间灯火通明,日间却是安静得好似空无一人似的。
陆鸢与祁晟穿入巷子,左右张望,在后巷的一些宅院的角门看到有张贴有租赁启事,租金详谈,若有要租房,双日夜市时到前铺询问。
走了一圈,都是这样式的,也就只能是等明日双日了。
回去时,陆鸢买了些肉和菜,等回了小栈做饭吃。
上楼前,她询问小栈掌柜:“我中午要做个中食,不会影响到旁人歇息吧?”
小栈掌柜道:“只要上午不吵,中午做吃食是正常的,其他住客也没道理阻止。”
闻言,陆鸢也就放心了。
她与祁晟上了楼,对面屋子的门忽然打开,陆鸢看了眼,只见昨日见的那个叫黄鹂的女子卸了妆面,梳在了腰后,显然是刚睡醒。
卸了妆面之后,隐约可见她眼角有微微细纹。
瞧来不像是二十出头,应差不多有三十了。
也不知道作甚,她定定地盯着陆鸢。
陆鸢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正要回房,黄鹂凉凉出声:“我问过旁人了,他们说那个鸮心鹂舌不是什么好话。”
陆鸢转头一笑:“我可没说娘子你鸮心鹂舌,我只是说是鸮心鹂舌的鹂。”
黄鹂轻笑,随即调子柔柔的道:“我也不是兴师问罪,只是想给你们二位介绍一份赚钱的活计。”
陆鸢深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正想回绝。
祁晟却先拉住了她,淡淡应道:“不用了,我们有自己的活计。”
说罢,就把陆鸢拉进了屋中,把门阖上。
入了屋中,祁晟道:“那女子是瓦子里的舞娘,莫要走太近。”
陆鸢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祁晟道:“昨日闻到了浓郁的脂粉香味,昨日又是双日,而且她再次从屋中出去的时候,我听到了细微的铃铛声,是走路时发出来的,只有瓦子里的舞娘才会在跳舞时佩戴脚铛。”
他又问:“你昨日见她,脸上是不是浓妆艳抹?”
陆鸢惊讶道:“神了,你都没看到人,竟也能观察得这么仔细。”
祁晟道:“只不过是打猎时观察猎物要仔细,才训练出来的敏锐罢了。”
话音刚落,房门被敲响。
陆鸢开了门,见又是方才的黄鹂,她有些无奈:“娘子你又怎了?”
黄鹂道:“你们不如先听听我说的什么活计,再拒绝也不迟呀。”
陆鸢默了默:“那你说?”
估计她就是关上门,她也能在外头说出来,还不如一次性让她说完,一次性拒绝。
黄鹂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说:“我是轻韵舞坊的舞娘。”
陆鸢心下一诧,竟还真被祁晟给说中了。
黄鹂继而道:“我们舞坊新排了一支西域舞,正缺个扮演西域憎人的男角,我瞧你家郎君样貌出众,短发,且脚步也扎实,不若来我们轻韵舞坊试一试,出场一回一吊钱。”
她还真敢想,祁晟都裹着眼布了,明显是个瞎子了,还让他去跳舞……
陆鸢皮笑肉不笑的道:“我郎君眼睛不好,就不去了。”
正要关门,黄鹂一把按在了门扉上,道:“正巧那角色也是眼盲高僧,不需要太大幅度的动作,只需坐定打坐就成。”
陆鸢一听,脑子里边就浮现了唐僧在盘丝洞被一群女妖精包围的画面。
她觉得自己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
黄鹂笑道:“我听说你们来城里是为了治眼疾的,治眼疾定然要花不少银钱,还不如来舞坊接几场舞,也都能够你们在城里的花销了。”
祁晟唇抿了许久,沉了声:“请离开。”
黄鹂却是个厚脸皮的,说:“这位郎君,想来你也不想做拖累,也不想被人说是吃软饭的,不若就此挣些银钱来补贴家用。”
陆鸢沉了脸,拍了拍她按门的手:“我家郎君脸皮薄,去不了。”
等那黄鹂松手,她立马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听着她果决拒绝,祁晟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吊钱对于常人来说不少了。
寻常五口之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是五吊钱。
若是她真动心了,劝他去,他或许真的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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