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黄鹂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她问:“瞧着你脸色不大好,怎了?”
黄鹂绕过摊子,走到她跟前,朝她招了招手,说:“过来,与你说些严重的事。”
陆鸢纳闷,她和黄鹂没啥交集,还能有什么严重的事?
虽是这么想,但还是附耳过去听。
黄鹂抬起手遮住嘴,小声在她耳边说:“我与你说这些,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陆鸢:“我都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还与谁说,又说些什么?”
黄鹂翻了翻白眼:“你就不能仔细听下去?”
陆鸢:“好好好,是我错,我不该打岔的。”
黄鹂压低声音,说:“今晚来瓦子里吃酒的客人里头,有几个广康的混混,平日正经事不干,专门给人干一些见不得人腌臜事。”
“我给他们斟酒时,不经意听到他们如何砸苏记的摊子,我起初没想到是你家的摊子,但听着他们说只砸摊子,油炸小食的热油得避着点人,别真伤了人。”
“说真的,你们家怎么就得罪人了?这请得起这些混混的,家里不是有些小钱,就是有点势力的,可不好解决,你们赶紧收摊,歇上一段时间。”
陆鸢道:“咱这还是要讨生活的,歇十天半个月,倒是可以,但歇上一个月,这些人还是不放过咱们,咋办?”
黄鹂劝道:“这安危可比这挣银子要重要得多,这要是伤了,不仅要花钱医治,还要养伤,得不偿失。”
陆鸢也不好拂了她来通风报信的好意,想了想,问:“那些混混可有什么特征,若是见了,我也好避一避。”
黄鹂道:“他们大多数都是三五成群,领头的叫豹哥,单眼皮,皮肤黝黑黝黑的,身形高壮,瞧着倒是些英俊,当然了,比不上你家郎君。”
“里边有一个在鼻子这里有一个大黑痣。”她指了指自己左边鼻翼。
陆鸢听着她的形容,忽然定定地朝着远处看去,因为天色过暗,瞧得不真切,问:“是不是前边那几个。”
黄鹂闻言,转头一看,表情瞬间就变了,忙道:“我先走了,可别说见过我,我也惹不起这些人。”
说完之后,黄鹂急匆匆就跑了。
陆鸢忙转头与胡七娘对眼,压低声提醒:“你小心些,别被伤到了。”
胡七娘忙不迭地点头。
不多时,那几个人已经到了跟前,一上来也没有闹事,而是驱赶了正在吃东西的客人,然后四个人就占了两张桌子。
“掌柜,来几碗豆乳,几份油条。”
胡七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问:“是几碗,几份油条?”
鼻翼有痣的男人一拍桌子,骂骂咧咧的道:“眼瞎呀,没看到我们来了多少个人?!”
陆鸢给了胡七娘安抚的眼神,然后笑吟吟的道:“她是新来帮忙的,几位客人且稍等,我现在就做。”
陆鸢做好了豆浆油条,和胡七娘送上桌,然后就离得远远的。
原本还担心分不清真的是闹事,还是杨家来寻麻烦的,有黄鹂提醒后,这就放宽心了。
陆鸢还在瞎琢磨的时候,那些人忽然吼了一声:“干,这豆乳里有蟑螂,想吃死谁呢!”
来了来了,麻烦它来了。
陆鸢和胡七娘不仅躲着油锅,还躲着桌子。
她站在大老远道:“不可能,我家豆乳都是用纱布过滤过的,就刚刚我还煮的时候,还特意用纱布过滤过,是绝对不可能会有蟑螂。”
那人瞪大双眼,好几步开外的妇人:“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讹你了?”
陆鸢:“我可没这么说,但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不得不怀疑。”
那人径直把她的桌子给掀了,道:“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诬陷过!”
陆鸢摊子的动静闹得大,隔壁摊子的人都起来跑了,躲得远远的。
便是从摊子前经过的人,也都躲远了,生怕殃及池鱼。
“兄弟们,他们家的摊子不诚信,咱们好好教他们做人,给我砸!”
陆鸢和胡七娘躲得远远的,也不叫唤,就看着他们砸。
其中又高又壮,皮肤还黑的男人却没有动,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转头望向好似在看热闹,没有半点焦急的那两个妇人。
微微眯眸,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寻常人的摊子被砸了,肯定又哭又闹,哪像她们这样,好似事不关己,镇定得让人觉得怪异。
摊子被砸得差不多时,男人喝了一声:“差不多得了。”
鼻翼上有痣的男人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道:“老子要不是见你们是妇人,连你们都打,还敢诬陷老子,找死。”
“老子劝你识时务一点,别什么都嘴硬,该服软的时候就服个软,不然不仅仅是我们教训你们,还有别人等着教训你们呢。”
从前日婢女来时说的那些话来看,一听就知道这混混话里藏着话。
混混们砸了摊子后,就走了。
围观的人见他们靠近,连忙让道。
等人走了,旁人才敢开始议论是咋回事。
因着他们砸摊子不过小半刻,等里甲从街头赶过来,他们都已经走了。
里甲道:“方才被人拖住了,这才过来晚了,闹事的都走了?”
陆鸢点了点头。
看来,绊住里甲的人,也是闹事者的人。
里甲环视了一圈一片狼藉的摊子,询问旁人因什么事而起的后,问摊主:“要报官吗?”
陆鸢重重地点头,应得斩钉截铁:“报!”
“我看他们就是存心找麻烦的,不报官,岂不是坐实了我这摊子的吃食不卫生!”
他们等的就是摊子被砸,然后去报官的这一刻。
祁晟来接陆鸢收摊的时候, 便见到陆鸢和胡七娘正在打扫摊子。
虽然收拾得差不多了,但也能看到地上几滩油,还有堆做一堆的碎片土陶器。
祁晟顿时明白了什么,脚步加快, 急切的问陆鸢:“有没有伤到?”
胡七娘忙帮应道:“倒是没有被伤到, 可就是被诬陷了, 说咱们的豆乳有蟑螂,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之后的生意。”
祁晟闻言, 皱起了眉头。
陆鸢看得开,道:“没事, 这些都是些混混, 大家都是有眼看得,再说了, 我们会去报官, 我相信县丞帮咱们的。”
知县就不想了, 估计为了政绩, 只会帮着这杨主簿, 这件事会轻轻揭过。
既是杨县丞的主意,肯定是得看他。
里甲见她家摊子的男人来了, 也走了过来。
这平时都是祁晟和里甲打交道,平日里做多了吃食, 祁晟也会给里甲送一些过去, 这些交情也就有了。
里甲仔细询问:“你们家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祁晟佯装不解,问:“何意?”
里甲道:“今晚砸摊子的这些人, 是广康县的二流子,平日里大家都躲着走。”
“你们家摊子是夜市这些摊子里头,算是最干净的了, 且你家的豆乳每碗都会过滤过,那么大的一个蟑螂,不可能看不到,大概就是他们把蟑螂放进碗中来讹你们的。”
里甲对他们摊子的习惯还是知道的,怀疑别家不干净,也不会怀疑他们家。
祁晟道:“明日我们就去报官。”
里甲道:“听说这些混混背后有人,这报官,也未必能有结果。”
陆鸢道:“有没有结果,试过才知道,不然这每回出摊的时候都来砸,哪能经得住。”
“再说了,这报了官,才能证明我们问心无愧。”
里间见他们意已决,便也就没再说什么,继续去巡逻了。
等把被打砸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后,桌椅也没怎么坏,就全搬上了小推车,其他的垃圾,会有人专门收。
他们所交的摊位费,是已经给了清理的费用的。
陆鸢和胡七娘道:“今晚你也受累了,这虽然都没摆够两个时辰,但这工钱还是按照十八文给你。”
说着,给她数了铜板。
陆鸢和祁晟收摊回到家中后,才道:“虽然提前知道了有人会来砸咱们的摊子,真看到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七上八下的。”
祁晟道:“咱们明日就去找县丞。”
陆鸢道:“对了,今晚是黄鹂提前来提醒我,说是有人要砸我们的摊子。”
祁晟挑眉:“她是如何得知的?”
陆鸢:“今日那些人在她跳舞的瓦子里吃酒,她无意间听到的,前脚才跑来提醒我,后脚那些闹事的人就来了。”
祁晟神色中带了些思索。
陆鸢见此,问:“你在琢磨什么?”
祁晟道:“在想,让她做人证的可能性有多大。”
陆鸢想都没想,便应:“一成都没有。”
“她是在瓦子里听到的讯息,要是被人知道往外讲了,这往后哪个班子还敢要她?就算有人愿意要,人家瓦舍都不敢让她继续跳舞了。”
这娱乐场所,最顾忌的就是这泄密了。
祁晟:“所以我在琢磨着,如何在不泄露她身份的情况下,想让她做人证。”
这有了人证,就能知道这是提前预谋的,而不是他们摊子的问题。
陆鸢道:“虽然我不怎么喜欢黄鹂,可也别害人家,今日人家可是给咱提了醒的。”
祁晟颔首:“知道了。”
他看了眼搬回来的桌椅,道:“咱们还是先算算今晚的损失吧。”
陆鸢道:“原本打算这几天换油的,听你说会有人来砸摊子,我就没换,所以损失的就那些锅碗瓢盆,算算的话,估计不会超过五百文。”
祁晟道:“算,油损也算。”
陆鸢一笑,算道:“每锅油可都有一斤半的呢,这都要三斤板油才能出这么多的油,一斤板油得二十文钱一斤,这三锅可就是一百八十文呢,桌椅也不同程度的损坏,不要多,就一百文。”
翌日一早,祁晟上值的时候,陆鸢是跟着一块去的。
到公署前,她是第一个到的广康公署。
广康县城里的百姓,倒不似村子里的村民那般怕见官,除了失窃,谋害等外,有解决不了的纠纷,也会寻到公署让知县主持公道。
知县从未单独找祁晟说过话,也不怎么在意这人,自是不清楚他家何在,妻子姓甚名谁。
还是身边的杨主簿提醒,他才知道堂下的妇人,是县丞聘请砦官之妻。
晓得是被人砸了摊子,询问了一些讯息后,身旁的杨主簿道:“大人,不若就让陆捕快去调查,正好陆捕快刚查完一个案子,手上没有活计。”
知县便唤了陆捕快去查此事。
报了官,就如同后世报了警一般,得回去等消息。
陆鸢从公堂走出,祁晟就已经等在前衙了。
他低声问:“可是派了姓陆的捕快查此事?”
陆鸢点了头。
祁晟道:“行,我知道了,我一会与县丞说,那些人我会亲自逮到,帮你出这口气。”
陆鸢道:“你可别乱逞强,昨晚我仔细瞧了瞧他们领头的那个人,瞧着他走路步子和你,还有公署个别捕快有些像,手腕还附了护腕,瞧着也是个会些拳脚的练家子。”
“我琢磨一下,这没三两下拳脚,也在这广康混不开。你呀,就别太逞强,抓人这种事,还是得交给人家正经的捕快。”
说到这,她越发小声的补充:“当然了,我说的不是姓陆的那位。”
祁晟把人送到了公署外,与她道:“你先回家去,别回夜市街,回垂柳巷,后日也就先不出摊了。”
陆鸢点了头,祁晟再次嘱咐:“还有,回去别走小路。”
陆鸢闻言,顿时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见我自己走小路了?这不是每回有你在身边,我才敢走小路么。”
祁晟见她这么说,才稍稍放心。
目送陆鸢走后,祁晟才转身回了公署,去寻了杨县丞。
杨县丞从旁人口中听说了他家摊子被砸的事了,见着祁晟进来,问:“你娘子走了?”
祁晟点头:“刚回去。”
杨县丞:“可有受伤?”
祁晟摇头:“那些人并未伤及人。”
杨县丞闻言,轻嗤一笑:“也是,这砸摊子最多就是寻衅滋事,或赔偿就成,但要是真伤了人,罪责就重了,这闹事的人竟还真能把握住度。”
祁晟问:“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杨县丞道:“当然是抓人,让他招供。”
祁晟道:“知县让陆捕快去查这事,陆捕快是向着杨主簿那头的,恐怕不好查。”
杨县丞往后靠到椅背,饶有兴味地看着祁晟:“自家娘子被欺负了,身为丈夫出手教训一下滋事的人,也是合情合理的,不是吗?”
祁晟顿时会意:“属下明白了。”
杨县丞继而道:“避免对方人多势众,你把我的副将也一同带去。”
祁晟闻言,立马应下:“我这就去寻陈副将。”
祁晟有幸看过陈副将杀匪,从实打实的战场杀过敌的就是不同,一人一刀,招式狠辣,招招都是攻人命门去的。
祁晟自认不是县丞的对手,也更不是这副将的对手,有其相助,定会事半功倍。
杨主簿没想到这祁家夫妇还真敢报官。
寻常人怕被报复,只会甘愿倒霉,他们倒好,第二日就直接上公署告官了!
等歇息的时候,他喊住了陆捕快,道:“祁砦官家摊子的事,别查得太仔细,意思意思就行了。”
陆捕快一听就明白是什么事儿了。
杨主簿爱女如命这事,整个公署上下都是知道的。
前日就听说杨主簿那闺女看上祁晟了,甚至还找到人家摊子前让其娘子要么和离要么做小,寻常人做不出这么没皮没脸的事,可杨主簿这闺女可不是什么寻常人。
这得不到,只要一哭二闹三闹绝食,杨主簿就妥协,压根也不想想他闺女那体格子,看着就不像是能忍得了绝食的人。
很有可能,昨夜夜市里闹事的人,想来就是杨主簿找的。
但陆捕快受了不少杨主簿的恩惠与好处,自是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而且还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帮其遮掩。
陆捕快笑道:“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主簿还请放心。”
杨主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捕快这边敷衍得很,没有当即去查,愣是要等到明日夜市开市才去简单的对里甲,还有原来隔壁的摊主做询问。
询问态度奇怪得很。
陆捕快板着脸询问:“你们能保证不是这苏记小食摊子的问题?又或是忽然从别处飞来的蟑螂?若是无法做保证,便是诬赖。”
同一个问题,隔壁摊子的摊主应得不确信,便改了口供。
原先说是那些人故意寻的麻烦,等听到陆捕快说的话,不想自寻麻烦,就改了口说他们也不确定。
里甲倒是清楚这摊子的郎君也在公署当值,且常与公署捕快打交道,所以也没有轻易被陆捕快震慑。
里甲如实道:“苏娘子家的摊子,可以说是这整个夜市街里头最为干净的摊子了,这摊子每日都会盖一层布,每次出摊都是干干净净的。做吃食也是极为有讲究的,这就是怕出现昨夜的情况,所以这平时加热的豆乳,舀进锅中时,都是用纱布过一遍的。”
陆捕快微微蹙眉,沉着脸继续道:“你能确定昨天是否忘记用纱布过了?”
里甲:“那就更不可能了,人苏娘子用的是茶壶加热的,壶口就那么丁点大,壶口尾端还有漏口又过一遍,这蟑螂这般大,怎么可能出得来?”
这属实是陆捕快没想到的:“那也可能是别处飞来的。”
里甲道:“那就更不可能了,这么大一只蟑螂飞过来,这么多个大男人,这么多双眼睛难不成就看不住,一瞧就知道是故意挑事滋事的。”
陆捕快眉头皱起,但还是没说什么:“行了,这事我晓得了。”
说罢,就走了。
里甲微微蹙眉,眼底浮现疑惑。
怎觉得这陆捕快一点也不积极,不仅没有想给那苏娘子讨公道的感觉,反倒希望这次的闹事,是苏娘子的过失?
可这苏家娘子的郎君,不是公门中人吗,上回都还看到公署的捕头和其一块吃酒呢,且见过还不止一回呢。
这就说明苏家娘子的郎君,在公署的人缘还是可以的,咋?这公门还分两批人不成?
相对比这陆捕快的敷衍,祁晟带着陈副将穿着常服,在当天就寻到了福来小栈,原先他和丽娘来城里一开始住的地方。
福来小栈掌柜看见祁晟,惊诧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郎君这眼疾可是治好了?”
虽说这小栈常人来人往,小栈掌柜记不住所有人,却是能记住这夫妻俩,主要是让人太难忘了。
娘子口头利索,郎君又英俊又惨,还特别黏着妻子,到现在这会,掌柜都记忆犹新。
祁晟点头:“托我家娘子的福,若不是她不离不弃,我这眼睛也好不了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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