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解虫。”
说话间，尸解虫朝阿史那和那群胡人飞去，没多会儿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他们全身，开始钻入这些人的鼻孔、嘴巴、耳孔、眼睛里……
白泽冷冷道：“你们为了恶心大唐，自己先服下了蛊虫，还真是下血本呢。不过没想到吧，我们蓄养的尸解虫，专克你们的蛊虫。”
阿史那抡拳使劲儿拍打那些附在身上的尸解虫，惊呼道：“不要过来！”
白泽说道：“稍安勿躁，你等它们吃饱了。”
“吃什么？”
“自然是吃你们体内潜伏的蛊虫啊，哪里有蛊虫，它们就钻哪里，直到吃干净为止。”
就这样，我们目睹尸解虫吸附在阿史那等人身上啃食蛊虫，最后它们体积变大许多，陆陆续续从这些人的身体里钻出来。
而尸解虫的数量比刚才增加了数倍，顺着风向，它们飞出宫殿，四散在风中。
白泽又从怀里掏出香桶，递给尉迟长庚，道：“尉迟兄，请将这些苍术香拿到外面点燃。”
尉迟接过香桶，率领士兵押着胡人退了出去。
等他走后，我和萧麟对视一眼，他立即走到牢笼前，对着瘫软倒地的阿史那宣读圣旨。
“……自太宗朝起，铁勒众部乃我大唐燕然都护府所辖，从此奉了我大唐正朔，皆是我大唐子民。薛延陀贼子阿史那视苍生如草芥，意图谋害我大唐百姓，其罪当诛……”
说到最后，萧麟的声音尤为铿锵有力，直到他亲口宣布即日起解除我与阿史那的和亲盟约，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阿史那见我们眼里只有对方，恨得牙根儿痒痒道：“让我死个明白，好吗？”
萧麟意味深长道：“想知道么？”
阿史那点头，萧麟幽幽道：“你若不那么贪执于刺杀圣人，我们还真没那么容易生擒你。走到这一步，皆是你妄念过甚所致。”
阿史那冷哼一声。
萧麟接着说道：“阿史那，你表面装得庸碌无能胆小，是突厥人摆布的棋子，可你暗地里却驱使随从，在长安城散播小道消息，说你们的大祭司布下动摇我大唐国本的邪术阵法。然后，促使我们借和亲婚礼游说你，将你带到圣人面前，将功赎罪。而所谓的邪术阵法，正是你派出去的那些随从，你想让他们携带蛊虫四处造谣引起恐慌同时，偷偷传染瘟疫。此举若成功，大唐遍地将白骨累累。”
“不错，我就是要你们亡国灭种。”阿史那眼里闪烁着疯狂。
我忍不住道：“这招也太狠毒了吧？有这么深仇大恨？”
“大唐灭了我薛延陀，杀死了我的祖父、父亲，此仇不共戴天！”
萧麟义正辞严道：“当年是你们先背信弃义，趁太宗皇帝出征，攻我后方，占我国土，杀我百姓。”
“哼！说这么多，你们到底是怎么知晓我的计划的。”
此时，萧麟目露悲悯，轻声道：“其实，从头到尾你都只是突厥人的棋子。这些是突厥人告诉的，目的是和大唐重新开市。”
“你说什么？”阿史那目光涣散，难以置信道。
接着，他粲然一笑道：“哈哈哈哈！有趣！真他妈有趣！”
此时，周遭的景物瞬间移形换影，富丽堂皇的宫殿旋即变成了阴暗森冷的牢狱，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颤声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萧麟面无表情道：“大理寺。”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过，真当我大唐无人么？”
第二十九章
今夜，太平公主和薛绍大婚，长安城内挤满了人，路两旁的树上插满了火把，将街道照亮得像是白昼，等公主的婚车通过之后，树上的枝叶多半已烤焦。
大婚典礼在万年县衙举行，我和尉迟受邀观礼，在座的满朝文武，皇亲国戚满面笑容的谈笑，浑然不知就在前几天长安城差点变成一座死城。
一想到当夜的情形心有余悸，那天我们联手制服了阿史那，及时阻止了瘟疫，可我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李若薇的身份暴露，当即被天后带走，生死不明。白泽也不知去向。
而我和尉迟都调离了大理寺，我回到了中书省，尉迟回到了羽林军，我们都官复原职，一切似乎都和当初离开长安前一样，但是我们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望着尉迟不停给自己灌酒，抬手想劝他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要去龟兹了。”尉迟突然说道。
“什么？”
“裴行俭将军要去打突厥，我愿做马前卒，驰骋疆场，我这辈子就打算埋骨西域了。”
“朝廷还是不肯与突厥开市。”我叹了口气。
“突厥人唆使阿史那祸害大唐，成了举兵入侵，不成就把罪责全推到他一人身上，接着打朝廷的秋风。哼！打得一手好算盘。”
尉迟说得没错，这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而我们都被裹挟其中，身不由己。
想到此，我心里一阵悲凉。也不知道李若薇现在怎么样了？
当我被天后的人从大理寺带走后，关进了一处僻静的宅院，监视我的人是明崇俨手下那几个高手。
那个韦羽玄整日笑眯眯的守在我身边，我从她眼神里读出一股子杀意。
我开口问她：“不是说好了，生擒阿史那就放我走吗？你们为何言而无信？”
韦羽玄轻抿嘴道：“你可是朝廷的大功臣，天后还要犒赏你呢，干嘛总想着远走高飞？”
我冷笑：“这就是对待功臣的态度？”
“莫急，等太平公主大婚后，自有你的去处。在这期间，你好生歇着吧。”
那日，我从大理寺逃出来后，特意在李若薇面前招摇过市，她果然上当了。
之后的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那几个人全然相信我就是死而复生的明崇俨。
都说仇恨和爱会蒙蔽人的眼睛。只是没想到，明崇俨这三个字会让那几个人精都迷了眼。
当初你们欺辱我，小看我，到头来还不是栽在我手里？我不禁得意地笑出了声。
“五郎，你在笑什么？”
我抬眼望去，只见义阳长公主笑吟吟的站在不远处，我来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凑在鼻尖闻了闻。
“好香啊！”
义阳长公主巧笑着，斜睨了我一眼：“贫嘴！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
“我去唱大戏了呀。”
“你还会唱戏？”
“可不，要不要我演给你看啊。”
说着，我与她在莲池边嬉戏，旁边的婢女识趣地退到远处。
那天，我收拾了阿史那，出了大理寺，便遭到几个蒙面高手的围攻。
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得知李若薇已被天后带走，小麟子和尉迟长庚调离大理寺，对他们既不赏也不罚，就跟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似的。
我倒要看看，朝廷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太平公主的大婚日，我混迹在人群中，远远看到小麟子和尉迟长庚进入万年县衙，没上前相认。
然后，我认出了跟随在义阳公主身边的男人是本该死了的柳五郎，或者应该叫他明崇俨？
那日，我救治小麟子的时候，见过他画的柳五郎画像。说实话，我对他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是颇为感兴趣，管他是柳五郎还是明崇俨，真想找他切磋这门精湛的技艺，若是能偷学一二就好了。
如此想着，我整夜守在万年县衙门口，只等婚礼结束，见柳五郎陪着义阳公主离开，悄悄尾随他们来到一处山庄。
我偷窥到柳五郎在山庄里百般讨好义阳公主，趁义阳公主笑得花枝乱颤，他使出手段，迷晕了公主。然后，施展易容术，变成了明崇俨的模样，翻墙离开。
这就有意思了，所谓明崇俨死而复生，不过是障眼法。只可惜，当初他们都被柳五郎设的局骗了。
我尾随柳五郎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老熟人。
见假扮成明崇俨的柳五郎进院子，陆掌柜上前赔笑道：“大人。”
柳五郎冷冷地打量他一眼，道：“如何？”
“太岁已经从黔州运了过来，只等明日月圆之夜炮制。”陆掌柜点头哈腰。
“很好！你们就在这里替本座守好池子，出了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
听到这里，我心中起了阵阵恶寒。他们竟然要在这里炮制太岁？上次尉迟长庚不是带兵把端木七童的老巢端了吗？怎么还会留着这个邪门的东西？
还有，他们选了谁来做肉太岁呢？
正当我心烦意乱之际，房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两名女子，走在前头的正是李若薇，她被绑着双手，由着后面的黑衣女子推着向前。
李若薇见到陆掌柜和柳五郎站在一起，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望着陆掌柜恨恨道：“我放过你们一马，竟回过头来背叛我？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了你们的狗命。”
陆掌柜啐了一口道：“贱人！我陆家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却恩将仇报，还有脸在这骂人？你就等着一报还一报吧！”
李若薇身子一凛，颤声道：“什么意思？”
陆掌柜狞笑道：“我特意从黔州运来石太岁，让你也尝尝返老还童的滋味。”
李若薇眼里喷火：“你们竟敢！”
一旁的柳五郎饶有兴致道：“多亏了你手下留情，我竟得知世上还有此等珍宝，这要是献给二圣，可是立了大功。”
李若薇仿佛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放生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们竟想着靠这等邪门的东西邀功？也不怕遭雷劈？”
柳五郎得意洋洋道：“这有什么？只要二圣长生不老，我大唐国祚便高枕无忧，你身为大唐的子民，有幸成为药引，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呸！吃人就吃人，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恶心透了！”
“带下去！”柳五郎面无表情地挥手。
我目睹李若薇被黑衣女子押到后院，悄然离开宅院。星夜奔驰，回到家里。
小麟子和尉迟长庚正坐在院子里饮茶，他们见我突然现身，纷纷起了身。
“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我们到处找你。”
“我找到李若薇了。”
“她在哪儿？”二人异口同声道。
第三十章
我万万没想到，肉太岁会卷土重来。更没想到，李若薇的一念之善竟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当初真该一把火烧了那劳什子太岁！都怪我当时大意了！”尉迟重拳捶向石桌。
“这不怪你，谁能想到陆家人竟为虎作伥。”
“明日十五，正是炮制太岁的日子，咱们得抓紧想办法把她救出来。”白泽语重心长道。
“那还等什么？过去救人吧！”尉迟倏地起身。
我伸手拦住：“不可！”
尉迟和白泽诧异地望着我。
“柳五郎受天后之命，有恃无恐，咱们贸然进去救人，会害了李姑娘，还会让天后盯上咱们。”
“怎么，你怕耽误升官？别抱幻想了，咱们干的事，早就被天后视为眼中钉，留在长安，此生怕是再无出头之日，倒不如趁此机会远走高飞，去西域谋个前程。”
“我知道你是想着借助裴将军在军中的势力脱身，但裴将军在军中的威望，已经遭到裴相等朝中大臣的猜忌，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咱们这点小事，就不要麻烦他了。”
“那你说怎么办？”
“白泽，你是亲眼见到柳五郎跟义阳公主有私情吗？”
“可不是，看二人的举动，相好有一阵子呢。”
“你们觉得，倘若义阳公主知道柳五郎是天后的人，她会怎么想呢？”
尉迟和白泽迅速交换眼神，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义阳公主
今日暑气正盛，我在曲江池里乘船纳凉。躺在船上半梦半醒之间，只听见岸边传来悠扬的萧声。
吹的曲子正是家乡小调，我不禁随着萧声，小声哼唱了两句。吩咐船夫追着萧声的方向驶去。
只见雾色缭绕的岸边站着一大一小的少年郎，背影风姿绰约，萧声缱绻旖旎，我当即开口唤他们来船上共饮取乐。
二位少年郎欣然同意，待他们上了船，我惊喜地发现，今日竟碰上了人间绝色。
二人的眉眼长得十分相像，想必是兄弟俩，俊美的少年向我施礼，举手投足间透着世家公子的雍容气度，我不由得暗赞。
“二位郎君好生俊俏，你们是哪里人士呢？”
“我们出身兰陵萧氏，家父正是萧嗣业将军，晚辈见过姑奶奶。”
说着，兄弟俩不动声色的朝我走来，在我左右站定，似乎有挟持之意。
我心中一凛，向后退去：“你们这是何意？”
船头传来小小的骚乱，我越发吃惊，正打算喊人，那个小一点的毛头小子竟伸手点了我的穴，我当场被定住，不得动弹。
“姑奶奶莫慌，晚辈实在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日后定当向您老人家赔礼道歉。得罪了！”
说着，少年郎朝船外喊道：“尉迟，开船。”
我又惊又怒：“我好意招待你们，你们却胆敢挟持本宫，这可是杀头之罪！”
“姑奶奶请听晚辈一言，晚辈是特地来向您禀告柳五郎的真实身份的。”
“柳五郎？你们怎么会认识他？”
“他是晚辈在大理寺当差时抓获的犯人，柳五郎勾结江湖人士，正在炮制一种剧毒，打算进献给圣人，倘若让他得逞，会害了圣人，也会连累了您。”
“胡说，柳五郎他哪里来的胆子，能干出这种事来？”我嗤之以鼻道。
“因为柳五郎是天后的人。”
我愣住了，这怎么可能呢？
我哼着小曲儿，来到山庄，私会义阳公主。今日是十五，我本该监工肉太岁的炮制，可义阳公主几次差人唤我过去相会，我不得不过去应付。
“五郎，你可算来了，真是想煞本宫。”
今日义阳公主打扮得分外光彩照人，眼神勾人，媚态十足，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迎上前去。
这个寂寞的妇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瞧她这架势，今晚莫不是要榨干我。
我心里胡思乱想着，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我舌头打卷，眼神迷离道。
“五郎，这酒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义阳公主巧笑道。
等我醒来，发现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窖里，眼前是熟悉的两个身影，我心想坏了。
“五郎，爷找你找得好辛苦啊。”尉迟长庚手里挥着鞭子朝我走过来。
“你们最好放了我，我可是天后的人。”我破罐子破摔道。
“可以啊，但我们得做个交易。你把李若薇放了，我们就放了你。”萧麟说道。
“原来是为了她呀，她是天后要的人，我做不了这个主。”
“可你私自做主炮制肉太岁这事儿，天后知道吗？”
“这是我对天后的一片忠心，既替她老人家铲除祸害，又能助她延年益寿，一举两得的美事。”
“一派胡言！你根本不知道肉太岁的危害，从黔州到长安的沿途，我们一路都在收拾这个烂摊子，你倒好，竟然要拿邪物祸乱宫廷，为了上位，你可真是丧心病狂。”
“哼！你们这群废太子党就是见不得天后春秋鼎盛。”
“少跟他废话！直接绑到圣人面前，看他还嘴硬否？”
说着，尉迟长庚走过来将我打晕。
十五这天晚上，韦羽玄将我强行绑到太岁池边，要把我推进池子里。旁边站着陆家三口，他们的眼神里透着刻毒，眼睁睁看着我被韦羽玄按在地上。
此时，院子外头传来明崇俨的声音。
“且慢！”
韦羽玄停下手，明崇俨走到我面前打量着，我瞧他眼神与平时不大一样，还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大人，误了时辰就不好了。”旁边的陆家人催促道。
“天后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本座要带走她。”
“可是……”陆掌柜继续聒噪。
明崇俨疾言厉色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既然你怕耽误了时辰，那便成全了你。”
说着，明崇俨朝韦羽玄眼神示意。韦羽玄会意，来到陆家人面前，抬手就给他们几拳，陆家人在我眼前纷纷倒下。
明崇俨凑到我面前冷冷道：“天后要见你。”
我被明崇俨带出院子，身后传来重物沉入池子里的声音，我心中阵阵发凉。
离开了宅院，我被推入一辆马车，马车急速奔驰在颠簸的山路上。
半路上，我悄悄从袖口掏出一枚银针，暗地里挑动捆绑双手的绳索，过了好一会儿，绳子渐渐松开，我挣脱了两下，手终于可以活动了。
我瞅准时机，猛然将银针刺向明崇俨的穴位，只见他快速闪避同时，准确握住我的手腕。
我干脆扑向他，与他厮打，试图抽手将他击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