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向私人机场的途中,傅凌鹤一直握着云筝的手。
她的手像冰块一样冷,无论他怎么揉搓都暖和不起来。
助理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了几眼,傅凌鹤用眼神示意他专心开车。
"要不要吃点东西?"傅凌鹤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保温盒,"我让人给你熬了你喜欢的山药粥,还加了红枣。"
"我不饿。"她说,但看到傅凌鹤眼中的担忧,又轻声道,"等上飞机再吃吧。"
傅凌鹤点点头,没有强迫她。
自从他们来到A国后,云筝的胃口就不怎么好,每次都只是勉强吃点儿。
这次没有墨家人的阻挠,飞机场倒是很顺利。
车子驶入私人机场,傅凌鹤的湾流G650已经准备就绪。
他先下车,然后弯腰将云筝抱出来。
她没有抗拒,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前,呼吸轻浅。
"傅总,一切准备就绪。"机长站在舷梯旁报告,"航线已经批准,飞行时间约11小时30分钟,医生也在机上待命。"
傅凌鹤点点头,抱着云筝登上飞机。
机舱内有一间小型的卧室,不管是床的舒适度还是4件套都是按照云筝的喜好布置的。
角落里甚至摆放着一盏散发着柔和黄光的小夜灯,和他们檀溪苑卧室里是同款。
傅凌鹤小心地将云筝放在床上,蹲下身为她脱掉鞋子。
"要换睡衣吗?"他问,从头顶的储物柜里拿出一套真丝睡衣,同样是云筝常穿的裸粉色,“还是换一下吧,换上舒服点儿。”
云筝看着傅凌鹤手里的睡衣,黯淡的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光亮。
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傅凌鹤成功捕捉到了。
她点点头,伸手想接过睡衣,却发现自己虚弱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来帮你。"傅凌鹤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是不是云筝生病了有些矫情的缘故,她觉得他比往日还要多温柔一点。
他动作熟练地为云筝解开病号服的扣子,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确保不会让她感到任何不适。
当看到她肩膀上那块淤青时,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秒,眼中闪过一丝自责。
这应该是昨天去机场,他开太快了被安全带勒到的。
给她换好睡衣后,傅凌鹤拉过羽绒被轻轻盖在云筝身上。
"睡一会儿吧,"他说着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等起飞后我叫你起来吃点东西。"
云筝闭上眼睛,但傅凌鹤知道她没睡着。
她的眼皮在轻微颤动,呼吸也不够平稳。
他坐在旁边的座位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紧急工作,但注意力始终在云筝身上。
飞机起飞时,傅凌鹤立刻放下电脑,握住云筝的手。
他知道她不喜欢起飞时的失重感。
果然,当飞机仰角增大时,云筝的手指紧紧抓住了他的,指甲几乎陷入他的皮肤。
傅凌鹤一动不动,任由她抓着,直到飞机平稳进入巡航高度。
"喝点水?"他从保温壶里倒出温度刚好的柠檬水。
云筝小口啜饮着,喉间发出满足的叹息。
傅凌鹤看着她吞咽时脖颈的线条,想起医生说的"脱水症状",心中又是一阵抽痛。
"粥还热着,"他拿出保温盒,"尝一口好吗?"
这次云筝没有拒绝,她不吃他会担心。
傅凌鹤小心地舀了一勺,轻轻吹凉,送到她唇边。
她的动作很慢,连吃饭都像是耗尽了全力,但好歹也吃了小半盒。
傅凌鹤这悬着的心才总算是稍稍放了下来。
他站在门前,手指悬在指纹识别屏上方迟迟未落。
夜露沾湿了他的西装肩线,冬日的晚风卷着庭院里冬樱花的碎瓣,粘在他被汗水浸透的后背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手指放在了智能锁上,指纹锁发出清脆的"滴"声,门开了。
墨时安站在玄关处,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样子看着有些狼狈。
他的指节因为长时间紧握方向盘而泛白,白衬衫上还沾着许多血渍。
"时安!筝筝呢?"墨老爷子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墨时安抬起头,对上爷爷焦急的目光。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老爷子说自己昨晚开车去堵云筝他们。
还在云筝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说出了她的身世。
她气急攻心晕倒被傅凌鹤送去医院的事儿。
“爷爷,我……”他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我想先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楼。
墨老爷子看着自家孙子的背影,也秀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承认自己是老了,但又不是老眼昏花了,自然看得出墨时安的不对劲。
墨时安没有受伤,衣服上却有血渍,这血字很明显就不是他的。
既然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他就只能自己去查了。
他立马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墨家情报网组长的电话……
楼上,墨时安重重地关上卧室门,西装外套被他随手甩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领带被他一把扯下,随手丢向角落,却因为力道过大撞上了古董花瓶,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他站在酒柜前,手指在几瓶珍藏的威士忌上方游移,最终选择了一瓶最烈的单一麦芽。
开瓶时金属瓶盖划破了他的拇指,血珠渗出,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琥珀色的液体倾泻入水晶杯,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
第一口酒灼烧着他的喉咙,像吞下一团火。
他仰头一饮而尽,又迅速倒了第二杯。
窗外的冬樱花在寒风中摇曳,花瓣飘落的样子让他想起云筝吐血晕倒时苍白的脸。
那个画面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明明可以选择用委婉的方式告诉她,或者是给她点心理准备再说的。
可他却偏偏选择了用这么突然的方式告诉她。
让她受伤并不是他的本意!
墨时安再一次仰头给自己猛灌了一杯酒,烈酒一杯又一杯下肚,可他却越来越清醒,没有半分醉意。
心脏像是被针扎一般,痛得撕心裂肺!
就像傅凌鹤说的,云筝不会想见他的,这辈子都不会。
这酒喝着就烈,墨时安这后劲一上来,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
他拿出手机胡乱的拨通了墨沉枫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边还没开始说话,墨时安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先传出来了。
“爸,我……找到妹妹了,可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不称职,让她受伤了。”
“她不会再认我们了,再也不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墨时安,你喝酒了?"墨沉枫的声音异常冷静,他被墨时安这话说的是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妹妹?"
当年知道墨心柔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后,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孩子,想来现在也快有5年了,但一直没有任何线索。
为了不让有心之人冒领墨家大小姐的身份,找孩子的事情一直都是由墨家的亲信暗地里进行。
他们也并没有传出墨心柔不是他们亲生的事,这样能更好的掩人耳目。
墨沉枫了解自家儿子,他性子沉稳,平时很少喝酒,看今天晚上这架势应该是已经醉疯了。
喝醉的人说的话又能听多少,墨沉枫心里也有数。
“墨时安,不许再喝了,赶紧休息,有什么事我明天回来再说。”
酒杯从他另一只手中滑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残留的威士忌浸透了昂贵的地毯。
墨时安没有去捡,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我找到妹妹了...可我害她吐血进了医院……”
“当年我们就没有保护好她,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我却又再一次伤害了她。”
“爸,怎么办?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
墨忱枫蹙眉听着墨时安的话,心也渐渐被扰乱。
他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大床上好不容易睡着的妻子,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接着是墨时安急促的呼吸声。
"时安,不许再说胡话,赶紧睡觉。"墨沉枫的声音有些严肃,压低了声音催促。
墨时安恍惚地点头,随即意识到父亲看不见,才沙哑地回答,“傅凌鹤...他送云筝去的医院,还不让我跟着。”
墨沉枫知道现在跟墨时安无法沟通,索性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得回老宅找墨时安一趟,才能搞清楚状况。
墨时安茫然地望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屏幕,头痛得像要裂开。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想去浴室洗把脸,却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酒瓶。
玻璃碎裂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管家。
"少爷?您没事吧?"老管家的声音透着担忧。
“滚!都滚开!”墨时安失控地吼道,随即被自己声音里的暴戾吓了一跳。
他的情绪从来没有如此的失控过。
门外脚步声迟疑地远去。
墨时安瘫坐在地,背靠着床沿,手指插入发间。
太阳穴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有人用锤子敲打他的颅骨。
墨时安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把手机关上,便烦躁的丢在了一旁。
他仰头靠在床沿,喉结滚动,酒精灼烧着每一寸神经。
窗外的冬樱花瓣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如同他此刻紊乱的心跳。
"少爷,您需要醒酒茶吗?"管家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道。
墨时安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云筝晕倒前那双充满震惊与痛苦的眼睛,胃里一阵翻涌。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向浴室,对着马桶一阵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冷水拍在脸上时,他盯着镜中那个双眼通红的男人,几乎认不出自己。
领口沾着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暗褐色,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筝筝,对不起……”他喃喃自语,指腹摩挲着那片血迹。
他本可以循序渐进地告诉她真相,而不是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揭穿她的身世。
楼下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
墨时安抹了把脸,跌跌撞撞地走出浴室,正好撞上推门而入的墨沉枫。
“爸……”他声音嘶哑,有片刻的错愕。
墨沉枫身上穿着家居服,脚上穿着拖鞋,一看就是匆忙赶过来的。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满屋狼藉,最后定格在儿子衬衫上的血迹上。
第241章 云筝是他墨沉枫的女儿
“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弄的?”墨沉枫声音压得极低,“还有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墨时安看到父亲的瞬间,酒也已经醒了大半,他转身往屋子里走去,脚步还有些不稳,但也比刚才稳得多。
他拿出手机翻出云筝的照片递给他,“您先看看这个。”
墨沉枫有些疑惑的接过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目光在触及屏幕上的人时整个人瞬间愣住。
照片里的人和自己妻子有七分相似。
可理智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光凭一张照片也证明不了什么,你至于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墨时安没有反驳,转而又递上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您再看看这个。”
墨沉枫接过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手指微微发颤。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翻到最后一页,目光死死盯住那行结论——
累计亲权相对机会(RCP)为99.9999%,支持1号检材所属人墨沉枫为2号检材所属人云筝生物学父亲。
累计亲权相对机会(RCP)为99.9999%,支持1号检材所属人宁栀为2号检材所属人云筝生物学母亲。
那一瞬间,他瞳孔骤缩,呼吸几乎停滞。
纸张在他指间被攥得发皱,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你什么时候做的?”他嗓音沙哑,像是被什么哽住,连话都说不连贯。
“墨家的私人基因数据库里有您和妈妈的DNA,云筝的样本是昨天晚上拿到的,结果昨天晚上就出了。”
“爸……”墨时安刚开口,墨沉枫突然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她在哪?”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墨时安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
他眼神有些躲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快说,她到底在哪儿?”墨沉枫的手紧紧的扣着他的肩膀,紧张的追问。
“她……在医院。”墨时安挣扎了片刻才开口。
“医院”墨沉枫声音陡然提高,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疑惑。
“嗯。”墨时安低低的应声,开口时语气中夹杂着愧疚,“都怪我,是我太自私,不想让她跟傅凌鹤走,才开车去拦他们。”
“还在云筝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说出她的身世,她才会吐血晕倒。”
墨沉枫眼底的情绪复杂,他知道现在怪他也没有用,松开了握着他肩的手。
“她在医院,你还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做什么?”墨沉枫忍不住质问,“怎么不去陪她”
墨时安颓然的低下了头,“我跟着去医院了,不过……傅凌鹤不让我见她,她也不想见我。”
“傅凌鹤”墨沉枫眉头紧紧的拧着,“京城傅家”
墨时安点了点头,“云筝是傅凌鹤的太太,他们结婚了。”
墨沉枫闻言愣了一瞬,他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得先去医院看看。
“云筝现在在哪个医院?我过去看看。”墨时安抬眸看了一眼他,补充了一句,“你喝点醒酒汤,早点休息。”
“爸,我跟你一起过去吧。”墨时安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墨沉枫看了儿子一眼,目光落在他衬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上。
“你先把衣服换了。”他声音低沉,不容置疑,“十分钟后门口见。”
墨时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沉默地点了点头,快步去了衣帽间。
十分钟后,父子俩一前一后上了车。
夜色深沉,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墨沉枫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盯着前方的路,忽然开口,“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云家人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时,以为她是他们亲生的对她很好,可她24岁的时候,云家的亲生女儿回来了,妹妹就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后来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也换亲跟云家的真千金订婚。”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反正云筝已经和云家断绝关系了。”
墨时安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才又继续道,“至于她和傅凌鹤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不过看得出来,傅凌鹤对她很好。”
墨时安通过墨家的情报网查了这么久才查到这些。
云筝其他的信息都被傅凌鹤保护的很好,根本无处探查。
这个话题到这儿戛然而止,父子俩谁也没有再开口。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父子俩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快步朝住院楼走去。
两人走路的速度,动作乃至神情都是如出一辙,可以说这父子俩简直就是复制粘贴了。
很快就到了病房VIP门口,病房门敞着,屋子里的一切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哪有云筝的身影。
墨时安眉头微皱,赶忙走过去问一旁的小护士,“住在这个病房里的病人呢?”
“墨总,您说的是傅太太吧?”小护士轻声道。
墨时安语气中隐隐透着几分焦急,“对,他们去哪儿了?”
“您离开后没多久,傅太太就出院了。”
刚才墨时安和傅凌鹤起争执的时候,小护士刚好看到了,所以印象挺深的。
“出院了?”墨时安嗓音沉了沉,“她的情况可以出院吗?”
小护士轻轻摇了摇头,“按理说应该要在医院多观察几天,不过傅太太非要出院,傅总就带他出院了。”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墨沉枫在一旁适时的出了声。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好像听到傅太太说想回国了。”小护士也有些不大确定。
墨时安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出院回国,可哪怕他真知道了,他也不会再拦着不让他们走了。
父子俩相视一眼,各怀心事。
墨沉枫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望着儿子疲惫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
"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明晃晃的失落。
"爸,这件事情都怪我,我早点告诉你,你就能见到妹妹了。"墨时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