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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沉筱之)


阿织听端木怜语气平静地说着,渐渐地,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长寿镇的经历固然不是秘密,但是,山南怨气涡是异界,是无间渡的另一端,是被封禁在时光中的、三年前的沙场,她在那里与风缨相见,除了庄夭夭,没有旁人在场,端木怜怎么会知道风缨说了什么?
阿织忽然发现,原来一直以来,这一道令她畏忌的幽白鬼影都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
“至于我为何要帮你养魂。”端木怜笑吟吟吐出两个字,“榆宁。”
听到榆宁二字,阿织第一个想到的是师父。
当年奚汐在榆宁晏氏修习愈术,问山因她之故,与晏氏少主晏留结交。
后来榆宁沦为天妖献祭之所,晏氏一族灭族,问山赶去青阳氏求助的路上被打成重伤,奚汐看到晏留驱使天妖屠戮亲人,染上疯疾。
但或许,这世上从未有过晏留,他在很小的时候便被一缕幽魂寄生,奚汐、问山,还有楚望危认识的,自始至终都是端木怜。
其实在流光断劈开的时光中,阿织看到晏留请师父去极北的雪原寻青阳氏时,还觉得奇怪。
青阳氏避世千年,除非千年前的人,谁会知道他们隐居的地方?谁能知道他们擅长愈魂之术?
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是端木怜将榆宁选做九婴的献祭之地。
献祭在即,他把威胁最大的问山骗去青阳氏,将他重伤于极北之原。
阿织本能地认为端木怜为自己养魂,是因为师父,她的剑道承自于问山,而问山剑术惊人,足以令端木怜感到威胁。
这时,阿织对上了端木怜的目光。
他的目光始终流淌着笑意,温文尔雅,婉转多情,可微蹙的眉头又透露出他对她的一丝不解与敌意。
这个神情这样诡异,阿织见过一次永不会忘。
一个念头犹如惊涛拍岸:不对,他为她养魂,不是因为师父!
端木怜看着阿织恍然震动的神情,好整以暇地问:“想起来了?”
阿织毫不回避地反问:“你真的看到我了?”
他们的谈话在外人听来或许语焉不详,只有阿织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数日前,楚望危为了弄清楚当初在榆宁发生的一切,曾用流光断劈开百年前的光阴。
前情不必赘述,后来问山被骗走,榆宁献祭开始,晏留——端木怜信步从房中走出,漫不经心地叮嘱了一句:“九婴,动作快些。”
隔着时空的阿织听到这句话,终于捕捉到了她在伤魂谷见过的天妖之名。
于是她在心中呢喃出九婴二字。
正是她这一句呢喃,分明没有出声,端木怜却像感应到什么,越过重重裂隙,数十近百年的光阴,朝她看去。
那时阿织便觉得惊异,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与白衣鬼影为何有着这样的感应。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
因为他们都是端木氏族人,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血脉。
端木怜与九婴结下千年魂契,而多年后,一个与他有着同样传承的人,带着巨大的敌意与谨慎,隔空看到了他,并呢喃出他的魂契之兽的名字,他因此有所觉察。
得到流光断时,阿织就知道了,这柄神物所斩开的光阴,并非一段往事的虚幻倒影,它就是真实存在并且正在发生的过去,那里的人和事都是真实的,只是,扭曲的天云与狂风在半空架起一座天堑,无数裂隙将百年前与今时今日分割两端,没有桥梁让过去与现在相通。
可魂魄是可以轮回之物,它能够从人世间去往鬼神之地,并不受时空阻隔。
同族的魂魄加上相似的血脉,终于让一丝微弱的感应跨越时空而生,于是数日前的阿织和百年前的端木怜同时觉察到彼此,端木氏的第二任与第十七任族长在一场破碎的时光漩涡中短暂对望。
阿织问端木怜是否真的看到了她。
其实没有。
百年前的那一刻,端木怜只是感知有个人在某一处窥视他,他回望过去,看到的只有榆宁深雾。
可他又无比确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因为当时他莫名生出一丝战栗之感,非常微弱,转瞬即逝,却引起血脉中的惊动,亲切又危险,平静却汹涌。
千年岁月并非一帆风顺,强大如端木怜,也将谨慎刻在了骨子里。
那时的端木怜也不知道一切会这样匪夷所思,令他心惊的榆宁窥视竟来自于百年后,来自于白帝剑刃所劈开的时空另一端,他只是将彼时的感觉牢记于心,在今后的岁月中且行且留意。
或许是宿命使然吧,下一具三命相合的身躯竟在慕家。
他回到了端木氏伤魂谷一脉,成了族长之子慕衿。
就是在那里,端木怜见到了幼时的阿织。
这个在其他人看来孤僻寡言的小姑娘,在端木怜眼中特别极了,因为他看到她的第一眼,榆宁的异样之感回来了,亲切危险,平静汹涌,虽然这感觉转瞬即逝。
自那以后,端木怜便注视着阿织。
不得不承认,她是伤魂谷中最优秀的孩子,天资极佳,性情更是剔透坚韧,千年前,端木纠说过,使剑之人,最好便是这样的心性。
端木怜并不知道阿织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想过除掉她,但是养魂之初,皮囊对魂魄限制颇多,加上族长慕怀表面漠视阿织,事实上予以她诸多保护,以及神罚大阵的限制与监视,端木怜竟寻不到机会。
如此几年,阿织十五岁,被投下伤魂谷。
之后,端木怜寄生慕衿一事败露,他与慕怀两败俱伤。
等到端木怜再度缓过神来,阿织已跟着问山,在剑道上走了很远。青荇山上除了剑尊,还有一位青阳氏之主,端木怜虽不惧他们,但也不愿招惹他们,漫漫千年路走过大半,心愿快要达成,他何必在此时树敌?
直到二十年前。
说起来,二十年前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是问山甘愿赴死。
他只是没想到阿织会因为死守青荇山而亡。
对于阿织,端木怜的感觉一直很奇怪,谈不上恨,也没有绝对的敌意,正如榆宁窥视那一瞬的直觉,她是亲切却危险的。
她死了他觉得可惜,却不想救她。
后来的某一天,端木怜推开伴月海禁室的门,揭开阿织的禁棺。
他是闲着无趣,所以突发奇想,想看一眼这位过去的族人。这一眼,却令端木怜意外,沉睡的女子容颜清冷,无暇的五官敛藏锋芒,她长大了,和他很像。
这还不止,玄灵境的端木怜一眼便看出阿织的魂上封着神物,那是……榑木枝?
溯荒印下在灵台,非叶夙本人无法破解。
端木怜笑了,他轻声对阿织道:“你我有缘,不是吗?”
出生同族,他们眉心有相同的罪印,令他忌惮的剑尊是她的师父,她走上了端木古族的剑道。
榑木枝滋养着阿织的魂,短短数月,已带她脱离濒死之境。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榑木枝,居然藏在你的魂上。”
“青阳氏的主上,竟肯这么救你。”
“左右你也死不了了,不如我顺水推舟,帮你一把,让你早一日醒来可好?”
“慕忘,还是我该叫你,端木忘,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你会怎么做呢?这一次,你当作何抉择呢?”
端木怜就这样,从阿织的身体里取出她的魂魄,开始漫不经心地寻找。
他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当下这幅肉躯俗务缠身,往往不得闲暇,终于,六年后的一天,他来到一个叫栖霞的村庄。
九婴的第八个妖身即将替换,妖胎在村庄下沉睡数年快要苏醒,这里将成为又一个献祭之所。
正是在栖霞,端木怜看到了一个眉眼灵动的小姑娘,她说她叫期期,今年三岁,她管端木怜叫:“好看的大哥哥。”
大哥哥?一千多岁的大哥哥吗?
可这个称呼这样亲切,端木怜决定放过她。
于是被妖兽屠戮过的村庄只有一个小姑娘完好无损地存活,端木怜在她神魂震动之时,将一缕魂送入她的灵台,然后他拂袖一扫,稍稍改动了她的记忆,抹除了自己来过的痕迹。
宿命的齿轮就此转动。
白衣鬼飘然远去,死寂的村子凄荒,阿织的魂魄在陌生的灵台不安稳地沉睡,小姑娘的哭声传向四野,被徽山姜家的仙人听见。姜瑕负剑而来,莫名在眼前的幼女身上感受到一丝凛冽剑意,温柔的剑修于是问,期期,要不要跟我回家。

第185章 千年契(三)
说到末了, 端木怜笑道:“我想起来了,十五年前,我到栖霞帮你养魂,发生过一桩有趣的事。”
“……什么?”
“跟奚家有关, 你可以转告他们。”端木怜饶有兴味地朝坟地外看了一眼,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是不是?”
阿织循着端木怜的目光看去。
不知何时,浓雾在坟地边缘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 里面是乱坟, 外围是荒村, 她和端木怜所在的地方是禁区,外面的人进不来。
从外朝内望也是一样,浓雾中有铭文时隐时现, 似乎写着“生者止步”四个大字。
奚奉雪一刻前才缓过来, 他朝四周看去, 一眼落在孟婆身上,连忙将她扶起,唤道:“昭昭?”
孟婆适才就在六星阵位上,端木怜出现时, 她受到的冲击太大, 尸气将她直接震去坟地外,直到眼下都醒不过来。
朦胧中, 她感受到奚奉雪送过来的灵气,不自觉地呻吟一声, 细长的眉微蹙,露出痛苦之色。
一旁的奚泊渊早就醒了,他以为自己伤得不重, 刚想撑着坐起,一身骨头像被打碎了重组一般,绵软酸痛,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他使了半天劲,本想找个人来扶自己一把,可惜奚奉雪眼里只有孟婆,奚泊渊不得不瘫倒在地,无奈道:“大哥,你是一点没看见我啊……”
妖的肉躯比人要强横许多,初初和银氅适才也守着阵位,但他们这会儿已经恢复好了。见阿织不在近旁,初初想也不想,立刻朝坟地闯去——
那只白衣鬼也不知是什么怪物,强到可怕,阿织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岂不危险?
还没碰到坟地边缘的雾气,初初被一道剑气逼退。
奚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用。”
“六星归位,阵心闭拢,这个法阵的旨意在‘守’,外物不得擅入,阵心位置的坟地是禁区,除非设阵人或者大阵自己同意,谁都进不去。”
初初听了奚琴的话,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因为他在慕家见过同理同源的法阵,他还闯过。
有外人在,奚琴没提这个,他笑了笑:“不信?”言罢,他随手抛出一道剑气,剑气撞在浓雾上,立刻被斥回,同时,雾气中的铭文屏障显露出来,“罪”之一字狰狞血红,令人望而却步。
银氅见他一改来路上的沉默,恢复了一点平时说笑的样子,鼠爪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是不是好点了?”
奚琴看银氅一眼。
他没想到银氅这样关心自己,细心的觉察到了他的不适——虽然,这只青荇山的故鼠误以为奚寒尽的不适只是浸骨的后遗症,今后会好起来的。
奚琴道:“嗯。”
狸猫妖迈着碎步过来:“尊敬的青阳氏之主,坊主让猫猫来问您,是否有办法离开这里?”
这话出,周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抛开连澈与黑鸦不提,其余人来到这里,不管为了什么目的,都没想过把命搭进去,最后出现的白衣鬼影这样可怕,除了阿织,谁都没有一战之力,所以此时此刻,对于在场众人来说,平安离开才是头等大事。
奚奉雪把半昏半醒的白云苑与孟婆扶到一旁休息,带着奚泊渊走了过来,仙盟的仙使望着奚琴,似乎在等他的答案,连澈与黑鸦对视一眼,不方便显得也不合群,也走近数步。
似乎只待奚琴一声吩咐,他们所有人都会依言办事。
奚琴却笑了:“怎么,诸位要走,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他这话是对连澈与奚奉雪一起说的,奚泊渊一听就来气了。
他恼道:“奚寒尽你有完没完?!人前做做样子就行了,难不成你还真要跟奚家决裂?我们可是一块儿长大的——”
“说过的话,怎么可能不算?”奚琴打断道,“古神库外,我已经跟奚家和仙盟划清了界线,打都打过了,岂是说笑?”
他又状似随意地笑道:“不过,眼下大敌当前,诸位想让我放下恩怨,送你们离开,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奚奉雪问:“你要什么好处?”
奚琴没答这话,他移目看向连澈,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到了连澈跟前,他眸底的笑意已淡得跟一抹虚影似的了。
连澈戒备地看奚琴一眼:“做什么?”
奚琴摊开手,没作声。
连澈似乎不明其意,也没吭声。
奚琴知道她在装傻,他在跟她讨东西,而她身上,值得他讨要的,只有一样。
连澈不肯给,奚琴也不急,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霰雪尊当年是个孤儿,本来没有名字,后来拜了个师父,就从师父的姓名中取了一个字来做自己的姓,‘连’?”
这话在外人听来语焉不详,连澈却惊心不已。
“连”字同“怜”。
奚琴这是在告诉她,他知道她为谁效忠了。
是慕忘告诉他的?
连澈知道奚琴想要什么,她身上有一个青铜盘,是用九婴的一滴本体精血制成的,可以指引九婴血息的方向。
如果她把青铜盘交给奚琴,九婴妖主势必震怒,不会轻易放过她。
可是,如果她不给,奚琴必然立刻揭穿她的所作所为,奚家信奚琴,奚奉雪只要和奚琴联手,她活不活得过这一时半刻还两说。
她的命是小,可她还想陪主人走到最后。
不用多想,连澈很快在两难之间做出了取舍,她伸出手,将青铜盘放在奚琴的掌心。
奚琴接过,浅浅的笑容背后藏着淡漠,他道:“这就对了,每次取血息,都能和霰雪尊撞上,撞上就是一出乱子,希望下次不要相见了。”
奚泊渊没好气地道:“你现在可以说离开的办法了吧。”
奚琴收了青铜盘,稍一抬手,一缕血气从他指尖溢出,荒村边缘出现一个若有若无的传送阵。
“白衣鬼出现前,阿织给了我一滴血,让我等坟地封禁后,在外围结一个传送阵试试。”
谁也没问为什么阿织的血可以送人离开,奚琴也没解释,但大家都看出了阿织与白衣鬼之间似乎有很深的羁绊。
奚琴说着,收了血气,淡淡道:“阵还没结好,诸位稍后片刻。”
奚奉雪稍一蹙眉,传音过去:“寒尽?”
两个人的密音里,奚琴一改表面上不在乎的态度,语气中恢复了从前与奚奉雪说话时的敬意:“大哥。”
“你已经无法使用灵力了?”
否则凭他的修为,凝结一个传送阵,不会如此的慢。
奚琴道:“……嗯。”
“……怎么会这么快?”奚奉雪的声音低沉下来,“上次你和我说,我还以为有补救之法。”
数月前,阿织身魂分离,离开奚家后,被楚望危派人掳走,奚琴为了保阿织,临时找来奚奉雪救场,当时奚琴承诺过,会把一切都告诉奚奉雪。
后来奚琴从人间宣都回来,两兄弟有过一次深谈。
奚琴兑现承诺,把自己是叶夙的秘密和盘托出。
除此之外,奚琴还告诉了奚奉雪他对骨疾的一个猜测——
“……这些年来,我其实有个发现,每一次浸骨,都比上一次更加痛苦。剔出的魔气越来越多是一方面,这些魔气在魂魄中也埋得更深。我原以为叶夙当年引魔气入魂,只是为了压制前生的记忆,后来……记忆慢慢恢复,我发现以他的性格,他没必要这么做。或者说,他不会仅仅为了压制记忆,为了获得一场新生,就这样费尽周折。他肩负得太多,使命太沉重,他的所有选择,都不会只为了自己。所以……他在魂魄中,一定封了另外的东西,只是这个东西太特殊,什么封印都封不太住。”
奚琴静坐于月下,这样对奚奉雪说道,“所以,他引魔气入魂,只是为了压制魂魄中封印之物。等有一天,魔气终于耗尽了,我就该用我的灵力去对抗这个东西。
“避走忘川也罢,自戕轮回也好,埋葬记忆获得新生只是顺手为之,他或许在等,许多年后的一天,转生后的他……我,会在适当的时机,把他封的东西从魂魄中取出来,然后……行该行之事。
“只是,如果封印彻底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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