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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沉筱之)


随后,凤凰的目光依次掠过众人,在泯身上稍作停留,最后看向奚琴,微微颔首,似乎允许了他们踏入这片远古之境。鸟身蓦地腾空,消散在清空中了。
随着凤凰离开,两座巨臂一般的雪峰也消失了,前方狭长的雪路变成春野——纵是雪从天降,青阳氏的故地依旧花叶遍生。
前方坐落着一座古旧的石殿,殿周早已斑驳,青苔遍生,但气势依旧雄浑。
进入石殿,当先是一座深长的廊殿,两旁分别矗立着十二跟石柱,柱顶栖息着各种鸟类石像。
东夷部族尚鸟,以鸟分成二十四个部族,后来神归九天,这二十四部族的首领,便是青阳氏的臣属。阿织一一分辨过去,只见最前方的四根石柱上,正是玄鸟、鸤鸠、伯赵,与祝鸿。
穿过廊殿,便至一方宽阔的庭院。如果在百年前,此处必是花树匝地,四时春景,可惜这里似乎久无人打理,如今荒草蔓蔓,足有半丈之高。
如果说之前在雪原上,奚琴还对这个地方有些陌生,推开石殿的殿门犹如推开记忆的闸门,前尘自然而然地流泻出来。
他记得庭院的东边,被大殿遮掩的地方,栽着一株樱木,偶得闲暇,他会和元离、风缨坐在樱木下说话,拂崖总是沉默着守在一旁。
他记得穿过庭院就是正殿,凤凰图腾在穹顶,大殿的上首与右首是白帝与句芒的神像。这里是祭祀与议事的地方。
穿过正殿往右走,是复杂交错的回廊。回廊通向许多地方,有祠堂,各部族的居所,他儿时的书居,还有一个荒草园,园边有一个偏僻的石屋,流纱最后的日子,就是在那里渡过的。那时楹总是守在流纱的榻边,问他,姐姐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后来流纱不在了,楹却不哭了,小小的少年一夜长大,代替故去的姐姐,成为他最得力的部下之一。
正殿左边与右边大同小异,回廊除了通向书库、藏宝库、寒牢,还通向父亲的寝殿——后来成为他的寝殿。
正殿的斜后方,一条又长又深的甬道直通雪山,山顶积雪终年不化,甬道却探入雪山的底部,像一根触手,伸到无人可至的暗处。
那个地方就是禁地月行渊。
奚琴想起月行渊,心头蓦地一震,不是因为那里有浊气的封印,会榨取族人的灵力,而是因为他记起月行渊的尽头有一扇门。
忽然间,一种久违的熟悉之感撞入奚琴的心底,与他在长寿镇见到楹,在山南见到洛缨,在人间宣都见到拂崖残魂的最后一缕气息时别无二致,异常汹涌。
冥冥之中,来自前尘的声音忽然闯入奚琴耳畔——
“大家各有去处,那我就选择月行渊那扇门吧。”
“这里是主上的故地,我相信主上终有一天会回来。”
“我会在这里,等待主上……”
奚琴蓦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雪山,与雪山之下暗无天日的地方。
“奚寒尽,你怎么了?”阿织发现奚琴的异样,问道。
奚琴摇了摇头,只说:“想起一些往事。”
看到青阳氏的旧地这样荒芜,银氅忍不住忍不住问:“……这里,已经没人了么?”
鬼坊主也道:“我记得众神归于九重天后,青阳氏忽然避世,虽然原因不明,但据我所知,并未遭遇不测,且甘渊有凤凰虚影守候,外人也闯不进来,就算东夷二十四部族血脉凋零,也不该全族覆灭,这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这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奚琴。
奚琴淡淡道:“不太记得了。”
说着,他语峰一转,笑了笑道,“不过,我想起最后一块溯荒碎片在哪里了。”
众人一惊:“哪里?”
溯荒碎片一共五块,第一块是阿织在食婴兽身上找到的,后来他们在人间寻到余下三块,直至这最后一块,奚琴迟迟无法感知到它的所在。
今日奚琴终于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了,甘渊是圣地,雪山重重禁制,加上凤凰神鸟的守卫,阻绝了他与故人之间的感应。
但故人依旧在等他。
因为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回来。
“就在这里。”奚琴道。
“在玄鸟氏的首领,元离的魂上。”
“他还在月行渊的那扇门后等着我。”

奚琴也没想到, 自己回到青阳氏故地的第一桩事,竟然是去月行渊。
在破碎的前生记忆中,他并未完全想起这个地方,只记得那是一个禁忌之所。暗无垠的荒野里, 巨大的漩涡渗出浊气, 每隔数年, 青阳氏便需挑选血脉纯正的部下,送入月行渊中。
而青阳氏的每一任主上, 在生命的最后一程, 也会将全部灵力奉于此间, 直至羽化消失。
不过,虽然不知道月行渊是什么,前尘往事东拼西凑, 自有一条清晰可见的脉络——
当年清气升天, 人间浊气却未被封印。听说这些浊气来自于几道异界裂隙, 渊源不断,唯有类似清气的人族灵气可以与之抗衡。但灵气终究有限,白帝遂铸白帝剑,又传授人族溯荒印, 叮嘱人族封印浊气。
既然月行渊有浊气外溢, 那么它应该正是当年端木氏应该封印却未能封印的异界裂隙之一。
然而,等真正来到月行渊, 才发现这里与想象的并不一样。
它虽然在雪山之下,地底的深处, 并不寂静荒凉,或许因为此地有青阳氏与臣属部族的灵气残留,旷野里生出蔓蔓青草。
“天幕”虽然是黑的, 周遭并不昏暗,因为高空挂着一个惨白的漩涡,银盘一般。
若不是时而有丝丝缕缕的浊气从漩涡中渗出,初来此地的人,还以为那是一轮皓月,不会知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异界裂隙。
如月行于深渊,无愧月行渊这个名字。
身在此间,犹如身在另一个人间。
“奇怪。”鬼坊主喃喃道,“这里怎么这么……干净?”
阿织听了这话,不由蹙起眉头。
她心中有同样的困惑,按说他们此刻靠近裂隙,应当被浊气侵身才对,可奇怪的是,周遭非但没有浊气,反倒十分清爽干净。
这时,初初惊异道:“你们看!”
只见高空的漩涡中,几缕浊气终成气候,正欲破势而出,一道藤蔓状的封印不知从哪里长了出来,它缚在漩涡之上,牢牢地揪住浊气,把它们逼回来处。
“这是……溯荒印?!”
鬼坊主怔忪道,“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溯荒印?”
看到溯荒印,奚琴同样吃惊。
虽然前生记忆斑驳,他记得月行渊的高空是没有封印的,否则青阳氏也不必把族人送入其中榨取灵力。
那么,如今这个溯荒印是怎么来的?
冥冥之中,一些关于古老神术的记忆浮于脑海,他不禁自语着念了出来:“……溯荒印以威能之强弱,分为凡世溯荒印,与神族溯荒印。凡世溯荒印,顾名思义,由人族种之,施术者需耗尽灵力,自伤不愈。”就像叶夙当初给阿织下的那个,“而凡世之人,想要种下神族之溯荒印,当以魂命奉之,命散而魂伤,魂伤而不得轮回,如此,当有神族一成威能。”
“什么凡世神族的……”初初挠挠头,“就是说威力小,一个威力大呗。”
狸猫妖问:“尊敬的青阳氏之主,那么我们眼前的这个是?”
奚琴望着漩涡上藤蔓状的封印,“即便施术者修为惊人,能够暂时封住裂隙,不让浊气外泄,必定是……以魂命奉之。”
说出“以魂命奉之”几个字,奚琴的心莫名一颤。
他不知道种下这道溯荒印的是谁,却隐约猜到这背后藏着令人近乎痛心的因果。
忽然间,奚琴感到非常迫切,他急不可待地想知道一切的答案,如果……他还来得及弥补什么。
他不再在原地停留,目光落在月行渊中唯一的一扇门,快步朝那里走去。
那是一扇木扉,门前是荒草,门后也是荒草,似乎并不通向哪里,然而当奚琴把门推开,周遭的景致一刹改变。
门内与外间不同,真正有了深渊地底的样子,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荒凉寂阒,好在阿织及时祭出云灯,四野这才有了一片光亮。
这时,银氅道:“那里……那里好像有个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云灯光亮的边缘,果真有一人趺坐在地。看身形,应当是一个少年。
这里是青阳氏的禁地,除了青阳氏与臣属部族的首领,无人可以踏足此地。
而月行渊的门后,只会有一个人在等候。
从少年青涩的眉眼,奚琴依稀分辨出熟悉的轮廓。
他轻声唤道:“……元离?”
可是转生后的元离依旧闭着眼,动也未动,竟没有应他。
奚琴隐约觉得不对,借着云灯的光,快步走近,及至到了元离跟前,他忽然滞住。
他这才看清楚,原来元离的皮肤与血肉、身上的衣衫,早已寸寸龟裂,他不知道在什么样的烈焰中焚过一场,竟还勉强保持了生前的样子,却被奚琴靠近时带起的风吹动,化作片片飞灰,消散在黑暗。
眼睁睁看着元离的尸身消失,奚琴的心一下空了,他仓惶间追了几步,伸手想要捞一把飞灰,可是尘埃灰烬无情,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奚琴于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徒然收回手,颓唐地立在原地。
算上前生与叶夙的相识,两生两世,阿织没看过这样的落寞的师兄,他的背影陷在昏暗里,孤寂又无措,阿织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她忍不住上前,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她不善言辞,能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
这时,云灯照不到的地方,更远端的黑暗处,传来一个很轻的声音:“……主上?”
奚琴蓦地转头望去。
一簇微弱的火苗在黑暗里亮起,隐约照出一个魂魄。
魂魄身着玄袍,头戴藤环,眉眼深邃坚毅,眉心灵台处,有一块琉璃碎片,正是元离。
纵是转世后的模样有所改变,元离还是一眼认出奚琴就是叶夙,他笑了,“主上,您来了。”
这个笑容奚琴也是熟悉的,他们前世一起长大,叶夙生性疏离,加上重责压身,很难与人亲近,若说谁堪称挚友,便只有元离了。
奚琴正要回答,忽然发现元离手中,用来照亮的火苗不对劲,苗尖流泻出幽白的光,不断地烧灼着元离的魂魄,元离的魂力已极其微弱,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纵是记忆萧疏,他尚未彻底想起他们前生的点滴,可是今世相见,情谊依旧,这一刻,奚琴管也不管,立刻往元离走去,同时掌心聚起寒泉,要帮他扑灭手中的异火。
“主上不要靠近——”
“奚寒尽不要去!”
元离与阿织两相提醒,奚琴才发现地面上,他与元离之间有一条深长的灼痕,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灼痕上忽然燃起烈火,火光与元离手中的火苗一模一样,凶烈而具有神性,无论来者何人,触者焚之。
奚琴愣道:“这是……”
元离看着奚琴,并不意外他有此一问,“主上果然还未记起全部的事么?”
“……什么?”
“前世,我们……分开前,主上您说过,等转生以后,您找回月行渊,或许还未恢复全部的记忆。”
元离说着,想起那个时候的叶夙,浑身上下只剩一点微末的灵力,反倒是魔气汹涌缠身,侵骨噬魂,他沉静地坐在樱木下,仿佛一点都不觉得疼,对他说:“到时候你可能需要耐心一些,把那些重要的事告诉我。”
元离垂目看了一眼手中的火苗,解释道:“这是甘渊下,神火的火种。”
听得“神火”二字,奚琴忽然意识到什么。
溯荒碎片找到的是破碎的白帝之剑,如今,剑袍、剑柄、剑心俱已找到,而溯荒自己就是剑心,白帝剑已不缺什么。
可神剑岂能用凡火铸就?
单是流光断,就足以斩灭人间万火。
“当年少昊神上在甘渊铸白帝之剑,剑成而神火熄,位于一粒火苗,跌落甘渊谷底,成了神火遗落人间的火种。”
元离道,眉心处的琉璃流泻出一丝异彩,“我魂上的这一块溯荒碎片,找的就是这一星火种。”
“白帝剑的铸剑之火。”
与风缨、拂崖、楹不同,元离转生后的这一世,对红尘人间并无太多印象,他七岁就恢复了前世记忆,离开尘世的家,找回了甘渊。
尔后,他又花了七年,在渊的谷底寻找神火的火种,直至这一世的肉身彻底被火焚尽,他用魂魄小心翼翼地护住火种,就此栖息在甘渊谷底,等待叶夙归来。
隔着地上深长的灼痕,元离道:“主上既已找到这里,应当已经见过风缨,拂崖,还有小阿楹了。”
“他们还好么?”
奚琴张了张口,不知当如何回答。
楹一生凄苦,最后人不人鬼不鬼;风缨守家卫国,最后被蛮敌诛于沙场;拂崖颠沛流离,却被奸人所害,战至魂碎。
“……他们已经不在了。”
元离听了这话,笑了一下:“那就是很好了。”
他的声音很安静:“主上知道他们的下落,那就说明他们都等到了主上,至少……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主上。”
“白帝剑的剑袍、剑柄,和剑刃,主上都找到了吧?”
奚琴道:“是。”
“那属下便很惭愧了。”元离垂目看向手中微弱的火苗。
纵使七年寻忆,独行回到甘渊,七年逐火,肉躯炼成灰烬,七年等待,以魂护住神火,还是防不住神火式微。
“虽然它只是铸剑神火一星残存的火苗,也不是这人间之物,如今虚弱成这样,也不知能否经得起白帝剑下一次铸就。”
元离叹了一声,“是元离有负主上所托了。”
奚琴望着元离被神火灼得几乎透明的魂,摇了摇头:“你已经尽力。”
是他来得太晚。
元离看着奚琴,不由靠近了一些,灼痕立刻腾起烈焰,提醒他不可越界。
“主上可是内疚?”隔着火光,元离问奚琴。
他们当年是挚友,无论前世今生,他都这样了解他。
“主上自来到这里,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字字句句中,低眉沉默间,皆是自责内疚。”
对于叶夙,元离知道劝慰无用,他只道,“内疚是因为无能为力,主上若彻底明白我们做这一切因果,就会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内疚也会少一些了。”
奚琴道:“你说得对,内疚是因为无能为力,因为没有方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既然前世夙他……我,料到了会有今日,那么我可提前备下了补救之法?”
“主上果然一点没变。”元离听了这话,笑了,“补救之法没有,但主上您的确备下了一些记忆,元离拿梦螺存了下来,主上可要看?”

第189章 雪浇甘渊(三)
梦螺的样子和海螺差不多, 因为生于东海,可以食梦,所以也可以存下记忆幻境。
元离说着,招来几只青色的螺。
螺身触火而然, 黑暗中, 忽然有幻境如水波一样漾开。人影陷在涟漪里, 暂且看不清晰,反倒是声音先传出来——
“主上决定救他?”
“此人剑意惊人, 数百年难得一见, 且他遇强敌而不退, 濒死而不屈,这份心性实在难得……昔重君残相临世,说要结问剑之阵, 需寻与剑有缘之人。普天之下, ‘缘’字难溯, 今我族遇见他,或许正是转机所在。”
“但他伤得太重,必须用榑木枝救治。若是取走榑木枝,那些在冥思堂养伤的族人……”
“冥思堂的族人, 暂由我照料。”
梦螺的水波渐渐平息, 幻境中的情景变得清晰。
说话的两人一人身着繁复洁白的袍服,眉心有凤翼图腾, 叶夙的五官很像他,但较之叶夙, 他的线条要刚硬一些,想来正是叶夙之父,上一任青阳氏之主, 青阳氏·徊。
另一人穿着玄袍,头戴藤环,乃是元离的师父兼义父,玄鸟氏上一任部族首领,明恕长老。
他们沿着一条昏暗的廊道,似乎要往什么地方去。
明恕的眉间有浓重的忧色,迟疑许久,还是忍不住道:“冥思堂的族人都是去过月行渊的,主上此番,代价太大了……依属下看,莫不如——”
话未说完,他不由顿住,因为他看见廊道尽头立着一名少年。
少年一身白衣,眉心也有一枚凤翼图腾,正是叶夙。
明恕抚心行了个礼:“少主,您怎么在这?”
叶夙道:“听说父亲与长老大人在雪原上寻到一名剑修,伤重难医,唯有青阳氏的愈魂术可以救治,夙担心父亲操劳,是故前来。”
明恕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少主惯来体恤主上,有这份心实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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