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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沉筱之)


钟伯并不介意,呵呵笑了两声,比了个“请”姿,引着众人往镇里走,一边说道:“几位问得巧了,要说这黑风怪,其实和今日的‘问神节’有关。早年风过岭的风沙太大,不少人都折在了风沙里。百余年前,前朝有个皇帝亲自带着大臣上风过岭栽树,后来有一天,皇帝不见了,大臣们连找了七天七夜,都不见皇帝踪影。这时候,有人战战兢兢地向大臣禀报,说那些在风过岭消失的人,其实是被黑风怪叼走了。黑风怪是风过岭的一种大妖,来时天地昏暗,风沙聚形,它最爱食人血肉,只有蛮尤菩萨可以对付它,皇帝这么久找不着,八成是被黑风怪掳去了。
“大臣们听了这话,一筹莫展,皇后却在南尤菩萨相前跪拜了一天一夜,求他救自己夫君。一天一夜后,南尤菩萨居然现身了,菩萨说,他不信人间真情,除非皇后可以在红绸缎上跪足一日,他才会施救。那可不是普通的红绸,绸带的两端系在竹节上,下方燃着百根蜡烛,烛火的热透过绸带传到膝上,每跪一刻都是煎熬。皇后却应了,一天后,蜡烛燃尽,南尤菩萨如约带回了皇帝,但皇后的腿也废了。皇帝得知了真相,立誓再不纳妃,从此与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则传闻在我们这里流传了百年之久,前朝为风过岭广栽青木的孝安皇帝与皇后也的确是一生一世相伴到老,后来我们这边的百姓为了纪念这则佳话,便把皇帝归来的日子定为‘问神节’,当日除了要祭南尤菩萨,还要挑三对恩爱夫妻,换上红衣,双手系上红绸,绸下燃烛,向菩萨求问此生姻缘。”
钟伯说着,看向阿织与奚琴,笑道:“二位远道而来,看上去又如此恩爱,今夜不如做那三对夫妻中的一对,到南尤菩萨跟前去问一问姻缘?”
阿织道:“今日是‘问神节’当日,你们应该早就选出三对夫妇了,我们平白占了旁人的机会,这不好吧?”
“问神节年年都有,今年问不成,还有来年,贵客却是难得来一回。”
“是啊,贵客不必跟我们客气,‘问神节’问出的姻缘很准的,你们既然来了,可不要错过。”
“小娘子这样好看,换上红衣一定很美!”
钟伯话音落,其余镇民七嘴八舌地劝道。
这时,阿织与奚琴同时收到密语传音:“二位道友,这镇子有古怪。你们要答应吗?”
说话人是储江絮,她扮作老妪,正在跟一名镇民攀谈。
要说古怪,他们一进镇子就发现古怪了。
孩子嘴里诡异莫测的黑风怪,男童握在掌心宁肯折断手指也不愿交出的木签,女娃娃见到他们的欣喜神情,镇中人对他们无一例外的挽留。
但是,除了这些,更让阿织不解的是一种异样的直觉,似乎这些围着他们的村民都不对劲,究竟哪里不对劲,她却说不上来。他们分明与常人一样说着话,喘着气,轻轻用灵力探知,没有任何蹊跷,却有一丝丝恶寒毫无章法地忽生忽褪。
奚琴用密音道:“我倒是无妨,看姜仙子的意思?”
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来长寿镇,本来就是打听溯荒的线索。
溯荒现世,必有异样,眼下异样已经出现了不是吗?
阿织道:“好。”
储江絮于是顿了顿手中拐杖:“孩子们恩爱,那就让他们去问一问菩萨吧。”又转头看着阿织和奚琴,道,“你们问了菩萨,立刻出来,不要给人多添麻烦,记得,我们始终等着你们。”
话音落,阿织还没来得及应一声,一个妇人便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下拽住阿织的手腕:“小娘子快来上妆吧,再耽搁就晚了!”
“一点点在双眉心,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簪簪在发梢头,来生桥边再相逢。”
几个妇人把阿织带到客舍的厢房,给她换了红衣,一边为她上妆,一边念道。
旁边有个捧着簪饰的老妪,听妇人们念完上妆的礼词,说道:“问神节的祭礼是一天,大礼我们早上已经行过了,眼下只剩下‘夫妻问神’这最后一步。待会儿啰声一响,我们会给小娘子和你相公手腕系上红绸,把你们送去祠堂。”
“锣响一共三声,二响祭菩萨,三响落红烛。”为阿织簪花的妇人接过话头道,她语速很快,不知是急,还是性情如此,“第一二响都简单,旁的夫妻做什么,你们做什么就行,到了第三响,有人会给你们的绸带下系上红烛,红烛代表人的一生,绸带代表你们的姻缘,绸带多长时间断,你们的姻缘便有有多长,一刻是三年,十刻是半生,如果红烛燃尽都烧不断绸带,那就说明你们是前世今生的……”
这时,外头传来叩门声,奚琴问:“娘子,你好了吗?”
簪花的妇人代答:“就好了,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片刻传来脚步声,阿织还在琢磨妇人的话,一时没发觉一屋子的人看到奚琴后都愣住了。
等她后知后觉地看过去,只见奚琴已经换了一身红衣,如墨的青丝垂下,发间系了一条红色发带,他桃花眼的眼尾很长,原本是带着一点如霜的凌厉的,或许屋子中的朱色太多灯色又太朦胧,反而为他的眼睑覆上一层淡红,那霜气便也褪却了,变成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暧昧。
其实奚琴此刻的模样已经收敛了许多,远不及他真正样子的五分,他身上的红衣也不是规整的喜服,只是一身略显随意的交襟长衫,或许正因为此,他整个人看上去洒脱风流极了。
阿织一直潜心修行,从不在意人的外表。
从前倒是听人提过师兄叶夙有天人之姿,但她不知道天人之姿是什么样的。
此时此刻,她忽然有点明白坠锦轩那些舞姬为何总是围着奚琴了。
但眼前的奚琴也不是天人之姿,反而有点……妖。
阿织两世至今,从未觉得哪个男子,或者哪个人好看过,这大概是第一回。
所以她很快收回目光,并不会因此起波澜。
奚琴看了阿织一会儿,却笑了,他低眉注视着镜中人,大约是做戏给旁人看,轻声说:“娘子真好看。”

这时, 外头一声啰响,妇人催促道:“时辰到了,快走吧。”
一旁的喜婆拿了红绸来,红绸大概有五尺长, 一端系在阿织手腕, 一端系在奚琴手腕。
因为他们是去问神, 并不是真的成亲,阿织身上的红衣也不是嫁衣, 长发倒是挽了起来, 妆容却很简单, 除了眉心一点朱砂,只略施了粉黛,但客舍外还是有许多镇民赶来“送亲”。
阿织看过去, 储江絮与白元祈也过来了, 到了客舍门口, 她和储江絮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听她低声道:“章道友他们被请去吃席了,你且当心。”
门口还立着一个唱祝词的礼生,画着一张花脸, 年纪似乎有些大。
储江絮不好与阿织说太多, 镇上有异,每一回密语传音都会引起灵气震荡, 倘若有心怀不轨之人藏匿其间,很可能打草惊蛇。
因此阿织只简略地回了一句:“好。”
转眼间天已经黑了, 三对夫妻到齐,礼生于是高唱道:“拜神喽——”
问神的队伍居然很长,前头八人挑着灯笼, 三对夫妻紧随其后,最后跟着的礼乐队足有十六人,唢呐声能刺破夜色。他们所有人均扶着一条红绳,好像要把拜神的夫妇捆成一条绳上的蚂蚱。
问神的祠堂不远,沿着镇上最宽阔的长街直走,拐个弯就到了。
画着花脸的礼生已经等在祠堂门口,见他们到了,又一声响锣,唱道:“祭菩萨喽——”
前头八个挑灯笼的人于是不走了,把三对夫妇让进祠堂中。
阿织跟在最后,她抬目望去,天边一弯毛月亮,祠堂的正堂门敞开着,香案后供奉着蛮尤菩萨像。菩萨身穿彩衣,颈挂环饰,指尖捏着一枝胡杨,嘴角含笑的注视着世人,那笑居然藏着一丝嘲弄。
前头两对夫妇已经从喜婆手里接过供香,轮到阿织,喜婆一边递香,一边笑着叮嘱:“三敬三揖,心诚则灵。”
她眉梢眼底尽是喜色,阿织却觉得古怪。
问神节照理是个喜庆的节日,可这喜庆,仿佛被拘系在了这些礼官与喜婆身上,他人并不能同乐。
一路上虽有“送亲”的人,他们面上的笑却像画上去的,粗看有,细看无。就如同此时此刻,阿织知道身后围了许多人在观礼,却没有喧哗与打趣,人群几乎是寂静的。
正在这时,前头的“新娘”忽然动了,她趁着附身作揖,小心翼翼回过头,慢慢地朝阿织觑来。
阿织于是看到一张瘦骨嶙峋的脸庞。“新娘”像是许久没睡好过,眼底的青黑连妝粉都遮盖不住,那目光里,惶恐、害怕、幸灾乐祸,什么都有。
与阿织眼神相接,她似受了惊,仿佛担心自己败露了什么,一下子收回目光,胡乱与菩萨行完礼,把供香插入香炉中。
锣响了第三声,一旁的礼生还喜气洋洋地唱:“落红烛喽——”
很快来了几个人,把麻绳系在红绸上,麻绳中间绑了个绳兜,里头搁着一个拳头宽的黄烛,喜婆的声音十分愉悦:“贵客放心,烛火是长明火,风吹不熄,燃烛后,红绸只要不断,那二位的缘分就不会断。”她唱道,“一刻两相散、中夜情意薄,三更半生恨,破晓相携老,天明绸若在,前缘未断,今生相续。“
一旁的礼生紧接着道:“送入洞房喽——”
阿织怔了下,之前可没说要入洞房。
礼生似乎觉察到阿织的迟疑,笑着解释道:“问神礼借的是成亲的仪式,总不能把这最后一步漏了,郎君和小娘子放心,入洞房只是走个过场,进洞房里坐坐便可以出来了。“
言罢,不由分说,便把阿织与奚琴往正堂左侧引。
正堂左侧不是耳室,帘子撩开,迎面一条狭长的甬道,两侧各有几间房。前头两对夫妇大概进了屋,已经看不到踪影了。礼生推开最靠里一间房门,说:“就是这里了。”
阿织环目看去,洞房说简陋也不简陋,桌椅俱全,右墙还立着一个木柜,但是被褥、帘帐,包括桌上的烛灯都没有绣龙画凤,一应纯色的红,如同他们身上的衣衫。
礼生看着阿织与奚琴进了屋,笑道:“郎君和小娘子且待一会儿,稍后我来敲门,二位就可以出来了。”
说着,不等阿织回答,他倏然合上了门,“咔嚓”一声落了锁。
屋中一片寂然,随着礼官的脚步声远去,仅有的哪一点喧嚣也消失了,寂静让人心中发毛。
阿织正在仔细观察屋中陈设,近旁响起一个很细小的声音:“我、我可以说话吗?我有点害怕。”
是初初。
他此刻是阿织发间的一根簪子。
进镇时,阿织就提醒过他,说镇子很诡异,不得轻举妄动。
阿织道:“初初,你进来时发现结界了吗?”
无支祁天生对结界十分敏感,凡落了结界的地方,不说破除,他多少能觉察出不对,初初却道:“没有,这里一点结界的痕迹都感受不到。”
奚琴问:“你怀疑这里有结界?”
阿织正在打开木柜查看,闻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说不清。”
其实不是结界,而是这镇上的人……
奚琴凝神看着她,像是要与她确认似的,接过她的话:“还是你觉得这些镇民十分古怪,他们像是被束缚在此地,或者被结界,或者被别的什么未知的东西。”
阿织诧异地看向奚琴:“你也感觉到了?”
上妆的时候,储江絮借口过来看她,她隐晦地与她提过镇民的异常,储江絮称自己并没有察知这一点。
她还以为这是独属于她的一种诡异的直觉。
就如同上回入焦眉山洞,所有人都神色如常,只有她草木皆兵。
这么说,奚琴和她有同样的感受?
奚琴注视着阿织,目光落在她眼下红痣,忽地笑了:“我总觉得我和仙子很有缘分,仙子不觉得吗?”
阿织看他一眼,没接这话。
初初冷“哼”一声:“在徽山的时候,你就一直想接近我们,后来还让那个魔在我身上弄了个什么粉,跟了我们一路,这回来找溯荒,也是你死乞白赖地要和我们同行的,你要不使这么多手段,哪里来的缘分?“
木柜里什么都没有,阿织合上柜门,又去检查床铺和圆桌,奚琴与她手腕见系着红绸,迤迤然跟了过去,他并不介意初初的话,悠悠道:“缘分也分天注定和后天努力,我自己辛苦促成的缘分难道就不叫缘分了?”
桌子和床铺也没有异样,阿织问奚琴:“你的魔呢?”
奚琴笑了笑。
她还不知道他的魔怕她。
过了会儿,泯小心翼翼地应道:“姜姑娘,我在。”
上回泯与初初起争执,她仔细观察过他的招数,发现他极会收敛气息。
“我想用云灯查一查这间屋子,你能帮我敛去云灯的气息吗?”
泯还没答,奚琴道:“他只能敛他自己的气息,别的他做不到。”
阿织看了一眼奚琴手里的扇子,这把扇子虽然从未打开过,但她知道第一片扇骨其实是个须弥空间,里头放着一件宝物。
“那用你的匿行天衣。”
“可以啊。”奚琴道,“那么仙子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阿织点了一下头:“你说。”
这屋子其他地方都查过了,阿织思量片刻,想重新从木柜查起,刚走了两步,手边便被一拽。
阿织回过头,看到手腕的红绸,险些忘了,他们还被绑在一起。
奚琴笑盈盈站起身,走到阿织跟前,举起相连的手腕,烛火坠在红绸下,拼命舔舐着绸缎:“别解开?”
阿织不解:“为何?”
“我想试试我和仙子的缘分。”
奚琴往柜子上一倚,扇子在指尖转了转,匿行天衣已经落了下来,云灯祭出,柔和的光洒落,屋中的每一寸地方秋毫毕现。
“我一直觉得我和仙子挺有缘的,虽然说这劳什子的问神节很可能是那镇长杜撰出来诓人的,但是蛮尤菩萨的传说我还挺信的。我想试试我和仙子的缘分有多长,为这个,上一回老镇长的黑套,也算值了。”
阿织仰头看向奚琴,还不待回答,她的目光慢慢变了。
变得安静而深寂,映着云灯的光,清澈见底,几乎能让人看到藏在深处的魂魄。
她的魂魄也是清澈的。
奚琴知道,从一个人的眼睛,是望不见魂魄的,哪怕他天生仙骨,可这个念头就这么没来由地钻了出来,让他莫名有些失神。
以至于当阿织注视着他,越靠越近时,他的眸色陷入一片幽深,未曾移开一步。
下一刻,她停在他肩头前方,盯着柜门道:“这柜子不对劲。”
奚琴:“……”
“你下回能不能提前——“奚琴微微让开脸,见阿织居然真的在非常认真地观察木柜,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算了算了。
奚琴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灯晖下,木柜上的纹路丝丝毕现,有深有浅,但……
奚琴也发现不对劲了,那些最浅的纹路组合起来竟是一个法印,柜中有暗格?
阿织当即劈出一道灵诀,法印毁损,几个东西很快从木柜中落出来,其中之一赫然是一个骷髅头。
初初吓了一跳,顷刻化作原身:“这是什么——”
然而没人有功夫回答他了,奚琴的眼神骤然变冷,匿行天衣一收,折扇已握在手中,阿织祭出玉尺,“小心戒备!”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一步比一步沉重,伴着声声发自喉咙的低吼,屋外出现数个人影。
人影行动异常迟缓,是人,又不像人。
阿织与奚琴屏息看着。
这些人到了他们门口便不动了,随后慢慢转过身来,像隔着一扇门与他们面对面。
下一刻,为首一人慢慢高举右手,朝门前铜锁劈去,铜锁“呛啷”一声落地,带着腐臭气息的狂风把门轰然撞开。

狂风扑灭灯火, 除了绸缎下吊着的长明烛还燃着,其余地方漆黑一片。
令人作呕的气味已经告诉了阿织来物是什么:“尸怪?”
她再度祭出云灯,一只尸怪已然扑到她面前,他双颊腐烂, 嘴几乎裂到了耳根, 眼窝里还有蛆虫在蠕动, 奚琴的折扇从手中飞出,凌空落下灵诀, 径自将尸怪击飞出去。
他带着阿织避去一侧, 说:“是那个骷髅头。”
所谓尸怪, 就是人死后,生前怨气留聚尸身,继而发生尸变, 攻击活物活人。
尸怪力大无穷、悍不畏死, 但它们也有缺点, 就是行动迟滞,除非遇上可以激发它们体内怨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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