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的约法三章吗?”奚琴问,他低低笑了一声:“来了。”
第87章 妖山乱(一)
阿织刚从林子出来, 就看到七曜门的一个手下张开须弥戒,要把小松门辛苦收集来的几筐乾乾草纳入戒中。
阿织目光一冷,打出一道灵气,把须弥戒斥了回去。
“你们动一下试试?”
七曜门领头的那位虬髯汉子姓尤, 单名峙, 淬魂初期修为, 他本就不是什么正派中人,眼下四下没有外人在, 他更加肆无忌惮, 调笑道:“哦, 仙子还是一个有脾气的仙子,我可以不动这些乾乾草,但是仙子你, 能给我什么补偿呢?”
说完, 七曜门的人一块儿大笑起来。
阿织自然能听出他这话的意思, 正待说话,松柏道人见势不好,抢先一步道:“尤仙人,您别为难沐姑娘, 这些乾乾草, 我们……我们本就不是为自己采的,您要是想要, 全都给您。”
尤峙一挑眉:“当真?”
“当真。”松柏道人道,“沐姑娘只是小松门的客卿长老, 不算本门中人,她是天玄宗的弟子。”
“天玄宗的?”尤峙听了这话,稍稍一滞。
天玄宗不算小门派, 其中一位储姓长老更是出窍期的修为,不好得罪。
松柏道人道:“正是,早上渡江前,想必尤仙人也听到了,沐姑娘跟我们一起来封蛟川,是为了寻一位失踪故人。”
尤峙招来一名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手下禀道:“堂主,天玄宗那边回话了,说门下的确有一名沐姓弟子。
听了这话,尤峙犹豫片刻,不再为难阿织,他吩咐手下收走乾乾草,说道:“松柏,别怪我没提醒你,明日未时,弄梅散人会宣布新的试炼规则,在何处集合你是知道的。来得晚了,坏了规矩,被逐出这次试炼,可别来找我哭。“
说罢这话,尤峙召集了手下,很快离开了。
林间一地狼藉,除了翻倒的箩筐,还有一些被踩踏过的、品相不好的乾乾草,松柏与三个徒弟把这些乾乾草捡起来,找出茎叶完整的放入箩筐,阿织见状,不由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松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眼下离未时还有些时辰,我们再去附近收集一些乾乾草。”
阿织道:“你们打算去见那个弄梅散人?”
“沐姑娘有所不知,这个弄梅散人所在的宗门,是我们涑东盟会中最大的五蕴宫,弄梅散人就是五蕴宫的宫主,也是盟会的盟主,他眼下已是出窍中期的修为,我们根本得罪不起。再者,试炼的进程很长,为了角逐出头名,时而会有新的规则加进来,这在往年也是一样的。我们若不去见弄梅散人,错过了新的规则,被逐出试炼,那就更不好了。”
松柏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被逐出试炼,会自动沦为末名。按照规则,试炼的末名,会取缔门派,出让门派福地。”
阿织听了这话,心下一沉。
如果她记得不错,小松门的弟子都是孤儿,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一处落脚之地,若是让出来,他们今后该在何处栖身?
小松门夤夜不歇,又收集满两箩筐乾乾草,天色将明,松柏和松根一人捎上一个弟子,往集合的地点疾行。
集合的地点在西边。越往西走,阿织越觉得不对。
不仅仅因为西面崇山峻岭,妖瘴弥漫,更因为他们走的这条路,正是外界进入伤魂谷的路。
伤魂谷在一片妖山之中,妖山名痋(注),山势层叠,覆有河川。
而所谓伤魂谷,是痋山深处的一个峡谷,那里是妖物最密集之处,几乎等同于一个妖境。
慕家故地有法印护持,外人无法通过慕家进入伤魂谷,只有走痋山。看到一个蛇形的奇石,痋山就到了,沿着蜿蜒山路向内向下而行,便可以直接走入谷地。
集合的地点正是在痋山入口处,这里已等着许多修士,都是这次来参加试炼的。
为首一人的道袍上绣着金木水火土五种印纹,手挽寒梅枝,应该就是五蕴宫的宫主,弄梅散人了。弄梅散人双鬓斑白,眉眼有点往下耷拉,眉尾下垂,非常地长,因此居然有点慈悲相。
尤峙见小松门到了,立刻上前,谄媚地道:“宫主,人已经到齐了。他望一眼松针与松果,“这两个刚引灵,来得很慢,宫主莫怪。”
弄梅散人倒是不计较,听了这话,一句“无妨”揭过去了。
他随后燃了一道静心咒,所有人顿时停止交谈,静心听他说话。
“诸位都知道,我们到封蛟川,是为了猎杀一只盗宝的月狐。往年涑东盟会的试炼,采集足够多的乾乾草,也算功劳。但今次不同,这只盗宝的月狐,非但直入涑东盟会的内部,猖狂盗宝,还出言挑衅,在外大肆宣扬涑东无能人。盟会万不能因此被看轻了,此行势必要捉住狐妖。本座眼下已查清妖狐就藏身于眼前的妖山之中,与盟会诸人商议之后,决定不再将乾乾草纳入功劳计算,改变规则,请诸位一起进妖山试一试,齐心协力杀妖寻宝。”
这时,有一人道:“这座妖山我听说过,叫做痋山,痋为病,本就是不祥之地,山中还有一片峡谷,名唤伤魂,传闻这谷中群妖遍布,十分凶险。“
他顿了顿道,“盟主让我等全部进入妖山,是否不妥?”
阿织多看了说话人一眼。
此人看外貌大概二十来岁,长着一双豆芽眼,身形矮胖,模样十分白净。
这话出,顷刻就有人反驳道:“凶险?你都来试炼了,还盼着能顺遂无恙?既然如此,老实在家待着不就成了,何必出来丢人现眼?”
“正是,试炼中有伤亡是很寻常的,因为担心凶险,连妖山都不敢入,那还入什么道?不如当个凡人。”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冲着猎妖来的,都有过少许历练,自诩不凡,根本不把豆芽眼的话当回事。
众人稍议了一会儿,都道是听从盟主指示。
或许顾忌到妖山的确危险,众人进入痋山前,还是分了队。
一队大约十来人,小松门人数不足,于是与其他人少的门派并为一队。他们这一行人中,除了适才说话的白净胖子,与他门下的女弟子,另外还有几个七曜门的人。
痋山入口处,数百修士顷刻皆已散尽,弄梅散人望着阿织几人散去的地方,朝一旁地尤峙扬了扬下巴:“怎么样,跟上吧?”
尤峙十分意外:“属下也要去妖山?”
弄梅散人的声音很淡:“你不是来参加试炼的?”
弄梅散人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还在涑水畔,你就盯上了那位天玄宗的沐姑娘,若不是碍于她的宗门来头不小,你怕是早就把人掳走了。眼下时机正好,你还不跟上?”
“这……”尤峙搓着手笑了起来,一双怒目露出精光,“这……好是好,但是我若跟他们一队,之后我杀了妖狐,功劳也要计小松门一份。”
“宫主不是不知道,我们七曜门近年扩张,急缺仙府,小松门几个废物,平白占了这么大一个小松山,何德何能?我们还等着他们这次能拿个末名,顺理成章地把地盘让给更合适的人呢。”
弄梅散人淡淡道:“尤长老实在多礼,明明可以硬抢,偏偏还要先讲道理。”
他接着又说,“但是,那月狐妖力强劲,旁人不了解它的幻术,容易被迷惑,你却不一样,有了我的锦囊,那幻术能奈你何妨?你不遇上危险,不代表同行的人不会遇上,若是幻术遮眼,伤几个,死几个,谁说得清呢?死人又不会分去功劳。”
尤峙听了这话,恍然大悟,俯身揖道:“多谢宫主提点。”
言罢再不停留,追寻阿织几人的脚步而去。
天色已晚,尤峙走后,五蕴宫主,出现在奇石附近的一处山巅。
山巅立着一个蓝袍人,宽大的长袍遮住他的身形,他整个人仿佛融在了夜色中。或是觉察到弄梅散人到了,蓝袍人慢条斯理地问:“适才我没仔细数,一共有多少人进入痋山来着?
弄梅散人恭敬地道:“一共二百六十二人,比原定的二百五十六人多了六个。”
说着,他又道,“有一个沐姓女修,似乎是天玄宗门下,她是临时加进来的,我担心生乱子,已经让尤峙去跟着她了。”
蓝袍人淡淡道:“无妨,眼下这痋山,只能进,不能出,想要离开,只怕比渡劫成仙还难,任凭谁闯入山中,结果只有一个罢了。”
弄梅散人叹了一声,一副慈悲相对着悠悠夜空,悲天悯人地附和道:“是,做了这么些年的幌子,每年试炼,都要平白折进去一些人,真是可惜……所以今年,出一桩意外,多葬送一些人,怕也引不来多少怀疑吧。”
进入痋山不久, 尤峙很快追了上来。
阿织这一队中,有一个尤峙的手下,也姓尤,单名一个偲, 长相如瘦猴。尤偲一开始沉默寡言, 眼下见主子来了, 心中有了倚仗,嚷嚷着道:“既然大家都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了, 对捉月狐有什么想法, 不如拿出来说说。”
他看向豆芽眼:“喂, 胖子,你叫什么来着?我看你好像挺了解这妖山,说这是不详之地, 这虫子山究竟有什么古怪?”
豆芽眼叫言如高, 他没计较尤偲的失礼, 报了姓名,道:“了解谈不上,鄙人从前南渡涑水数次,听说过几则关于痋山的传闻罢了。说是痋山中, 有一深谷, 名曰伤魂,谷中妖物纵横, 凡堕谷者,无一生还, 又说这痋山之所以是妖山,山中的妖物都源自于伤魂之谷。
“传闻还说,当年有一个很神秘的仙门世家, 长年居住在伤魂谷的断崖附近,世代镇守妖谷,后来有一日,也不知是伤魂谷妖潮爆发,还是有极其凶厉的妖物出没,这个世家一夕灭族,无一幸存。
“后来有人试着找过这个世家,痋山中只有妖物,并无任何仙人居所,是故有人说,什么镇守伤魂谷的仙门世家,只是虚无缥缈的流言罢了。”
猎妖队中,有个女修叫宋湮,她与言如高是同门,修为较之他低很多,才筑基中期。
这次似乎是她第一次跟随门派师长外出历练,本就慌乱,眼下又听了一耳朵神秘仙门全族覆灭的传言,更是害怕不已。她四下望去,天已经很黑了,他们眼下正走在一处密林间,脚下每一声枯枝碎裂的“咔嚓”声都令她心惊,她小声提议道:“不然、不然我们还是找地方歇息吧?”
阿织听了这话,“嗯”了一声。
她可以不休息,但小松门的人不能,除这之外,她答应停下来,还有另一个原因。
自从她踏入痋山,就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痋山深处,或者更直白地说,伤魂谷与慕家的方向,好像有什么在召唤她。
其实这种感觉,阿织南渡涑水后就有了,只是在封蛟川中,感受尚不清晰,她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自身与故乡的一种灵力牵引,而今离慕家愈近,她清楚地分辨出这是召唤。
仿佛有一个不知源自何处的声音直接落在她的心上,轻声说:“来。”
然而宋湮的提议七曜门的人一笑置之,想想也是,修道之人除非受伤,本不需要长时间的休息,何况他们进山猎妖是比试,一时一刻极为珍贵,若耽搁了,岂不平白落于人后?
说话间,众人已继续往前探寻,松果年纪太小,此刻已有些支撑不住,松柏与松根忙于照顾他,便顾不上另一个小弟子。阿织见松针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问:“撑得住吗?”
松针连忙点头:“沐前辈放心,我撑得住的。”
阿织多看他一眼,在指尖结出稍许灵气,送进松针的灵台:“不要逞强。”
松针昨夜没睡,到了眼下,已是疲惫至极,这一点灵气在他的眉心化开,蔓延至他的奇经八脉,他的六腑瞬间焕然,精神为之一震。
松针感激异常,正待与阿织道谢,却听她又道:“小心,这个地方并不安全。”
松针不解。
其实他们进山有一时了,先前也瞧见过少许精怪,嗅到一点妖气,但眼下莫要说妖气了,连精怪都瞧不见了。
阿织道:“妖气先时有,此刻无,说明什么?”
松针不懂,他刚引灵,小松山还没教过这些。
“说明妖兽若非走了,那就是把妖气敛起来了。”阿织道。
她又说,“如果妖兽走了,那么这林中的精怪不会害怕,必会出来活动,可是你看看,这林子里,还有精怪吗?”
没有,它们都害怕地躲起来了。
一旁的宋湮听了这话,细声问道:“沐姑娘,你是说,有妖兽在、在……”
她很害怕,支吾着说不出后来的话。
阿织“嗯”一声:“有大妖逼近。”她四下看了一眼,下了定论,“很近了。”
此言出,小松门与七曜门的人也顿住步子,言如高是淬魂期修为,他并没有感受到附近有大妖,对于阿织的话,他将信将疑。但……与其余众人一样,更令他不解的是——为何有人会用如此平静无波的语气道出“大妖逼近”这一事实?
纵然这是妖山,有妖物实在寻常,但一只大妖已可匹敌淬魂修士,实力绝不可小觑。
仿佛就为了印证阿织的话似的,林中的虫鸣声也消失了,幽暗的夜间,湿湿起了一片雾,夜雾迷人眼,将树影映得绰绰,尤峙祭出灵器双刺,闪身到阿织身前:“沐姑娘,我保护你。”
阿织看他一眼,绕开他,径自道:“走。”
这妖故弄玄虚,何必留在此地与它周旋?它若真想做什么,见他们走了,它自会现形。
然而阿织刚迈步,忽然有一滴水落在她脖子上。
她步子一顿,落雨了吗?
阿织抬目望去,上方枝桠交错,没有落雨。
枝叶上有露水滴下也很正常,可是,适才的那滴水……
阿织还没来得及多想,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落在后方的宋湮奔上前来,脸色苍白地道:“有、有妖怪——我看见了妖怪!”
这一下,一行众人全都祭出了灵器,言如高是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自当身先士卒,五张符箓环绕在他的身遭,他问:“妖物在哪里?”
宋湮颤巍巍抬起手,指向林间一处:“那儿……我适才,瞧见一道黑影闪过那里……”
言如高点点头,慢慢往宋湮指的方向靠近,宋湮虽然害怕,又担心言如高无法找到妖物的躲藏之所,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为他指路,眼角吓出一行清泪。
看到这行泪,阿织忽有所悟。
她道:“等等。”
她三两步走到宋湮跟前:“有妖物?”
宋湮不住地点头。
阿织看了一眼她指的方向,却道:“林子太暗了,我眼睛不好,你且等等。”
说着,她祭出云灯,柔和的清辉照亮四野,阿织对宋湮说:“你再指指,妖物在哪儿?”
“那儿——”
阿织仍没看清,再问:“哪儿?”
“那儿!”宋湮似乎急了,跺脚道,“就在那边,你们快追过去看看——”
就在这时,言如高的脸色忽然变了。
宋湮只顾着给阿织指方向,没有注意阿织已经不再看她指的地方。她垂下眼,目光直直落在宋湮地上的影子。
云灯映照下,宋湮的影子一开始是一个窈窕的女修,尔后渐渐变了,如同浮波一样荡开,她的背脊弯曲,口露獠牙,变成了一只瘦腮尖嘴的怪物,因为阿织不断逼问,它似乎被惹急了,拼命伸出前肢,跳着脚为她指方向。
松针与松果俱是一颤,他们才入道,何曾见过此等异像?
其余人也惊骇得说不出话。
阿织于是道:“妖怪在那边,那你是什么?”
“宋湮”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已被识破,它脸色一变,立时朝阿织吐出一口浊气,被斩灵尽数拦下。下一刻,“宋湮”变回凶兽原身,朝阿织飞扑过去。阿织却不避不挡,任凭兽爪抓向己身,松柏道人与松根见状不好,飞身想帮阿织挡下一击,却见拿兽爪掠过阿织之身,顷刻入轻烟般散去,连同整个兽身一起,“砰”一下爆开,入烟雾般弥散。
直到见到“宋湮”兽身原型,言如高才反应过来:“月狐!”
原来适才逼近他们的妖物,居然就是他们要猎杀的月狐!
众人闻言,御器就要朝月狐逃脱的方向寻去。
阿织却道:“不必追,那月狐靠近,只留下一道可变幻形态的虚影,真身早已跑了。”
这道虚影趁着夜雾四起时变成宋湮的样子接近他们,若非阿织及时识破,他们眼下已不知被这月狐引往何处。
阿织不让众人去追的原因还有两个,其一是这月狐的妖力,似乎有些古怪,与她所知的月狐不尽相同;其二是月狐虽然跑了,精怪也出现在林间,但从进入这片妖山后,那种妖气带给她的危险感知,始终萦绕不去,似乎这痋山中的危险,并不是月狐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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