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剑出鞘(沉筱之)


不过这两个原因阿织没提,提来无用。
她只是将云灯升高,升至适才她望向的那株树上。
月狐虚影消散,幻象消失,众人这才发现真正的宋湮居然被捆在树上。
她适才缀在众人后方,忽然被垂下的枝蔓绑住手脚,悬于高枝,任凭她如何呼救,她下方的同伴似乎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阿织打出一道灵诀,为宋湮解了绑,宋湮落在地上,眼角仍挂着泪,她从未遇过这种异事,后怕极了,一下子握住阿织的手,抽噎着道:“沐姑娘,多谢你……”
阿织垂眼看向她握着自己掌心的手,顿了顿,抽回手:“没事。”
月狐已经跑了,林中暂无危险,经此一事,众人终于决定原地修整一夜。
言如高问阿织是如何勘破月狐虚影的,阿织没隐瞒,称是觉察到高枝有水滴落,那滴水,湿且热,大概是泪,但她望向高处却看不见人,便知误入了月狐的虚影幻象了。
松针生了火,在一旁烤干饼。
烈烈火光中,阿织看着那干饼,忽道:“给我吃一块。”
松针闻言受宠若惊,他正愁没自己没什么能帮上阿织的地方,忙不迭把烤好的干饼双手奉给阿织,说道:“这干饼是大师兄做的,除了有点咸,什么都好,沐前辈您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
阿织把干饼送入口中,温热、干硬,似乎还带着小松山的松雪灵气。
但是没有咸。
她尝不出咸味了。
就像适才宋湮感激她,握住她的手,有那么很短的一刻,她是没有触觉的——虽然很快恢复了。

第89章 妖山乱(三)
阿织想起此前在怨气涡中, 洛缨说:“你这幅身躯是养魂之躯,不是你的,分离一寸便是一寸,无可复原。”
她还说:“而今你的魂与身已不如从前稳固, 你若不想这么快放弃这幅身躯, 立刻离开。”
那时阿织并没有切实感受, 眼下进入痋山,她的肉身五感忽然衰退, 是因为身魂分离的速度加剧吗?
可是, 为何会加剧?
因为她回到了故土?
黑夜中, 阿织再一次听到了慕家的召唤,那个落在她心底的声音不断地对她说:“快来。”
与之同时,又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在警示着她, 告诉她这里有无法预估的危险。
这种感受非常不好, 阿织甚至失了把握,不确定自己能否妥善应对。
若是换了从前,出于谨慎,她会立刻掉头离开, 可是, 当年慕家两百余口葬身此地,她赶到时血河已干, 四叔那时的惨状她至今铭记,而今慕家召唤, 她怎能裹足不前?
加上莫名背负的罪印,身魂的不稳,哪怕只是为了自己, 她必须一探究竟。
阿织有些疲累,调息之间,慢慢入了定。
迷蒙中,不知是回到了故土有心去回忆,还是神思纷乱,所以记忆失控,她竟堕入一片往梦之中。
梦中她又回到了青荇山,正坐在山腰竹林间打坐调息,忽然间竹影晃动,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阿织阿织。”
是云外洞那只酷爱嗑瓜子儿的灰鼠。
“阿织阿织,你四叔上山来看你了!”
阿织陡然睁开眼,召来盲杖,下一瞬已闪身出了竹林。眼前一片苍茫大雾,竹苑外立着一个清癯的轮廓,正在等她。看到阿织,慕樵似乎愣了愣,说:“阿织长大了。”
到了青荇山后,慕樵并不是每年都来探望。
山上仙人避世清修,慕家也有诸多事务要忙,慕樵总觉得自己不该多叨扰。
但他每回来,都会挑在春深,那是春祭过后,最清闲的一段时日,天地回暖,繁花盛放,但这一次不同,浓冬还在落雪,慕樵竟上山了。
阿织是以问:“四叔,你怎么今日来了?”
慕樵却没有回答,他似乎很高兴,有心要卖个关子,说:“早来不好吗?”
阿织摇摇头,四叔什么时候来都很好。她想带四叔在青荇山上走一走,但慕樵念着她眼睛不好,只说去她竹舍中坐坐。
阿织竹舍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木榻,一个祺的剑架,一张书案。
这样的陈设本也没什么,她是剑修,有剑就够了,但慕樵见了,难免心酸,觉得阿织一个姑娘,连支首饰也没有,难免朴素得过了,他说:“四叔托人给你打了一支福簪,银制的,有灵气,听说可以保佑佩戴之人一生无忧,等过些日子,四叔给你捎来。”
阿织愣了下,说:“四叔,不用。”
“要的。”慕樵说,他看着阿织,倏尔笑了,“阿织是大姑娘了,生得这么好看,就是太素净了,要是能打扮一下,谁也比不上我们阿织。”
阿织本想说其实师父有回兴致来了,提过要给她弄一个妆奁,云外溪边的山雀几回衔了花来,悄悄搁在她的发间,然后山风吹落入泥。
师父一身青袍素净,所以她其实喜欢素净。
不过,她明白这是四叔的好意,她点点头,说:“好。”
阿织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陪伴人,大部分时候,她就安静地坐在慕樵身边,但是慕樵的每一个问,她都会非常认真地回答。问她学剑可会辛苦,她说辛苦,但是心有所得,日日充实,因此不计较辛苦;问她功法可有小成,她说有,师父悉心授剑,是故进益很快,然师父之道高深,她只领略皮毛,前路尚且漫漫;问她山中人待她如何,她说离山凡人是俗世挂念,山中精怪是常日伙伴,师父师兄,与四叔一样,是亲人。
眼见着天色已晚,慕樵并不多留,趁着黄昏便要下山。
阿织与以往每一次一样,柱着竹杖,亦步亦趋地把慕樵送往山下。到了山脚,慕樵道:“阿织,族长已经答应我了,这次春祭后,我可以离开族中在外长居,到时我会到涑水之北来,找一个离青荇山近一点的地方,虽然不能总是上山打扰,每年的年关是能陪阿织一块儿过了。”
阿织一下抬头,雾蒙蒙的视野中,她看到慕樵似乎在笑,她于是也露出一个笑:“好。”
阿织从前总是有十足的耐心,但是这一次,大约因为心中的期待过重,冬雪还没落尽,她已站在山巅,朝山下望了数次。每年的春祭前后,叶夙都不在山中,问山也时常外出,一次问山回来,见她如此,打趣说:“小阿织,要不你也自己去山外转一转,解解闷?你看看夙,一年到头,小半日子都不在山上,你也学学他。”
阿织却摇头,她没有想去的地方,天底下,她只喜欢待在两个地方,青荇山,和四叔所在之处。
然而那一日,她还是破例离山了。
当日师父和师兄都不在,阿织在乱梦中忽然惊醒,梦里她看到四叔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梦醒后,不详的预感依旧缭绕心间,越来越重。或许因为天生灵气极盛,阿织的预感一向很准,她想也不想,握住祺,直奔山下。
天还没亮,云外洞的灰鼠追出来:“阿织阿织,你去哪儿?”
阿织头也不回:“慕家。”
她横渡涑水只用了一弹指,弥漫痋山的磅礴妖气根本挡不住接近分神修为的阿织。
阿织落在慕家庄外,心中越来越凉。慕家有非常强劲的法阵护持,非慕氏血脉不得入内,数百年无人可破,然而眼下,饶是隔着法阵,阿织亦能闻见庄内弥散开来的血腥气。有一瞬间,阿织觉得自己的心都失了着落,但是越是这种时候,她竟越冷静,她有条不紊地送出一滴自己灵血,法阵认出了她,慢慢为她敞开了一条路。
于是阿织看到了满目的枯红。
枯红不知何物,她于是蹲下身,慢慢往地上摸索,直到触及无数尸骨,才知道这是数百人尸血河干涸的异像。
人尸不止这一处有,内庄,后舍,祠堂,伏罪堂,还有连接伤魂谷的断崖,甚至伤魂谷中,都有慕家人的尸身,包括几名误入伤魂谷的外来修士,整整两百五十六具,无一生还。
阿织觉得自己的心乱得快要疯了,虽然族长待她不好,虽然小时候,那些与她一般大的孩子总称她是哑巴,但她毕竟是慕家人,她生于斯,长于斯,这里还有她的四叔。
可她又能在这疯了一般的乱绪中迅速理出一条路来,她找不到四叔,所以她探出灵气,直接在偌大的慕家寻找沾染过自己的灵气的事物。
伤魂谷的断崖边传来一声脆响。
阿织迅速赶过去,发现一具原本被吊在树上的尸身滚落在地,尸身看不清,只知伤痕累累,有一样东西从尸身的手中滑落。
阿织蹲下身,探手摸过去。
是一支银簪。
是四叔说,阿织长大了,该打扮一下,要送她的那支佑她一世无忧的银簪。
银簪很干净,大约四叔直到死,都好好地在护着它。
从回到慕家后,哪怕见到种种惨相,阿织一直是安静的,直到这一刻,悲痛终于有了声音:“四叔。”
“四叔……”她道,“四叔,你醒醒……”
四叔不会醒了。
原来人是这样,伤悲时,总会说些无用的话。
阿织忽然站起身,她看向断崖边,适才吊着四叔的巨槐,巨槐上,还吊着四五人,姿势诡异又离奇。
仙人身死道消,通常会羽化,只有三种情况例外,一是被吸干灵气化为枯尸,二是被放入封存灵气的棺木中,最后一种,是作为祭品献祭。
慕家亡尸中俱有灵气留存,那么只能是被祭了。
可是,谁祭的他们,又要祭给谁?
阿织头一回痛恨自己双眼无用,竟看不清此地究竟,不过没关系,她不是没有法子找到凶手。
那是一种追寻亡魂枉死的禁术,问山闲来无事时教的——问山从不排斥教给阿织禁术,禁术到了歹人手中才该禁,在他眼中,天底下没有比他的小阿织最听话的人了。
禁术如同网一般在断崖边张开,带着半步分神修士的磅礴灵力,覆盖向整片伤魂谷,浓厚血腥气形成肉眼可见的血潮,阿织终于在这片血潮中捕捉到一点似有还无的妖气。
这一点妖气就够了。
她顷刻将这一点妖气攫在手中,以它为引,一路向南,直至跨入沧溟道。
沧溟道又名“万妖之窟”,出窍期的修士到了这里都难以自保,但是阿织带着一身杀气迈入其间,遇神杀神,如入无人之境,祺在她手中嗡鸣不已,逼得万妖退散。
再一次捕捉到妖气,阿织正待寻去,忽然一道雪白的身影拦在她身前,春祀斥回了她的祺,叶夙安静地道:“阿织,回去。”
阿织提剑,望着眼前修长的白衣身影,却道:“不。”
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她的双目蜿蜒往下,她说:“四叔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死了,我不该追究吗?为何要拦我?”
恍惚中一场纷乱往梦,等到醒来后,慢慢在一番调息中收回心念,天已经大亮了。
宋湮昨日得了救,十分感激阿织,见她调息回神,把一个辟邪符递给她,说:“沐姑娘,这个送你。”
她解释说:“今日入冬,在我们那边,今天就是春祭的第一日了,是要带辟邪符,求平安的。”
阿织知道这个习俗。
当年在慕家,春祭是大日子,也是从入冬的第一日开始准备。
她没有拂宋湮的好意,收下辟邪符:“多谢。”
宋湮又道:“对了,适才我在溪边撞见一个外人,自称姓秦,单名一个溪字,似乎也是天玄宗门下,沐姑娘,他是你要找的失踪的故人吗?”

阿织一听这名字, 就知道来人是谁。
她四下看去,却没瞧见奚琴的踪影,站起身,不防眼前一花, 整个人竟踉跄了一下, 一旁的宋湮适时扶住她:“沐姑娘, 你没事吧?”
她听说沐念刚筑基不久,眼下境界尚不稳固。
阿织摇了摇头, 问:“他在哪儿?”
“就在溪边, 跟小松门的道友们一起。”
到了溪边, 阿织一眼便望见奚琴,他化了形,此刻的模样与他在凡间时一样, 一身牙白长衫染着晨晖, 正在与松柏几人说话。他似乎觉察到有人过来, 言谈间转过身,看到阿织,展颜道:“念念。”
小松门的人都为阿织高兴,松根甚至帮着奚琴解释道:“今天一大早, 秦公子就找来了, 他此前误入痋山,被妖障所困, 昨天半夜才接到沐姑娘的传音符。”
松柏道人也道:“痋山虽险,沐姑娘却在此寻到故人, 走这一趟也算值了。”
松根看阿织一眼,又看奚琴一眼,料定这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否则怎么会一个千里来寻,一个夤夜来奔,彼此间的称呼也这么亲密,他想了想,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去找言道友商量一下今日的行程。”
言罢,招呼了松柏几人,一块儿走了。
确定附近已无人,阿织从须弥戒中取出无间渡,递给奚琴:“给你。”
奚琴看了古拙的剑柄一眼,没说什么,收下了。
阿织径自道:“这个涑东盟会的试炼不对劲。”
她也是进入痋山后,才觉察出古怪的,否则她会在奚琴传音过来时,就提醒他。
奚琴却道:“嗯,我知道。”
“你知道?”
这话一出,阿织就反应过来了,她能觉察到痋山的危险,他修为不低,想必亦有所感知。
“那你为何不走?”
“我本来就是来寻仙子的,为何要走?”奚琴道。
他一顿,又笑说,“何况这么久了,你我可去过不古怪的地方,不对劲不是应该的吗?”
阿织以为他会错意,解释道:“我是想说,既然你是来破境界的,这个地方目前看起来不太合适,而且我眼下……可能也没办法帮你护法。”
奚琴听了这话,问:“仙子另有打算?”
阿织:“嗯。”
“什么打算?”奚琴问,想起约法三章,他说,“我的事可以排在仙子之后,如果仙子需要我帮忙。”
阿织看着他。
她其实真的需要他帮忙。
她能感觉到她身魂分离的速度正在加剧,每动用一次灵气,或者神思动荡一次,她都感到不适。早上她从慕家灭族的往梦中醒来,起身那一瞬,并非因为足下不稳才踉跄,而是肉身明显比魂魄慢了一步。
她得尽快回慕家,不仅仅为了弄清何为持剑人何为罪印,如果慕家的召唤,的确会导致神魂分离加剧,她必须尽早远离此地。
阿织正待与细说,不远处忽然传来激烈的争执声,似乎是七曜门与言如高起了冲突,小松门的人也在附近,她于是道:“先过去看看。”
言如高与七曜门似乎对之后的行程有异议,七曜门只顾着对言如高冷嘲热讽,阿织听了一时,没听出个所以然,问宋湮:“出什么事了?”
“是我师叔。”宋湮有点害怕,站得稍远,听问,她小声与阿织解释道,“早上师叔跟几支猎妖队传信,听说昨夜子时过后,有几名修士失踪了,我师父有点担心,建议先跟其他人汇合,但是七曜门不同意。”
宋湮的师叔就是言如高,他们这个宗门与天玄宗一样,专修符箓道,不过,天玄宗寻鬼杀尸较多,言如高的宗门擅对付妖类,常行走于妖山,因此,他是所有人中,少数听说过痋山之名的。
往年涑东盟会的试炼,言如高的门派都有诸多人来参加,今年例外,门中恰好有事,所以他只带了宋湮这个师侄。好在他结交广,在涑东多有熟人,昨晚进入痋山,发现月狐幻术高超,因此今日一早便传音给其他猎妖队,打听是否遇到月狐,交换经验,互通有无。谁知这一传音,才发现有不少修士失踪,虽然往年的试炼,最后也有修士伤亡,但那都是试炼后期,试炼之初,往往是平静无事的。言如高很谨慎,他敏锐地觉察出事态不对,因此提出与其他人汇合,却被七曜门的人戏称是胆小鼠辈。
尤峙道:“从昨晚到今早,这才几个时辰,就算有人失踪,未必就是出了事,说不定他们是发现了月狐的踪迹,想要独夺头功,杀妖去了呢?”
“正是,试炼么,本身就有各种意外,说不定那几个人并不是失踪,只是撞见妖物,吓破了胆,落荒而逃了呢?”另一个七曜门人嘲弄着说道。
这话出,其余七曜门人都放声笑了起来。
松柏道人犹豫了片刻,道:“但是,那月狐的本事我们昨夜已见识过了,绝不是单独一人可以对付的,说不定,它已修到了凶妖境。这才一夜过去,已经有人失踪,实在事出反常,我看言道友的提议有理,我们眼下不如与其他人汇合,等找到失踪的修士,确定没有异常,再分开行动不迟。”
七曜门的人自诩在盟会地位不凡,一直瞧不上小松门,适才与言如高一番相争,他们早已没了耐性,眼下见松柏道人居然帮着言如高说话,心中更是无名火起。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