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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沉筱之)


千头万绪,都不知道从何理起。将来尚无着落,这幅肉躯也不是自己的,生死尚且悬于一线,何况还背负着师门重任、前尘旧恨,若再掺进些别的,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受。
情谊,任何一种情谊,对阿织来说,都是很珍贵的。
而眼下她所经历的这一种,她甚至没有经验,只是懵懵懂懂地感受到一些,如同在雾野里摸索着行路,很容易撞入死胡同中。
所以每每起了个头,她就作罢,简直比修道还难。
奚琴道:“那这样,今后,你每日花一点时间,不需要太长,一炷香、一盏茶的工夫就行,仔细地想一想……我们之间,好不好?”
阿织看着奚琴,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好。”
奚琴有点诧异,怎么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
她知道该想什么吗?
阿织一直是个很让人放心的人,任何事,只需跟她说一次就行了,但奚琴忽然有点吃不准了,她自己想,真的能行么?
这时,屋外忽然飞来一只传音玉鹤。
玉鹤扇动着翅膀,在奚琴跟前停下:“琴公子,属下已经打探好了,宣都城内,近日的确有异事发生。”
凡溯荒出现的地方,必现异象。
第四块溯荒碎片的位置既然已经确定,等定魂丝的这些日子,奚琴便派了栖兰卫去人间京城打听。
奚琴问:“是什么?”
玉鹤那头的栖兰卫犹豫了一阵:“不方便说,可能需要琴公子尽快来一趟。”
尽快去?
阿织听了这话,招出斩灵,问奚琴:“走?”
斩灵负在她的身后,发出幽白的光,她已跨出静室,在春风中等他,这幅雷厉风行的样子,也不知还记不记得方才答应过他什么。
罢了,奚琴想,他送走玉鹤,也一步迈出静室。
两人眼下的真正境界都在分神初期,不消一瞬,已经破空而上。
忽然,阿织意识到什么,说道:“等等。”
奚琴回过身来,立在云端看她,似乎不解:“怎么了?”
阿织看他一眼,掐了一道诀送出去。
不一会儿,三道身影火急火燎地出现在半空,泯从一团黑雾中化形,“尊主,可是人间有急情?”
不然怎么走得这么急,若不是阿织姑娘告知,他甚至不知道他们启程了。
初初和银氅所化的大鹏鸟飞也似的赶来,在空中险些撞在一起,初初幻化为蜂,落在阿织的剑柄上大骂道:“这还用问,肯定是你主子故意甩掉我们!”
奚琴不置可否,目光隐带嫌弃,扫过追来的两妖一魔,淡声问:“走不走?”
银氅从没去过人间历练,兴奋不已,高声道:“吱吱吱——走走走!”
人间,宣都。
夜已经很深了,寂无人烟的长巷中,一辆马车辘辘驶过。
驾车的人罩着斗篷,看身形,应该是一个女子,兜帽下露出她的一双眼。
她似乎非常慌张,一边催马快行,一边张惶四顾,直至在一个宅院前停下,她才放下心来。
她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对里头的人说:“少夫人,到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水裳衣裙,外罩裘袄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女子媚眼如丝,十分貌美,她望着眼前的宅院,伸手压了压被夜风拂乱的鬓发,用眼神示意驾车的女子去叩门。
原来驾车的女子是丫鬟,唤作冬采,绿裳女子是她的主子。
门很快开了,绿裳女子似乎心急,提着裙,快步往宅内走,刚到了院中,迎面一个高大的玄衣身影快步走来,月色下,男子的面容如同刀刻,或许不那么英俊,但阳刚而硬朗。
他一把把绿裳女子拥入怀中,作势要吻,说道:“娇娇,想死我了!”
他不老实,让她有些痒,她忍不住笑着去推他:“这么急做什么?”
“好多日子了,能不急么?”男子顿了一下,问,“没被孟桓那厮发现吧?”
“下了药,怎么会?”绿裳女子道,“只怕睡到明早日上三竿都起不来。”
玄衣男子放下心来,情动之下,他一把扯断女子的襟带,寒气入侵肌理,女子惊呼一声,下一刻,她就被男子打横抱起,阔步走向最近一间厢房中。
春夜噪人,起起伏伏声响搅得人不能安睡,所幸厢房里的人折腾了大半宿,终于累了,慢慢安静下来。
女子也是累极,早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惊醒,转头看向外头水蓝的天色,拍了拍胸脯,心道还好,天才刚亮,她还来得及赶回府。
冬采这丫头真是的,怎么也不来叫她?
男子不在身边,女子也习惯了,他素来公务繁忙,然而,等她的目光掠过床边,却愣住了。
地上,她的绣鞋边,有血迹。
血迹一滴又一滴,一直通向门外。
女子颤抖起来,也不顾自己此刻的衣衫尚还凌乱,跟着血迹,一步一步出了门,来到院中,直到看到男子赤身向下,倒在一片梅林中。
他已经死了。
她看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血痕,以及他左手手腕中间,一枚不知何时烙下的莲花印记。
“啊啊啊——”
女子再也把持不住,惊恐地尖叫出声。

早年间, 修士中流传着一句话,“宁入沧溟道,不进人间都”。
所谓的人间都,就是大周朝的京师宣都。
这句话的意思是, 沧溟道纵然危险, 修士去了, 仍有一线生机,人间京师繁华迷人眼, 修士们一旦至此, 很容易沉迷声色, 失了道心。
阿织从前没在意过这句话,而今到了宣都,方知流言流传至广, 有它的道理。
青砖铺就的街道可容八匹马并行, 热闹的地方人群比肩接踵, 不远处,巍峨的宫楼戒备森严,单论气象,宣都或许比不上仙山伴月海, 但滚滚红尘之息波澜壮阔, 实在令人沉醉。
传信的栖兰卫与奚琴相约在咸池街上的一间茶楼。时值午过,栖兰卫已在茶楼门口等了一阵了。
这名栖兰卫名唤苏若, 在奚家,奚琴信任的人不多, 他是其中之一。好不容易等来了奚琴,苏若连忙迎上去道:“琴公子,三小姐。”
茶楼一共三层, 从顶楼朝下望,咸池街上的其他地方都热热闹闹,独这间茶楼,没有一个客人,奚琴问起缘故,苏若道:“琴公子有所不知,这间茶楼是属下刚盘下来的,用来做这段时日落脚的据点,眼下尚未开张。”
他又解释道,“哦,属下不是故意铺张浪费,京城似乎有妖邪,属下担心栖兰卫的行踪败露,是故才借茶楼掩人耳目。”
盘下个茶楼罢了,这点花销对奚琴来说不算什么,他没有在意。阿织听了这话,拣出一个重点:“城中有妖邪?”
她问,“今早你用玉鹤传音,说到一半称是不好多谈,是因为城中有妖邪,你担心消息被人窃听?”
“正是。”苏若道。
他没有奇怪他给奚琴传音时,阿织为何会在旁边,毕竟自从奚琴带阿织回了奚家,景宁几乎炸开了锅,两人之间的关系被传了百十种版本,其中最受认可的,是说阿织是琴公子认定的道侣。因为有花谷拦着,阿织没怎么被叨扰,但苏若这样效命于奚琴、地位又不太高的栖兰卫就不一样了,景宁有女修不死心,日日到他清修的地方打听,苏若不胜其烦,这趟来办差,何尝不是到人间躲清净。
听是阿织有问,苏若的坐姿愈发端正,语气也毕恭毕敬:“回三小姐的话,这就要从宣都近日的异事说起了。”
“近几个月的时间,宣都死了不少人。”
死者都是男子,死法都一样,致命伤是一计穿心的刀伤,尸身上刀痕遍布,且每个死者的左腕中部,都有一枚墨青色的莲花印记。
“莲花印记也就罢了,更古怪的是,死的这些人,什么身份的都有,集市上卖肉的屠夫,客栈跑腿的小二,城门口轮班的守卫,朝廷办事的官员……好像这凶手可以无孔不入似的。
“也就是昨晚,宣都东边一处民宅里又生了一起案子。这次死的居然是武德司的一名校尉。这校尉生得人高马大,死时却赤身倒在一片梅林,”
武德司领的本就是护卫皇城的差事,其下的侍卫个个武艺高强,能当上校尉的,更是当中的佼佼者,这样的人,说被杀就被杀了?
“公子让属下盯着京城异事,今早听说这个案子,属下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还好,还来得及溯源。”
所谓“溯源”,是修士寻找凶手的一个办法。
每个生灵身上都有独特的气息,若行了凶,在一定时间内,气息会留下,修士利用溯源之法,可以追寻到气息的源头,从而找到真凶。
“可惜,溯源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阿织问,“是你去得太迟了,还是真凶刻意收走了气息?”
苏若道:“都不是。属下其实在尸身附近,搜到了一股非常微弱的邪异之气,但是这气息,属下无法循到源头。”
就像是凭空而生,凭空而来,再凭空消弭,根本无法用来追寻。
苏若给出结论:“这一点,凡人,或者普通的修士都办不到,所以属下才疑心城中有强大的妖邪,能够神出鬼没,今早给琴公子传音,属下是故没有在玉鹤里多说。”
苏若说到这里,觉得口干,顺手招来两壶早已泡好的茶,一壶味道类似栖兰茶的雨前龙井他斟给了奚琴,一壶银丝香片,他斟给了阿织。轮到他自己,他却犯了难,两盏茶一盏清苦,一盏微甘,他竟不知道先吃哪盏才好。
奚琴早已习以为常,见状,直接推了清苦的那盏给他,苏若似乎被这个举动解救,端起雨前龙井,一口灌了半盏,选定了,愁眉也舒展开了。
他接着道:“差点忘了说,死的这个武德司校尉叫做薛深,属下查了查他的近况,居然不简单,他跟相府的四姑娘定了亲,即将做相府的上门女婿。”
“要说呢,这个薛深运气实在是好,他本来是军中一个无名小卒,后来无意中救了当朝宰相,被宰相看中,招来宣都,一路进入武德司,当了校尉。”
其实,就算有了校尉这个官职,想要入赘相府,也实在是高攀了。但世事就是这么巧,当朝宰相姓孟,膝下有四女一儿,唯一的儿子叫做孟桓,前些年遇到一桩祸事,坏了脑子,变成了痴人,孟桓虽然娶了妻,因他又痴又傻,不解男女之事,已无法为孟家留后。剩下的四个女儿中,前头三个已经嫁了人,剩下一个庶女四姑娘,因是外室所生,原本毫不起眼,而今孟相迫于无奈,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盼着她能招来一个上门女婿,偌大的家业,今后至少有男儿支撑。
相府的上门女婿,多的是人想当,其中比薛深好的多的是。也不知怎么,孟相挑来挑去,居然挑中了薛深,而今亲也说了,吉日也定了,眼看着大好前程就在前头,薛深却在这个关头死了。
“打听好薛深的身世,属下又去他的住处、当差的值房、常出入的酒楼都看了看,均无异样。之后,属下潜去了相府……正是在相府,属下又捕捉到了那一丝残留的邪异之气。只一瞬,很快消失了。属下眼下怀疑,杀害薛深的真凶,就躲藏在宣都相府中。”
阿织听了这话,想起楚望危提过的,可斩万物的“匕”。
前几次寻找溯荒,大都有神物伴生,这一次溯荒在京城,“匕”也应该在附近,京城又接连不断地莫名死人,难道与“匕”有关?是“匕”落在什么邪物的手中了吗?
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问:“相府在何处?”
苏若道:“就在城北的梨花巷中,属下已经为琴公子和三小姐打点好了。”
苏若这个人,碰上自己的事,时时纠结难以抉择,但办起差来毫不含糊,人是昨夜死的,他今晨才收到消息,从今晨到此刻,短短半日,他溯源真凶,查清死者身份与近况,找到可疑地点相府,以及为阿织和奚琴“借”到可进入相府的身份,他什么都办好了,难怪奚琴会用他。
照苏若的说法,既然京中有妖邪,他今早潜入相府,已是打草惊蛇,所以眼下再去,最好利用适当的身份。
孟相的夫人赵氏有一远房表亲,表亲家的少爷颇有出息,前几年中了进士,之后去了地方试守,今年春,他正该试守归来,且已经走到了离京城不远的秀洲,却被苏若送去了一场风寒伤了身体,于半道上停下养疾,赵家表哥这个身份,自然借给了奚琴。

马车一路驶向梨花巷。
奚琴路上没怎么说话, 他暗中送出一道寻找青阳氏部下的灵气,然而灵气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而今恢复了许多记忆,奚琴几乎确定, 余下的两枚溯荒碎片就在叶夙的另两个臣属, 鸤鸠氏和玄鸟氏身上。
玄鸟氏的元离, 他已在记忆的片段中见过,鸤鸠氏还未记起来, 但不管怎样, 他们感受到他的召唤, 出于本能,应该会给予回应。这么长时间没反应,难道在京城等着他的这个人, 也如风缨一样, 遭遇到不测, 已经不在了么?
或许是前尘作梗,单是生出这个念头,奚琴心上已染冬寒。他没有过多地让杂念影响思绪,等到马车在梨花巷口停稳, 他很快和阿织一起下了马车。
孟府朱门黛瓦, 两只石狮气势煊赫,知道赵家表哥要来, 府中一干仆妇早随夫人赵氏等在相府门口了。
奚琴下了马车,赵氏立刻上前来嘘寒问暖, 奚琴早已记下赵家表哥赵子庸的生平,顺势答了几句,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相府看上去热闹, 实际上十分冷清。孟相是秀洲人,早年就与几房兄弟分了家,宣都相府这么大一所宅子,只住着他们一户,孟相膝下三个姑娘都出嫁了,偌大的宅邸,仆从有数百,正经的主子只有五人,即孟相、赵氏、少爷孟桓、孟桓之妻郑氏,以及最小的四姑娘孟菁。
孟相进宫未归,孟桓夫妇没见到,跟在赵氏身边,有一个皮肤白皙,带着一丝病气的年轻女子,小家碧玉一般,想必就是四姑娘孟菁了。
相府毕竟是相府,昨夜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与相府不能说不相干,但众人脸上一点不见异样,赵氏更是高兴,她虽已贵为宰相夫人,但娘家的侄儿有出息,何尝不是给她的脸上添光?何况,她心中也有计较,老爷招上门女婿,最后招到了那个武德司校尉薛深,她其实是不乐意的,薛深对孟相固然忠心,到底是外姓人,但子庸就不一样了,对赵氏来说,姓赵姓孟,还不都是一家?何况子庸又这么有出息,今年看着,似乎比往几年更加出落得一表人才,表哥表妹天生一对,这不比那薛深好很多?除了……
赵氏的目光从奚琴移向一旁的阿织,微微笑道:“光顾着叙旧,都忘了问,子庸,这位是?”
“赵家这位表少爷是没有娶亲的。”来相府前,苏若这样告诉奚琴,“他当年是金榜题名的进士,在凡间,进士是被人抢着要的,有的达官贵人为了给自家女儿求一门好亲事,甚至会到杏榜下捉婿。赵子庸因为有相府这一层关系,倒是无人捉他,他呢,八成也想攀附上相府,所以一直不曾娶妻。到了相府,琴公子自是表少爷,侍从丫鬟的身份,只怕委屈了三小姐,义妹最好,就是不知道三小姐可会为难?”
阿织不明白为难的点在何处,道:“不会。”
听了赵氏的问,奚琴道:“这是我的义妹,念念。”
这话出,周遭静了一瞬,仆妇们看向阿织的目光都变了,只有赵氏神色如常,笑道:“别站在这说话,快进来。”
相府的东厅早已备好艾叶扎成的大扇,奚琴和阿织一跨入厅中,便有仆妇们握着扇子上前,在他们周身扇了扇,这是洗尘祛秽的意思,轮到管家苏若,大扇又换成小扇。奚琴从前觉得仙门世族的规矩多,到了凡间勋贵之家,才知是小巫见大巫了。适才在相府门口已寒暄了好一阵,眼下到了厅中,几人又继续坐下说话,相谈全无意义,但好像叙话不叙够时辰,礼数就不够周到似的。
少倾,庭中忽然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哟,表少爷已经到了,我们竟是来迟了!”
奚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水绿衣裙,外罩裘袄的年轻妇人提裙快步走来,想必正是孟桓之妻,郑氏。
郑氏生得十分貌美,一对烟眉微蹙,显然是因为来迟而自责,都快迈入东厅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对赵氏歉意地笑了笑,调回身去,去扶跟着她过来的孟桓。
孟桓看上去已是二十三四的年纪,人却早已谵妄,他原本被一丫鬟掺着,瞧见东厅人多,一下子挣脱开丫鬟,如孩童一般拍起手来,高兴地道:“表哥来了,表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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