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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奁尘满(挑灯看文章)


崔延昭低下头,见她眉眼比往日冷清许多,心尖莫名疼得发涩。
那个人对她的影响,就那么大吗?
“嗯?”薛明英见他不答,蹙起了眉头。
“大人的事不必管。还是说说你,这些日子什么样?”
“……还好”,薛明英答了后,就往前走去,没让人看见她脸上的僵硬,在旁人面前她可以若无其事,在亲人面前却不一样……
“这里表哥是不是没来过?往那边走就是西厢,里头杂草很高了,不过路上的草吴伯会清一清,可以走去看看。”
崔延昭不再追问,见她渐渐走远,疾行两步跟了上去。
到了她所说的西厢,门一开,果然便是杂草深深,比人还高,再有几年就要长到房梁上去了。
眼下还没有。
眼下有的是乌鸦。
入冬时节,它们在咕咕叫,一声一声叫得凄长,叫人听得很难过。
薛明英呆住了,失神地看着,一时没说话。
看着她清瘦的背影,仿佛一阵风便可以吹倒,崔延昭想到前些日子,母亲将自己找去,犹豫良久,问自己的那两句话。
她第一句问的是,“延昭,你果真对阿英有意?”
接着又盯住了他问,“延昭,你敢不敢?”
谁都知道,齐国公府娘子受邀,去长阁殿参选,却与诸位娘子一样,遭太子殿下失约。但即便太子殿下失约,只要齐国公还在这个位子上,等下次大选,她仍会在名单之上。
可母亲一听见东宫门前发生的事,连日长吁短叹,替表妹委屈得不行,终于在那天将他叫去,问了他这两句话。
问他还喜不喜欢,敢不敢在面上和太子殿下抢这个人。

“阿英。”
崔延昭叫了前面的娘子一声,见她回过头,干净的一张脸上满是茫然,他看着,手心隐隐发烫,无比认真道:“岭南离上京虽远,荔枝却极甜,不会让你吃苦,若有机会,你愿意去做客吗?”
那日他对母亲说。
许是初见她太过明媚,长了双太明亮的眼儿,让他误以为这便是她的模样,单纯、稚气,宛如骄阳一般。后来在别院里见她那般静笃,失意却也克制,真正让他上了心,想去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铺天盖地的消息送到了他手上,从头看到尾,却也只有一句话。
她自年少起钟情于太子殿下,历经六载,痴情不改。
储君却是个冷性之人,从未听说给她半分回应。
她不在乎,六年如一日,百折不挠。
有人说她贪图太子妃之位,所以这般鲜廉寡耻,硬是凑到了储君跟前,一个劲儿献媚讨好。
可崔延昭翻来找去,找不到她在讨巧,只看到她的笨拙。
见不到人,便每日去东宫,刮风下雪,雷打不动。
喜欢莲子,便亲手从莲池中采摘最新鲜的,巴巴地送入东宫,即便转眼被人转赠也无妨。
还有……
雪中寻梅,想摘下开得最好的一朵送人,便攀上了树,梅枝不稳,颤了几下让她坠了下来,跌在雪地里。那人经过,因罕见的垂怜之心上了前,她忘了呼疼,只是扬起个灿烂的笑,将手中捏着不放的梅花递到他眼下。
事后不知被哪个宫人传了出来,越发坐实了她的攀附之心。
崔延昭听了,只觉得心在发疼。
若那一枝梅花赠的是他,必不会让她陷入这般难堪处境。
就这样一件件事看下来,记在心里,等再见到她,才发现她也住进了他的心中。
所以那日听见姨母说,曾经她与他也有定亲的机会,他才会失控打破了门边的花瓶。
也许,她与他,本就是该亲上加亲的。
可他说的时候不巧,梁上的乌鸦扑棱棱飞下来,在两人身边掠过,薛明英见了这些黑影避之不及,脚上一扭,差点儿摔在地上。
崔延昭伸手扶住了她,“小心!”
薛明英借力站了起来,没听清他刚才的话,只隐约听见荔枝岭南,仰头问道:“表哥,你刚才说了什么?”
崔延昭手上还残留着她靠近时留下的温软,但让他感受最深的,还是那隐隐约约的骨感。在冬日的厚衣裳底下,原来她那般瘦了。
越发笃定了,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储君,也不该这般待她。
他的眼神似被火星子点得一燃,刹那间变得势在必得,“阿英,你方才没听清,我便说给你听,也许你会觉得岭南太远,也比不得上京繁华,但我发誓,在那里你不必受任何委屈,所付出的只会得到更多,我绝不会让你再这样伤心!阿英,你可信我?”
薛明英仰着头,被他的眼神震慑住,讷讷无言。
他的脸微微发红,两只手攥紧了,殷切地看着她。
眼中涌动的,是早已烧得沸腾,却又强忍下来的情意。
“小小姐!小少爷!原来你们在这里!”吴伯的身影陡然出现在西厢这条路的拐角处,弯着背,向东厢指了指道,“快回去罢!大小姐和二小姐在等着你们呢!西厢都荒了许久了,老奴我这些日子疏于打理,蛇是没有,只怕有什么毒虫,咬了身上要红肿的。快别站着了,过来随我去罢!”
“好,就来!”薛明英正被崔延昭的一番话砸得发懵,怎么哥哥忽然换了个样子,从来没见过的,还说出那些话来。
她不是三岁小孩,听得懂什么意思。
见吴伯来了,正好借了这个机会避一避。一避开了,哥哥总该懂得她的意思了?
可刚从崔延昭身前走过,他没阻拦,眼尾却悄然垂下,视线跟随着她,千言万语都忍耐在了欲言又止中……
薛明英想到了自己与那位殿下。
她不曾从那位殿下口中得到一句准话,或喜欢或厌憎,所以愿意自欺欺人,蒙骗了自己一年又一年,飞蛾扑火地扑上去。
哪怕他对自己说有意中人,也是用了再平淡不过的口吻,“孤王有一意中人,亦会入东宫之中”,仿佛在劝她要大度。
所以她总不信,不信他真有那么喜欢霍芷,也不信他对她没有半分特别。
可回头看去,他本就是寡言之人,有些话不必多说,一举一动便给了答案,是她没读懂。
如今哥哥在她面前这样,仿佛就是当初她在那位殿下面前的样子。
明明心中想要一个答案,可因为害怕那答案不合心意,就用了对面那人透露出的蛛丝马迹去猜,去赌,去圆自己想要的回答。
其实这样是错的。
“表哥,我对你无意。”
薛明英仰着头,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对他说。
说完后,她从他身前经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吴伯在的地方,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见他还是站在那里,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她刚有些心软,要开口叫他,想了想,还是悄声对吴伯道:“吴伯,你去叫叫表哥。”
“好,老奴这就叫小少爷过来!”吴伯走了过去,将崔延昭带了过来。
薛明英已经往前走了。
望着她瘦弱却仿佛带了股韧劲的背影,不知为何,崔延昭忽然想起那些消息里说她就是这样“不知廉耻”的,日日到东宫去拜访,足足六年。
原来她就是这般走过了六年。
孤独、寂寞又固执,屏绝他人的情意,一头扎进她所钟情的人之中。
哪怕那人从无回应,未曾许诺。
崔延昭想到她那时才十二岁,心房被无形的丝线拉扯到生疼时,他竟生出了一腔孤勇。
从她身上习来的。
“阿英!”崔延昭追了上去,在她错愕的眼神下,笑得意气风发,“小娘子的青春耗得起,我这个郎君更耗得起,有些话你不要说得太早,说不定过些日子,你便觉得岭南极好,也不一定不是?”
“表哥你什么意思?”薛明英瞧他话里话外,仿佛不准备放下,撵上去道,“是不是我说得不够明白,我对你……”
崔延昭没给她再一次拒绝的机会,越走越快,回到了东厢,也没让她把剩下的无意再说出来。
若她可以走过这六年,他也可以。
他要让她知道,世上并非无人肯定她的付出。
只是那个人不值得而已。
薛明英被他打得措手不及,和母亲坐在车上回去了还没缓过来。
“阿英,哥哥和你说了什么?你好像有话没说完。”薛玉柔温柔地看着她。
“表哥他……”薛明英又蹙起了眉头,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母亲这些日子病着,操心病情就够了,这些小事不该拿来烦她。
“没什么,就是说了几句天气,还有老宅里的花草。”
薛玉柔笑了笑,“就这个?”
见她有些发窘,没再追问,只道,“听你二姨说,你哥哥在家里练武读书,没有旁的功夫去和什么小娘子说笑玩闹,倒是个靠得住的孩子。”
薛明英疑惑地嗯了声,薛玉柔笑着将她搂在了怀里,“娘的意思是,你和哥哥一样,也是个靠得住的孩子。”
“娘只有我一个,我自然要做娘的依靠的。”在她怀里,薛明英说了和从前一样的话。
在母亲怀里窝了一路,快到家时,薛明英忽然感受到母亲摸了摸她的脸颊,似在安慰她。
她心中发沉,等着母亲开口。
果然没过多久,母亲就道:“阿英,你可知道,那位殿下再过个五六日就回来了。”
薛明英嗯了声,看着她衣袖上的花纹良久,没说一句话。
等到夜里,临睡觉的功夫,云合刚准备将蜡烛挪到外间,看了一眼惊道:“小姐脚腕怎么了?”
她秉着蜡烛凑过去,照亮了一看,脚脖子那里已经红红地肿起来,像蚊虫咬过般。但也没有这么大的蚊子,能咬出这么大的包。
薛明英也起身看了眼,活动了几下,发现渐渐地疼起来,不敢动了,腿就那样搭在了床上,吩咐云合道:“你别去告诉娘,请秦妈妈过来,她就会去找大夫了。”
秦妈妈过来后,她先问了母亲睡下没有,知道睡熟了后,才告诉秦妈妈脚腕疼。
“哎哟!”秦妈妈看着那肿起来的地方可不小,忙打发人请大夫去了,“小姐快别动了,云合,你拿个枕头垫在腰后头,再去上房那里悄悄要一瓶跌打酒来,外面用的没咱们家里的好。”
特意寻了个上京里头有名的女医来后,她拿了跌打酒一嗅,说果然是上好的,坐在床畔,就替人揉了起来。
将药酒尽数揉化了,她才冷不丁想起,这位国公府的小姐听说乃是最慕虚荣,想来也是极为娇气的,没想到她从头到尾,竟然一声痛都不呼,似在想着什么事,忍得满脸汗也不曾发觉。
“小姐是坚毅之人。”女医感叹了句。
“不大疼。”薛明英答得简短,抬起头,由着云合将她脸上的汗抹去,没对人说她又想起了那位殿下。
他快回来了。
也许她要的回答很快便能要到了。
要到后会比现在更难过吗?
薛明英钝钝地想,任由秦妈妈和云合替她脚腕上又敷了药,又缠了几圈布带。
早上睡醒起来,她才发觉脚腕上的伤不算轻,至少也得养上五六日才会好。
她下意识便将这个五六日与那人回来的五六日比了比。
“昨日回来一路都不说,不疼吗?”薛玉柔得知她脚腕受伤,从上房赶过来看她,急得身上的斗篷都没脱。
“夫人,当心寒气重,小姐本就受伤了,要多注意着。”秦妈妈过来要了她的斗篷,她才脱下。扭过头,轻轻摁了下薛明英的脑门,无奈道,“你这个心肝,要去我的命才好!”
薛明英抱着她的手臂,只是笑,并不反驳。
眼里存了满满的心事,谁都看得出来。
秦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回来时高声道:“夫人!小姐!宫里的消息!”
薛明英呼吸变得急促了些,愣愣地看着她。
等秦妈妈传完话,她又垂下了眼。
不过是冬至到了,宫中设宴,要国公府一家人都去赴宴。
无关他的消息。
此时翠微山私宅处,本来该在返程路上的储君,正穿了石青色燕居常服,坐在扶手椅上拿了密折在看。
看完后,李珣将密折往程昱那里一送,“你也看看。”
程昱双手接过,草草看了一遍,看完后,眼瞬间一亮。
霍荣已经拿到账本,在回京的路上了。
“主子猜准了,应元直一得知主子启程,就放松了警惕。”
李珣嗯了声,又道:“沿途保护好他。”
“是,昨日就按照主子的吩咐安排下去了,只要见了霍大人,便不惜一切代价护送。只等霍大人一回来,就可以揭开这桩贪污大案!应元直也太过无法无天,竟敢对主子下手,这次证据确凿,他不能不伏法!”
程昱越说越兴奋,可看着主子仍是那样沉着冷静,激动的心也慢慢平复了下来,想到这几日来了上京后接收的消息,趁势回禀了道:“还有件事,关于薛娘子的。容安那里传来的消息,临近一个月前薛娘子便没去东宫了,还有薛娘子身边近来常常可见……”
李珣没放在心上,以为是程昱派人知会了陆原,摆摆手道:“不必多说,正事要紧。”
程昱应是,咽下了“岭南都督之子崔延昭身影”,行礼后退出了书房。
李珣拿着手上折子,也忽然想到了这里,有股冲动要他回来将下面的话讲完,但一想到那人看见他就挪不开眼的样子,他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莫名就笃定非常。
旁人也许会有变数,她身上不会有。她太简单,也太纯粹,也许当不好太子妃,却是个赶也赶不走的。
长指搭在扶手上,轻点了几下。
阔别四月,她也许长进了。
说她当不好太子妃,或许为时尚早。
外头松柏成荫,书房内略显幽暗,他的神情叫人看不清,唯独唇畔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格外清晰。

冬至日,大雪。
雪天蒙蒙亮时开始飘落,从盐粒直下到有鹅毛大小,傍晚时分,路上结了厚厚的冰。
偏有倒霉鬼将马车翻在了朱雀路上。
这条路本就是赶去赴宴的人家必经,这下子越发堵了个水泄不通,各家车马紧紧地咬到一块儿,人声马蹄声交杂,乱糟糟。
薛明英坐在车里,感觉车厢一抖,接着便往下陷了陷,外头车夫的声音传来,道是陷入雪泥坑里了,坑倒浅,不妨事,等等就出来了。
她心里静不下来,便要下车去看看。
薛玉柔拉住了她,“你好生坐着!今日天气不好,就算晚到一点儿也没什么,陛下和皇后娘娘不会介意。倒是你,脚腕上好了没有就动来动去?要你不来偏要跟着,好好在家里养着不好?”说完,薛玉柔掩唇咳嗽了两声,薛明英赶紧坐回她身边,将暖手炉往她怀里又塞了塞。
“娘不也是病着?”
冬至是个大日子,若不是家里出了很大的事,要守丧或是其他,都得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这个面子,所以母亲才拖着病体也要来。
不来,说出去简简单单,日后被人翻出来,会到处传闲话。
她自己没什么,不想母亲因此被旁人说,那些妇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很难听,即便文雅不脏,也一字一句往人心上割。
“我是我,你是你,未出阁的娘子呆在家里,不碍事的。偏要陪我来。”薛玉柔用暖和柔软的手握住了她,埋怨着,眼里却全是温柔笑意。
薛明英笑了笑,但或多或少,其实也有些心虚。
她并不是全为了母亲。
到今日,恰好是第六日,那位殿下回来的日子。
虽没听说他回来了没有,去了宫中,总是近些。
她太着急见到他了。
好像将要被行刑的犯人,受了许多日的磋磨,到了快要行刑的日子,便想着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食不知味的日子过得实在太难受,想他想得每日脑子都是涨的,心底生出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再由着自己亲手一次又一次掐灭,像生了病。
她明知道到底不会如她所愿,只会更差。
可她真的快忍不下去了。
即便行了刑后不会更好,也让她从这样的日子走出去,缓缓喘口气罢,发生什么都好,她不想再煎熬了。
偏偏马车又堵在这里,久久不动一下,她觉得简直有一灶火在她身边架着,有人不断往里添柴。
“娘,车怎么还不走?”
薛明英终于忍不住发问。
话音刚落,从外头传来“笃笃”两声,她忙凑过去,“能走了?”
“姨母、表妹,我是延昭。”
薛明英一下子躲到了原来的位子上。
“是延昭?堵得这么厉害,他怎么过来的?”
薛玉柔微微诧异,“阿英,你打开窗子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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