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延昭揉了揉额,见她看热闹不嫌事大,无奈地替她拢了拢氅子,道:“麻烦。”
薛明英本还想多问的,比如他什么时候认识了她,但困意涌了上来,打了个呵欠,便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崔延昭也以为她会追问,可她就这样轻拿轻放,细究起来,没有做他夫人的样子,反倒像个局外人。
不知为何,方才有的笃定退却了些,他不由想道,若是过去,她得知那人被旁人倾慕,可会如此无动于衷?就这般不管不顾地睡过去?
还是会想着找那人求证,想尽办法得证那人无意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崔延昭轻抬那人下颏,见她眉间舒张,睡得香甜,半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竟有些恼恨。
忍不住地,用指腹轻按了按她饱满唇珠,心中又酸又涨,低下头,带着些许泄愤之意轻咬了下,在她嘤咛声中一顿,从隔层那里取了帕子,替她擦了擦。
她从来都是如此,什么都不必做,自会让他心绪万千,嫉妒不已。
到了都督府前,他见那人还未醒来,也就没叫醒她,抱着她从车厢里走了下来,还担心风大,将她往怀里送了送。
跟在他身后的穆尤珠看得清楚分明,眼神如同淬了毒,牙关咬得发出轧轧之声,心中如蚁爬。
可等到了上房,见到那位都督夫人之后,她又扬起个甜美笑容,不谙世事的模样,笑着迎上前。
薛明英醒来时天已经暗了,她吓了一跳,下榻时埋怨道:“哥哥怎么不叫醒我?”
崔延昭正在那里翻着岭南的舆图,见她起来了,给她送了杯茶,眼中隐含了愧疚之色,“是我不好。阿英……”
他吞吐了下,道:“若是往后几个月,我去底下州府巡查,你随我同行可好?”
“你见过父亲了?他准备让你去?”薛明英咽了口茶,将茶杯又还到他手中,边走到屏风后更衣,准备换身齐整衣裳去见二姨和姨夫,一边和他说着话。
崔延昭走到了屏风外不远,对着她方才用过的杯沿一处抿下口茶,眼睫略略垂下,望着屏风投下的影子,还有她更衣时的身影,嘴角沉沉地向下撇着,眉头蹙得发紧。
“是……父亲有说,让我得空了多去底下看看,了解民情民生,对日后有好处。”
“那好,我陪哥哥去。”
薛明英应得痛快。
等外衫换好了出来,还在找那人在哪,迎头便被他抱了个满怀,他将下颏抵在她脑袋上,手掌不住地抚着她的后颈脖,声音喑哑道:“阿英,你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都相信我,别离开我,好吗?”
“怎么了?”薛明英察觉到他有些不大对,仿佛受了重大的挫折,不待他答便后补了句道,“哥哥,不必你说,这些我都会做到。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是担心。”崔延昭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方才他被父亲叫去书房,还未坐下,便被父亲告知,都督府已与穆府定下了婚事,只等他回来,便去穆府提亲。
他说自己不会去,也请父亲尽快解除婚约,却只得了父亲不可能三个字。
他质问父亲,为何如此。
父亲只道:“若没有穆府襄助,都督府不会有抗旨不遵的底气,若要让岭南安定,让阿英长长久久地留在岭南,只有这个办法最为稳妥。”
他并不服气,“安南叛乱,难道不是由我们都督府亲自镇压平定的吗?”
父亲却道:“安南尚属小部,若是穆府与都督府离心,皇帝允诺他新都督之位,岭南当即便会分为两半,另一半便是落在这穆府手中。若是开战,穆府对我们固然没有必胜把握,但延昭,你别忘了,上京那位新帝,随时可能插手其中,都督府赌不起,你也赌不起。”
崔延昭张口欲言,最终却唯有沉默。
薛明英在人怀里呆了会儿,见他只是紧紧抱着自己,什么也不说,轻推了推他。
崔延昭与她分开了些,低声道了句好,从她袖底捞出了手掌相握,和她同到上房。
一路上,薛明英能察觉到每当自己比他走得慢些,手有着要从他掌中落出之势时,他总是立马用力握住,生怕她的手从他掌中溜走般。
“哥哥,有事的话别瞒着我。”
提着裙子踏上房门前的石阶后,薛明英高高仰起头,双眸明亮地望着他,告诉他道,“娘和我说过,夫妻便是要共度患难的两个人,我也可以站在哥哥身前,护着哥哥。”
话音刚落,崔延昭眼中便多了抹柔光,触动中带了难以言喻的歉意,定定地看着她,正想说些什么,帘门响了一声,从里头走出了人,身上的银饰在灯笼底下光芒烁动。
“崔将军!”
是穆尤珠。
她见到人后惊喜交加地叫了声,看见两人明显在袖子底下交握的双手,脸色一变,稳了稳才勉强控住心神,看着薛明英露出笑容道,“这位就是从上京来的齐国公府娘子了罢?我早就听闻……”
“我的夫人,薛明英。”崔延昭直接打断了她,又说了句若无别的事,就请自便,之后牵着薛明英的手入了上房,从始至终眼神都未曾真正落在她身上,哪怕片刻。
穆尤珠拧着手帕,眼圈红了一大半,脸上火辣辣地似被人挥了一巴掌,泪光隐隐闪动,被他这番举动羞辱得浑身发抖。
往后她也是要入这都督府的,还要和那人同做他的妻子,他竟就这般明晃晃地对她视若无物,在那人面前,半分面子都不给她留。
他就如此喜欢那人,怕多和她说两句话,惹了那人生气吗?
“小姐,天晚了,咱们回去罢,都督夫人说是安排在了西院……”
她身边的嬷嬷劝了声。
穆尤珠死死盯着那两人携手的背影,心像被人紧紧捏住了,喘不过气来,直到彻底看不见之后,才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一点点挪动脚步。
才走了几步,便突然听见上房里头传出说笑声来,方才对她客气有加,却也只有客气的都督夫人,此时笑得放松自在,一口一个“我家阿英”叫着,亲热得不能再亲热。
而她心慕之人,也在旁温声替那人说着好话,道她赶路赶得十分辛苦,这才睡了过去没早赶来拜见,但才醒就催着他来上房,一时半刻都等不了。
那人不过随便接了句哪有,都督夫人不仅不再计较她的失礼,反而心疼地问起她路上辛不辛苦,往后几日想吃些什么,让厨房去准备……
这里的所有人,对那人的错处轻易地视而不见,众星捧月般,变着法子哄她,生怕她不开心了。
待她却不是这样,仿佛她犯了什么不容饶恕的罪过,即便好言相待,底下也透着股忌惮和生分。
穆尤珠回头看了眼,被那里头的温馨景象刺得生痛,无比清楚自己正被这些人隔绝在外,不被接纳。
可她是来嫁入都督府的,要在这里长长久久地呆下去,她不能只是外人。
薛明英离开上房时,总觉得二姨对着自己时似是怀了份歉疚,拼了命想补偿一样,不论她说什么都说好,还几次对哥哥说,要对她好,不能欺负了她。
可问哥哥,又问不出什么,他只道许是二姨太久没见到她,所以想多疼她些。
没有更好的解释,薛明英只能在他说后点点头。
等到了两人的东厢房,秦妈妈迎了上来,眼角眉梢隐隐含了说不出的笑意,见了两人牵着不分的双手,笑意蕴得越发深了。
“小姐,姑爷,沐浴汤水我叫人在湢室备好了。今日才回来,最是要除尘解乏,夜里才好安眠。”
自然,她也吩咐了侍女今夜提着神些,里头若有要换水递衣的动静,得赶紧进去伺候。
“哥哥那你先去罢,我在外头给你找衣裳。”薛明英没听出秦妈妈话中深意,想将手从崔延昭掌中抽出来,还没付诸行动,指尖先被那人轻捏了捏。
“怎么了?”她抬头看他。
“一起去。”崔延昭眼神发沉看着她,眼里尽是她的倒影,声音有些沙哑。
薛明英愣愣地望向他,在他灼然的目光底下,脸蹭得一红,齿咬住了下唇,躲闪着他的视线,有些明白过来,低头轻嗯了声。
见两人这个样子,倒是比此前感情还好些,秦妈妈喜不自胜,忙不迭地催着两人进了湢室。
薛明英坐在浴池边,被那人脱去了鞋履,长裙下摆沾到了浴池里的热汤,温热地贴在腿上。
崔延昭站在浴池里,替她揉按着这些日子以来走了不少路的双足,真如秦妈妈所言,在替她解着乏。
也是在解她的无措。
从进来这里开始,她就紧绷得厉害。
薛明英咬住了下唇,垂眼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心中不住地泛着感动。
才进来时不是这样的。
他将她抵在屏风上吻得很凶。
湢室里头幽微不明的烛光之下,她看见他眼底多了抹骇人红意,渴求了许久的样子,贴着她腰窝的手掌温烫,隔着衣衫也挡不住那股热度。
好像若可以,他真会一口吃了她。
她不习惯,也不熟悉这样的他,紧绷得无可复加,慌乱地攀着身后的屏风,手发着颤,几次都落了空。
见她始终无法适应,他忍着停了下来,呼吸粗重地深吸了口气,将她抱到了浴池旁,拍着她的背说放松些,他们慢慢来就是。
慢着慢着,他将她的双足揉捏地泛粉,感受到她不似方才紧绷了,便整个人站在了她两腿之间,从后缓缓拥住了她的背,微抬起头来,与她额头相触,轻轻地摩着,难耐地叫了声“阿英”。
薛明英见他挤在身前,两手紧紧攥住了发潮的裙子,被他带得呼吸也有些变了,心跳不知不觉也快了许多,嗓子干涩微痒,莫名想躲开他,却又被他抵住了额头,不得不直视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求盼之意,额头被他一点点摩得发热。
脸也热得厉害起来。
“哥哥……我……”
她才说了一句,就被人猛然凑上来,将她宛如牡丹般艳红的朱唇堵住,紧紧拥住了,圈在身前索取。
薛明英被人拦腰拖下了浴池,浅色衣裙染水后贴在了身上,将她身形勾勒得格外窈窕。
她感觉到悬在头顶上的那道呼吸一沉,抵靠的胸膛温度骤然高了几分,比浴池里头的热汤还要滚烫。
崔延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大掌完全把住了她的腰,在彻底扯下她身上几乎无法挡住什么的素裙前顿了一顿,低低问道:“阿英,你愿意的,对吗?”
他话里有着些许颤抖,甚至隐埋了他自己都说不清的痛意。
今夜之后,她便是他名副其实的夫人,即便有什么变故,即便她知道了什么,也绝对无法再从他身边离开。
若是有了孕,怀了孩子,便更是。
如此一来,他便能将她彻底留在岭南,哪怕是困住她。
她将全然属于他,再走不掉了。
薛明英只想着自己答应了他的,他待自己这么好,别让他失望才对,咬牙闭上眼,踮起足尖,整个人贴到了他身上,“哥哥,我答应了你的,就绝不会反悔……”
还没说完,便听见外头突然脚步声纷至沓来,奔走呼叫之声杂乱交织。
“走水了!”
“西院走水了!”
崔延昭没停下来。
早在她颤颤巍巍贴上来时,他的魂就丢在了她身上,只想着将她吞吃入腹,满足自己的种种恶念。
他早觊觎于她。
能等到此时,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过。
同床共枕的夜里,多少次他夜不能寐,闻着枕边幽香,隔了层被子搂紧了她在怀里,不敢多动半分。
生怕引火燎原,便要将她剥光了,一并沉沦其中。
可今日她将自己个儿全数献与了他……
“哥哥……”
薛明英听见了拍门声,在他迫人的吻势下仰起了头躲着,提醒他门外有人在叫着。
“少爷!少夫人!”
崔延昭不言,只是顺着她仰起的弧度,从下颏吻到她脆弱的喉间,湿灼地落下自己来过的痕迹,发烫的鼻息在她薄薄一层肌肤上掠过,引起阵阵陌生的震颤。
“哥……哥哥……”
薛明英瑟缩了下,听见门外传来的声响越来越大,还在叫着少爷,不由推了推他,“有人在叫你……”
崔延昭一顿,掐住她的腰往后退了些,看着她的眼中红意未褪,在她身前一声一声地喘着粗气,明灭烛光间隐隐能瞧见下颌忍耐着绷紧。
“少爷!夫人叫您去西院一趟!”
“滚!”崔延昭怒喝了一声。
活色生香的心上人就在面前,他被频频打断,只有一个念头,让这些人有多远滚多远。
这还是薛明英第一次看见他生这么大气。
但……他胸腔随着说话声震动,她感受到了方才刻意忽略的异样,他和往日比起来,正格外地昂扬着,抵着她一时难消。
她涨红了脸,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西院……二姨叫你去西院……”
崔延昭以为自己吓到了她,忍得额角青筋跃动,沉默着将她从浴池中抱了起来,送到了软榻上,拿巾子裹住了她的身形,摸摸她的脸道:“方才是我气急了,大声了些,阿英别怕。”
“不是,我没有”,薛明英才开了个头就闭口不言,还在被那异样震得头皮发麻,她没想到竟真如书上画的一样,会有那般大的变化。她手心发潮,也不知是震惊还是胆怯,许是都有,推了推他道,“哥哥先去西院罢,我叫秦妈妈进来。”
崔延昭听出她的退却之意,门外之人又在不停地叫着他,他握了握拳,哑声道了好,走到一旁拿了件干净袍子披在身上,开门走了出去。
薛明英换了寝衣后,方才叫了声秦妈妈,坐在榻上等着她来时,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她记得之前西院并未住人。
怎么会突然走水?
秦妈妈进来后给她拧干了头发,慢慢用巾子吸着水,见她问西院的事,答道:“我才听了一耳朵,是那个女客住的地方,说是底下人不小心,哪里留了火烛未灭,风一吹,就将火烧了起来。夫人已经赶了过去,姑爷也过去了,这么多人帮着灭火,想是没什么的。只是……”
“只是什么?”薛明英听出她欲言又止。
秦妈妈将她半干的发丝放下来,换了块新巾子,边道:“我看着,那位女客倒是对姑爷格外不同些,小姐得多提防着。”
“哥哥不会”,薛明英当即便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说不上来,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一样。秦妈妈,明日你帮我打听打听去,我们离开的这些日子,府里头出什么事没有。”
秦妈妈应下了,另也想着还是得多看着那位女客些,内宅里的手段层出不穷,不定什么时候就着了道,到时便后悔不及了。
想着,她又想到了留在国公府的夫人身上,当初她也觉得那位国公爷会对夫人一辈子好,临了,被那位老夫人一逼一闹,终究还是出了事。
自那之后她就知道了,再是情深意笃的人,也难说靠得住,有些时候人不知不觉就变了样,谁也猜不到。
薛明英回到房中,坐在床边等了一夜,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头靠着床柱。
醒来时顾不得脖后泛着酸,透过窗子一看,已是天色大亮。
她有些诧异,哥哥去了一整夜?火势太大了吗?
“秦妈妈!”她着急地走出房门,叫了一声。
秦妈妈赶了来,脸上怒意和不忿未消,面向她时强忍着压了下去,勉强笑道:“小姐起来了?我叫底下人打水来先洗脸罢……”
“西院那边火情很严重吗?夜半不是传来消息,说已经灭干净了?”
秦妈妈应了声,“火是灭干净了,可是我听说,那位女客自称受了惊吓,拉着夫人的手不让走,还求夫人让姑爷也留下陪她,说是她怕得厉害,只有见到姑爷,才能心安!”
说着,她忍不住啐了口道:“简直仗着自己客人身份,得寸进尺,无法无天,不知廉耻得紧!”
薛明英也变得沉默起来。
她甚至冒出个念头,这场火灾是不是那位客人刻意为之,只为了将二姨和哥哥留在西院,彻夜陪着她。
上京内宅里头这样的事,妻妾争宠、婆媳争风,层出不穷,秦妈妈和母亲闲了会议论几句,她听过不少。
薛明英抿了抿唇,独自进了屋。
西院正房里头,合起的床帐外,正围了圈正襟危坐的大夫。
从昨夜开始,这些人便奉命守在这里,以防万一。
这位娘子受了惊吓不假,是得有人看着。
穆尤珠躺在床帐里处,整整一夜,未曾合眼睡去。
她没想到那场火会起来得那么容易,仿佛有人在暗中相助般,不过一时半会就将偏房烧了个大半,惊动了整个都督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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