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内讧是怎么发生的?”
戈文咽了咽口水:“我爷爷提到了一个女人,当时山里出现了一个很漂亮的像妖怪的女人。”
就是因为之前的土匪头子死在漂亮女人上,所以戈文一直谨记爷爷的话从来不去招惹漂亮女人,但因为这个色鬼何老三还是害惨了他,他真不想死不想死。
钟离问:“这里又有什么相关的东西?”
戈文拼命回忆着小时候爷爷说过的那些话,在钟离不耐烦之前,他终于摸到了那点记忆。
“啊!我想起来了,是段家,我爷爷说自从那之后,段许就一直念叨着要来河池凤山县,还有一个什么什么元宝山,什么神庙,但是没多久就传言他疯了,他们一族也搬去内陆了。”
“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这些都是我爷爷闲聊时候和我讲的,小姐你放过我吧行不行,你大人有大量,把我放个屁放了成不,我保证不说出去你杀了人。”
说着说着,知道自己的价值已经没用了,戈文跪着爬到钟离脚边,扯着她的裤脚,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钟离又拿着匕首恐吓了一下戈文,确定他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她拿起床头柜的台灯就砸晕了他。
这一趟来广西,真的是一路倒霉,她把衣服掀起来,里面有一条狰狞的伤口,是和那个何老三搏斗的时候留下的,一路上着急也没顾上去包扎,刚刚动作大又撕裂了,慢慢渗着血。
钟离把绷带围着腰包了好几圈,怕半路松开,每一圈都拉得紧紧的,头上的冷汗直冒,等包扎完她累的不行。
从函谷关一路追到广西河池,每次都以为是最终地点,以为能结束这一切,结果还是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跟套娃似的。
她摸了摸手上的花,看向了外面漆黑一片的天空,今夜又没有月亮。
她想念月亮了。
“怎么下去这么久?”
覃序南把外卖递过去:“楼下碰到一对奇怪的男女,男的身体差,女的是个练家子,男的朝我求救来着。”
蒋昭拆饭盒的动作顿了顿。
“不过我没管他们,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别惹事别烂好心。”
刚开始吃两口,楼上就传来咚咚咚的声音,然后就开始发出一系列噪音,最后以一个很重的“砰”结尾,感觉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被扔在了地上。
蒋昭忍无可忍:“你上去,让楼上安静点。”
才刚看了外面几分钟,门口被人砰砰砰敲响了,钟离冷着声音问了句:“谁?”
覃序南在外面回:“楼下的,和你商量一下事情。”
钟离打开了门,看到门口是刚见过的男人,她上下打量了一下。
覃序南也同样愣了几秒:“楼上你们这太吵了,严重影响到我们下面,不要再发出这种噪音了,不然我们直接向酒店投诉了。”
看来是刚刚收拾戈文太用力了,她冷着一张脸应了下来,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
到楼下的时候,蒋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覃序南扒拉了一口饭交代了一下经过:“楼上正好是刚刚我和你说的那对男女,有点巧。”
蒋昭听了一耳朵,没怎么在意,她在想另一件事,等覃序南吃完了,她还是把文件夹的资料递给了他。
她提前说明:“这个资料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你想清楚自己究竟要不要看。”
覃序南特别茫然地看了蒋昭一眼,还是把目光投到了这沓纸上,第一张是手写的,字体很端正。
等看清楚第一行字写的什么,他脸色一白,心跳一下子漏了一拍。
——盘小楠,自26年前假死于江口医院,后化名芹兰出现在各地。
这一句话给他的冲击力不亚于覃堂活过来扇了自己一巴掌,他一下子僵住了,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拿着纸的手也抖个不停。
颠覆,假死。
覃序南还是坚持看了下去,总不能做个糊涂鬼吧。
「1990年夏,盘小楠第一次出现在广西河池,被人注意到,此后七年,她的活动范围一直在凤山县附近。
1998年除夕,名为盘小楠的孕妇在江口医院提前分娩,历时五个小时生产后,因难产血崩去世,尸首被家属覃堂带回家。
经查证多方,提到的道士并没有在当时出现,覃堂在盘小楠死亡第八天就带着孩子离开医院了,但覃序南出生时医院的确下过病危通知书,后续不明。
2000年五月,广西河池有人看到了一个行动怪异的女人,经描述长相,确定是假死的盘小楠,有人目睹她跟随一个男人进了他家。调查走访时查到这个男人姓戈,邻居称呼他为戈大,戈家是从民国时期搬到这里住下的,现在家里只剩下一个人,但查了几天找不到人,有人称他出去打工了,最后一次出现在柳州白莲机场门口,后行踪不明。
2000年十二月,柳城,盘小楠再次出现,行动线不明,动机不明。
2003年一月,杭州,盘小楠和覃堂见面发生争执,具体谈话不知,知情人爆料,他们言语中谈及“儿子”“命”“长生”“不行”“来不及了”等词语。
2005年,覃堂借出门找大师为名,前往河南函谷关,同时,有村民看到盘小楠曾出现在附近。
2010年,十万大山,有采药人救了一位不慎摔下山的女游客,养伤一年后,消失。
2015年,覃堂去往广西柳城,来到当铺典当了东西,后东西被盘小楠买走。
2017年,盘小楠再度出现在函谷关,身边跟着一位年轻男人,年轻男人身份不明,且自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2018年,盘小楠和一位三四十岁的男人被人目睹出现在杭州,男人身份不明且警惕性极强,他们当时是来杭州找人的。
最后一次出现,是六年前,在仁心医院住院部507病房,她独自见完覃堂后掩面离开。
自此,盘小楠再次不知所踪。」
还有剩下的纸是那些知情人的手印签字以及相关照片,像是那种证明确定真实性的来源依据,深刻表现出提供资料人的严谨性。
覃序南像看不懂字一样把资料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沉默了一会才问:“这资料哪来的?”
“付钱找人查的,正确性有保障。”
覃序南哦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道:“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真的。”
接着他转头看向蒋昭:“你今天犹豫了一会儿才给我是因为怕我情绪太激动搞坏事情吗?”
蒋昭只看着他,不说话。
“我其实,对我妈,没什么印象,都是我爸给我讲的那些事让我在脑子里想象出来的,不过听外婆的故事里,她也不是那个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人,自然也不是为了孩子就放弃她自己,这挺好的,至少她还活着,我爸也知道她活着。”
“我爸死前还见过她,那个时候来医院看的人很多,没准我也见过她,只是我认不出来人。”
“就是,怎么说呢,怪挺没劲的。”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蒋昭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也理解一点点,她抽了张餐巾纸递过去。
等他情绪平稳了一些,她才开口:“你妈妈逃离这里之前和我阿嬷见面过一段时间,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你身上的那个诅咒按盘昌说是酿鬼人带来的,我虽然云里雾里,但阿嬷肯定知道的很多,她应该是会解了你妈妈身上的那个蛊诅咒,所以盘小楠才会觉得时机到了。”
覃序南皱了皱眉:“那我身上的这个诅咒又是哪来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还是什么都理不出来。
刻意的安静中,蒋昭突然笑了一声,她理着额前的碎发,好声好气地和覃序南说:“不要着急,这才是第一个地方,还有两个呢,总能知道的。”
明明是安慰的话,但覃序南却觉得这话是从她嗓子眼里抠出来似的,每一个字上都带有极大的怨念。
蒋昭曾经说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两个字——真相,所有事情的真相,但前因后果她并没有说出来,覃序南呢,也并没有去问,她不说自然也就不问了。
但是从现在这个表现来看,这个真相或许可能最后并不尽如人意,就像自己身上的诅咒究竟是怎么来的?为什么非要指引自己到这边?盘小楠是真的像覃堂所说的那样爱着他吗?
蒋昭也并没有等覃序南回话的意思,她继续笑着,指了指门说:“你去楼下找人拿条被子进来,今天晚上你打个地铺睡。”
覃序南刚打开门,一样熟悉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是之前被他还回去的神像,摆放的位置刚好可以让神像嘴角带着笑注视着他,怪瘆人的。
“蒋……蒋昭,这个神像,它又回来了。”
蒋昭推开了堵在门口的人,看了看那个神像,也不去碰它,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让覃序南大惊失色的话。
“哦,你之前碰过它,它能找到你的气息,所以会一直跟着你。”
之前她不是也一起那个,诶等等,覃序南回想了一下,之前那些东西里,好像蒋昭就这个神像碰也不碰,她早就知道了,可是为什么……
察觉到覃序南的低气压,蒋昭脸上挂着无辜的笑,解释道:“毕竟你好用听话啊。”
覃序南心里翻了个白眼。
“拿进来吧,或者你想下次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让它突然出现,都可以,随你。”
皱着一张脸,覃序南还是把那个神像拿了进来,用黑袋子一装扔到了地上,眼不见心不烦。
******
覃序南睡在地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太多了,他现在摸到了被子才隐隐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本来以为今夜没有月亮。关了灯房间里也会漆黑一片,但还是有点隐隐的光从窗户照到了覃序南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睡得太多了,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蒋昭悠悠的声音从床上传来:“睡不着觉就滚出去。”
覃序南这才僵住不动了,但也实在睡不着,有些无聊,他尝试性地轻声喊了一声:“蒋昭?”
没人应。
他又喊了一声。
蒋昭冷笑着坐起身:“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自从和蒋昭坦白之后,覃序南总觉得自己和她是一伙的,就是有一种其他人被我们两个人排除在外的感觉,只有我们两个是同伴。
他大着胆子问:“要是你找到真相了之后,你还能带我去见见外婆吗?”
“不知道,没想过。”
覃序南的脑袋从地上探了起来:“你都没想过知道真相之后要干些什么的吗?”
“那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覃序南不可置信地说:“应该也不久啊。我就经常想要是我能活很久的话,那我就要去苏州,看看那的园林艺术,这几年一直在广西看各种山,很少见到那些江南春色了。”
床上的人并没有回话。
但覃序南知道她并没有睡,于是他接着问:“那现在,蒋昭你要是知道了真相之后,你想做些什么啊?”
“去死。快睡觉吧你,别逼我起来让你滚出去。”
瞬间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不说就不说,干什么那么凶,还是之前那个喜欢笑讲礼貌的女人好一些。
******
在覃序南的固定印象里,浑身充满谜团的人,尤其还一个人独行的,一般都不会刻意打扮自己,都是那种干脆利落的样子,因为化妆会占去大部分时间,而且那些漂亮衣服穿起来也会很碍手碍脚。
但是蒋昭完全颠覆了他对这些的固定印象。
她总是会认认真真的编头发、化妆、挑衣服,但另一方面,她又不会刻意去照镜子,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覃序南把行李都搬上车子之后,在房间里等蒋昭收拾,今天她的心情应该很好,当然这个并不是从她一大早就开始笑来辨别出来的,是因为他发现她编头发的时候多夹了一个颜色鲜艳的发夹。
之前和她见面,她虽然会编发,但是很少会用到发饰,浑身上下的首饰好像也只有耳坠子,就算已经掉了一只,蒋昭还是一直用着那只耳坠子。
想到这,覃序南又想起自己怀里那个东西,但现在拿出来,蒋昭不会觉得他是变态吧,算了,还是不还了。
日常找理由不还耳坠子,加一。
理直气壮。
◎上面有一双脚,不知道站了多久。◎
蒋昭打算要回柳州,准确的说是柳城,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才从那里过来,又要回去,覃序南很不理解:“又回去干什么?”
“去第二个地方,傩师庙,巡山要按照顺序来。”
正和覃序南解释,车子开过酒店门口的时候,蒋昭似乎看到了一个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她再仔细一看,是一个黑衣服脑袋肿着的陌生男人。
她松了一口气,她就说,这个时候,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虽然看着路,但覃序南还是察觉到了蒋昭的不对劲。
“怎么了?”
她摇摇头,不是什么非要说出给人听的话。
******
钟离拉着头上鼓着一个包的戈文,在前台退房,这个前台昨天入住的时候就输信息资料慢的很,今天退房也磨磨蹭蹭的。
戈文萎靡不振地站在那等着,钟离摸了摸后腰,坏了,昨天用完匕首好像东西没拿下来。她和前台说了声忘带了东西上去一趟,眼神上下看了看戈文。
戈文赶紧表忠心:“我一定在这等小姐,我跑一步我就是狗娘养的。”
等看不见人了,戈文转头就冲出酒店门,完全不顾后面前台在那喊:“客人,您的身份证……”
得跑,跑了才能活下去,戈文满脑子都是何老三死掉的可怖模样,他不想自己也那样死掉,跟在那个女杀人魔鬼身边,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自己没用而被杀掉的。
他不顾街上的人异样的眼神,一路狂奔回家,快到家的时候才想起来得隐蔽些,害怕邻居什么人问东问*西的,他轻手轻脚从后墙翻进了进去。
一进家里,他就找准目标把家里那些藏起来的金子和钱都收了起来,抓起几件衣服塞进袋子里就往外跑,连一秒钟都不敢耽误。
但戈文跨出门的那一刻,突然想起来自己爹之前嘱咐给自己的那个木盒子,想了想,还是咬牙进去把柜子移开,下面有个藏起来的地洞。
他用手一撑就翻了下去,在里面动作快速地翻来翻去,快点快点,那个女人随时会追来,但想得越急就越找不到,他咒骂了一声。
这么着急的时刻,戈文却突然想起来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夜里,自己那个时候才十岁左右,自己那个爹,戈大,领了个女人回来。
自从家里妈妈跟着一个外地人跑了之后,时常有那些碎嘴的邻居在戈文耳边念叨:“哎呀你就是没妈的野孩子了”“你爸迟早找个后妈,后妈哪有好的,你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了”“对嘞,到时候连个窝窝头都没得吃,天天饿肚子”……
于是,小小年纪的戈文对那些和戈大离得近的女人充满了厌恶感,每次都做出一些恶心人的事情,戈大后来也明白过来了,自己儿子不愿意要个后妈,也就渐渐歇了找女人的心思。
这个夜里来的女人,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是一眼望过去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如春风拂面。戈文可不管顺不顺眼,只要和戈大扯上关系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不准进家门,自己可不想受后妈的苦。
他自然而然又耍起之前的那些小手段,但这次戈大却狠狠地揍了他一顿,那个女人也完全无视了他,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戈文记得当时戈大对那个女人很是尊敬,称呼她“芹小姐”。
那位芹小姐应该身体不太好,谈话间时不时咳嗽两声,被赶进卧室的戈文还暗戳戳地趴在门的缝隙上偷听。
芹小姐开口:“只要你能找到当初的段家后人,什么价钱我都能出得起,钱、房子、女人都可以,何况,这么多年你们一家都不离开这也是因为那件事吧?”
那件事?是哪件事?戈文听得稀里糊涂的。
戈大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说:“我真的不知道段家在哪里,他们很久前就已经搬离这里了,我和他们那个时候就断了联系,芹小姐,那些事情我爸也没怎么告诉我,前些年他死了之后就更不知道了。”
“你也不想你儿子继续你的日子吧?”
戈大的声音很是凝重:“你……”
可惜的是,戈大这个时候说的话声音都太轻了,戈文伸着耳朵却什么都没听见。
芹小姐继续劝说:“我有办法在那个时候护你儿子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里他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像你一样的问题。你知道的,这种事情,能有二十五年安稳日子过已经很不错了,你考虑一下,明天给我答复,我还住在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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