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有命(谋青)

“这世上还有这种蛊虫？”
蒋昭笑了一声：“当然有，蛊师被人害怕就是这个原因，但我不喜欢这个，所以我大部分可以害人的都是阿嬷那留下的。”
“这个蛊虫还能一代一代传啊？”
听到这个问题，蒋昭条件性地回：“怎么不能……呢？”
等等，对啊，为什么阿嬷的蛊虫她可以用？
“可能因为我之前吃的蛊虫里有她的血肉，那些蛊虫把我认成她了吧。”
覃序南摇摇头：“要是这么简单的话，那岂不是吃掉蛊师的一部分就能无痛拥有一群供自己驱使的蛊虫了？”
蒋昭的身体僵了僵。
“那也许是因为她在我身体里？”
覃序南认真想了想：“你阿嬷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态在你身体里的？会是传说中的灵魂吗？但人死后真的会有灵魂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蒋昭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覃序南边理着旁边的纸张边和蒋昭对着话：“要不要让谢乐山用神眼看看？”
“都那么久了，他在我面前开过那么多次，就像上一次假蒋昭出现的时候，他的神眼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是算了吧。”蒋昭否定了这个答案。
“那下次，那个假的再出现的时候，你有什么要我问她的，没准我可以从她那得到解决办法。”
蒋昭想了想：“没什么好问的，她要是真想说，你不问她也会说，要是不想说，你怎么问她也不会说的。”
在这个时候，强荣过来通知：“钟离小姐说她已经做好了，傩师让你们一起过去应付一下段家，毕竟上次和段家交流的是蒋小姐和覃先生。”
“我们收拾完这里就去，也就几分钟。”
覃序南加快了手上整理东西的速度，蒋昭也开始把散落的纸张归拢起来。
但在蒋昭拿起最后一张打算压在最上面的时候，她余光中突然瞥到了上面的内容，这是之前覃序南打过草稿的一张纸。
重要的是上面的内容，之前整理的时候她只觉得哪里都不通，但现在看过去，思路却一下子豁然开朗。
“覃序南。”蒋昭把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你看你在这张纸上写的。”
覃序南看过去，一共是三行字。
第一行写着：神农，黄帝，炎帝，大禹。
第二行则是几个人名：女娲、夸父、女尸、丹朱，只是每一个人名旁边还多了一个词，分别是十肠、山水桃林、草、鸟。
第三行写着：十巫，夸父之山，十日，天旱，战乱……
“这是我之前写山海经整理出来的。”覃序南回想了一下，接着说，“第一行是真实存在的人，第二行是那封信里提到的，第三行就是在书里比较特别的。”
蒋昭也仔细回想着之前在山海经里对西王母的介绍，突然灵光一闪：“有没有一种可能，《山海经》里的那些人兽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有历史记录的真实存在的人，一类是女娲那种变成万物的神。”
“分成两类又怎么了呢？”
“等等，我想想，我想想。”蒋昭试图把所有事情都连起来，“因为现在看，活下来的就是第一类啊，而西王母则完全不属于第一类，她的形象是神，却又没有变成什么万物，但是她依旧活下来了，还拥有了不死药。”
覃序南一时间没理解：“然后呢？”
“然后？”
蒋昭兴奋的心冷静下来，一脸疑惑地开口：“所以西王母拼命藏着的是不是就是这个秘密？”
覃序南试着联系起来，但最后还是没办法：“但是，西王母活下来就活下来了，她为什么还要说自己有什么长生不死药，引得大家都想找到她，照理说，这种情况，她应该藏着掖着，恨不得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才对吧。”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而且，在周穆王和汉朝都有她出现的史书记录，这个做法更高调了，她好像并不怕自己的身份被别人知道。”
蒋昭把那张纸压在了那堆东西上，叹了一口气：“山海经时期的事情，现在怎么可能找得到证据，都是后来的猜测。”
覃序南转过身把整理好的资料装了起来，回了一句：“至少，西王母并不想长生种被人发现，她越不想就说明这件事越有可能和她藏着的秘密相关。”
“呀！”蒋昭这个时候却突然叫了起来，她一脸郑重地看向覃序南，“我一直都没记起来问，谢乐山的那个长生种现在是被封印着还是已经解开封印了？”
没等覃序南回答，蒋昭继续说着：“要是它已经解开封印了，那就是在村子里我们打架的时候破开的。西王母能布置下这个千年计划，肯定是对那个封印信心满满，怎么可能靠我和谢乐山两个人就破开，而且，那还是在我加固封印之后。”
说到这里，蒋昭背后一凉。
覃序南说出了那个可怕的猜测：“谢傩师一脉的长生种非常不对劲。”
蒋昭一下子坐回凳子上，揉了揉眼睛：“钟离之前说过，长生种是能够学习我们的语言并且和我们对话的，杨清嘉的记载里也写到她觉得这些长生种是巫族，那么……”
覃序南接上了她的思路：“也就是说，我们这一路上都完全忽略了这些具有思想的长生种。”
【作者有话说】
钟离和沈诀这一对，从一开始就是个悲剧。
他们的悲剧在于没有见到面，所有想象过的幸福戛然而止，直到两个人面目全非之后才迎来了他们说好的重逢。
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在想钟离人物小传的时候，我只有一个词能来形容她——安静。痛苦的事情太多了，她说不出来也没办法释怀，所以能做的就是沉默，她是四个人里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
还有，郑通，zhengtong，zhong，钟。
其实，这本书还有个彩蛋来着，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快住嘴！不许剧透了！！）。

◎依蒋昭看，这第四家还能这样稳定传到1905年才是不可思议。◎
谢乐山和钟离在帐篷里等了半天，那两个迟到的人才来，并且面色都不太好看。
他问：“你们俩干什么去了？”
蒋昭疲惫地回：“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吧，回头再说。”
谢乐山瞥了她好几眼，咳嗽了几声，这是要讲事情的前奏了，他也不废话，直接说：“钟离的东西已经做好了，等会你们是要主动给那一支段家的，还是假装让他们偷走？”
蒋昭思考了片刻，选择了前一个：“主动给和他们主动偷对那一支段家而言就是会不会多检查检查的区别，多检查几遍他们才中招得深。”
“也对哦，既然这样，就直接让我手底下的人送过去就成。”谢乐山干脆利落布置好这件事，接着又说，“现在是你先说你们俩的事情，还是等我们上山回来之后才一起把知道的事情都再次对一下？”
“回来再说吧。”
“行。那我们现在就上山，我带几个人一起上去，之前他们只收拾了一下骸骨，其他都没动。”
几句话之间，四个人就立刻准备出发了。
第四家的村子还是和他们离开前一样，几个人先是打算把除了祠堂之外的地方都搜一边，再去祠堂找找线索。
覃序南再次来到这里，想起的是之前看到过那些鲜活的尸体，那些瞬间失去皮肉只剩下白骨的尸体，但其他人都在认真搜寻着，他只好把这种难受的感觉压下去。
在他不远处的蒋昭察觉到了什么，走了几步过来，看了看远处的两个人，低声问：“你脸色怎么这么惨白？”
“没事。”覃序南强撑着。
蒋昭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不信任：“要是实在不行的话，那就你再缓一会。”
覃序南突然笑了起来。
“你又莫名其妙笑什么？”
覃序南好声好气地说：“对不住，我的错，我没什么事，只是不太习惯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尸体。”
“真的没什么事？”
“没事，我确认。”这个时候覃序南突然冲她眨了眨眼。
蒋昭面无表情地继续回去翻屋子，但就在覃序南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嘴角弯了弯。
没翻多久，钟离在远处喊了一声：“我这有东西。”
谢乐山让手下人继续翻着屋子，他们三个人倒是停了手里的动作，往钟离的方向靠了过去。
钟离指了指地上那堆东西说：“这间屋子好像是那个族长梅青的房间，里面有很多关于她的东西，有一本她自己记录的有点像研究手册的书，藏得很隐秘。”
蒋昭满脑子：嗯？过去的人都这么喜欢写笔记的吗？
覃序南问了一句：“研究什么的？”
“只写了一个编号01。不知道什么东西。”
谢乐山凑过去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还是繁体字。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先看？看完和你们说。”
三个人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地方。
谢乐山快速把整本册子翻了一遍，再抬头的时候，神色激动：“这是梅青记录的关于那个长生种的册子，你们说有不有趣，这个梅青偷偷和长生种沟通过好几次。”
蒋昭和覃序南对视了一眼，果然，长生种的确有很大的问题。
谢乐山继续说：“那个长生种01刚开始吐出来的都是一些晦涩语音，后来是梅青和它说多了话它才逐渐用普通话和她交流。据那个01所说，他们是上古时期的一类，也就是巫族，他们一族拥有长生不死的能力，比起其他那些拥有各种奇怪能力的神，他们在上古只是一个普通的部落。”
“直到某一天，一个半人半兽的女神灵突然来到了他们的部落，试图屠杀他们，但拥有不死之身的他们死了就活过来，接着他们就被那个人带到了一个洞穴里被关了起来，再接着就和之前你们那个杨清嘉记录的差不多了，最后他们被分别关在了不同的山里。”
蒋昭听完这一通，和没听过一样：“这……这个01号就知道这么多？甚至他们连抓他们的是西王母都不知道？”
“别着急啊。”谢乐山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还没说完呢，这只是那个01号自己说的，接下来就是梅青的视角了。”
“梅青是从西王母的角度来看的，她把这个关押巫族的事件称为李代桃僵，但是这个李代桃僵具体的事情她又不知道，上古那些事传下来到她这已经都是打了折的。”
蒋昭想了想封闭的盘瑶，为了族人一代一代传下去的傩师，还有被蛊虫控制的酿鬼人，其他三家都有不同手段被迫把东西都传下来，还一点都没少。
而反看第四家他们的生活方式，没有诅咒，没有弱点，没有被控制，还可以和外族人通婚，不限制他们的出入，传下来的东西自然少。
依蒋昭看，这第四家还能这样稳定传到1905年才是不可思议。
谢乐山说累了，缓了缓再继续：“梅青他们这一族的确就是西王母身边的三青鸟的后代，拥有可以控制空间的能力，但传到梅青这一代，这种能力已经很弱了。也因为还有这个能力，所以梅青才能时不时跑到关押01号的地方和它聊天。”
“再然后，就是她对长生种做的一些实验，比如，割一片01号身上的肉给自己吃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反应，或者是试图像西王母之前做的那样反向把巫族从这块类石头的东西提取出来，但也没什么进展。”
说到这里，谢乐山又把那本册子翻了翻：“哦哦哦，还有一些那个01号说出来的一些词，死亡，新生，连绵不绝的下雨，凶兽，梅青在这些词旁边写了批语——山海时代，万物动荡。”
“关于01号能活这么久，梅青也觉得很有研究价值，01号回答说这是他们族人生来就有的能力，但如果不死再加上族群绵延，巫族岂不是靠人海战术就能把别人耗死了，01号则解释说他们不会繁衍，生来就只有这些人，另外，关于繁衍，巫族知道的只有女娲那一派的人兽可以。”
喋喋不休讲了这么多，谢乐山从手下人那拿了瓶水起来喝。
剩下三个人都在原地思考着，这知道的东西看似和他们要找的真相相关，但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边角料，对核心并没有什么补充。
谢乐山猛灌了半瓶水，看他们都不说话，他自己开始分析：“至少，我们知道西王母铁定不只是因为那个什么长生了，也许上古时期还发生了其他什么重大的变故，所以西王母才把这些巫族关起来的。”
覃序南在旁边补充：“你们有注意到吗？那个01号说的话里根本没有西王母在他们身上找不死秘密的事情，甚至于说西王母可能个根本就没有研究过长生种。”
谢乐山原本竖起耳朵在听，但还是打断了他：“你说的不对，不然梅青怎么写说要和西王母一样从长生种里提取东西呢？”
蒋昭趁两个人对话的功夫把那本册子又翻了翻，打断了他们的话：“梅青写的意思应该是要学西王母把那么多人融成四块石头样子的那种，她想反方向把巫族提取出来。”
这话一出，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之后都点点头，有些道理啊。
基本不说话的钟离这次反而问了起来：“梅青写的李代桃僵究竟是什么意思？”
蒋昭摇摇头：“册子里没展开。不过，既然都是李代桃僵了，那么必然有李树和桃树两样东西了，西王母肯定是其中之一，但另一个究竟是谁？”
说完这话，蒋昭却陷入了沉思，她总觉得这个李代桃僵有点眼熟，但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没看到过。
“会是巫族吗？”覃序南猜测。
谢乐山摇摇头：“但还是说不通啊，西王母替代巫族干什么呢？在上古时候，西王母的地位才更高一些吧，毕竟她都能掌刑罚，而且，巫族除了能长生不死之外有什么值得西王母代替的？”
四个人整理到这里，又卡住了，有种还缺少一点信息就能知道完整经过的感觉。
强荣带着几个人过来汇报：“傩师，都搜过了，没什么东西，大部分都是腐坏的家具。”
那就还得去祠堂一趟。
四个人又径直走向祠堂，祠堂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墙皮都翘起了好几块，里面的布置却和之前他们在第二空间看到的差不多，没什么特别多出来的东西。
蒋昭回忆了一下之前梅青按下手印的位置，蹲下去也同样用手到处按了按，但没有什么反应，她熟练地割了自己一刀再把手重新按了上去。
整个祠堂寂静无声，她幻想中的画面并没出现。
看来必须以梅青的血才能开，但是梅青已经化成灰了，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谢乐山让手下人去处理骸骨就是把他们全烧了再埋在一起。
这时候，覃序南突然大喊一声：“你们快看！”
几个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在祠堂的房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牌位。
谢乐山跳了几下上去把东西拿了下来：“是梅青的牌位，上面有血。”
之前谢乐山第一次进祠堂看到那许多牌位里空出了一个位置，他以为这是给梅青留的，但是因为她死的太突然加上村子所有人都没了，所以没有能把牌位做起来。结果，现在看看，应该是每一任族长在死之前就自己做了牌位。
蒋昭接过牌位，面对着被渗入木头的血迹毫无办法。
谢乐山反应过来，把牌位又接了过来，用之前提取蒋昭符文上血的方法把血提取了出来。
蒋昭把血抹了一手，再次按上了那个地方，久久没有任何动静，她正要松手的时候，祠堂靠近这个地方的那片地板突然咔嚓一声，紧接着出现了一个仅供一个人通过的洞。
覃序南拿着手电筒往下面照着，转头说：“是一个地下通道，看样子应该不是很大。”
蒋昭有点懵，这个按钮应该出现有关于之前梅青放长生种的地方，但现在出现了个地洞。
其他三家把长生种藏的连自己人都快找不到了，结果这个第四家就大大咧咧放在一看就知道最有秘密的祠堂下面。
想归想，四个人计划了一下，还是决定就派两个人下去，两个人在上面接应，免得一下子全栽下去了，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蒋昭因为手上的血被迫留在了上面，钟离呢，她没有那种想下去的欲望，于是两个男生就打着手电筒一个接一个慢慢走下去。
这个地下空间很久没人进来了，空气里都漂浮着一些稀碎的灰尘，到处都黑沉沉的。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卷开始啦，嗯，应该是最后一卷了，快到尾声啦，呜呜呜我好舍不得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