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不是一个瞬间的过程,是慢慢发生的,这也给了西王母时间,她仔细搜寻着那些能够活下的东西,要挑一些不是特别重要,但又不会被落下的东西。比如,只在自己区域内活动的巫族。”
“再下来,其实和之前说的差不多。西王母把所有巫族全抓了起来,慢慢地代替了他们,把自己最显著的特点全部都去掉了,只留下了巫族的不死药。也许是当年太过混乱了,西王母就这样不留痕迹地躲了过去。”
“后来,为了证明自己,西王母频繁在人面前出现,被文字记录了下来,如此,她的生死大劫才可以完全过去。”
故事讲完了,在场没一个人说话,只剩下电话那头盘昌给婆婆翻译的声音。
过了良久,剩下几个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覃序南先问:“那之前函谷关的那种卷轴哪来的?”
谢乐山接着跟上:“所以,之前那个假蒋昭说的办法是真的还是假的?”
盘昌慢了一会:“啊……什么办法?”
蒋昭眨了一下眼,开始一个一个回答:“卷轴不知道,现在的解释是当初术士沈家人留下的后手。办法倒是真的,的确也是你外公说出来的,当时很笃定。是杀死长生种,也就是能解决盘瑶现在这个境况的办法,长生种死了,那些诅咒自然也就没了。”
讲清楚了之后,又是死一样的沉默。
蒋昭倒是指了指手机,和覃序南说:“挂了吧,现在没什么要说的了。”
谢乐山却阻止了他们:“等等!那我的事情也一起顺带说了吧。”
◎这么一比,肯定是只死一个守秘人划算的多。◎
“我去问了那个我们傩师的长生种,这次带上了那个土笼里的东西,总算能听到些什么了。”
谢乐山目光幽幽地看了在场的人一眼,说道:“之前我们说的关于长生种可以被我们四家孕育这件事是真的,准确的说,那算是潜移默化,也是长生种的计划,他们打算的是学习以及逃脱。所以,我们现在剩下的三个长生种都各自有各自的不同。”
“就拿傩师的来举例吧。傩师一脉,最重要的不是面具,也不是那些衣服舞姿,而是人,准确的说,是信仰。每一代傩师都肩负着一个村落的信仰,他们日复一日对神像的祈祷也会变成一种神奇的力量,所以才出现了那个土笼里的东西。每一代傩师死后都会尝试进入长生种里,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终于那个长生种里多了很多东西,那是每一代傩师。”
说到这里,谢乐山顿了顿。
其实真相远比这个惨烈,傩师一脉是用喂养邪神的法子进入了长生种里,那些消失不见的尸骨居然真的就是祭品,而且还是傩师自己为自己选择的祭品。
确认没什么说漏嘴的地方后,他继续说下去。
“与此同时,那些长生种也在不断进化着,尤其是他们发现第四家青鸟的长生种离开封印的地方了,他们的举动也开始疯狂起来。盘瑶百年前突然发现他们守护的东西会吸取他们的生气,也是因为这个。”
盘昌在电话里问:“为什么只有盘瑶有明显的变化?”
“因为,我们的长生种现在已经是个组合体了,再怎么折腾也是白搭,而酿鬼人的,也许是因为那棵神树吧。”
谢乐山说到这,看向蒋昭,蒋昭想起之前巡山的事情,思考了一会后说:“当初西王母借由蚩尤尸体把长生种也一起偷梁换柱了进来,被镇压在神树下,这一步也许对于西王母来说真的是最正确的一步了。因为酿鬼人的长生种真的一直被压在下面,甚至有可能成为了神树的养分之一。”
谢乐山见没人有疑问了,继续往下说:“但也因为这种关系,长生种、封印和我们三家形成了一种很扭曲的关系,此消彼长,不管长生种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只要他们冲破封印,三家就会全部死。千年的时光,实在太久了些,很多东西都在变化。”
蒋昭开口:“这是你从那个长生种里听到的?”
谢乐山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是长生种里我的外公告诉我的,也不算是我外公,应该是历代傩师的意志吧。”
覃序南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要解决长生种,必须要三家的封印执行人全去死,这其中,包括谢乐山,包括盘昌,自然也包括蒋昭。
那个‘蒋昭’在说怎么杀长生种的时候,覃序南完全没有觉得她说出来的是真的办法,毕竟长生种如果只用三个人去死就能解决的话,那之前西王母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封印它们。
可,到了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完整了,结果也明白了。
他突然好茫然,听着其他三个人在说话,却始终听不清他们再说些什么。
******
蒋昭摸了摸被子,抬眼和谢乐山说:“所以,不是长生种死,就是我们死了。”
谢乐山点点头。
看起来是个糟糕的消息,至少,盘昌那边震惊到胡言乱语起来。
但这个消息对于蒋昭而言却再好不过了,她之前还在思考该怎么说服谢乐山杀掉长生种,毕竟他们的长生种里还有傩师。
盘昌自从知道什么西王母,什么长生种,什么必须要守秘人死才能把东西杀掉之后,好久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旁边的婆婆却没什么反应,好像盘昌翻译过来的那些话再普通不过了。
盘昌咬着牙开口问:“非要执行人死,那个什么长生种才能死?”
谢乐山在电话这头回答:“非要这样,不然,你们盘瑶就全都要成为那个东西的养料了。”
盘昌安静了下去,不一会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那,执行人要怎么死才能把那个长生种一起杀掉?”
谢乐山和蒋昭对视一眼,关于这一点,他们也不清楚。
谢乐山猜测:“可能不论我们怎么死都能把那个长生种一起弄死。”
蒋昭摇摇头:“那这么多年下来,长生种都不够我们杀的。一定有什么具体举动,才能把它们全部一起杀死。”
“难不成要我吞了他们?或者是什么把我们的血全涂满这个东西?”
前一句像是事到临头给出来的荒诞办法,后一句却让蒋昭眼睛一亮。
当时,在函谷关的时候,她记得,在那个长生种上的确有红色的东西,但那只是一晃眼,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覃序南突然开口,声音都感觉变了:“既然只需要血涂满的话,那是不是也不需要你们去死了?”
谢乐山嗤笑一声:“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要是涂满了血就行,之前函谷关那趟怎么死了个长生的段许。”
“世间万物,有得有失,以物换物,以命换命,这才是公平的。”蒋昭轻声说道。
“可是,凭什么是你们呢?这明明是西王母弄出来的事情。”覃序南还是依旧低着头。
谢乐山看了看这个奇怪的氛围,起身掀开帐篷打算出去:“事情讲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要各自好好想想,明天再说吧。”
蒋昭也把电话挂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覃序南这才抬起眼看向蒋昭,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角泛着红。
他固执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非要是你们呢?”
蒋昭看着他,眼神悲悯。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
末了,是蒋昭先遭不住,移开了目光,绷着的脸也一下子没了,她笑着说:“小向导,事情还没到最后啊,也许还有什么变化呢?”
“你在骗我。”覃序南凑到蒋昭旁边,声音闷闷地说,“你从一开始就决定要去死了对不对,你想把酿鬼人断在你这一代。”
“你怎么知道?”蒋昭惊了下,这方面的事情,她确认她只和钟离说过。
“为什么非要死呢?”
也许是此刻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也许是面前的氛围实在过于分享秘密了,蒋昭轻叹了一口气,示意覃序南坐过来点。
她盯着覃序南眼角的红痣半天,才缓缓开口:“18岁那年,我是在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才大梦初醒的。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不记得我在阿嬷家的遭遇,这个世界上真真正正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旁敲侧击过很多次我爸妈,他们没有一个人记得,我试图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们,但在开口的那一秒,我看着他们俩担忧的脸,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蒋昭顿了顿,她这个时候还能想起那段灰暗的日子。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和周围的人都完全不一样了,我永远没有办法回到灿烂光明的生活里,我也舍不得我爸妈再经历一次痛苦,所以我只是找了借口把话题转移了。”
但是,实在太痛苦了,太孤独了。
她想去死,却怎么也死不掉,身上不管划多深的口子都能愈合,她没有一刻比当时还要清楚,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被阿嬷亲手造出来的怪物。
覃序南怔怔地看着她,手抚上她的脸,把泪珠一点一点擦掉。
蒋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掉眼泪了,她弯了一下嘴角,但很快支撑不住,又放了下去。
“蒋昭,我们都是一样的怪物,谢乐山,我,盘瑶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蒋昭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你看,我们都是怪物,所以你不用担心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她摇摇头,来不及了,这个决定是她为数不多坚定的选择,谁都不能阻止。更何况,如果还杀不死长生种,这种循环又要经历多少呢?还要有多少个蒋昭,多少个谢乐山,多少个盘昌呢?
现在三家的所有人都想活得像个普通人一样,这个愚蠢的巡山早就该结束了。
虽然想是这样想,但蒋昭还是没把话说死:“小向导,也许我们还能在苏州一起散散步呢。”
覃序南突然抱住了她,蒋昭先是一惊,手握紧又松开,她慢慢地也抱住了对面的这个人,她听见覃序南轻轻说道:“不在苏州见面了。”
“怎么又不要去苏州了?”
在蒋昭看不到的地方,覃序南眨了眨眼,拼命把眼泪憋回去。
当初一起在河池酒店的夜晚,他笑语盈盈和蒋昭说起,他想等事情结束了去苏州看看,在问蒋昭结束完之后会干什么的时候,她当时的回答是——死。
覃序南当时还觉得这个女人脾气真是不好,才聊几句话就炸毛,但这个想法就像是回旋镖一样在现在击中了他,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蒋昭察觉到覃序南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也没执着于答案,只是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了,安静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最终还是蒋昭先拍了拍覃序南,说道:“好啦,已经不早了,我们休息吧,明天总是还有时间的。”
覃序南松开了手,沉默地把蒋昭背后的枕头抽走,轻轻地扶她躺下,把被子往上掖了掖。
“你也回去睡吧。”蒋昭冲着做完这一切依旧还在这里的人说道。
“我看着你睡,就一个晚上。”
蒋昭看了他的眼睛一眼,发现他说这句话是认真的,这件事情终究是自己理亏,所以她也只好答应。
房间的灯暗了下去,覃序南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
远在河池的另一边,婆婆专门嘱咐盘昌第二天召集族人,把这个消息全部都和他们讲清楚,盘昌愣了几秒,面露难色,最后还是答应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傩师说的,如果要杀死那些长生种就必须要守秘人去死,而如果不杀死那些长生种,整个村子的人最终都会死掉。
这么一比,肯定是只死一个守秘人划算的多。
只是,只是,盘昌是想活的啊,他从一开始就想活下去,和蒋小姐合作,也是因为想压下身上这些东西,活得更舒服些。
他真的要为了这个村子去死吗?毕竟如果自己现在不去死的话,还能活上个几年呢。
想着想着,背后传来了一阵动静。
“谁!”盘昌冷着声音喊。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旁边的屋子后面钻了出来,是盘锦。
盘昌的声音瞬间轻柔了下来:“是盘锦啊,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盘锦慢慢走近,手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扭捏了一会后轻轻开口:“守秘人,要不明天您把守秘人传给我吧。”
盘昌先是不解其意,盘锦不是这种想得到权利的人,怎么会提出这个要求,但仔细一想,他皱着眉头问:“你听到了我和婆婆的话?”
盘锦迅速抬头看了盘昌一眼,低下头继续说,声音细不可闻:“听到了。”
盘昌瞬间明白了这个女孩子在想什么:既然要死的是守秘人,那就让她变成守秘人,她去死吧。
盘昌的心闷闷的,他伸出手揉了揉盘锦的头,声音都不容反驳:“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回去吧,我们有办法解决的。”
支走了盘锦之后,盘昌抬头看了看天,今晚月亮高高悬挂空中,月光照耀着大地上的所有人,所有丑恶私心都无处可逃。
盘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走回去了。
但这一次,他的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可是情根深种,你去死,他还愿意?◎
覃序南一个晚上都坐在椅子上,怕吵到蒋昭睡觉,只是偶尔轻轻地动一动。
这样的场景,总是让他想起在河池,蒋昭为了保证他身上能够完全死而复生,于是她一个晚上都没睡。
而现在,覃序南和蒋昭角色调换了一下,心情也大不一样。加上事情发展太快,快到他好像还处在那个魇的空间里,只剩下不踏实感。
想着想着,他终于是挨不住,在快天亮的时候睡了过去,再睁眼,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这下算是彻底慌了神,覃序南浑身透露着一股慌乱感,试图冲出去找人,蒋昭正好在这个时候端着一盘东西进来。
“别担心,我只是去拿了点早餐回来。”蒋昭放下盘子,第一时间先去宽慰覃序南。
覃序南抿了抿唇,浑身丧里丧气的,和过去判若两人。
蒋昭凑近了捏了捏他的脸:“开心点,笑一笑,你笑起来才好看。”
听到这话,覃序南下意识给蒋昭露出了一个微笑。
两个人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早餐,蒋昭拿着盘子掀开帘子要出门,覃序南就一直跟着她,害怕一个眼神没注意,面前这个人就没了。
蒋昭任由他跟着。
带了个小尾巴的蒋昭先去找了谢乐山,谢乐山正好在吃早餐,见到人来了,他还热情地指了指盘子里的面包。
蒋昭摆摆手:“已经吃过了。我来是想问问,你接下来是个什么打算?”
谢乐山快速嚼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看了看时间说:“过会我就走,你们这需要人手吗?我留点人在这。”
“丰旗这些当铺的在这里就已经够了,只是做个后备人员而已,用不了那么多人。”
得到了答复,谢乐山继续拿起一个面包啃。
蒋昭却还没走,她先看了看自己身后一直没出声的覃序南,柔柔地和他说:“你帮我去我行李箱里找样东西过来,我之前那个蛊虫盒子,你慢点翻,我怕你不小心把盒子打开了。”
覃序南没动。
蒋昭继续说:“去吧,我还没那么快去死呢。”
等覃序南走了出去,蒋昭立马着急地问谢乐山:“你是怎么打算的?你确定你要去死吗?”
谢乐山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奇怪得很:“大差不差,不过,怎么去死才应该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蒋昭却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你真的确定你要去死?”
她来这就是为了确认谢乐山的想法,如果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觉得要离开广西的话,蒋昭也只能尝试着用蛊虫去控制了。
谢乐山点点头:“死我一个,总比整个村子的人全死了要好吧。”
蒋昭对这样说的谢乐山还是似信非信的,实在是这人现在的想法和之前的都完全不一样了。
谢乐山继续说:“你之前就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你会去死?所以当时在山上你才说什么把总部的职位给我留一个。不对不对,你当时应该是只确认你会去死,但是为什么……”
眼看着谢乐山再思考下去就不对劲了,蒋昭打断了他:“盘瑶那我早上打过电话了,盘昌会作为他们那的代表。只是等盘昌没了,盘瑶剩下的人都要从蛊山出来,融入现代社会,你们的人在广西很多年了,这个差事能做吗?”
“能做是能做,回头我和强荣说一声。不过,你那不是还有当铺的人吗?这方面,他们比我的人要合格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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