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盛(芥婕)

唐柠眼底一怔，花了片刻才品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盛琮的意思是，半年前他就喜欢上她了？
唐柠不知道该用受宠若惊还是猝不及防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那些后知后觉的羞涩情绪上来，她在盛琮黑沉的眸光中问道：“盛大哥，你半年前就喜欢上我了？”
可那个时候，她才来盛园。
盛琮微微颔首。
唐柠好奇而大胆道：“盛大哥，你对我是一见钟情？”
“算不上。”
盛琮勾唇，似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又很快的给出了答案。
“喜欢一个人，并不会确定到哪一分哪一秒，只是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逐渐生出情绪。”
“等真正意识到时……”盛琮意味深长道：“已经迟了。”
“要真说个开始时间，大概是你刚来盛园，努力和我保持距离、细心周到的陪伴我妈、总是四处搜寻红糖和姜茶身影的时候。”
听盛琮诉说对自己的喜欢，唐柠总有种微弱的羞耻感和不真实感。
可心底却又有股声音，迫切的催促着她继续探究。
“盛大哥，那你喜欢我什么？”
她像个好奇宝宝，问的很真诚，也很仔细。
盛琮面容沉敛严肃，“书房里的花每天都会换，一开始是香味浓郁的玫瑰、茉莉，后来成了无香的郁金香、虞美人、朱顶红、向日葵……”
“楼下咖啡盒里的咖啡豆总是满满当当，后来我妈在二楼放了个咖啡机，里面的咖啡豆也从来没见过底，连容姨都不太清楚我用没用过这个咖啡机。”
盛琮：“你没来盛园时，我每次下楼，大厅总是冷冷清清，看不见半点生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总能看见你抱着妈的手撒娇的样子，笑意总是充斥在盛园。”

第104章 比告白时更让人心动
“你没有主动去改变盛园，但因为你的到来，盛园每一天都在改变。”
盛琮说这些时，眸光一直落在唐柠脸上，愈发温柔深沉。
他不是很喜欢有香味的花，但这种不喜并不强烈，很隐晦。
他对花的喜好也从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
家里佣人换了几批，没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的，唐柠只给他换了两次就看出来了。
后续再给他的书房换花，都是添置一些没有香味的。
容姨的管理能力不算出色，全部心力又都在洛青瑶身上，很多小事情都容易忽略。
洛青瑶以前有过焦虑症，就戒了咖啡。
家里的咖啡机一直是闲置。
盛琮有段时间经常跑到楼下煮咖啡，佣人没注意这一点，有两次忘了添加咖啡豆。
盛琮还没让人去提醒，就听到唐柠专门找容姨说了这件事。
后来他妈为了气他，特意在二楼又添置了一台，但没有安排人主管。
盛园里分工明确，没安排主管的情况下，佣人是不敢乱动东西的。
结果盛琮第一次去的时候，就瞥到盒子里满满当当的咖啡豆，还都是他常喝的牌子。
他没去问是谁放的。
只记得每用了两次，盒子又再度被填满，还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台咖啡机，是他妈为了出气给他买的，连容姨都没放在心上，小姑娘却记得。
他知道，这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女孩尽可能的体贴懂事。
他没有戳破，只悄悄领了这份好心。
初来盛园的唐柠太懂事，也太小心翼翼，总是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努力出力。
自从来盛园后，每天定时上下学，陪着洛青瑶用餐，从来没有延误过一次。
她还会隔三差五给洛青瑶和容姨带小礼物，全心全意陪着洛青瑶做任何事。
怕洛青瑶出差在外孤单，唐柠会特意和洛青瑶视频电话。
她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洛青瑶情绪的不对劲，想方设法让洛青瑶开心。
盛琮人虽然不是时时刻刻在盛园，但却通过洛青瑶和容姨，一天天加深对唐柠的了解。
他看到的不止是唐柠懂事体贴，还有这份乖巧后的忐忑不安。
即便如此，她还是像琉璃一般纯粹，似明镜一般坦然。
“我妈和容姨都不是好糊弄的人。”盛琮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如果你只是会嘴上说几句漂亮话哄人，妈和容姨都不会这么快接受你。”
“你很好，好到足够让所有人喜欢。”
连他也不例外。
唐柠却听的明白又糊涂，脸颊有些发烫。
“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好……”
她做的事情这么微小，竟然也能让盛大哥喜欢上？
盛琮深切道：“唐柠，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理由。”
“看着她，每一刻都是喜欢的，视线总是不自觉落在他身上，心尖都在轻轻颤动，这就够了。”
唐柠眼睫轻颤，一颗心都在疯狂跳动。
盛琮的这句话，比告白时更让人心动。
谁说看起来古板严肃的盛大哥不会说情话的？
他一本正经说起情话来，这世上没有人能抵抗得了。
盛琮趁机把唐柠揽入怀里，顺势问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这么快答应我？”
“我还以为……”
还以为唐柠会嫌弃他年纪大，会顾忌两人的身份不肯答应。
盛琮甚至做好了唐柠要回去问他妈意见的准备。
谁知道，小姑娘当即就答应了他。
这对盛琮来说，也算是一大惊喜。
唐柠被盛琮的话吸引，没注意到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姿态也从疏离变为暧昧。
“以为什么？”唐柠：“以为我会拒绝你？”
盛琮：“嗯。”
唐柠在心里小小的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坦白。
“盛大哥，你还记得来京城前我和你说的话？”
盛琮记性很好，“你是说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唐柠点点头，“我说的遗憾有两件事。一件是见司老太太最后一面。第二件……”
唐柠看着盛琮的眼睛，认真又大胆道：“就是告诉你，我喜欢你。”
“多久了？”
面对唐柠的告白，盛琮问的更直白。
唐柠被问的一愣，仔细想了想，“我也说不太清楚，还是司女士这次警告我，我才认识到自己……是喜欢你的。”
“就像盛大哥你说的，喜欢不是哪一分哪一秒产生的，而是早就存在，只是忽然有一天意识到它的存在。”
盛琮在感情上，明显占据主动位，如他温润气度下的强势。
“你今天飞奔过来，是准备和我告白？”
唐柠瓷白的脸颊又浮了一丝绯色，整个人像是夏日的碧荷，亭亭玉立，眉眼动人。
盛琮轻笑了声，“幸亏我早一步开口。”
唐柠：“……”
见小姑娘脸红，盛琮忽然有点想逗逗她。
“如果觉得有遗憾，我可以忘记刚刚的事情。”
唐柠看着他的眼里有些好奇，没太懂他的意思。
盛琮：“你可以再和我告白一次。”
唐柠的脸唰的一下红的滴血，眼眸水润润的，扭开头轻声道：“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盛琮失笑，“这也叫欺负人？”
唐柠点了点头。
盛琮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沉缓的声线里透着宠溺：“那就不欺负你了。”
唐柠脸更红了，心肺像是被火炙烤一样，人都轻飘飘的。
唐柠指尖无意识的拽住盛琮的衬衣，“盛大哥，我们在一起的事情……能不能先不和洛姨说？”
“我怕她接受不了。”唐柠轻声道：“尤其是有盛君的前车之鉴。”
盛琮其实想说他妈早就知道他对她的喜欢。
但不知道想到什么，他选择了沉默：“所以你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在交往？”
唐柠：“只是先瞒着洛姨，等有时间了再慢慢告诉她，好歹给洛姨一个接受过程。”
盛琮知道，他妈在唐柠心里的地位很重，或许比他还要重要。
唐柠也觉得自己的提议有点过分，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交往一段时间，培养培养感情，等我们对彼此双方更了解更信任，再去告诉洛姨，也算是对自己和家人负责。”
她眼睫轻颤，眸光水蒙蒙的，“盛大哥，可以吗？”
盛琮眉梢微挑：“那我们算是地下恋？”
唐柠有点慌的点头。
盛琮缓缓道：“可以。”
盛琮也没想到，他这辈子还有赶时髦的机会。
唐柠悄悄松了口气。
此刻唐柠还没意识到对面的男人已经不再以兄长的身份和她相处，而是恋人。
男人身份定位不同，行事作风也截然不同。
盛琮又问：“那能让其他人知道吗？”
唐柠沉默片刻：“刚刚江秘书和仲瑶都看到了……”
她也没准备悄悄摸摸的。
盛琮：“所以我还是能见光的？”
唐柠低着头，试图用数羊的心态来蒙混过关。
“只要先不让洛姨知道就行。”
这是唐柠最后的底线。
盛琮沉声应了一句：“懂了。”
下一秒，唐柠面颊上涌现一股温热。
她满脸惊讶抬头，对上盛琮严肃正经的面容，“盛、盛大哥……”
“嗯，刚亲了你一下。”
男人说话时，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
略带粗糙炙热的触感，一直停留在那片肌肤上。
唐柠：“……”
能不能不要这么正经？
盛琮亲完她承认时的语气，像是在告诉下属我刚给你的文件盖了个章。
盛琮：“既然已经在交往，我以后会有更多的亲密接触。”
“我知道你性格腼腆，一点点来。”
盛琮：“今天是让你先适应一下。”
唐柠：“……”
谈恋爱的盛琮，好像和平时的盛琮不太一样？
晚上，唐柠洗完澡正准备吹头发，忽然接到司黎的电话。
司黎：“听说京城机场很多飞机延误，你还在京城吗？”
唐柠：“在。”
司黎：“我才知道盛琮也来京城了，他现在住在哪？”
唐柠脸上挂着的笑浅浅消失，“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打探，不像是你的作风。”
司黎沉默许久，才冷着嗓音开口：“唐柠，你不能喜欢盛琮！”
唐柠本来平静的内心霎时激起层层涟漪。
藏在骨子里的叛逆涌动，“为什么？！”
司黎脱口而出：“你们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唐柠：“当初你把我送到盛园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合适？”
“我送你去盛园是……”
“是让我去给别人做女儿的，不是做儿媳的？”
唐柠的反问充满嘲讽。
司黎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子划拉了一口，鲜血直流，痛的她一时间说不出话。
半晌，司黎沉着嗓音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你和盛琮不合适，无论是哪里都不合适！”
“他老谋深算，比你大八岁，你才多大，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还有洛青瑶，她把你当女儿养，你要是和盛琮纠缠上，洛青瑶怕是又要受打击。”
“盛家已经出了个盛君，难道你还要成为第二个盛君？！”
唐柠面无表情道：“第二个盛君又怎么样？起码我不是第二个唐允方，这就够了。”
电话那头的司黎被气的浑身血液往头上涌，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手上的手机坠落在地。
司黎焊在脸上的沉稳淡然，也在顷刻间破碎。
唐柠缓缓收回手机，眼神颓废的望向窗外。
她是司黎的亲生女儿，知道什么样的话能最轻易的刺痛司黎的弱点，让她瞬间崩溃。
一如司黎不赞同她和盛琮交往，第一时间提起的她在意的洛青瑶。
她的父亲唐允方，不只是司家的禁忌，也是司黎的禁忌。
唐柠以前好奇司黎对唐允方到底是什么态度。
几次试探，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冷待。
唐柠知道，无论是怨恨还是愧疚，司黎很在意自己和唐允方的那段婚事。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的暖气很足，可唐柠还是觉得冷。
一股寒气若有若无的从四面八方钻进来。
她抱着手机，蜷缩在沙发里。
忽然，门被敲响。
唐柠以为是公馆的管家，有气无力道：“进来！”
她还没发呆几秒，耳畔传来熟悉低沉的声调：“怎么不把头发吹干点？”
唐柠的视线看着盛琮，整个人迟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盛大哥，你怎么来了？”
以前盛琮很注意分寸和界限，是绝不可能在晚上忽然敲门找她的。
唐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在交往了，那些分寸和界限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也才注意到，盛琮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有杯白莹莹的牛奶。
盛琮：“给你送牛奶。”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顺便来看看你。”
“怎么不吹头发坐在这？”
托司黎那通电话的福，唐柠心绪有些乱，倒是忘了吹头发。
“屋子里有暖气，准备坐一下就去吹。”
她起身去拿吹风机，找到插头插进去，兴致不高的样子。
唐柠正要低头吹头发，拿着吹风机的手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
“我来吧。”
唐柠一愣，司黎带来的影响瞬间烟消云散，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这大晚上，孤男寡女。
她还刚答应盛琮交往……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唐柠望着盛琮挺括沉稳的五官，喉咙有点发干。
发呆期间，盛琮已经从她手上接过吹风机，熟练的给唐柠吹起了头发。
唐柠想去端牛奶，盛琮沉声道：“先等等，小心头发飘进去。”
唐柠乖乖听话。
她感受到男人的五指穿梭在她发间，动作很轻柔，一点点帮她把头发吹干。
男人沉冽厚重的气息穿梭在她鼻尖，将她萦绕。
耳畔是呜呜的风声，热意涌动，遮盖了唐柠面颊上的温度。
等吹风机的声音停下，唐柠小声问道：“盛大哥，你以前还给过别人吹头发吗？”
他的动作很熟练。
盛琮沉声了声，顺势把吹风机收了起来，“别胡思乱想！”
他猜到小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妈有段时间抑郁症严重，当时都是我照顾她，帮她洗过几次头。”
“除了你和我妈，我也没有伺候过其他人。”

他用伺候这两个词，听的唐柠耳根发烫：“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唐柠才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了。
盛琮明明没说什么。
盛琮：“我知道。”
他没揭穿小姑娘的小心思，反倒是沉声哄着她。
从他告白后，小姑娘就有些沉默腼腆，和他相处也没有以前的大胆和自在。
盛琮清楚知道问题在哪，所以他对待唐柠很有耐心。
端着牛奶喝了两口，唐柠才冷静下来。
看着盛琮放吹风机的背影，唐柠忽然道：“刚刚司女士给我打了电话。”
盛琮没什么情绪起伏，“你不开心，是因为这通电话？”
唐柠摸了摸自己的脸，惊讶道：“这么明显吗？”
她以前就算不开心，也不会显露在脸上。
盛琮表情淡然中透着几分严肃：“下次再不开心，也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唐柠还没来得及‘辩解’两句，就听到盛琮说：“我问过医生，你生理期反应这么严重，更要注意保暖。”
“现在是冬天，就算房间里有暖气，洗完头不立刻吹干，很容易会生病。”
唐柠面对气势强盛的盛琮，只能乖乖‘听训。’
“我知道了。”
盛琮沉敛的眉眼微微松懈几分。
唐柠瞥了他一眼，轻声嘀咕道：“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训我了？”
“不然我总感觉是你的晚辈，要听你管教训话，一点都不像男朋友。”
她眼眸亮晶晶的，乖巧中又透着点胆大的挑衅，有些跃跃欲试。
盛琮：“……”
他好像被小姑娘威胁了？
“好。”
唐柠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当盛琮女朋友的好处。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心，盛琮又道：“不过一码归一码。小事我不训你，也不管你，但是在你身体上的事情，我还是会说。”
“没有谁规定男朋友不能管着女朋友的。”
这次轮到唐柠沉默了。
以前做妹妹，要被他管着；现在做女朋友，还要被管着？
要被温苒姐知道了，怕是会笑话她吧？
唐柠果断转移话题：“你不想知道司黎和我说了什么吗？”
盛琮：“我在等你说。”
他黑沉的眸光静静看着她，耐心温润，直看得唐柠心尖发颤。
唐柠一冲动，话就离开了嘴：“她不许我喜欢你。”
说完，唐柠就后悔了。
她表现的太幼稚，像是在和盛琮告状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