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迟钝地,将侦探社自由散漫的青年,与前世记忆里支离破碎的身体,慢慢地重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江愿哭声渐渐弱下,宗原犹豫着正要上前。
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晃起来!远处的山林发出“轰隆——”的巨响,无数鸟雀惊叫着冲向天空。楼房屋顶的瓦片簌簌落下,街道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与呼喊,混杂着汽车刺耳的鸣笛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所有声音在一瞬间汇成洪流。
“地震!”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紧接着,急促的警报声在整座城市上空拉响,将所有人的慌乱情绪都推到了极点。
宗原的异能在瞬间张开,空气传来剧烈的颤抖清晰地向他传递着危险信号。
他一把拉过还在震惊中的清见,第一时间冲到江愿身边,伸出手臂将她罩进自己怀里。他周身支着一圈坚韧的空气屏障,隔绝了坠落的瓦片和震耳欲聋的噪音。他一边用手臂安抚着怀中不住颤抖的少女,一边迅速确认着四周的状况。
很快,救援人员和街道的工作人员开始疏散人群。市民被有序地引导着,沿着安全路线撤离到附近一座空旷的球场内。
这场地震毫无预警,惊魂未定的人们聚集在球场中央,纷纷拿出手机联系家人,或焦急地相互安慰。
一直等到黄昏的天色被风吹得低沉,地平线上还残留着余震带来的尘埃和动荡。手机信号时断时续,角落里有人打开了收音机,新闻播报里传来消息:鹿儿岛地区发生强烈地震,所有出港航班、新干线及长途列车已全部停运。
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里。进不来,也出不去。
江愿缩在球场的一角,抱着膝盖,沉默地望着逐渐被夜色吞噬的天空。
清见慢慢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单薄的少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江愿琥珀色的眼里全是迷茫和困惑:“清见,为什么恋爱……这么坎坷呢?”
清见脑海中浮现出她记忆里的模样,心脏发紧,斟酌着暗示:“大概是,遇到的人不对吧。”
瞬间,江愿的眼神彻底黯淡了下去。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是啊……我配不上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 清见立刻解释道,她实在没想到江愿会这样想。
“你看过《罗马假日》吗?”江愿却没有理会她的慌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个故事里,公主拥有了一个短暂的假日,但狂欢过后,最后还是要回到她该在的位置。他们曾经相遇,彼此成全,然后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真不知道那个记者,以后想起来公主,日子要怎么过……”
“不对,等等……” 清见听到一半,试图理解这其中的人物关系,表情复杂,“谁是公主?”
“他是公主……”
“他是公主?”
“嗯……”江愿轻轻应了一声,又把脸埋进了膝盖里,只留给旁人一个拒绝交流的背影。
这个答案让清见彻底哑口无言。她望着江愿的侧影,心头泛起一阵恼怒和深切的无力感,忍不住开口吐槽,“江愿,你不要太恋爱脑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她真心实意:“你特别好,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话音未落,江愿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赫然显示这是她父亲的来电。
江愿软趴趴的身体瞬间挺得笔直,她脸色煞白地和清见对视一秒。黑发少女轻叹一口气,接过手机,站起身,把烫手山芋递给不远处的宗原。
宗原看了眼来电提示,难以置信地看着清见,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划开接听键:“伯父,您好,我是宗原莲司。”
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一道沉稳威严的男声。
“嗯……好,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她的。”
挂断电话后,宗原把手机递还给江愿。视线落在她乱蓬蓬的头顶。他本想再顺势调侃一句,话到嘴边,却最终只是无声地笑了笑,那点不易察觉的心软,不自觉地溢了出来。
他借用了她们对话的比喻,声音难得地温和:“公主,你该回去了。伯父让我转告你,地震结束后,请你先去一趟东京。”
第三日清晨,交通终于恢复。
鹿儿岛机场里人声鼎沸,混杂着灾后余生的疲惫与重归正轨的匆忙。震后秩序恢复的第一天上午,通讯终于畅通无阻。
VIP候机室的电视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一则紧急新闻,横滨突发大规模异能者恐怖袭击。报纸头版上印着事发时的模糊照片,江愿在版面角落,看到了芥川和中岛敦的身影。
电话那头,芥川的咳嗽声比平时重了许多,但语气一如既往的简洁:“太宰先生一切都好。人虎很烦。在下没有受伤。”
“……嗯,”江愿沉默了片刻,“多喝热水。”
“……”芥川很久没听过这么没用的慰问了,但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在下的小号是不是你泄露的?”
江愿利落地挂断电话。
她盯着手机里沉默的聊天框发呆,不敢主动跟太宰治发消息,甚至已经把对方的Line和电话都拉进了黑名单。她有些矛盾地想——这样一来,就算是再巧舌如簧的人想要正式提分手,也是联系不上的。
通往登机口的自动步道,缓缓行至尽头。
前往东京和返回横滨的两趟航班,登机口恰好在一南一北,截然相反的方向。江愿停下脚步,向宗原和清见道别致谢。
宗原沉默地注视着江愿的背影。她汇入人潮,身影越来越远,很快就要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慌与无力感,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就好像此刻他若松手,这只早就断线的风筝,就真的要飘向一个他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清见看出了他眼底的挣扎,轻声说:“去吧。”
宗原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遥远的背影。
下一秒,清见突然极其坚定地攥住他的手,朝着江愿的方向飞奔而去。她抢在江愿踏入登机口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想问你,”清见急喘着气,但语速极快,擅自替身旁的人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你还愿不愿意,和他结婚?”
江愿 & 宗原:“诶???”
宗原震惊地看着清见,脸上瞬间血色上涌:“清见,你……”
清见却全然不理会他的插话,径直盯着江愿,语速快得近乎磕绊:“以前的事,你不要生他的气……他就是死要面子,逞着口舌之快,结果反而把自己逼到没法回头的地步。他已经知道错了,保证以后都会听你的,不会再欺负你了。他很有钱,可以给你买很多很多的珠宝,也可以带你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你不要考虑我的感受,你只需要回答,你……还愿意吗?”
她已亲眼见过结局,早已明白命运的重量。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她也不愿意让江愿再与太宰治有所纠缠,一切都应该回到正轨。
“……”宗原欲言又止,眼底翻涌着羞耻,不甘,以及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狼狈。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江愿看过来的瞬间,沉默地转过了身,留给她一个僵硬的背影。
江愿看着眼前这对行为怪异的情侣,哭笑不得,心底的郁结却奇异地被这荒唐的闹剧冲散了些许。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认真地看着同样固执的黑发少女:“清见,我怎么可能不考虑你呢?”
“……”清见的表情僵住了。
“我知道,你总是喜欢看着我,”江愿的声音很轻,却总是带着温柔又通透的力量,“可是,你自己就是很好的人啊。你太关注莲司和我的情绪了。这样说可能有点像说教,但是……清见,你多看看你自己吧。”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以前,我祝福过你们。但这一次,我想单独祝福你一个人。”
“清见,我们开学见呀。”
清见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江愿。登机口人流涌动,嘈杂的广播声遥远而喧嚣,但世界却仿佛在这一刻,只剩下她们二人之间静默的呼吸与心跳。
“好啦,你真爱撒娇。”江愿感觉到肩头的湿意,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挣脱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背。
然后,她不再停留,朝着两人挥了挥手,转身快步走进了登机口。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东京羽田机场。
江愿刚走出到达大厅,就看见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长须老人静静等候。正是雾岛家在东京宅邸的管家,山本先生。
黑色宾利静默无声地驶出机场,穿行在东京冰冷繁华的钢铁丛林间,最终停在涩谷松涛区那座被高墙围起的宏伟宅邸前。江愿上一次踏进这里,还是三年前。
山本恭敬地将江愿迎入客厅,奉上一杯热茶便不再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小姐,明天上午十点,请您前去拜访五条家的家主。”
江愿捧着茶盏,手指微顿:“……哪个五条家?”
“还能有哪一个呢?”山本低头答道,“自然是御三家的那位。”
话音未落,客厅的座机骤然响起。山本接起听筒,片刻后,将电话递至江愿手边。
“是老爷的电话。”
江愿深吸一口气,接过来。
“念念。”
“爸爸,我错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原本酝酿好的训诫还没出口,就被她这句干脆的认错堵了回去。雾岛先生的声音明显软下来,叹了口气:“你在横滨折腾的事,我暂且不提。”
“念念,爸爸知道你对能力者感兴趣,还喜欢长得顺眼的异性,这是人之常情,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至少要找家世清白的对象。”
江愿低头不语,手指缓缓转着茶杯。
许久,她幽幽开口:“我没有自保的能力,对方的仇家想要弄死我,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
雾岛先生自然知道她意有所指,只淡淡道:“如果真和五条家那样的人在一起,你倒不用担心,能威胁到你安全的人大概也不会太多。”
江愿安静地翻了个白眼。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电话线,思绪被某些遥远的记忆轻轻拉走。终于,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明白了,爸爸。我会去的。”
第16章 白日满堂的少女
初次会面的地点是对方提出的,一家藏在表参道小巷深处的甜品店。门脸小巧,被一颗歪脖子桦树完全遮住,要仔细看才能发现那块写着“白日满堂”的木牌,在风里轻轻晃着。
推门而入,店内弥漫着焙茶、和栗与焦糖的气息。工作日上午客人寥寥,除了戴着灰蓝围裙、正在熬一锅黑糖珍珠的年轻女店员,便只有一位临窗看小说的老奶奶,以及……一只相当魁梧的熊猫。
熊猫先生挤在一张显然对它而言过于小巧的椅子上,毛茸茸的前爪捧着一柄秀气的银勺,姿态笨拙却又异常认真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在吃一份堆得高高的草莓芭菲。
江愿满意地收回视线,心情不觉轻快了些。
她守着时间迟到了半小时,但显然,对方也还没到。或者,更妙一些,也许是默契地选择全程失踪。她嘴角微微扬起,慢悠悠地掀开菜单,准备点一份焙茶麻薯,再来一杯柚子气泡水。
正出神时,一片高大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笼罩了她。
“呀,让你久等了。”
一个略带轻佻的、含着笑意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江愿抬起头。来人有着一头雪白蓬松的短发,黑色眼罩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一抹弧度微妙的薄唇。青年身形高大得惊人,宽肩窄腰,几乎要碰到天花板垂下的装饰绿植,投下的影子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江愿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缓缓站起身,礼貌地行礼:“您好,请问是五条君吗?”
“不是哦。”青年懒洋洋地否认,然后伸出手指,“五条君是那边那位。”
江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视线与熊猫憨厚的黑眼圈对上。
“他呢,比较害羞,”白发青年的声音里充满了“体谅”的意味,“不太懂得怎么和可爱的女孩子说话,所以就拜托我这个朋友过来,先和你聊聊。”
“原来是这样。”江愿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质疑,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她重新坐下,甚至还朝熊猫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意,“那么,该怎么称呼您呢?”
青年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长腿随意地交叠,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占据了这片小小的空间。
“叫我悠仁就可以了。”
他单手撑着下巴,身体前倾,一股清冽好闻的气息伴随着他的动作扑面而来,“怎么样,对他印象如何?”
江愿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五条君比我想象中……要魁梧不少。”
“噗。”白发青年似乎被逗乐了,肩膀微微耸动,“是吧?所以说,五条悟有什么好的?你也看到了,他只是一只熊猫,虽然家里有钱,但沟通起来都这么费劲。”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上了一丝引诱的意味,“不如,你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这位名叫悠仁的青年声音十分悦耳,像低沉醇厚的大提琴,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十分抱歉,能与五条君会面,我深感荣幸。但是我必须坦白,如果你们关注一些娱乐八卦的话,应该知道我有一位正在交往的男朋友。”
她顿了顿,真假掺半地撒谎:“虽然……我也不确定,这段关系是否仍然续存。但是,他想分开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是个不良少女,还恶疾缠身。总之,这次会面是家父的安排,我无法拒绝。浪费了你们宝贵的时间,我真的非常过意不去。”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如释重负的声音。
“啊——太好了!”
那只熊猫“啪”地一声放下了勺子,用一种粗犷的少年音喊道,“你总算说出来了!这破差事可真够无聊的!”
江愿:“?” 她疑惑地回过头。
“雾岛江愿,对吧?”
对面的白发青年,也就是“悠仁君”,身体向后靠去,双臂舒展地搭在椅背上。
他明明戴着眼罩,江愿却感觉到一双无形而锐利的眼睛正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声音里充满了玩味,“有点意思——你有什么恶疾,说来听听,哦对,你还有个恋人,来来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
“我才是五条悟。惊喜吗?”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又恶劣,“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恭喜你,过关了。”
江愿沉默了两秒。
她只是临时撒了谎,对方却是实打实带着熊猫出场的怪人,想必很是难缠。她飞快在脑中搜刮小说中唬人的设定,面不改色地叹息道:“我这个恶疾吧,学名是'身体完整性障碍BIID',会极度强烈地希望切除自己健康的身体部位,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精神疾病。”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特意补充了一个细节,“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裙子下面的这条腿,已经是义肢了。”
“诶——”五条悟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甚至带着一丝跃跃欲试,“那你现在想切哪里?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了,”江愿莫名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赶紧抬手拒绝,尴尬地找补道,“其实,我最近体检显示,五脏六腑都有点不太健康,大概……只能考虑简单理个发这样……”
五条悟若有所失地“啊”了一声,遗憾地向后摊开手:“哎,那我就帮不上忙了。剪头发我不擅长,”他话锋一转,又变得热情起来,“不过——我可以推荐一家理发店,就在这附近,手艺精湛,服务态度特别好。”
江愿松了口气,礼貌地回应:“……好的,谢谢你。”
“嗯,不客气。”五条悟慷慨地摆了摆手,他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将话题自然地引向下一个,“那接下来,聊聊你恋人的部分好了。”
“五条君,我这边大致的情况你也了解了。”江愿顿了顿,斟酌着措辞委婉开口,“至于其他,是我的私事,恐怕……”
“唉,别那么见外嘛。”五条悟打断了她,理所当然地说,“作为你的相亲对象,关心一下你的健康和情感生活,不是很正常吗?”
五条悟的逻辑缜密,还自成一派。
一个接一个语言陷阱抛出来,三言两语就把江愿绕进去,套出了不少话来。
江愿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对方精准地拼凑出她当前的情感状态,这位少女正疲于处理一个总是失踪的恋人和一段正在边缘摇摇欲坠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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