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去拉,”他非但不怕,反而饶有兴致地怂恿道,“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侦探社里谁会帮你。”
他顿了顿,用一种充满诱哄的、恶魔般的语调继续说:“哦~我听说,侦探社里有一个浑身缠满绷带,但充满正义感的英俊青年,只有他会帮你。但是呢,他是个坏东西,到时候……你恐怕要求求他才行……”
他刻意拉长了尾音,凑上去一口一口咬那只小巧红透的耳朵。江愿被耳畔酥酥麻麻的热气勾引得颤抖说不出话,干脆把滚烫的脸埋进他肩窝里,双臂主动环上了他的脖子。
两人在黑暗中的音乐厅安静地抱着。
许久,江愿蓦地意识到什么,指尖去碰早已空荡荡的耳垂——那对鸽血红宝石的耳坠,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上次和他亲过以后,这耳坠就消失了,这次更是当场人赃并获。她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太宰治。
“你,你干嘛丢掉我的耳坠呀?你心眼怎么这么坏,你藏哪里去了,快点还给我……”
黑暗中,太宰治脸上游刃有余的笑意,几乎瞬间褪去了。然后,江愿的耳垂便被尖锐的牙不轻不重地磨了一下,引来她小小地惊呼一声。
太宰治极其罕见地,听起来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笨蛋。”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第二天,白日满堂。空气中浮动着柑橘调果酸的埃塞俄比亚咖啡豆香气。
太宰治坐在窗边,面前是一杯精心萃取的手冲。他姿态闲适,修长漂亮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完全自杀手册》。高处投下的阳光为他柔软凌乱的褐发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更显得那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矜贵又冷淡,完全看不出半分昨晚的热情。
他越是平静,江愿就越是紧张。双手紧张地绞着裙角,终于鼓起勇气,探头探脑地忐忑问道:“我们……和好了吗?”
太宰治闻言,终于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他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杯,悠闲地喝了一口,然后才抬起漂亮的鸢色眼眸,故作惊讶地开口:“唉?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江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慌乱地怔住了,像一只被猎人盯住却不知该往何处逃跑的幼鹿。
太宰治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继续说道:“如果我亲你一次,江愿小姐就这么轻易地原谅我,那是不是也太便宜我了?”
江愿的委屈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她小声嗫嚅着反驳:“……又不止一次,而且你都道歉了。”
“道歉了就要原谅我吗?”
“……那你还想怎样?”
“唔,” 太宰治的手指托着下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不如说,恋爱对象动不动就杳无音讯一个月,江愿小姐还这么宽容大度,这样真的好吗?”
他话锋一转,语调里带上了循循善诱,煞有介事的规劝,“如果我是你的话,肯定会马上、立刻、毫不犹豫地跟他分手。然后找到一个家世、样貌、品行都无可挑剔的完美相亲对象,在一个月内步入婚姻的殿堂,让那个玩失踪的混蛋追悔莫及,抱憾终身呢。”
“噗——”旁边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偷笑。五条悟正用一把大银勺挖着一碗堆成小山高的草莓刨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插嘴,“妹夫说得对呀,妹妹,千万不能原谅他,这可是原则性问题!”
江愿抿着嘴,好声好气地劝他:“不要这么说……哪有那么严重。你也是因为有重要的工作嘛……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说完,转头瞪向一旁幸灾乐祸的家伙,“话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唉,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嘛。”五条悟一脸受伤的表情,挖了一大勺刨冰塞进嘴里。
“……你要么现在就回家,好吗?”江愿咬着牙说,“或者我给你三百日元,你去旁边便利店买根雪糕吃,求你了。”
“哈,我可不能走,”五条悟笑嘻嘻地说,“我和妹夫今天约好了一起去府中看赛马比赛,妹妹你可不要太缠人了,给男人一些独处空间,在恋爱中可是非常重要的。”
“??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江愿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我也想去!”
“不行哦。”
这次开口的是太宰治。他放下咖啡杯,那双鸢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眼神清明,逻辑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压迫感。
“你原谅我,原谅得太快了。这不太对吧,”他慢悠悠地说,“这样我会怀疑,你根本就不在意我这个人,你只是馋我的身子,才对我这么宽容的,是吗?”
五条悟:“唉,你这个想法很有道理唉!”
“……不、不是这样的,”江愿被这个直白的污蔑砸得晕头转向,“我喜欢你的!”她急于证明,语无伦次地罗列着,“喜欢你的头发和眼睛,喜欢你很聪明,什么都知道,喜欢你宽容善良,喜欢你温柔有耐心,还会和海鸥说话……喜欢你站着,坐着,不说话,说话,我都非常、非常喜欢。”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滚烫,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才发现对面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五条悟停下了吃刨冰的动作,饶有兴致地挑眉打量太宰治,揶揄道:“……你这孩子,说的还是他吗?”
太宰治安静地听完她所有的理由,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哦,是吗?”他轻飘飘地反问,“那你要怎么证明?”
江愿愣住了。
他将书本竖立在桌面,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鸢色眼睛。
“我们这么说吧,小姐。如果有一天,我这张尚且能看的脸变得丑陋不堪,我的头脑锈迹斑斑,变成一个只会给你添麻烦的傻子,又或者,我就是个自私透顶、满心算计的怪物……到那个时候,你还会爱我吗?你能爱我到什么时候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笃定。
“你轻飘飘地说一句喜欢,就要别人也用同等的爱来回应你。你心血来潮在直播里告白,对方就理应答应。你想让直升机在横滨上空盘旋,它就能为你盘旋。你想离家出走,就能立刻远航到世界的任何角落。江愿,你能为你的每一个愿望,负起责任吗?”
他安静地看着她,目光像要把她整个人剖开。
“你还是个小孩子啊。”
旁边的五条悟适时地补刀:“是呢,毕竟才17岁。”
太宰治继续说:“你为我放烟花,给我送螃蟹,摘来整个庄园的玫瑰。但这些,都是你伸伸手,生来拥有的东西。而我,是你没有的东西。那么,在你得到我以后,你又准备怎么做呢?”
“对啊,”五条悟点点头,“反正花的又不是自己挣的钱。”
江愿被他们一唱一和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眼眶也微微发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宰治盯着她,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所以,你要怎么证明?”
五条悟勾着嘴,煽风点火:“就是啊,不能被她的花言巧语欺骗呢,治君。”
江愿不安地搓着裙角,内心觉得他们说得在情在理。无可辩驳的亏欠感涌上心头,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要碎掉:“太宰先生,对不起。”
“我不知道会给你造成了这些困扰。但是,请你一定相信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意犹未尽地暗暗欣赏着这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样子,太宰治的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恶劣又愉悦的弧度。表面上不咸不淡地回应:“嗯,那时间期限呢?我也不能一直等着你吧。”
“我现在就回去想,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嗯,那就拜托江愿小姐了。” 太宰治弯着唇角笑眯眯地应了一声,重新拿起了他的书。
江愿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店。
五条悟望着江愿那副像是要去奔赴战场的背影,用银勺“当当”地敲了敲刨冰杯的杯沿,转头看向太宰治,笑得一脸玩味:“这是什么?一种我没见过的新型恋爱方式?”他啧啧两声,“我可怜的妹妹,怎么就碰上你这种人呢?”
他凑近了些,墨镜下苍蓝色的六眼仔细端详着太宰治似笑非笑的脸,兴味十足。
“喂,看看你这张讨厌的脸,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太宰治翻过一页书,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他抬起眼,看向五条悟,语气幽幽:
“唔,我在想啊,五条君可千万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呀。”
“不然,你让我怎么还回来呢?”
五条悟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妹夫!真的,你这个人超——有趣的啊!”
第19章 夜莺玫瑰的少女
这个如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江愿头顶的棘手命题,从东京一路尾随她回到横滨,直到九月的风吹开白兰馆的校门。
新学期第一天,江愿约了芥川龙之介在校外熟悉的咖啡店见面。正巧赶上芥川出院,他上次电话里说自己“没受伤”果然只是敷衍,这人前前后后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大病初愈的他愈发苍白,正面无表情地用小勺一点点刮着碗里堆成小山的红豆绵绵冰,浑身上下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坐在他对面的江愿,一头耀眼的白金色长发被一支圆珠笔随意地挽起,鼻梁上架着一副与她漂亮脸蛋极不相称的黑框防近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有些涣散。她面前横七竖八地摊放着一大堆书。
四周若有若无的视线,悄悄打量着这奇特的组合。
芥川终于对那堆书感到了些许在意,随手拿起离他最近的一本,灰色的眼眸扫过封面——《苏格拉底的申辩》、《快乐王子与其他故事》、《微积分概论》、《C++从入门到精通》?
“……这些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做的功课。”江愿扶了扶眼镜,“我现在好像有点可以理解太宰先生了。人一旦过于博学,就会想死。他读了那么那么多书,难怪每天都想自杀。”
她拿起一本,喃喃自语道:“王尔德为什么要写这样的童话?他创造了为红玫瑰献祭的夜莺,却又创造了一个将玫瑰冷淡抛弃的'学生'。他在19世纪写下这样的故事,难道就是为了让太宰先生,在今年,准确来说是上个月开始,怀疑我是那样的'学生'吗?”
芥川:“……在下觉得王尔德应该不是故意的。”
“这都不是重点,”江愿抬起头,那双透过镜片望过来的浅色眸子里,是纯粹的困惑,“芥川君,人活着真的有意义吗?你说,人为什么会发出声音?自杀的时候如果叫出声来,那到底是想死还是不想死?如果写遗书的时候因为拖延症太严重,错过了死亡的deadline,那该怎么办?”
“……你冷静一点。”芥川放下书,往后靠向椅背,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现在非常冷静。”江愿的语气却带着一丝梦游般的飘忽,“你知道吗芥川君,你不在的这两个月,我和太宰先生的进度,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嗯,在下在报纸上看到了……恭喜你。”
“但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江愿的语气忽然急转直下,“时间一天天过去,太宰先生越长越帅。尤其是昨晚的烟火大会,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浴衣,衣领开得很低,虽然绷带缠着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我仔细偷看了,还是看到了锁骨的弧度,再往下是——”
“……停!”芥川厉声打断了她,仿佛再多听一个字都是对耳朵的污染,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出门在外就穿条裤子吧。说重点。”
江愿瞬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失魂落魄地趴在桌子上:“他对着我笑得真的很好看,烟花在他眼睛里炸开,比烟花还好看。但是……我去牵他的手,被他拒绝了。”
她猛地抬手捂住脸,闷闷的哭腔从指缝间泄出:“他现在让我证明,如果他变成蟑螂,我还会不会爱他……但这是一个薛定谔的问题,答案只有在观测的那一刻才会坍缩成唯一态——也就是说,除非这件事真的发生,否则他永远不会相信我的答案!”
芥川盯着满桌书本,表情一言难尽:“……那你怎么说的?”
“我问他:'那你打算变多久呀?'”
“嗯,”芥川点点头,“然后呢?”
江愿仰起头,长叹一口气:“他说所有工作日,因为周末他想留点个人空间自杀。我就跟他说,我觉得还行,但是他不能在我面前伸懒腰,更不能飞起来。”
芥川思考了一番:“人之常情。你回答得很好,那太宰先生怎么说?”
“是吧,一个完美的答案。所以他笑了。”
“但是,”江愿和芥川交换了一个仿佛在听鬼故事的眼神,幽幽地补充,“他自那以后再也没理过我……”
芥川低头咳嗽:“这是太宰先生交给你的考验,你应该自己完成。在下……也帮不了你。”
“不要这么说嘛,”江愿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本来想去找敦君商量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你更可靠。”
芥川紧绷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松动,让人微妙地觉得他有点开心:“怎么说?”
江愿一脸真诚:“他看着和太宰先生关系太好了,我怕他会出卖我。你和我关系比较好嘛。”
芥川被当场气笑:“从这一刻就不是了,再见。”他说着便要起身。
江愿赶忙拉住他的衣袖:“拜托你,以前那些追求太宰先生的花招,都被他三言两语否掉了。如果这次拿不出足够的诚意,他就会真的认定我只是馋他的色相,那我该怎么办呀……”
芥川坐回原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不是?”
江愿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别扭地辩解:“这哪里冲突了嘛……” 眼看芥川又要起身,她赶紧将话题拉了回来,“芥川君,不如我这么问你吧。如果太宰先生问你同样的问题,假设他变成你小腿那么长的蟑螂,你还会……呃、追随他吗?”
芥川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理难容的问题,他沉默了半晌,最终却在江愿执拗的注视下叹了口气,妥协道:“这种论证,如果真的能证明,那才是假话吧。”
“换句话说,”芥川继续道,“这是个逻辑悖论。”
“如果他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拥有了不同的样貌、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过往;或者,退一万步,你遇到的不是太宰先生,而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比如是侦探社的国木田独步,那这个命题究竟是在证真还是证伪?”
“你这个魔鬼,这跟□□有什么两样,谁家好人会和班主任在一起的?”
“……班主任比蟑螂还不能接受吗?” 芥川忍不住吐槽,低头咳嗽,“总之,这是一个你从根本上就无法证明的问题。但是,太宰先生依然把它提了出来,江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芥川灰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招手示意她靠近。
江愿一脸迷茫地探过头去,他低声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门口的风铃被午后的微风吹响,清脆悦耳。
江愿愣在原地,过了许久,她缓缓地坐直身体,用一种混合着震惊与钦佩的眼神,看着对面的人。
“芥川君,”她由衷地感叹道,“你这么聪明,你怕不是王尔德转世吧。”
芥川不自然地别过头,拿起勺子,继续面无表情地对付那碗已经融化了一半的红豆刨冰。
江愿像是瞬间被注入了无穷的勇气和动力,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将消息发送出去:
“太宰先生,我想好怎么回答了。”
“我想邀请你参加九月底的白兰祭,可以给我一天时间吗?”
她甚至没有期待能立刻得到回复。然而,那个常年被空置的消息框,几乎是在她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就从“未读”变成了“已读”。
紧接着,一个弹窗跳了出来:
“嗯。”
秋日的神奈川,天空湛蓝,澄澈高远。
享誉盛名的横滨白兰馆学院校门,此刻正被一年一度的文化祭点染得热闹非凡。由兰叶和桂冠组成的烫金校徽下,人潮涌动,空气中交织着章鱼烧的酱汁香气,棉花糖的甜意,以及少年们身上明净爽朗的皂香。
“欢迎莅临白兰祭。”负责接待的学生会成员训练有素,微笑着为每一位访客分发祭典地图与节目单,并替他们戴上用于晚间抽奖的、五颜六色的纸质腕带。
江户川乱步瞥了一眼太宰治手腕上那条金色的腕带,又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看远处礼堂的方向,了然于心地哼了一声:“好老土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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