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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海盐年糕)


从横滨港乘坐相模内湾航路的渡轮,沿海岸线向南,终点是鹿浦码头。两人在那里转乘一辆叮当作响的乡村巴士,在狭窄的海滨小道上晃晃悠悠地前行。
这里是鹤见泽,一座悠闲的海边村落,一步一景。
北侧是青松岭,深绿色松涛下隐约升起温泉蒸腾的热气;东侧是赤岩山,山体大片裸露出赭红色的岩壁,在日出时分,便像烧红的铜块般耀眼;西侧的苍苔坡上,青苔与盐霜覆满了嶙峋的岩石;而朝南一侧,则是面向相模湾的半封闭海湾。退潮时能一直走到外海的黑色礁石带,涨潮时,碧色的海水便会温柔地拍打着老旧的木质栈桥。
江愿拿着一幅地图,兴致勃勃地指着窗外的风景给太宰治看:“这里海底多是砂质滩涂和大片的海草床,几十年来一直养殖着巨螯蟹,也叫'鹤泽蟹'。每周三和周六,在海港边会有渔夫组织的蟹市,秋天的祭典上还会有蟹壳雕刻和蟹黄蒸笼呢……”
她一路喋喋不休地感慨:“我们应该吸取教训,出门玩就该白天出发,不能整夜通宵玩。人不睡觉,精神就会不正常,'你'想不开跳楼,肯定跟这个有关系啦……”
太宰治捂住耳朵,懒洋洋地眯上眼:“人都死了,不要再鞭尸了……”
“笑话,自杀的人还敢要个人空间了?”
太宰治叹了口气,把地图扣在她脸上搓了下。
江愿:“……”
巴士到站,江愿拉着他跳下车,一路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这里是她为太宰治准备的礼物,她自然不是第一次来。
她指着远处的防波堤:“这里的开发商原本与地方政府签订了协议,要将这片海湾和部分渔业权转为工业用地。后来我们把它买下来了。现在有专业的团队在整合鹤见泽的捕捞、加工和销售环节,希望能保留它本来的样子。”
他们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坡道向上走,约莫七八分钟后,在一户宅院前停下。宅子建在坡道中段,背靠青松岭,面朝蔚蓝海湾,视野绝佳。黛青色的瓦片,屋脊两端插着两个小小的木质风向标,一边是螃蟹,一边是仙鹤。
门口挂着一块崭新的木牌,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写着“太宰”二字。门边还堆放着一些新鲜的蔬菜和海产,显然是村民们送来的礼物。
太宰治的眸子动了动,看向江愿。
江愿掏出钥匙,推开大门,侧身让开。
“欢迎回家,太宰先生。”
“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家。这里,只是其中一个。”
他们走过玄关,停在中央的庭院里。院中有一棵极为繁茂的柿子树,枝叶舒展,沉甸甸的果实像一盏盏橙色的小灯笼。
“这里很像我们在鹿儿岛住过的那个民宿吧?”江愿仰头看着柿子树,“我还让人在那里又种下了一棵凤凰花。它每年都会长大一点,你可以每年都来看看它吗?”
太宰治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他踏上楼梯,推开二楼的窗户。这扇窗面朝着坡道与远方的海面,坡道上有村民在晾晒渔网、修补船帆,孩子们在追逐打闹,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他又走下楼,站在那棵柿子树下,久久地凝望着。
“可以给我读书吗?”他轻声问。
江愿顿时来了兴致,将他引到书柜前。太宰治在里面挑挑拣拣,抽出几本递给江愿。他自己则走到庭院前的廊台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枕着手臂。
江愿在他身边坐下,翻开其中一本书,用她温软的声音念道:
“我就这样躺着,任指间长出灌木,发间长出阿尔卑斯玫瑰。我的双膝是山丘,身上是葡萄园、房屋和小教堂。我就这样躺了一万年,向天空眨眼,向湖水眨眼。当我打喷嚏,便掀起一场风暴;当我在上面吹口气,雪便化了,瀑布跳起了舞。如果我死了,世界也就死了;那么我便穿越世界的海洋,去摘一个新的太阳……”
太宰治被一阵悠远而醇厚的海螺号角声吵醒。
他惺忪地睁开眼,发现天色已是黄昏。江愿不知何时出去了,此刻正从门外跑进来,手腕上挂着一串蟹壳,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她拉起他的手,将他带上二楼的露台。
此时,整条坡道上都聚集着村民。他们或从自家窗户探出头来,或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台阶上,目光都投向坡道中央摆放的一排大木桶。
他们在等待,今年第一只成功脱壳的新蟹。
“啊!出来了!出来了!”人群中有人兴奋地叫着。
江愿低声向他解释:“传说中,有一位异乡少年来到这个村庄,冒着寒潮守护一只濒死的螃蟹,帮助它褪去旧壳。于是彩光笼罩海湾,村民们获得了空前的渔获。所以,在这里新生螃蟹被视为丰收与平安的象征,每年都有举办'丰壳祭'的传统。”
太宰治托着下巴,好奇地观察着那只被众人瞩目的螃蟹。那只刚刚褪去旧壳的鹤泽蟹,新生的蟹壳色泽半透,像一枚被水浸润的玉石,正缓缓地在养护盆中伸展着脆弱的肢节。
村长和村里的老人们走在最前,两位穿着白衣、腰系红绳的祭礼少女稳稳捧着木盆,向坡下走去。
“太宰先生,祭典快开始了,我们也去吧。”
于是,他们也推开家门,一路顺着涌动的人潮走到海港。
人群在港口排成一道弯月形的队列,祭礼少女赤脚踏过冰凉的石板,将盛着“丰壳”的盆抬至海边的白木神龛前。神官将清酒与海水一同轻轻泼洒在蟹壳上,低声诵念着古老的祷辞,祈求来年的风平浪静,渔获满仓。
仪式结束后,整个港口瞬间沸腾起来。十几艘装饰着红白布条的渔船沿着海湾巡游,船上的年轻人敲响了急促的鼓点,鼓声高扬。港口两侧的摊位早已开张,用大铜锅熬煮的蟹汤、炭火烤蟹脚、蟹膏煎饼……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食物的咸香与热气。
江愿手里挂满了各种小吃,又从摊位上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蟹汤,撒上一把脆脆的炒米,穿过热闹的人群,终于回到太宰治身边,把汤碗举到他唇边。
两人还是从黄昏玩到了深夜。喧嚣渐渐褪去,纸灯笼一盏盏熄灭,街道上仍残留着祭典后的纸屑与笑声的余韵。江愿喝了不少当地酿的米酒,脸颊泛起潮红,吃螃蟹吃得唇齿都带着微麻的咸香。
回到家时,她还兴致未减,蹦蹦跳跳地闯进屋子。两人并肩躺在廊台的木板上,仰头望着屋檐上那一泓澄澈的月光。
忽然,太宰治撑起身子,他问江愿:“我想看烟花,可以吗?”
江愿愣了一下。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转化为一丝慌乱。
“我……我去找找!”她生怕他听出破绽,手忙脚乱地套上外套,丢下一句话便匆匆跑了出去。
太宰治重新躺下。月光透过柿子树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静静凝望着那棵树,眼神一瞬不瞬,数着枝头的叶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月色西沉,树影也逐渐拉长。他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已是凌晨两点。院门外,依旧一片寂静。
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幽幽泛光,久久凝望着那扇沉默的大门。他离开廊台,又在沙发上枯坐片刻。
终于,他站起身,推门而出。
白日喧闹的坡道此刻寂寂无声,水银般的月光泼洒在灰冷的石板路上,也将远处的大海染上粼粼银辉。
这片坡道两侧,密布着狭小的岔口,通往无数盘绕交错又蜿蜒曲折的村径。他一步步往下走,一个岔口一个岔口地停下,将视线探入其中。脚步在石阶间回响,起初是克制的轻声,后来节奏越来越快,步伐越来越大。
终于,他在最后一个岔口前停下,望着几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幽深小径,眉间罕见地浮现出一丝茫然。
突然,他的余光捕捉到不远处的海边,一道摇晃的人影。他眼神微动,径直穿过空旷的海滨步道,推开夜风扑来的咸湿气息,踏上了柔软的沙滩。
江愿正在沙滩上挖着什么。她的脸颊上粘着细碎的沙粒,几缕发丝被细汗濡湿,凌乱地贴着额角。那双纤细的手指早已弄脏,指缝间沾满湿沙,漂亮的裙摆也被拖得斑驳。但看到他来了,她非但没有停下,只是抬起红扑扑的脸,冲他露出安抚的笑,反而挖得更起劲了。
他走上前去,声音有些干涩:“……我们回去吧。”
他不想看烟花了。
“再等一会儿就好啦!”她头也不抬地回答。
太宰治看着她头顶的发旋,沉默了片刻。
他蹲下身,跟着她一起,笨拙地挖起沙坑,将她找来的烟花沿着海岸线,一个个地埋了进去。
江愿终于布置好了一切。她划亮一根火柴,跑过去,将引线一一点燃。
“咻——”
一束光芒冲天而起,在高空“啪”地一声炸开,无数道银色带着磷光的柔软光丝,如水母的触须般缓缓垂落,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而梦幻的穹顶,久久不散。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沿着海岸线,一盏盏巨大的发光水母在夜空中升起,将整片沙滩和海面照得亮如白昼。
太宰治看着那个在万千光华中快乐地乱转的少女。她手里拿着两根小小的烟花棒,点燃后,像两颗明亮的星星。她跑到他面前,将其中一根递给他,琥珀色的眼睛在烟花的映照下,比烟花本身还要璀璨夺目。
他原本是打算在某个冬天死去的。
人的死期并不需要理由,心脏停摆的借口多到难以计数:贫困、病痛、寂寞、无聊,甚至是天冷。然而,今年开始,有人送给他三场盛大的烟花,在春天,在夏天,在秋天。有时候是晚上七点,有时候是午夜,会因为他的临时起意而无法马上实现,横滨市政府也不是每次都批。
她说:“意外是这个设计的一部分。”可至今为止,他的愿望从未落空过。
这个人总是认认真真地对待他心血来潮的心愿,但讽刺的是,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心愿,烟花可以看,也不可以不看。
但她为何要珍惜它们?为何从不审判它们,也不置之不理?她并未从中得到任何好处,甚至常常要付出代价,亦不被他理解。
她为什么能坚持?他又为什么要相信?
她有一双看上去能够被轻易动摇的、雾蒙蒙的眼睛,像一碰即碎的琥珀,可她生性执拗,又像岩石一样坚韧不屈。
她是个奇怪的人,会随身携带着烟花棒,随时意起就纵身跳进海里游出几百米,或远航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她总是能够做成一切想做的事,拥有着让人嫉妒的决断力。若真如此,那是否意味着,她这一生都会言行如一,始终注视着他呢?
眼前的烟花,明明该是夏天的产物,却偏偏燃烧在秋夜里。这样的错位,竟让他觉得更合适。既然如此,他至少还能再活到明年夏天。在那之前,既然她坚持,他也可以暂时地把自己交给她。
江愿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太宰治接过那根烟花棒。她歪了歪头,不解地问:“怎么了?”
太宰治低头轻笑。在水母烟花的清冷光辉下,那笑容显得格外柔和,如释重负。
他说:“没什么。”
他接过那根小小的烟花棒,抬头望向夜空中那些缓缓飘落的光点。
“真美啊。”
(正文完)

第27章 番外一:西西里岛的传说(上)
次年春天,西西里岛。阳光慷慨得如同不要钱的蜜酒,将巴勒莫的街巷浸泡成一片金黄,空气里混杂着柠檬花与海盐的香气。
今日清晨,一名东亚游客离奇失踪。监控显示,他最后出现于上午九点,身穿黑色风衣,手中拿着一杯咖啡,此后便人间蒸发。
此刻,时针悄然指向九点零一分。街角露天咖啡馆的阳伞下,两人相对而坐。受害人的女友正在同一位好心的侦探先生,叙述事件发生的经过。
江愿先是注意到,那只静置于桌面上的手。
指节修长,腕骨清晰,被绷带缠绕的小臂,肌肉线条隐约起伏。她的视线顺着米色衬衫松敞的领口向上,落在那弧度优美的唇畔,最后停在一双极其漂亮的鸢色眼眸上。
——他长得真带劲。
这座陌生的城市里,随处都是轮廓硬朗的西方面孔,但她很幸运地艳遇……不,偶遇了这位来自横滨的同乡。
江愿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即将触碰到他手背时,他却似乎有所察觉般,不着痕迹地将手缩了回去。
她挑了挑眉,心想:“很泼辣啊。”
他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翳,慢条斯理地啜了口咖啡,才懒懒地掀起眼皮,望向她:“所以,你男朋友失踪了?”
“嗯。”江愿点点头,状似乖巧。
太宰治轻轻叹了口气,声线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怜悯:“今天是情人节啊。本该是甜蜜的日子,却发生这种意外。”
他晃了晃杯中的咖啡,液体漾开一圈圈涟漪,“西西里岛可不是什么太平地方,让这么美丽的小姐独自烦心,那位男士可真不体贴。你知道他可能会去哪里吗?”
“我不太了解他。我们是在大街上认识的。”
她似乎有些羞赧,声音放低了些,“他对我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地纠缠了我好几个月,我才勉强答应和他交往。唉,虽然他像一只黏人的小狗一样很烦人,但是毕竟是条人命,总归是要找一下的吧。侦探先生,您能帮我找到他吗?”
太宰治沉默了两秒。
他若是有所思地说:“嗯,真是一段奇妙的邂逅。那么……我们该从何找起呢?”
自称男友失踪的少女,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册手绘的旅游攻略,推到他面前。
“我想,可以先从这上面的地方开始。”
太宰治认真地翻了翻这本小册子,优雅地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风衣,向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巴勒莫是一座辉煌又混乱的城市,诺曼、拜占庭与阿拉伯文明在此野蛮地生长着。
他们穿梭在古老的小巷中,经过四角广场的巴洛克雕塑,在诺曼王宫的金色马赛克穹顶下驻足,仰望大教堂繁复恢宏的轮廓……这里能听见裁缝店里缝纫机单调的哒哒声,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成群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过头顶,间或夹杂着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引擎声与小贩们高低起伏的吆喝。
江愿沐浴着地中海慷慨的阳光,幸福地张开双臂。耳畔是青年低沉悦耳的嗓音。
他耐心地述说着这座城市千年的更迭:腓尼基人的商港,罗马人的粮仓,阿拉伯人让柑橘与茉莉开满庭院,诺曼国王亦在此加冕;每一处城市角落,在他声音里缓缓复活。但他明明也是第一次来,却对这里的地形、文化乃至方言都了如指掌,那一口南意腔调地道得仿佛是在此地土生土长。
江愿最喜欢听他讲故事。趁着他说话的间隙,她就不断捻起洒满糖粉的卡诺里卷,冒着热气的脆皮小饼,腌橄榄,炸茄盒塞到他嘴里,直到他最后被撑得说不出话。
可惜,他们几乎逛遍了攻略上的每一个角落,依旧没有发现那位“失踪男友”的任何踪迹。江愿揉着酸痛的小腿,终于宣布自己累了。
两人随意找了家集市边的路边酒吧坐下。即便是白天,这里也坐满了闲散的酒客,气氛悠然。
邻桌一个意大利男人正在高谈阔论,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的战绩。
“……我用猪油和食用色素做了支口红,骗一个愚蠢的东亚小鬼说,那是用三颗安达卢西亚红宝石、加上上世纪就灭绝的金绯兰调制的,你猜怎么着?他信了!”男人得意地拍着桌子,“就那么一支,卖出了一整排海边别墅的价格!他眼睛都没眨就签了支票!估计是哪个大家族的傻儿子,他老爸看到账单会哭晕在横滨港的码头吧!”
周围的酒客们爆发出哄笑。
有人问起,那个傻小子买口红做什么。
“该死,那小子是个恋童癖!他买来讨好一只还没褪乳毛的小雀儿!”
“哦——”意大利是个浪漫又宽容的国度,人群中响起意味深长的感叹和掌声。
其中一个酒客举杯笑道:“至少他还懂得送礼物,真是个令人作呕的绅士呢!”
太宰治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跟着人群鼓起了掌,唇边的笑意愈发深邃。
江愿的脸色煞白,她颤抖着声音问:“那……三颗安达卢西亚红宝石?”
“只是人工色素和珊瑚碎啦!”
“上世纪就灭绝的金绯兰?”
“小姑娘,世界上哪有那种东西!”
“……”
她憎恨地看着那个意大利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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