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郡主收留,属下必将誓死保护郡主。”廖池单膝跪下。
钟溪语下意识环视了眼周围,并未发现旁人,不由一脸疑惑。
这人戏瘾这么大的吗?
这时候她该说什么来着?
钟溪语绞尽脑汁,“嗯”了半晌就挤出来一个“好”字,尴尬地将他拉起身后连忙转移话题。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今日的药喝了吗?”
廖池似乎得了乐趣,继续拿腔拿调地说:“承蒙殿下关心……”
钟溪语忍无可忍,打断道:“好好说话!”
廖池:“好了。喝了。”
钟溪语:“……”
就在这时,一小厮提着食篮在远处左顾右盼,瞧见二人的身影后立即朝这边走来。
“郡主,”小厮朝钟溪语请完安后看向廖池,“公子,您今早还没用药呢。”
廖池:“……”
小厮没察觉到丝毫异样,说着将食篮里的药碗端出来,还叮嘱了句“趁热喝”,便识趣地退下了。
钟溪语转头去看廖池,歪了歪脑袋,提着尾音重复了遍他方才的回答:“喝了?”
廖池面不改色:“伤好全了,喝不喝都没差。”
“廖大人,你不会是怕苦吧?”钟溪语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我只是不想吃不必要的苦。”廖池神色淡淡地别开脸,却不想露出一截的耳尖此刻已是通红一片。
他站起身,三步化作两步走到石桌前,像是要证实什么,直接端起药碗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
钟溪语远远就能闻到那股苦涩的药味,见状身体后仰,感同身受地咽了咽口水。
见他喝完连忙翻出今日份的零嘴:“我这有杏脯,你要吗?”
廖池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不必,我不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那糖葫芦呢?”钟溪语故意道。
廖池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些许探究。
就在钟溪语以为他要恼羞成怒了,才听见他问:“为什么是糖葫芦?”
钟溪语:“昨日你发热后死活不肯喝药,非要糖葫芦才肯……”
廖池沉默了,半晌道:“好。”
钟溪语闻言眨眨眼,善解人意拍了拍他肩膀:“你放心,我也喜欢吃糖葫芦,不会笑话你的。”
廖池勾勾唇,温声道:“嗯。”
皇宫内,皇帝看完送来的信笺,直接将手边的奏折重重砸在地面。
殿内的奴才齐刷刷将头往下埋了几分,心中却是惊讶不已。
他们这位陛下速来喜行不露于色,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明火。
但奇怪的是,摔完奏章,陛下却未下令传唤任何大臣。
与此同时,夜幽庭内有三四人便装出行,策马奔出城门,直直向西而去。
途中与一对人马擦肩而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郸阳关一战势必持续良久时,就在收到消息后短短七日不到的时间,二皇子和沈翊就带着众人回来了。
减去赶路的时间,算起来他们前去围剿郸阳关的时间兴许都不到两日。
得到二皇子一行人进城消息的众臣均是一脸震惊。
短短两日便拿下郸阳关,难不成二皇子还是个军事奇才?
不过与他们心中所想不同,二皇子一行人的脸上不仅没有半点轻松的迹象,反而各个头顶都阴云阵阵。
第64章 二皇子和沈翊进城后都没……
二皇子和沈翊进城后都没顾得上休整仪容,便直冲皇宫而去。
不多时,本就疑云满腹的众臣就收到了皇宫的急召,抵达大殿时各个不安地眼神交流,猜测发生了何事。
眼见众臣到齐,秦相看了眼站在大殿中央的二皇子和沈翊,出列朝上首行了一礼,随即面向二人,率先出声:“二殿下,此前的传回的消息上说要围剿郸阳关,如今匆匆赶回来,可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皇帝视线从二皇子身上掠过,后者会意,转过身面向众臣:“确实出了变故。”
此话一出,立时有人一脸深明大义地出言谴责:“便是如此,殿下传信告知便是,怎能直接丢下此事径直回来?”
二皇子神色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认出是太子的人,不过太子本人却没什么反应,正把玩着缠在手心的绷带。
永昌伯魏枞笑呵呵地替二皇子说话:“二殿下原本也只是去帮忙带个路,只是没想到夜幽庭那位出事,这才临危受命,就算有不周到的地方也可以理解嘛。”
二皇子回答道:“不算丢下此事。毕竟这场变故也算是间接解决了郸阳关的难题。”
众臣不解:“殿下这话是何意?”
二皇子:“我同沈学士向安岭、瞿锡借兵返回郸阳关时,只见关门大开,里头尸山血海,人无一生还。”
“有人先我们一步,屠了整个郸阳关。”
话音落下,大殿中顿时陷入沉寂。
众人脸上写满震惊。
郸阳关少说也有上万人,全死了?
半晌,有人下意识开口:“会不会……是那位的手笔?”
毕竟这种凶残的作风就非常符合夜幽庭一贯的做派。
此前二皇子传回来的消息中提到夜幽庭主司生死不明时,众人再希望此事是真的,但理智总让他们保留了一丝怀疑,毕竟祸害遗千年,不过一个郸阳关,还能要了这罗刹的命去?真要这么简单,皇城一众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士族高官岂不成了废物?
其余大臣虽面上不显,但还是在心中评估了下此事的可能性。
但只要夜幽庭那位心智正常,就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开口的那位大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都要将自己的头埋到地上了。
二皇子接着陈述:“此前派去郸阳关的人中,除徐武不见踪影外,其余人的尸身也在其中。”
钟远丘听到“徐武”二字,眉心紧蹙。
老徐跟他出生入死这多年,比他亲兄弟还亲,如今生死不明,他自然不好受。
不过下落不明总比判定死亡要好,往好了想,或许还有存活的可能。
“究竟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一人痛心疾首道。
很快有人想到另一个问题,立即紧张起来:“那如今郸阳关岂不是空不设防?”
二皇子:“离开前,我将此前从安岭和瞿锡借调的兵力留下了一半,郸阳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短时间内尤可维系,但这终究是权宜之计,还需朝廷尽快派人前往驻守。”
话说到这儿,众臣眼珠一转,一时也顾不上关心郸阳关的惨状,纷纷在心里打起小心思,等一人开了举荐的头,大殿内的众臣很快就合适的派遣人选激烈争论起来。
皇帝看着底下这一幕,眸色沉沉。
郸阳关上下几万人死得不明不白,这些人倒好,一个劲儿地盯着那空出来的位置了。
皇帝眼烦心也烦,将这些人一窝蜂赶了出去,独独留下二皇子和沈翊二人。
“此事,你们怎么看?”皇帝这般说着,视线却落在沈翊身上。
后者想了想,说:“背后之人不惜屠了整座郸阳关,说明只要有一人活着,他们的目的便会暴露。”
他沉吟片刻:“有一件事臣较为在意。早就听闻郸阳关盛产煤炭,但臣等入关后,却只瞧见了零星矿洞,其余的洞口都坍塌了,不过臣在坍塌的周围发现了硝石的痕迹,其中或许会有线索,不过这种矿洞经过此番冲击,即便挖开里头应该也会二次坍塌。”
皇帝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随即又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始终安静立在一旁,听到皇帝发问垂首道:“儿臣惭愧,不及沈学士见微知著。”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让人退下后,闭上眼身体整个人向后一仰,惫懒地靠在龙椅之上,明明是放松的姿态,眉心却始终不见舒展,留下深深的沟壑。
钟溪语这几日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正冥思苦想着,就听见有人来报说二皇子和沈翊来了,顿时顾不得其他,高高兴兴地跑出门去。
既然忘了肯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以后再慢慢想吧。
旁边坐着的廖池见她飞也似消失在视线中,顿了下,面无表情地起身跟上。
钟溪语一瞧见二皇子就围着他转了一圈,像只热情的小麻雀:“二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受没受伤?瞧着好像瘦了。”
二皇子抬手揉了揉她脑袋,唇角含笑耐心回答:“没有受伤,今早刚回来,进宫同父皇禀报完就来找你了,都没来得急喝水呢。”
钟溪语闻言立即给他到了杯水暂作解渴,随即让人沏壶茶来。
“小语。”当了许久背景板的沈翊适时出声。
钟溪语像是才注意到他,无辜道:“世钰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旁的廖池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沈翊神情无奈,取笑道:“在你咿咿呀呀唤着二哥哥的时候。”
钟溪语眨眨眼,觉得颇为惊奇,世钰哥哥这趟回来好像圆滑了不少。
说话间,婢女已经沏好茶了。
钟溪语招呼他们坐下,一人递了一杯。
廖池顺其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钟溪语便也顺手给他递了杯茶,这一举动顿时引来对面两人的注目。
二皇子率先开口询问:“这位是?”
钟溪语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小孩,一脸得意地炫耀:“是我新招的护卫,可厉害啦!能打……十个陆湛!”
二皇子抽了抽嘴角,觉得陆湛听到这话可能要炸。
他眸色不明地瞧了廖池许久,笑着说:“那是挺厉害的。”
沈翊盯着廖池的眉眼瞧了会儿,隐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钟溪语四下看了看,一脸疑惑:“对了,怎么不见陆湛?他不会……出事了吧?”
越到后边声音越小,带上了一丝担忧。
二皇子宽慰道:“放心,他好好的,只是暂且有些私事要处理。”
“哦。”钟溪语不自觉松了口气。
下一瞬反应过来:“不对!”
从秋猎时起,她就没在二哥哥身边见到陆湛了,明明此前两人还是寸步不离的状态。
钟溪语越想越觉得哪里奇怪,突然间福至心灵,想起陆湛此前答应要当一天她的婢女之事,睁大眼睛道:“他是不会是想食言而肥?”
钟溪语半眯着眼打量二皇子,判断对方是不是“同谋”。
二皇子哭笑不得:“此次是真的有私事。”
钟溪语瞬间抓住他话里的漏洞,睁大眼:“所以之前是故意的?”
二皇子本就温雅的脸上换上无辜的表情:“与我无关。”
钟溪语努力鼓了鼓脸,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二哥哥能有什么错呢!
钟溪语顿时单方面决定将怨气全都转移到陆湛身上。
正想着,旁边递来一碟剥好的瓜子。
钟溪语递给廖池一个赞赏的眼神,开始喜滋滋地坐享其成。
这时,对面一道极为明显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钟溪语疑惑抬头,就见沈翊笑着说:“回来的时候听说北肆那边开了家新酒楼,里边的菜式都新奇得很,郡主要去尝尝吗?就当是给我和殿下二人接风洗尘了。”
钟溪语闻言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好呀!”
他们一行人到时已是暮色四合之际,酒楼内外陆续挂上灯笼,人群熙攘,瞧着烟火气十足。
几人来得匆忙,询问时便被告知楼上雅间已经订完了。
钟溪语和二皇子都不是在意这些的人,直接在大堂坐下,听着周围的说话声倒也热闹。
菜上到一半,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
钟溪语原本并没有在意,直到看见了其中一人。
咦,那不是小叔吗?
钟远瑞因为手里没钱,勉强安分了几日,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等他女儿成了太子妃,届时还担心没有银钱吗?
这种关键时候他可绝对不能掉链子!
旁人不知内情,只当他稳重了不少。
都说物以类聚,他身边交好的自然也都是些好高骛远却没什么真材实料的花架子,眼见皇帝给太子和钟凝霜赐婚,往后钟远瑞可就是未来国丈了,这可不得赶早巴结。
三劝四请之下,可不就打动了钟远瑞。
钟远瑞原本想的是,如今这些人争着给他买账还来不及,左右不需要自己出钱,便也没了顾忌,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痛快痛快,却没想到一进酒楼就被人拦了下来。
以往钟远瑞请客,选的都是皇城最好的酒楼,如今这些狐朋狗友要讨好他,自然不能比这个标准低。
而皇城最好的酒楼,就是长公主名下产业之一……
眼见掌柜的将他们一行人拦下,钟远瑞立时想到此前各家店铺伙计上门讨债的场景,顿时眼皮一跳,恨不得转头就走。
然而同行的一个暴脾气已经先一步将他身份嚷嚷得人尽皆知了。
“你们什么意思,凭什么拦我们?看清楚了,这位可是靖安侯府的二老爷,钟远瑞。圣上此前赐婚的钟二小姐听过吧,就是他嫡亲闺女,我们二老爷往后可是要当国丈的!招子放亮点!”
暴脾气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知情的怕都要以为要当国丈的是他自个儿呢。
钟远瑞此刻恨不得一巴掌呼这人脑袋上。
老子自己这些时日都恨不得提着脑袋做人,生怕哪里做不好影响我家闺女的亲事,你大爷的,和着风头都让你出了?!
第65章 掌柜的面容和气地朝钟远……
掌柜的面容和气地朝钟远瑞做了个揖:“钟二老爷得罪了。”
暴脾气抬了抬下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得罪还不赶快让出路来?没点眼力见的。”
掌柜的面带微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将未说完的话补全:“钟二老爷得罪了。不过我家主子说了,在欠债者还清欠款之前,名下所有产业将限制其出入,好让对方存住钱早日还清欠款。”
钟远瑞脸皮抽动了几下,万万没想到长公主竟做得这么绝。
他明明只是想蹭顿饭罢了。
旁边的暴脾气顿时急了,连忙质问道:“胡说什么呢?谁欠你们钱了!”
今天请客的是他,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掌柜口中说的是自己。
说着回头朝钟远瑞解释:“瑞兄你可别听他胡说,我才做不出欠钱不还这种没品的事呢!”
钟远瑞:“……”
他一时颇为心虚,尤其是看见掌柜的嘴巴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时,连忙率先出声:“自然自然,赵兄为人我是知道的。”
趁眼下众人没往自己身上想,钟远瑞只想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
他突然“哎呦”了,见众人投来视线,故作懊恼道:“瞧我这记性,突然想起今日家中还有事,该早点回去的,对不住了各位,我先走一步。”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去了。
众人见他步伐仓促,也没起疑。
原本暴脾气还想同掌柜争论,不过其他人见关键的钟远瑞走了,再加上闹了这么一出,大家都没了兴致,未免继续让暴脾气难堪,便有人提议去对面的酒楼。
不多时,几个同行之人并肩走进钟溪语等人所在的酒楼。
钟溪语抬头瞧了瞧,见钟远瑞不在其中,便收回视线。
沈翊状似不解地提起:“方才那人说的太子妃,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不知道呀,”钟溪语眨眨眼,贴心地给他们讲述事情的经过,最后总结,“所以,凝霜阿姊如今已经是准太子妃了。”
说到这,她像是想到什么,顿了下,自言自语地嘟囔:“那我往后是该继续叫阿姊还是皇嫂呀?”
沈翊弯了弯唇,眸色温和地看向她:“怎么想这么远了?顺其自然就好。”
钟溪语似乎被说服了,冲他一笑,点头道:“也是。”
说了这么多都饿了,钟溪语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伙计说的招牌菜。
不得不说,这家酒楼菜肴除品相出众外,味道也很是一绝,难怪敢开在娘亲名下的酒楼对面当众打擂台。
招牌菜放的位置比较远,二皇子见她够得辛苦,刚要替她夹菜,就见那“护卫”已经将菜夹到钟溪语碗里了。
二皇子动作顿了下,筷子一转,重新给她夹了另一道菜:“这个也不错,尝尝。
几乎是同时,廖池率先放下筷子:“我看未必。”
“?!”钟溪语不知道他哪里吃错药了,连忙找补,“每个人口味不同,二哥哥你别理他。”
说着她还咬了一口,证实道:“我就觉得好吃!”
廖池噎了下。
不过方才那句话在二皇子之后听上去确实有歧义,开口解释:“我说的不是菜。”
钟溪语一脸茫然,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这时沈翊笑着接话道:“想来是对我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