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体内的血液瞬间朝脑门上涌。
心脏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顾主人死活地在胸腔内狂跳。
钟溪语终于反应过来,涨红着脸迅速仰头拉开距离,手脚却软得不像话怎么也无法施力,几次想要起身却又跌坐回去。
偏偏底下睡着的人一无所觉,甚至环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得更严实了。
钟溪语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透着红意,整个人热得不像话,呜咽一声像只鸵鸟般将脑袋埋在廖池肩头,死活不再抬起来。
大抵是一天下来太累了,没一会儿,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外头风雪呼啸,洞内却是平和非常,木柴燃烧间发出细小的呲呲声,带着莫名的安抚意味。
钟溪语醒来时整个人还有些迷糊,除了睁眼一动不动,一时间没分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醒了?”廖池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钟溪语茫然转头,对上廖池戏谑的目光,愣了两息,意识回笼,顿时浑身一激灵,从他身上跳起来,脸上条件反射地开始泛红。
一开口就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廖池故意叹口气,拖着音道:“我好歹也是个伤患,郡主竟然忍心那我当垫背。”
钟溪语瞪大眼,语速不自觉加快:“别胡说,是你自己抱着我的!”
“真的?”廖池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一个劲儿地点头,“那你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心虚?”
“都怪你!”钟溪语瞪了他一眼。
然而一对上他视线,某个画面便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复现,脸上的红晕愈甚。
钟溪语崩溃地转过身努力深呼吸,试图将脸上的热意压下去。
她拍了拍脸,觉得平复得差不多了,努力绷着面无表情,这才转过头去,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她脸上的异色太过明显,廖池盯着瞧了会儿,眯了眯眼,毫无征兆地握住她的手往自己方向一拉。
钟溪语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瞬间溃败,下意识抬手捂住嘴巴,双眼紧闭,好半晌才试探性睁眼,然后就撞进廖池漂亮的凤眸。
感觉到热意又开始上头,钟溪语立即移开视线。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听着莫名带着股痒意。
钟溪语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脑海中冒出一个不着边际的念头:这人莫不是痒痒虫成精?
廖池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郡主捂嘴作甚?”
钟溪语手一僵,心虚地移开几寸,突然间想到什么,顿时又移了回去,眨巴着眼理直气壮道:“我早上还没洗漱,嘴巴见不得人。”
“哦——”廖池拖长音,“这样啊。那郡主又为什么不敢看我?”
“谁不敢看你了!”钟溪语对上他的视线,停留几息,红着一张脸又不自觉移开。
几次往复。
在某一瞬间,钟溪语终于意识到不对,猛地抬头,就对上这人没来得及藏起的笑意。
“廖池!”钟溪语顿时恼羞成怒。
“抱歉,”廖池一脸诚恳,语气却直白地不像话,“粟粟太可爱了,我一时没忍住。”
钟溪语僵直地站起身,愤愤地往他腿上踢了一脚,色厉内荏道:“闭嘴!”
随即一股脑往洞外冲了出去,闷声道:“我去洗漱了,你快些收拾!”
不一会儿,刚玩完雪(划掉)刚洗漱完的钟溪语从外边鬼鬼祟祟探头,刚想问廖池好了没,就看见对方正咬着绷带一角,显然正在处理伤口。
钟溪语顿时将方才的事抛之脑后,连忙快步上前,想要查看情况。
“你要处理伤口怎么不叫我啊!”
心急之下,语气不免有些重。
廖池在她到达前先一步绑好收尾,若无其事地抬手挡住她的手:“绷带松了,重新绑下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真的吗?”钟溪语一脸狐疑,作势要去掀他衣服。
“乖,回去后再给你看,这里不合适。”
钟溪语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看个伤口而已,还分什么地方合适吗?”
廖池对上她干净的视线,舔了舔后槽牙,无声地笑了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东西。
第86章 廖池牵过钟溪语的手,没……
廖池牵过钟溪语的手,没给她反应的机会:“走了,趁现在停雪,我们尽快下山。”
钟溪语赶紧跟上,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频频侧过头去看他:“你真的没事吗?”
明明之前还留了这么多血,昨天虽然没说,但那么大的动作,伤口肯定也裂开了,如此往复,不亚于雪上加霜……
廖池闻言干脆拉着她的手抵到自己额头。
“不烫了?!”钟溪语睁大眼。
“嗯。”廖池笑笑,“这下放心了?”
“我是担心你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个鬼地方。”钟溪语撇开脸。
廖池:“放心,即便是死我也一定会先把你送到府上了再死。”
钟溪语眼皮跳了跳,没好气道:“就不能不死吗?”
话音刚落,嘴里就被塞了颗药丸。
钟溪语嚼了嚼,认出是昨晚那个行军丸。
“这个还挺好吃的,和我爹爹他们那种干巴巴的泥土口感完全不一样。”
“回去让段邑给你做些,关键时候或可保命,不过要注意不可多吃。”
钟溪语眨巴着眼:“我爹爹那个可难吃了。”
廖池听出她的意图,扶额:“配方是人家自己研究的,决定权在他自己。”
“好吧,”钟溪语一脸可惜,回去她自己找段邑问问,“那你让他多做些,我有钱。”
“贪心鬼。”
钟溪语哼哼两声,权当反驳。
没了紧追不舍的杀手和狂风暴雪的侵染,下山的路走得格外顺利。
不过到了山脚,廖池便开始戒备。
毕竟眼下敌暗我明,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若城门口真有埋伏,那我们要怎样进去呀?”钟溪语抬头看他,“你们夜幽庭在城外有什么据点吗?”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廖池真就点了点头。
钟溪语顿时一脸好奇:“真的?!那你们据点有遍布整个大盛吗?”
廖池故意压低声音:“像这种夜幽庭机密,随意打听的一般会被我们当作细作处理哦。”
钟溪语无辜眨眨眼,理直气壮道:“我可是郡主,郡主怎么可能是细作!”
“尊贵的郡主殿下,我们还在逃命途中,请您务必低调行事。”
钟溪语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免为其难。”
端了一会儿,钟溪语终究还是没有抵过好奇,率先败下阵来:“所以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附近的一个村庄。”
廖池神色却没有半分舒展。
早在出事当晚,他就给云槐发了信号,结果至今都没有回应,很难说不是夜幽庭内部出了什么事,若真如此,这个据点也未必有用。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钟溪语见他沉思,没有打扰,视线掠过他身上绑着绷带的位置。
确实没再出血,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
正想着,就见廖池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她。
“怎么了?”钟溪语疑惑。
廖池蹲下身,提起她身上披着的大氅下摆:“底下的狐毛沾了血,太明显了。”
说着一手扯着一端用力一撕,瞬间将边上的狐毛扯断,随手扔开,起身重新看了一圈,点点头:“这样好多了。”
钟溪语这才想到之前在猎人小屋中,他们二人身上都沾了血。
只不过廖池身上的衣服是黑色,干涸后根本看不出来。
好在因为年关,栖月姑姑给她准备的是一套红色的裙装,虽然沾了血后像是被水打湿般暗了一块,但也说得过去,若换成往日浅色的衣服,估计此刻就彻底见不得人了。
一直到下午,两人才进入廖池所说的村庄,同周围的人一打听,立即有热心的村民上前,说要给他们带路。
“没想到二位也是爱酒之人,你们这算是来对了,要我说,王大哥家的酒绝对是我尝过最好喝的,比那大酒楼里卖好几十银子一两的还要好!要不是他这人没什么野心,单就这门手艺早该发家致富了!”
他走在前边,还时不时回头提醒一下:“这儿旁边有点塌,二位小心脚下。这不昨日下了雪,路上的坑坑洼洼都看不见了,方才还有个人扭了脚,被人送到赤脚大夫那儿去了。”
“多谢伯伯提醒。”钟溪语弯着眸子诚恳道,视线触及廖池,眼睛一亮,“你们这儿的……”
没等她说完,牵着廖池的手被捏了捏。
“什么?”带路的人迟迟没等到后话疑惑地回过头来,憨厚笑道,“这村里的事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姑娘尽管问。”
钟溪语反应迅速,话音一转:“没有,我看这里的村民大都住在一起,所以有些奇怪那位酿酒师怎么单独一人住在这么偏的地方。”
“害,就这事儿啊,单纯是王大哥这人图清净,自己跑这边盖了间屋子,他老爹还住在我家隔壁呢!”
说话间,很快就领着他们到了所谓王大哥的家。
男人站在屋外用力拍了拍门:“王大哥,在不在家?有人找你买酒来了!”
“王大哥?”
男人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他们:“兴许是去城内送酒了,这下不赶巧了,二位若是不急的话,要不先去我屋里头坐坐?没准人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钟溪语抬头同廖池对视一眼。
后者摇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既然如此,我们下次再来吧。不知这位酿酒师一般什么时候在家,届时我们也好安排行程,免得下次再白跑一趟。”
廖池言辞周到,真像是慕名而来只为买酒的。
钟溪语听着这话,在心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男人闻言点头应和:“公子考虑的是!王大哥平日里整个上午基本都在家,公子下次可以早早过来。”
廖池点了下头,同他道过谢后便从村口离开。
男人重新回到村口,周围的几个村民立即围了上来。
“怎么样?真是来买酒的?”
“我看那二人穿着不俗,会不会就是那位老爷口中要找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谁家好人私奔来买酒啊。”此前给钟溪语二人带路的中年男子摆摆手,十分不以为然,“而且那老爷不是说此前气不过将人狠狠打了一顿嘛,我看那男中气十足,不像有伤的样子。我还特意提了嘴赤脚大夫,他们也没怎么在意。”
“可惜了,不然就那赏金都够我吃一辈子的了。”
旁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做什么白日梦呢!”
“要我说那官家小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放着大好的富贵不要,竟然去跟一个一穷二白的人私奔,由奢入俭难,以后的日子有她好受的……”
直到出去几里开外,钟溪语环顾四周见没有异样,这才疑惑地问:“你方才不让我问赤脚大夫的位置,是那个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廖池摇了摇头:“安全起见。”
听到这个回答,钟溪语蹙着眉不确定地又问一遍:“你身上的伤真的没事吗?”
“烧都退了,能有什么事。”廖池笑笑,突然凑近,“这么关心我?”
钟溪语掌心抵着他的脸将其推开,只不过这次并未被他轻易糊弄过去,伸手就要去扒他衣服,脸上满是执着:“那你让我看看。”
光看动作,活像一个轻薄他人的小流氓。
廖池捏着衣襟避开她的魔爪,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干脆单手擒住她两只手,咬着牙道:“光天化日,谁教你扒拉男子衣服的?被人看见怎么办?”
“那我们找个山洞?”
若非廖池知道钟溪语话里的意思,只怕此刻也要想入非非了。
廖池难得有些咬牙切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我就要看,你要不心虚为什么不让我看!”
钟溪语十分清楚,论力气,自己定然是比不过他的,于是干脆开始耍赖。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满是犹疑的声音:“主司……大人?”
第87章 听到声音,钟溪语和廖池……
听到声音,钟溪语和廖池二人争执的动作戛然而止,齐刷刷抬头。
只见距离他们十米开外的地方此刻正停着一辆驴车,车上放着五六个偌大的木桶,除此之外还坐着一个长相朴实身形健硕的中年男人,看模样就是一个地道的庄稼汉。
此刻男人憨厚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自我怀疑。
“王齐?”廖池率先开口。
被唤作王齐的男人闻言,脸上的错愕更甚。
他是最早加入夜幽庭的那批老人之一,也是少数见过主司真容的人,但见惯了对方杀伐果决的模样,此时此刻看着自家上峰的脸,王齐依旧有种是否认错人的自我怀疑。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忙不迭从驴车上下来,期间还险些摔了一跤,再抬头时,两人已经站在他面前。
“主司大人,真的是您!”王齐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喜色。
廖池视线扫及驴车后头放着的酒桶:“今日进城了?”
听到这话王齐迟疑着摇摇头:“我到城门口时才听说因为长乐郡主失踪一事,这几日城中只需进不许出,担心误事,便没有轻举妄动,干脆原路返回了。”
钟溪语从一旁冒头,看看王齐又看看廖池,问:“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酿酒师吗?”
廖池点点头。
王齐闻言正色道:“主司大人需要我做些什么?”
廖池抬眸看了眼天色,距离城门关闭还有一定的时间:“你即刻进城,去长公主府送个口信,就说长乐郡主眼下在城外。”
说着看向钟溪语。
还没等他开口,钟溪语已经明白过来,在身上寻了寻,解下腰间的一个香包递过去。
王齐意识到什么,错愕地看了钟溪语一眼,又看看同她站在一处的主司。
长乐郡主?!
难不成是郡主遭遇不测时被主司大人撞到,正好救下了?
王齐脑子活络,很快就想到二人眼下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不便进城,立即道:“眼下时候还早,这里离村子也较近,不如我先送您和郡主去村里歇歇,待我传完信后直接带人过来。”
廖池思索片刻便点了头。
半柱香后,钟溪语和廖池坐着马车重新回到此前离开的村庄。
此前替他们带路的男人坐在村口看见坐在驴车后头的两人,眼睛不由睁大。
这不是方才来找王大哥的人吗?难道是路上遇上了?
不过都这么晚了,王大哥怎么还将人带回来了?
想着他便发现了此前不曾注意的端倪。
他们这村子相对偏僻,距离周边的城镇也有不短的距离,往日村子里的人要出去也都会同邻里富裕些的人家借下牛车驴车什么的,这两人看穿着都不赖,若是真来买酒,也不该徒步来吧?
尤其是看见王齐将人送回去后又独自驱着驴车看样子似乎是要再次出村,男人心中疑惑愈甚。
于是在人经过时不由开口问道:“王大哥,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方才车上坐的那两位贵人什么情况,怎么将人留下来了?”
王齐笑呵呵地应道:“城里的少爷小姐心血来潮,没同家里人说找了一天到我这儿买酒,这不看天色晚了不想奔波,让我去给他们家里带个口信呢。”
旁边的人闻言纷纷咋舌。
“这城里人想一出是一出,哪像我们劳碌命。”
“听说这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出手格外大方,没准王大哥你这接下来几月都不用酿酒了。”
王齐摆着手笑道:“都还是没影的事,那我先走了。”
待他走后,旁边的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谈论此事。
“哪天这种好事能落到我头上就好了。”
“你又不会酿酒。”
“我是这个意思吗?”
“要是那位离家出走的官家小姐到我们村就好了,那岂不是天降横财。”
提到这,男人眼眸动了动。
心中越想越觉得可疑。
该不会是王大哥从哪儿认出那两人的身份,为了赏金特意将人稳住,赶去通风报信吧?
想到这儿,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眼睛一转,朝村中的赤脚大夫家走去。
对此,钟溪语二人一无所知。
坐上驴车后,走了一天的疲惫后知后觉地漫上来,尤其是得知再过不了多久一切都将结束,钟溪语心中一直悬着的弦一松,困意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原本只是想闭上眼睛眯一会儿,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最后还是廖池抱她下来的。
冬季的天黑得快,两人进屋时周遭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不多时,男人领着一群身穿黑衣,一看就不好招惹的人朝王齐屋子的方向走去。只是视线触及身旁的人时,心中还有些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