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菁儿霍然抬头:“不是六郎让我打听的。”
未婚夫妻之间,大多都不会太亲密。她张口唤对方“六郎”,明显是二人之间最近感情进展神速。
往常袁六郎对女儿爱答不理,突然就这般……廖玉珠闭了闭眼:“婚期提前,你嫁过去吧,嫁完了,以后少回来,好生跟袁六公子过日子。”
陈菁儿心中一慌,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但实在拒绝不了提前成婚的诱惑。
廖玉珠见女儿没有解释,没有推迟婚约,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期待,心中又凉了几分。
她拂袖而去,没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去找了白如意,一边哭,一边将提前成亲的事情讲了。
彼时余红卿也在。
白如意看小姑子哭得这般伤心,心下无奈:“提前婚期还是不行,不能让人以为咱们将军府的姑娘恨嫁。”
廖玉珠也知道不妥:“我让人递个话,侯府若有意,应该愿意提前。”
而且她猛然发现,自从母子几人进京以后一直住在将军府,他们陈家和将军府之间靠得太近了,往常她只是觉得方便,如今看来,外人或许以为她的一双儿女能够牵动廖将军心神。
廖玉珠住在将军府,确实有借势的意思,就比如女儿和安西侯府袁六郎的亲事,如果不是有廖齐这个舅舅在,不会这般顺利。
她当时想着妹妹借哥哥的势,那是应当应分。哥哥就该照顾她。
如今看来,这吸引来的人,心里还带着点歪心思,压根不是为了结亲而结亲。
此时廖玉珠心里很后悔,不该看对方是侯府就欢欢喜喜促成婚事。
女儿是人家的,白如意不好多劝,只道:“也可能孩子真的只是好奇,毕竟贺姑娘的传言真的很多……”
廖玉珠扯了扯嘴角,想说女儿不是好奇,又想给女儿留几分脸面,很快告辞离去。
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余红卿出声:“她当时的语气和神态,不止是好奇那么简单。”
“我就是随口一说。”白如意笑眯眯看着女儿,“我闺女就是聪慧,你能这般谨慎,我也放心了。做侯府的世子夫人就是要小心,无论是谁,都不能过于信任,与人说话间留个心眼,别落人话柄,更不可落把柄。”
天渐渐冷了,到了年关,贺元慧还没回来。
余红卿站在香满楼的窗户旁,看着大街上的喜庆和热闹,回头笑道:“元慧年前会回府吗?”
贺元安摇头:“三皇子最近感染风寒,一个月都没有出宫……其实,人已经不在宫中,去西南了。”
余红卿讶然,若是没记错,贺元安说过,贺元慧如今就在西南。
确定他不是玩笑,余红卿忍不住笑了。
“这一下,元慧可算是找着伴了。”
能够陪着贺元慧一起浪迹天涯的人可不多。
“如此看来,元慧运气不错。”
赐婚还能得一如意郎君,可不就是运气不错么?
贺元安听出了她话中之意,笑道:“我的运气也不错。你的运气好不好?”
这话分明是直白地询问余红卿满不满意自己的未婚夫。
余红卿脸颊微红:“我一向运气不错。”
贺元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嗯,胆子也挺大。”
余红卿还以为他指的是她偶然发现他选秀的男儿身却没有声张的事:“我那都是装的,心里怕得要死,我还没有活够,不想被灭口。”
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余红卿都觉得他会灭自己的口。
贺元安:“……”
“我是那滥杀无辜的人吗?”
余红卿扬眉:“我哪儿知道你是不是?”
至少,那时候她不知道。
现在也不知。
在余红卿看来,能够被皇上看中,还被派往兴安府那么远办差,绝不是胆小的人。
临近过年,当家主母们都忙。
白如意肚子越来越大,余红卿不舍得让她操劳,于是把将军府过年的那一摊子事情都接了过来。
廖玉珠还带着女儿住在府中。
书院里是腊月二十六放年假,廖齐早说了,到时候他去接兄弟俩。
廖玉珠在这半年之内安顿好了三个儿子,都在各自的书院中准备了院子,她如今是一心一意守着女儿,手把手的教导女儿人情世故,希望女儿在嫁人之前学得通透一些。
安西侯府到底是没有退亲,并且还接了提前成亲的话茬,将婚期定在了二月初六。
也就是说,再过俩月,陈菁儿就要嫁人了。
过年时,陈万全会来,他顺便还会带一些原先给女儿准备的嫁妆。
廖玉珠是刀子嘴,无论嘴上对女婿有多看不上,还是舍不得让女儿到了婆家被人看低,嫁妆是她精心准备,一样一样添置。
真正疼爱长女的人家,在给女儿备嫁妆时,不会比给儿媳妇准备的聘礼少。
余红卿忙前忙后,至于廖齐的生母,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见人,她老人家虽然没出家,但和出家人也差不多,一年到头不开荤,平时只着素衣,屋子里极为简朴。
陈万全来时,还带上了岳母。
小周姨娘一来,直接住进了将军府后宅。
对于客人住哪儿,白如意无心过问,反正各有各的院子,也打扰不到她。
陈万全到的那一日,余红卿准备了接风宴。
夜里,所有人都到了将军府待客的大堂里一起用膳,分了男宾女客两桌。
饶是在这样的场合,周姨娘也还是不肯出来。整个将军府上下都习惯了,小周姨娘却觉得不对劲。
“大过年的,没个长辈操持,这府里像什么样子?”
余红卿伸出三根手指去拿点心,闻言动作微顿:“不如您去将老夫人请出来?”
白如意是没请么?
是根本就请不动人。
但小周姨娘不信:“原先姐姐好歹还愿意出来凑凑热闹,如今一心钻佛堂,阿齐啊,这谁的亲娘谁自己过问,你可别因为娶了媳妇就把娘撂到一边让别人孝顺。”
余红卿扬眉,看了白如意一眼。
上次相聚,小周姨娘看着是挺和善的老人家。
此次这才见面,接风宴还没吃上。小周姨娘话里话外就已经在暗示白如意这个儿媳妇不孝顺,把老人家气得不肯出来赴宴。
白如意有点受不了这指手画脚的长辈,如果等廖齐出声,指定是一下子就把人摁下去了,她率先笑道:“我们每天都有去给母亲请安,昨儿我就请了母亲赴宴,今儿也去了一趟……实在请不动……”
“请不动就算了,对吗?”小周姨娘不依不饶,“你们年轻,许多事不懂,长辈多活了几年,至少见识要比那么多,若是好心说几句,做晚辈的最好是听着……”
廖齐不耐烦:“我娘没有话对我们说,周夫人,你若是嫌弃饭菜不好,那不如回院子去让厨房单独给你准备?”
这和撵客差不多,明明是接风宴来着。
“回院子”几个字,也是在提醒小周姨娘的身份。
小周姨娘当初未搬出将军府之前,也算是这府中的长辈,但她已经随同廖玉珠住了多年,再来府中,就和客人一般。
廖齐是真不耐烦应付这些张嘴就阴阳怪气的长辈,说句不好听的,他的亲娘都没有对白如意各种挑剔,得知白如意有孕之后,更是一头扎进了佛堂。他看得出来,母亲不见人,并非是对白如意有所不满,而是她很感激儿子愿意娶妻还即将有后,又跑去祈福,是希望这个孩子顺利出生。
母亲是为了孩子在祈福,小周姨娘可倒好,跑到这里含沙射影,这要是让白如意动了胎气,孩子就危险了。
小周姨娘气得胸口起伏,廖玉珠脸色也不好看。
虽说母亲有错在先,可是哥哥如此不给母亲面子……母亲就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大家虽同住一屋檐下,但互相不管对方的杂事,嫂嫂应承一下,敷衍一下,又能怎地?
“娘,我们回院子去吃吧。”
廖玉珠起身。
她护着自己亲娘,也在情理之中。
可如此一来,兄妹之间的情分必然受损。
白如意眼神一闪:“妹妹,这里饭菜都准备好了,将军是随口一说,你们怎么还当然呢?”
“身为晚辈,不该那样对长辈说话,尤其是真心疼爱我们的长辈。”廖玉珠强调,“长辈是人,会伤心的。”
廖齐懒洋洋道:“既如此,那不如让周夫人住到外头去?大家离得远,她看不见将军府内之事,眼不见心不烦,我也不会被她念叨得心情烦躁,对大家都好。”
廖玉珠脸色微微一变。
她提出带母亲回院子,确实是在明明白白表露出对哥哥的不满,但她没想到哥哥连面子情都不愿意维系,直接就奔着断绝关系而去。
回将军府这么久,廖玉珠也看出来了,别看兄长位高权重,在这城内却没有几个有交情的府邸,先前还以为是兄长的那份差事不适合与各家来往,此时才明白,分明就是兄长说话太臭,张嘴就得罪人,没有人愿意与之深交。
“大哥,我……”
廖玉珠没打算搬出将军府,还准备在府内发嫁女儿,且已经提前将这件事情分别告知了兄长和嫂嫂。
兄长无所谓,嫂嫂则是听兄长的,如今闹得这么僵,她哪儿还好意思在将军府嫁女?
“老了老了,讨人嫌了,连话都不能说了。”小周姨娘叹口气,“不过,将军府是我的夫家,我对廖府有生育之功,想让我这大年关的搬出去,不行!我生是将军府的人,死是将军府的鬼。”
廖齐提醒:“你生育有功的是廖府,不是将军府!”
这将军府的牌匾是廖齐去战场上拼杀而来,可不是从祖辈手中传下来的。
小周姨娘呵呵:“我要住自己的院子,谁都不能撵我走。”
语罢,扬长而去。
白如意就觉得莫名其妙。
完全想不通小周姨娘这一通火气的来处。
如今将军府的家主是廖齐,如果小周姨娘要长期住在将军府内,必然不能和他们夫妻撕破脸,否则,衣食住行上稍微使点手段,那真的是有苦都说不出。
当然了,廖齐是个正直之人,不喜欢在背后算计一个女人,白如意也做不出那种龌龊的事。
难道小周姨娘是笃定了二人的性子才这般?
廖齐看她离去,起身绕过屏风,目光直直看着廖玉珠:“看来周夫人对我有许多的不满,妹妹,做兄长的想问一问原由。”
廖玉珠一脸尴尬:“我不知道啊。娘……娘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咱们做晚辈的多担待。”
“那是你娘,你愿意担待是你的事。她冲我冷言冷语我能忍,但是,你嫂嫂肚子里是我唯一的血脉,她若真的疼我,就不该在这时候找你嫂嫂的茬。”廖齐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生硬,“她是对廖府生育有功,我确实该奉养她,但要怎么养,那是我说了算。”
换句话说,想要逼得小周姨娘在这府中住不下去,也就是廖齐一句话的事。
廖玉珠一脸的尴尬,急忙起身追了出去:“我去劝劝她。”
出了大堂,廖玉珠很快就撵上了母亲:“娘,您到底是要做什么?”
小周姨娘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你是将军府出去的姑娘,你的女儿,也算是半个将军府之女。廖齐给那个继女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据说两间库房都堆不下了,到了菁儿这里,一点表示都没有,你居然也不吭声,脑子呢?”
廖玉珠一懵。
从来也没有嫁出去的女儿还让娘家帮着给自己女儿准备嫁妆的规矩。
就像是白如意,不可能再回太傅府替女儿问长辈讨要嫁妆啊。
长辈愿意给是情分,主动讨要……那都不是脸皮厚,而是没道理,完全不要脸。
当然了,将军府情形不一样,廖齐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亲生的女儿。那个余红卿,不过是外头来的罢了,一点血缘都没有。论起来,还不如陈菁儿和廖齐之间亲近,好歹……陈菁儿身上还有一半廖家人的血脉呢。
结果,两个姑娘
在廖齐那儿的地位完全不同。
余红卿的嫁妆装了两库房,还都是好东西。廖府的家业本就是廖齐得了大半,他后来在战场上立了功劳,积攒下来的财物不比先辈留下的少。
反观陈菁儿……陈家的底子远远不如廖府丰厚。廖玉珠再疼爱女儿,置办起嫁妆来,也远远不如将军府的手笔。
第103章 老封君
陈菁儿再有两个月就要出嫁,余红卿还有半年,光是余红卿如今的嫁妆,就已经比陈菁儿要多了。
其实廖玉珠心中不甘归不甘,也知道这没什么不对。
余红卿母家出身太傅府,又有一个做将军的继父,她嫁妆多……那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您这么发了脾气,大哥也不会主动帮菁儿添妆啊,兴许还会把我们一家赶出去。”
“他敢!”小周姨娘满脸愤怒,“我是这将军府的人,你是将军府的女儿,只要我们不走,他绝不敢赶我们。”
廖玉珠没吭声。
兄长对嫂嫂有多深的感情,这些日子她都看在眼里。自从嫂嫂有了身孕,那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如果嫂嫂厌恶了他们,或者稍微使点小算计,说是因为她们被气得动了胎气……还真有被赶走的可能。
当然了,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廖玉珠不觉得嫂嫂是那么卑鄙的人。
其实,白如意性情脾气都挺好。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不满,但心里的酸涩的嫉妒是压都压不住。
“回吧!这一次,我得让他主动出嫁妆。”
“不用。”廖玉珠忙阻止,“菁儿嫁的是侯府普通公子,卿娘是侯府世子夫人,她嫁妆多些,本就正常。”
“不能这么论!”小周姨娘强调:“正是因为菁儿嫁得普通,所以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才要尽力帮她争取嫁妆,让她能被婆家高看一眼。我心里有数,你不用管了,忙你的去!”
翌日,廖齐启程去书院中接表兄弟二人。
他前脚才走,白如意还没起身,就听说小周姨娘到了。
将军府的下人能分得清楚谁是主子,一看小周姨娘这么早去了主院,立刻有人把消息报到了余红卿跟前。
廖齐是妾室所出,这将军府没有正经的长辈,两位姨娘就算是半个长辈,尤其是这位小周姨娘常年不在府中,白如意很愿意与她维持面上的和善。
余红卿赶到时,小周姨娘正坐在正院中待客的大堂里喝茶,看见她进门,冷笑道:“你是来请安的?”
母女俩之间相处得格外亲近,余红卿每天都要往正院跑好几趟,没有正经请过安。
“您这是……”
小周姨娘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将军都出门了,将军夫人居然还未起身,不应该早点起来相送么?”
天这么冷,白如意还怀有身孕,折腾着起来做什么?
万一冻病了怎么办?
而且,廖齐和白如意之间怎么相处,那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廖齐愿意体贴妻子,关她何事?
余红卿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垂下眼眸:“将军府中唯一的长辈常年在佛堂里,无人给我娘立规矩,如今这是……您要补上那些规矩?老人家,您能做阿爹的主吗?”
小周姨娘微微仰着下巴:“我算是将军半个长辈,难道不该受你们母女的礼?将军府给你准备了那么多的嫁妆,你尊重将军府的长辈,那不是应该的吗?”
余红卿算是知道这老人家发作这一通的缘由在何处了。
她的嫁妆很多!
白如意将她嫁妆的四成都给了她,太傅府那边添了不少,又有廖齐尽心尽力,如今她的嫁妆已经超过了白如意当年,这还没算各亲戚友人的添妆。
出嫁的头一日和出嫁当天会陆陆续续有人添妆,太傅府的那些舅母们无论心里怎么想,在送即将做侯府世子夫人的外甥女时,添出的嫁妆绝对不会太简薄。这还没算范继海呢……他如今是奉禹书院的夫子,即便手头无钱,想要敛一笔钱财,也是很容易的。
范继海这个亲爹添的嫁妆,应该不比太傅府众人添的嫁妆少。
余红卿没有细算过自己的嫁妆,但也知道很多很多。她知道别人会不满,尤其是陈菁儿,两人年纪相仿,婆家地位同等,难免会被放在一起比较。
“行个礼吧。”小周姨娘放下茶杯,危襟正坐,慢悠悠道:“给我行个跪拜大礼,不算委屈你吧?”
余红卿原本站在她跟前,以示自己的尊重,闻言反而坐在了旁边。虽是身居下位,但也算是违逆了老人家的意思。
小周姨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屋内正在梳妆的白如意听见这动静,看了一眼陪嫁丫鬟。
这丫鬟陪同她嫁入彭家,如今又一起嫁入将军府,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推开窗户,对着候在廊上的人低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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