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顾一昭来应天府也吩咐他们过来,为的就是让他们在应天府开开眼界,也找找商机:“家里会派管事们去应天府,我打声招呼,你随着他们的船一起去应天府。”
“小姐,我们去应天府做什么?难道您要开拓那里的生意?”边安问道。
“正是。俗话说流水不腐,动起来多看看机会。一是叫你们打探别的,二呢,我这里现成有一桩生意要做。”顾一昭吩咐他们,“你们拿了银钱去聚宝山民窑,打听信用好做事麻利的,我要烧制一批纸镇。”
“纸镇?那玩意儿怪沉的,小姐怎么想起来烧制那个?”高大义不解。
“到时候有很多举子去应天府科举,纸镇厚重不便于携带,他们应当都会在本地采购,所以应当是一笔大买卖。”顾一昭解释。
“主要取个吉利彩头,将纸镇烧成独占鳌头、鸭子衔卢草的一甲一胪、蟾宫折桂等吉祥样子,再写上“金榜题名”、“连中三元”等吉利字眼。”顾一昭吩咐他们如此这般布置了一回。
等出来后边安还茫然呢:“小姐说的这个法子,当真能赚钱?”
“信小姐的,准没错!”高大义拍拍胸膛,“走吧,我们去打前站喽!”
因着应天府作为“南京”是特殊的京畿直辖区,所以还有些旁的地方人也会在应天府考试,难免纷纷扰扰,故而崔氏早早就打发了管事去应天府安置房舍,想想不放心,索性自己亲自去走一趟。
老爷先看着好笑:“以后孩子们要进京赶考,要熟悉官场诸事,都要他们自己去面对解决,难道要长辈跟一辈子?”
“老爷说什么话?”太太嗔怪,“亲戚将孩子打发给我们,我们也该认真些。”
自打嫡子傍身,她这几年跟老爷说话就随和了不少。
嫡幼子出生后,顾介甫就写信进京请岳丈来给孩子取名,以达到示弱的目的。
崔阁老却很有分寸,并没有仗着自己有才学又是长辈而从典故里找个好字,反而是跟着弘哥儿的排行取名顾温弥,其为人谦逊有城府可见一斑。
长子的弘是光大扩张的意思,弥就是圆满的意思,正好连了起来。
家里寻常叫他弥哥儿,很是机灵,也很乖觉,现在已经能跑能走,深得顾介甫的喜爱。
顾介甫很满意太太的安排:“家里有贤妻,我便轻省不少,对了,你去应天府这回就由弘哥儿来安排诸事,一来为今后举业长长见识,二来家里诸事也该由他学着料理了。”
太太一愣。
顾介甫就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看弥哥儿天资聪颖,说不定日后……”
“大郎口吃毛病这两年虽然治得差不多了,但总归是不利索,今后举业还是会受影响,最多从秀才到举人,为避免两人兄弟纷争,也该从现在开始布局了。”
太太哑然。
弘哥儿今年已经17岁了,很快就要成婚生孩子,不管是在谋夺家业还是在科举入仕,他都会比才3岁的弥哥儿有优势。
顾介甫说这话,是在给她下定心丸,表明让弘哥儿以后多管理家中庶务,由弥哥儿挑大梁。
按道理说太太作为弥哥儿的亲生母亲,听见这话只有高兴的份,可她还是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分神片刻后她笑道:“如今还看不出来什么,如今只有兄弟俩还是互相扶持,同气连枝才是正经。索性以后日子还长,老爷也青春鼎盛的,说不定有七八个儿子,到时候再谋划吧。”
等带孩子们上路时候,她就特意叫人去吩咐拜石轩的小丫鬟:“此行要沿着京杭大运河,蚊虫多,我记得大郎怕蚊子,记得提前将他的帐子、衣裳都用驱蚊草熏过。”
此行太太带了两位儿郎、二娘子、大郎、大娘子,又带了四姨娘帮忙照料小儿子,赵夫人也与她同行,带了自家女儿。
太太有私心,卢兰陵、赵飞鸾基本相当于自家的大女婿和二女婿了,所以带上两个女儿,顾一昭作为顾家内宅二把手自然也跟在左右。
一家人还是在顾家大宅的北门码头上了船,一起沿着京杭大运河往西北方向去金陵。
一路上江南繁华尽在窗外,路过一些店铺,门外挂着“上细官窑”、“梳篦老铺”、“画脂杭粉名香宫皂”的招牌,路上客人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万丈红尘扑面而来。①
张夫人对应天府还算熟悉,就跟小娘子们指指点点,讲些应天府的一些衣食住行之处:“皮市在笪桥南、履鞋在轿夫营、伞铺在应天府街之西、簾箔在武定桥之东,你们若是缺什么,就打发了管事来找我家要。”
曦宁一边看,一会念叨:“我们苏州府可是举国上下最富庶的地方,江南舍我其谁。”,一会念叨“应天府也就是沾了光南边都城的光。”
好家伙,原来世子之争从明代就开始了。
等到了应天府城外码头,两家就一起下船。
顾家在应天府有座三进的院子,赵家的院子恰也在附近。
在她们这批人出发前几天早就派管事北上将院子清扫出来,提前铺设被褥等日用品,再将少爷们常用的仆从都提前派到小院子里熟悉环境。
所以此时都已经带着仆从在码头迎接他们了。
崔氏跟张氏打声招呼,两家人分别换上了马车,往各自府邸前去。
顾一昭就咋舌: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随便去一座新城市就能置办一座宅邸吗?
“这有什么?”崔氏笑,“不过是一处宅邸而已。”
曦宁插嘴:“赵家才有钱呢,张夫人听说了咱家要住在某处,问过仆从才说她家正好有处宅子也在那里。这说明什么?一,她家宅院多到张夫人记不清,二,宅邸多到正好能挑一座与我家相邻的。”
大娘子温和笑:“她与夫家都是江南富户,经营多年自然不同,听说有些人家富庶到一条街都是他们家呢。”
太太慈和听小儿女们叽叽喳喳讨论,见四姨娘一边拍打一边看了一眼二娘子,又看向她,两人心照不宣笑了起来:曦宁这傻孩子,居然称赞赵家呢,那可是你未来婆家!
等到了自家院中,太太就顾不上疲乏,下车安排众人,先安置大儿子与兰哥儿住在最外面一进,中间一进留作兰哥儿的书房,因着担心兰哥儿怕吵,自己则带着女眷们住在最里面一进。
兰哥儿的仆从也都早就安排好了,兰哥儿还要客气,太太摆摆手:“你好好读书就是,这会子还能抱会佛教呢。”
临考试,太太就吩咐了大儿子去外头看考场,带着兰哥儿提前去贡院走走,勒令不许他们吃外面的吃食,免得吃坏了肚子。
太太见大郎说话清晰,谈吐比以前自然,做事也很周到,便放下心来,考试当天踏实打发大儿子和管事套着车去接送兰哥儿。
他们在贡院里考试,二娘子缠着大娘子去贡院外等。
太太就在房里私下里跟四姨娘念叨儿女经:“只盼着兰哥儿这一榜能中,我们也能顺理成章说起儿女婚事了。”
提起这个她就颇有些隐隐头疼:“今年大姐儿已经是17岁,翻过年可就18岁了!再不成婚可就成老姑娘了!别人t问起来我只好含糊说爹娘疼她,想多留一些年纪。”
还好二娘子也没说亲事,否则她得被闲话淹死。
“太太莫上火。”四姨娘这几年被女儿耳提面命已经多了些情商,“正好这回考完试就定亲,俗话说好饭不怕等不是?”
“也是。”太太嗯了一声,“我听卢家来信的意思,也是想等有个举人的名头好提亲。”
“到时候太太可是两位举人的丈母娘呢!说不定日后还是两位状元郎的丈母娘呢!”四姨娘凑趣。
太太笑逐颜开。
顾一昭则忙着在后门与两位管事相见。
他们两人都是实干型人才,这段日子先是顾不上休息就寻找合适的民窑,寻到之后又陪着监工,还上手帮人家打下手。
窑厂上下一开始还生气,骂骂咧咧觉得他们这是不相信人,来监工是多事、耍威风,可这段日子朝夕相处,发现两位管事凡事亲力亲为,忙碌时甚至给窑工当助理小工,所以对两人大为改观,临交工还结为了好友。
两位管事将一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琉璃纸镇给顾一昭看:“小姐,货到了,检查了没有问题。”
这批货物都要好好检查过才行,避免出现什么问题。考场的纸镇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别说被骂了,人家考生出了考场来砸你的摊子都有可能。
顾一昭就点点头:“那便开始售卖吧,你们再雇佣几个可靠的人。”
雇人是现成的,金陵府这边开宅邸的仆人平日里远离主家,没什么油水,顾一昭就让他们举荐可靠家人来做帮工,论卖出去的份数提成。
那些仆人们自然是踊跃推荐自家人手。
边安两个看在眼里更佩服小姐聪明:顾家仆从想要抓住唯一一次在当家五娘子跟前的机会,就必须认真严谨做事,而且他们本身都是顾家仆从,不用担心雇佣外地人的风险。
而且边安和高大升本就是被顾一昭临时安排在宅子后院蹭吃蹭喝的,如今有了雇人的由头,那些宅邸里的仆从就对他们更客气,让他们俩免去了在外面住宿和吃饭的花销。
也就是说,小姐这一趟生意,就算真亏了也只会亏他们单程来金陵的船费和定制纸镇的成本而已。
第二天,准备乡试的学子们就在贡院附近看到有人提篮叫卖,说是卖纸镇。
“我这纸镇,上面烧得是吉祥图案不说,我还特意送到魁星寺里请和尚开过光,这可是好东西!在魁星尊上前面烧过香火的,能保佑你顺利高中!”
怎么说呢,虽然有部分学子不信这个,但还是有不少学子临近考试心里没底,就想着靠买东西来保佑自己顺利高中。
总归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看那也做得非常精巧,琉璃色泽光亮,份量正好,半透明的摆在案头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风景,且都是独占鳌头、鸭子衔卢草的一甲一胪、蟾宫折桂的吉祥图案,便都掏钱买了一份。
不到一天功夫就卖了个干净。
高大义兴高采烈来报账:“回禀小姐,都卖空了!足足赚了十八两呢!”
十八两!这足够一个农户人家半年花销了,顾一昭点点头:“辛苦你们了。”,看来古往今来,学生的钱永远最好赚。
赚了一笔之后,顾一昭就与两人商量,给自家店筹谋新生意。
高大义早有准备:“应天府的折扇一绝,宁扇远比我们苏扇,杭州的杭扇、四川的川扇驰名,不如我去购置些扇子?”
“这扇子有成品,也有自己买扇骨和扇面组装的,这样利润高些。”
他见顾一昭点头,就潺潺流水一般将自己这几天四处观察说来的情况倒光。
“我们店小利润薄,自己是自己组装。李昭、李赞、蒋诫这三家的扇骨各自挑了几批,再从张元庆家买了杭连纸、京元纸两种扇面。”
“画扇面最好的是姚二、王孟仁,我们可以请他们买,也可以空一部分带回去在苏州请人画。”
四姨娘在旁边听他们嘀嘀咕咕生意经,好容易听到一句自己能插话的,就道:“还花大价钱请人来画扇面?不如我来画,我可比外面的工匠便宜!”
她跟着易大家学了三年画工。
“倒也可以,我按照外面的市价给娘付工钱。”顾一昭兴致勃勃应诺。
边安也激动得眼睛发亮:“我们可挑拣老棕竹、湘妃竹、樱桃木各几种扇骨……”
“除此之外,听说王孟仁的画与李昭的扇骨堪称二绝,我买了回来请人组装了几柄,小姐拿来维护人情也好,给店里生意往来客商赠送也罢。”
顾一昭有别的想法:“不如每一样买几个样品带回苏州,跟这边扇子店的老板说好,若苏州有人想订制,你收了定金再来应天府买,免得我们拿出大量现金挤压库存。”
“还是小姐想得周到。”高大义和边安两人心服口服。
这几年随着铺子生意的扩张两人应当也有过外心,毕竟一个纯粹忠心耿耿的仆从只会出现在戏文里,现实中管事出去做掮客每次轻松赚百两,他会不想着自己单干?
这个世界上除了很少部分有良心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凡人,一直忠心耿耿有违人性。
可因为自家小姐在吩咐他们做事时展示出的才干,让他们事事佩服,有时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自己单干还能否如小姐这般有魄力有远见,加之顾家权势可借,所以才踏踏实实一直帮顾一昭做事。
顾一昭点点头。
几人商量,又买了本地名酒芙蓉露、玉膏、八功泉几种,贩卖一些皮货、再就是桂花鸭、云锦、板鸭、木器等应天府土特产运往苏州,听从了自家娘子意见,与一些工坊掌柜的谈好了联络,只打算等苏州接到订单就来应天府这里直接拿货。
毕竟两边都在京杭大运河上,航运起来方便。
等两位哥哥考完了试,全家便又坐着船往苏州去时,顾一昭的商船也跟在后面,沉沉运送了一船。
卢兰陵叫人送东西进来,说考完试后闲逛,买了些金陵特产的小玩意儿,来答谢顾家人来送他考试的情谊。
“表哥倒是好体力,考完试还有精力买东西?”大娘子奇怪。
卢兰陵送来的东西是桂花酒、琉璃小挂件、折扇等特产,看着都很有趣,每个姐妹都各自有一份,可是若仔细琢磨,就会发现给二娘子的与给其他人的不一样。
好比同样折扇,其他小娘子的是湘妃竹、老棕竹之类材质的,二娘子的就是最名贵的紫檀木,就连扇面都是王孟仁所画。
一看就用尽了心思。
顾一昭就偷瞄二娘子,果然二娘子脸先红了,支支吾吾开口:“或许是表哥想闲逛散心吧。”
大娘子果然心思不在关注表哥上,也就没发现二娘子的异样,只跟顾一昭讨论金陵好还是苏州好。
几个人争执得不亦乐乎,顾一昭想,如果说金陵府是后世的北京,那苏州府就是上海,一个是政治需要,一个是商业都市,算是各有千秋吧。
考完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四姨娘也开始画扇子。
还有波折呢。
四姨娘动笔时忽然想起闺阁女子画笔不得流传在外这一条,便整个人蔫了一般:“老爷肯定不同意。”
顾一昭有心替四姨娘遮掩,顾介甫肯定不会同意这件事,可顾一昭以现代人的眼光觉得四姨娘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她鼓励娘:“娘起了个男子名字打掩护便是,我们都瞒着爹,爹怎么会知道?”
四姨娘毕竟是农女,没有受过那么多封建礼教的荼毒,很快就过了这道坎,专心致志想起自己的新笔名:“俗话说没了张屠夫难道还不吃带皮肉。那我就叫张屠夫。”
“这个名字霸气。”顾一昭拍手应和。
四姨娘就以张屠夫的名号还是画扇子,源源不断的在内宅生产扇面。
她一开始还小心谨慎,画的都是些花花草草,后来胆子大了点,就敢画侍女人物。
易大家听说之事后,非但没有斥责四姨娘此举玷污风雅,反而鼓励她好好画:“民间匠人里许多是真正的丹青妙手,只不过没有机会走到人前来,就此湮灭,所以不见得民间技法就是下里巴人。”
她还拿自己在大同游历的经历现身说法:“先前在洞窟里见过不少佛像画像,金刚怒目,观音慈悲,样样都栩栩如生,地狱惨象让人如声临其境,若是那些画师出自朝堂之上,或像我一样出自名门,必会名扬天下,不逊色于当年的吴道子。”
“可惜他们没有途径被世人所认可,所以只能寂寂无名于乡间,所画的倾国倾城壁画也只能淹没于荒郊野村,在风沙中褪色。”
四姨娘就喃喃开口:“也不算淹没吧?有许多人礼佛呢,再偏僻的寺庙都有信佛人认真拜佛,看着那些壁画也能开悟。”
易大家先一愣,随后笑:“你说得对,是我落了下乘t。”
有了师傅鼓励,四姨娘画画的担子变大,日子久了还自夸:“传说中的应天府画扇能手姚二、王孟仁,说不定能没有我画的好!”
全家焦急等待,直到揭榜唱名那天顾介甫早早就派人去榜前蹲守。
“考中了!考中了!两家都考中了!”小厮满脸喜色跑进了顾家门口。
全家人激动,早早燃放起了烟花爆竹,报喜的,送信的、通知亲戚的、撒铜钱的,自然是各处热闹。
举人有许多种好处,能免除家里的赋税徭役、如果安于现状也能做个教谕之类的小官,怪不得范进中举疯了,这是提前将高考和考公糅合到一起的二合一考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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