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当娘的就是这一点纠结:不管对方如何好,总觉得配不上自己女儿。
所以还要再挑一挑毛病。
她张口要回绝,说自己打算再想一想,可看见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又咽下去了反对的话。
窗外垂丝海棠开得正好,水粉烟粉的娇嫩花瓣,凑在枝头热烈而胆大。
太太想起当年她也是二娘子这么大,站在淮西乡下的海棠花下,跟娘吵架,任性将首饰撒了一地:“我不管!我就要嫁过他!”
她脸上挨了娘重重一巴掌,现在回忆起来右脸颊还是火辣辣带着热。
娘打完她又抱着她哭:“他自小身子弱,病重成那样,你嫁过去也是守望门寡。”,可是到底想帮她说那门婚事,找了手帕交去探口风。
然而没来得及……
到现在她的丫鬟取名都是一水的药名,白芍、丹参、连翘……似乎能救回那个早就走的人。
那时候真年轻啊……
那时候花在笑,云在枕,能分辨出春风和夏风的微妙区别,四月沾衣欲湿杏花雨落在油纸伞上都能缠绵成一曲少女轻愁,满城风絮飘起来时心都会软成柳絮,随风飘摇成云,成雪,从此浪迹八千里路,直到不知名的碧云天,共你一壶浊酒,笑忘人间所有。
不像现在,看见满城风絮只会担心哮喘会不会发作。
一阵风过,满树的花瓣随风掉t落。
太太收回思绪,叹口气,看向女儿的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你怎么对得起你大姐姐?”
“这让曼宁怎么办?”
这是太太心中最后一道关卡,她虽然对前头原配没什么感情,但这么久与大娘子朝夕相处也对她感情,这门婚事若是不成,曼宁已经17岁了,让她如何自处?
可是就在这时候,曼宁推门进来:“太太,我愿意!”
她眼睛亮晶晶:“我也不喜欢卢家表哥,如今他与二妹两情相悦,不是正好么?还请母亲成全我。成全妹妹。”
太太不提防又进来一个,看二娘子和五娘子眼睛都亮晶晶看着自己,丝毫不意外大姐进来,就知道这三个孩子商量好了要来这么一出。
她叹口气,摇摇头,又摸摸曼宁的头发:“好孩子,是母亲对不住你。若是你生母在绝不会这么委屈你。”
“不,母亲已经对我很好,若是我生母在,她也会这么做,她会感激太太事无巨细照应我替我张罗的!”曼宁神情激动,发自内心。
这场婚事就这么说定了。
消息传开后青筠阁里。
“表少爷不知安得什么心?原本说好是我家的婚事,怎么待了一段日子就变成了挹秀台的?”萱草气的跺脚。
“不许编排二妹妹。”大娘子严肃看了丫鬟一眼。
旁边椿茂拉起萱草:“看你,还不快给娘子赔不是?都是娘子平日里待我们太和气,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萱草嘟着嘴跟大娘子行礼:“是奴婢不对,不应当编排二娘子。”
她道完歉,心里的郁闷却没有少半分:“是不是卢家看二娘子陪嫁更丰厚些?所以表少爷才改了心思!”
“闭嘴!以后不许让我再听到这话!”大娘子呵斥了一声。
青竹郁郁,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大娘子觉得很轻松,放柔和了声音:“我也不喜卢家表哥,如今却正好解了我燃眉之急。”,她目光放到书房那副画上,神色一松。
太太虽然决定了要说定这门婚事,可是见卢家送上门的官媒时却很硬气。
“我家大娘子今年都17岁了,这几年为了等卢家约定没有说亲,如今你们卢家忽然冒出一句话要换人!你们说换就要换?!这些年两家的默契都置于何处?”
太太板着脸坐在正堂,似乎真的很生气。
这却罕见,这么多年太太对卢家人都很客气,从未这么生气过。
官媒赔笑,陪同的一位卢家本家弟妹也赔笑:“崔夫人大人大量,实在是……唉,都是命啊……”
“命不命的我不管,难道我家信守承诺也错了?难道曼宁一路等到17岁,耽搁了那么多姻缘就算了?这件事你们必须给顾家,给曼宁一个说法!”太太拍着桌子发火。
发完火还不等官媒和卢家回话就端起了茶杯:“送客!”
钱妈妈冷着脸请了客人出去。
求情被拒绝,卢家人不恼火,倒对崔氏多了一份敬意,按道理卢兰陵换成了她的女婿,崔氏应当袒护卢家,却还是坚持为曼宁讨回公道,说明她人品正直。
舅父舅母一开始来提亲是疼爱儿子,可如今观崔氏为人,倒觉得有这么一个岳母对兰哥儿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们求亲的心情就更迫切。第二份来时就提出给曼宁补贴了五千两银票的嫁妆。
“这件事涉及到顾家的尊严,我们顾家人就这么由着你们挑挑拣拣?难道是给钱就能补偿得了的?”太太冷笑,“若是给钱就能补偿,不如我给你们五千两,由着我挑拣卢家儿郎如何?”
总之她极尽挑剔之能事,反而让卢家更加佩服,最后两家说定,给曼宁增加五千两银票的添妆,又增加了两处田庄,给曦宁的提亲礼也增加了一模一样的一份。还特意说明给曦宁提亲不是安抚顾家,而是发自内心尊敬太太所为。
太太面上沉着脸不情不愿同意了。
可回到内宅就跟顾一昭嘀咕:“都说卢家质朴,原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居然说起几千两银子的添妆说给就给。”
顾一昭捂嘴笑:“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亲事还没说定,太太就已经偏向了卢家?”
“你这孩子。”太太不好意思抚抚耳环,“总归家底厚,嫁过去才不会吃苦。”
大娘子就有了目前姐妹中最丰厚的奁产:一万两的嫁妆,还有亲娘的五千两嫁妆,以及一百亩水田,几处田庄和商铺。
有了这些银子,又有顾家和卢家两家护着,她就算是嫁给个庄稼汉都能衣食无忧过完一生。
太太这才松口气。
顾介甫可没有那么多顾虑,他一旦确认了这件事对自己声誉没有影响之后就放心下来,毫无芥蒂接受了这桩婚事。
范阳卢家过几天来正式提亲,特意请了一位已经致仕的前任首辅大人来提亲,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顾介甫更加满意,打定决心要抓住机会与这位首辅大人攀扯上关系。
两家交换过庚帖,又将庚帖供奉在祖先牌位前占卜后静置一夜,确保这期间没有任何不吉利的事情发生,这才算互相认可了对方的意思。
这门亲事就这么定好了。
太太又忙乱起来,原本说好是给大娘子置办婚事,如今就变成了要给二娘子置办,还要赶紧给大娘子赶紧寻摸亲事,她自己女儿占了大娘子婚事就让太太更觉得对不起大娘子,因此最近每次宴饮都带着大娘子,发誓一定要给大娘子找一家不输给卢家的婚事!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一波[比心]
大娘子和二娘子的备嫁进行得轰轰烈烈,四姨娘便也担心起了顾一昭的嫁妆。
她叮叮当当盘点起了自己的小金库:“一组青铜樽,一叠名家碑拓,几匹纱罗,云锦一捆、人参两盒……”
拉拉杂杂算到最后郁闷:“都是物件,不好兑换银子,测不出有多少。”,要知道二娘子可是有一万两的嫁妆!其中压箱银至少有五千两。
顾一昭作为庶女只有两千两的嫁妆,置办完衣裳首饰后能拿来压箱的估计也只有一千两,这怎么比?
“那娘想要兑换成银钱吗?”顾一昭问四姨娘,古代人的储蓄方式也比较多样,不局限于银票,而是药材、首饰、古籍善本、布匹,分散到每一次都积攒些,这样反而能对冲很多风险。
“兑换一半吧,挑出最好的一半给你添妆,毕竟这些物件也是面子不是?”四姨娘这时候就嫌起了资产少。
其实也不少了,娘俩这几年都在太太庇佑下安心攒钱,粗略清点了一下,银子月例钱
四姨娘人讨巧,所以老爷和太太都会赏赐她银钱
居然也盘点出了五百两。
顾一昭自己的小金库里老爷太太赏赐部分能有五百两,
她在外面做生意,这三年里每月能成交两三单掮客生意,每笔提成十两到百两不等,再加上府里太太默许的“管家务劳务费”,居然积少成多也攒了两千两。
算下来娘俩也有了三千两银子的私房钱。
四姨娘瞠目结舌:“这钱,比外头有些人家的家底还厚呢!”
即使到了现代某些高门里的小妾私产也都有几千万,比寻常人家都富有。
“这钱也是靠着顾家的权势赚来的,因为背后的神秘东家姓顾,所以那些想要打侵吞主意的人就不得不收敛,我们也不用掏钱付保护费,不用打点官员小吏,这就省了一大半银子。”
“这么多?”四姨娘咋舌,“怪道他们说当官比经商还赚钱。”
“何止呢。我们家只是借势保护自己,并未仗势欺人。”顾一昭穿越到这个世界发现了很多黑暗,“有的县官吞并人家铺子,眼红人家资产就给人家定个罪名全数剿灭,还有买卖盐引、茶引的,样样都是来钱的门道。”
四姨娘点点头,神色略微沉重,良久她又神神秘秘摸出了一张银票:“这是我自己赚的呢!每次画扇子的工钱我都好好保管起来。”
刚开始画扇子时她还不愿意拿工钱:“给女儿画扇子要什么酬劳?”
可顾一昭强烈要求给她也按件算酬劳,四姨娘就拿起了工钱,一开始她还别别扭扭“这钱暂且放在我这,就当是给你攒着的。”,等后面就拿得理直气壮,有时候顾一昭耽搁几天,四姨娘还会催促“这个月的工钱呢?”
“张屠夫”的名号已经在苏州打开了小小名气,都知道桃花坞制扇业里面有个神秘的张屠夫,画好。有外地客商甚至还会点名要。
当然张屠夫这名号渐渐响亮不是因为画的一定比苏州画家多好,而是它物美价廉,以张屠夫日渐精进的画功,同等笔力的画家都要价五两十两,唯有张屠夫一直老老实实以一两的价格出售,所以很受欢迎。
四姨娘作为易大家手把手教出来的亲传弟子,画工自然没得说,她又t见多识广,夏日里画冰鉴里冷气腾腾端出来的瓜果,冬日里画暖房里吐艳的山茶,一窗之隔外面大雪皑皑。
而市场上常见的扇面题材就是山水画、牡丹花、仕女图、猫扑蝶,说实话看多了也觉得烦,反而觉得四姨娘画出来的扇子新奇有趣,都争着买。
每柄扇子一两银子,四姨娘的提成也从一开始的几个铜板一路提升到了半两银子,如今她又与女儿讨价还价商议:“我那扇子,能不能再给我涨涨价?”
“不成啊娘。”顾一昭苦着脸,“扇骨是上好樱桃木、扇面是上好宣纸,我还有店铺费、还有赁人的费用,实在是不能再涨了。”
说完后又觉得不对:“娘!我还是不是您亲女儿!您居然跟我讨价还价?”
“在商言商嘛。”四姨娘如今也有些商业思维了,“我赚完攒给你是一回事,但我讨价还价是另外一回事。”
四姨娘也很喜欢这部分收益:“这可比当姨娘拿的月例银子有意思多了。”
“上一次这么拿钱还是当灶娘的时候,我小时候穷得要上吊,好容易遇上机会到了顾家后厨,拿了那么多月钱,乐得我不知道怎么花……”
四姨娘回忆起过去眼睛都亮了,过去这么多年还记得清清楚楚:“我买了一瓶子头油、一瓶子刨花水、一朵银丁香的耳堵,买不起两个,就一个一个买。攒够钱了再买一个。”
顾一昭看她这么高兴,就觉得给她开工钱是对的。
四姨娘翻出来的东西太多,顾一昭就叫高大义跑腿去各处商铺寄售,能在自家出售的在家出售。
当中有名家碑拓,有古籍善本,顾一昭不想贱价售卖,便都挑出来自己留着,挑着挑着就冒出一个想法:自己可以开一家书店啊!
她就吩咐边安和高大义两人:“我想开一家书肆,你们这几年在市面上观察,可知道里面的门道?”
“自然是知道的。书籍刊印好了出售利润颇高。”高大义见多识广,提的建议很中肯,“只不过苏州府文风盛行,书肆太多,恐怕不好脱颖而出。”
“不过若是不愁销路的话,赚钱也很多。”边安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像是在贡院一带开设,就也能客似云来。”
“我打算书肆里不卖常规的四书五经那些,只卖些策论、时文,再就是自家的这些古籍善本的抄写本,和名家碑拓定制成册印刷的字帖售卖……”顾一昭盘算着经营策略。
她打算开精品店,只靠着自己的优势卖精品,古籍善本和字帖原本都是四姨娘从老爷手里得来的,印刷完出售印刷件,原件还能继续保存。
再就是策论、时文,这些只要定期去书院收购优秀学子们的作业就好,大哥就读的书院江南第一,生源质量也不错,比贡院里的学生更优秀。
有了这些特色精品还能在杂货铺售卖,南来北往的商人自然也会贩卖这些资料往穷乡僻壤去卖给当地学子,所以销路不愁。
高大义和边安听得兴奋:“五娘子这个主意好!”,既避免了与其他书店进行同质化竞争,又方便靠自己特色闯出市场。
有了经营理念指导,高大义和边安两人就又去赁铺子,联系雕版印刷的工坊,忙得脚不沾地。
等要定书肆管事时边安自告奋勇:“我来吧,五娘子。”
他嘿嘿一笑:“我虽然是南北铺管事,但高大哥拉拢来的生意比我多,他能说会道,人又主意多,我处处比不过他再做他上级有些德不配位,所以想着主动退贤,也能给大家留点体面。”
一般人甚少有像他这样有自知之明的。
顾一昭思忖下点点头:“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以后自有你施展抱负的机会。”
高大义也很会做人,听说自己升职边安主动去书肆做管事后大大方方说:“可惜以后不能一起搭档,边兄弟严谨认真,我在这上头不如他。”
“你们都别谦和。”顾一昭笑,“以后我名下还会有更多商铺,到时候肯定会将你们提拔为大管事和二管事,到时候还是有机会相聚。”
是啊,五娘子又没有可信任的奶兄弟,手里可用就是他们二人,
听说单是顾家给庶女陪嫁的田庄之类就无数,何况五娘子手腕高明,以后肯定还会有大产业给他们管,边安心中挫败感烟消云散,两人对未来都充满憧憬。
边安告辞时又住了脚步:“我想跟姑娘商量……不对,是请求……豆蔻的事……”
他这几年跟着五娘子干,也积攒了不少银钱,自家在远离顾家后院奴仆们聚集的大杂院,远处租赁了一处一进的小院子,也开始准备起了自己婚事。
“哦”顾一昭开玩笑问他,“你可有什么结婚的准备,我可不能让你委屈我家豆蔻。”
边安答:“我爹娘给我准备了一些成亲的东西,我娘早就脱籍了,在太原老家置办了二十亩田地,又在虎丘开了一爿茶水铺,专门雇了人卖茶水,我爹打了全套的木制家具。家里买了个小丫鬟进来伺候。”
“嫁进来后虽然没有荣华富贵,但胜在家底殷实,再加上我必然好好待她,赚十文钱给她十文钱,让她做个衣食无忧的妇人是没问题。”
顾一昭又去问豆蔻意思:“我铺子里的那位边管事,他说,要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不知女方是什么意思?”
丫鬟们一下都笑了。
豆蔻自己脸红了,低头揉着腰带,半天没说话。
“看来豆蔻姐姐是不愿意。”山茶在旁边挤眉弄眼,“不愿意就回绝了吧,我邻居家倒有个秀才寻婚事,不然将豆蔻姐姐说给他也使得。”
豆蔻急了,赶紧抬头,却见大家都笑,反应过来是在逗弄她,自己脸也红了。
“我记得你几年前是愿意的,只不过这过去几年,或许有了新的想法,所以想着先问过你的意思再说。”
豆蔻就红着脸鼓起勇气点头:“是愿意的。”
当初豆蔻来煨芋居本就是想逃脱被太太许配给车夫的命运,她与边安青梅竹马,自然满心满意都只有边安。
这还是顾一昭第一次嫁丫鬟,她便张罗取了二十两银子,又备了些衣裳、几匹布给她做嫁妆。
豆蔻听说后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太贵重了。”,府里小姐们的月例银子才二两银子,她何德何能能拿那么多。
顾一昭笑眯眯示意她收下:“你还是我这里嫁出去的第一个丫鬟呢。”,又示意她看布匹衣裳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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