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疆:“我……”
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她不知怎么的,想起了王妃的话,又想起了她那个……丈夫。
“我……”
她一时有些难以开口。
“有人找我……问你,怎么……怎么……”
杜惜晴:“怎么讨男人喜欢?”
谢平疆一怔,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却听她说,“如果是阿姊你的话,我的方法你做不到。”
谢平疆当即否认。
“不是我!”
杜惜晴笑道:“那就好,我想阿姊与旁人是不同的。”
谢平疆:“如何不同?”
杜惜晴却是笑,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我以后想穿些桃红的衣裳。”
谢平疆初时还未回过意。
可不过几日后,那女眷中忽地穿起了各类红色的衣裳,从艳红到浅红,穿得最多的便是那桃红。
一时间,城中嫣红一片。
望着此番场景,谢平疆只觉震惊,却又觉好笑。
更觉……悲哀。
谢祈安:“寻了新的乐子?”
杜惜晴画眉的手一顿, 就见铜镜里照出一团黑影,随即身后伸出只手,接过她手中的笔, 接着她先前的动作, 细细为她画起了眉。
杜惜晴:“大人这又是从哪儿听了些风言风语。”
谢祈安一笑,手上动作极稳。
“你最近忙进忙出,除了宫中的宴席不参与以外, 便是别家的满月酒都要前去看看……这般大的动静, 我怎能不知?”
“那还不是京城无趣得紧, 这戏听来听去都那几样……哪有我借着殿下的威风欺负人来得有意思。”
说着, 她抬起一指轻轻往谢祈安胸前一戳。
谢祈安抬手将她手一握, 又按在胸前。
“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将你眉画歪了, 就拉你出去见人。”
杜惜晴:“见就见呗,说不准我眼下脸上破个口子,那些人都要学着一同将脸划破了。”
谢祈安画眉的手没有丝毫晃动。
“晴娘可真是厉害, 不光是将我, 还将旁人都耍得团团转。”
“我先前读了些历史典故。”杜惜晴盯着铜镜, “有一个典故很有意思, 讲得是一个侧帽的故事,说是北周有一位美男子,因策马疾驰导致帽子歪了,结果城中男子都模仿他的装扮,甚至最后还形成了一种风潮。”
杜惜晴:“我便也想试一试。”
谢祈安将笔尖在黛砚里沾了沾,笑道。
“这京中女眷都快与你穿同一件衣裳了,这样下去,怕是又要有一个典故。”
杜惜晴:“那倒不会, 那些妇人学我穿衣,大多也是为了讨好丈夫罢了。”
说着,她长叹一口气。
“若那些男人人品出众,亦或是有些能耐便也罢了。”
杜惜晴说到一半,哼了一声,随即问道。
“那宴席上的男子,有多少同二郎上过战场?”
谢祈安笑:“不到十数。”
杜惜晴哼着冷笑几声:“为了这种男人!”
谢祈安笑着用笔在她眉上点了点。
“消消气。”
杜惜晴叹道。
“……这些妇人私底下说了我不少坏话吧,也是可怜又可恨。”
谢祈安往后退了一步,端详了一阵,放下了手中的笔,一手抬起铜镜递至杜惜晴面前。
杜惜晴对着镜面打量了一番眉毛,这眉毛不深不浅画的恰到好处,看来他是费了些功夫。
杜惜晴:“二郎不想说些什么?”
“晴娘正在气头上,正是看男人不爽快的时候。”谢祈安将铜镜放了回去,“我若是随口搭话,那不是惹晴娘不痛快?”
杜惜晴当即一笑。
和谢祈安相处久了,变更觉这人和面上看着的不同。
她心中有些疑惑。
“二郎,你也不是不会看脸色,为何与圣上那般争锋相对?”
谢祈安:“因为我不想。”
杜惜晴一怔。
谢祈安:“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听圣上说话便心中烦躁,也不想同他说话。”
“我同圣上说过心中所想,许多次。”他面上带着些许怅然,“我不想争权,也不想娶不爱之人,也不想……打仗。”
谢祈安:“可无论说了多少次,圣上从未听过,久而久之,便不想说了。”
说着,他又抬起头,目光落在杜惜晴身上,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他总是说这世上不能是我想如何便如何……”
可话说到一半,又忽地卡住。
难怪这一路对她如此放纵,原是如此。
总有些人就是这般,因着自身难以满足,便寄情于旁人身上,以求慰藉。
可他又贪恋圣上的那丝温情,于是对她的放纵又总是差上那么一些,便显得格外拧巴。
他这性子……
杜惜晴清楚若不是他这种性子,她也拿捏不住。
但也正因着这性子,对她狠不下心,那自然对圣上也狠不下心,就卡住了。
难办啊。
谢祈安在院里呆了几日便走了。
杜惜晴又回到了看话本,出去逛坊市的日子。
近几日天气渐渐转凉。
杜惜晴被那凉风一吹,嗓子里便如同卡了东西一般。
那大夫进进出出,不知什么时候和黄鹂混熟了。
黄鹂:“小姐,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要听不?”
黄鹂这小丫头机灵得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这般主动提起,想来这消息很重要。
杜惜晴:“什么消息?”
黄鹂:“就是郡主在外面偷偷开药……”
杜惜晴听着一愣。
“……什么药?”
婆婆又在催了,虽说明面上没说什么,但总是送些娃娃的绣品,令人煮些花生莲子羹过来。
近来还说要换些年轻的侍女进来。
想到此处,谢平疆苦笑一声,到底还是二郎凶名在外,婆婆连催促都不敢说些难听话,侍女也不敢换到她丈夫身边来。
可这生子到底是需要两人的,新婚燕尔时倒是同床过几次,后来他拈花惹草被二郎打了,倒是安分了。
想到此处,谢平疆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个男人,不敢明面上顶撞,倒在她房里打起了地铺,宁愿睡地上都不愿同她睡一张床上。
真是窝囊。
她其实也不愿被这种男人近身,这般窝囊,还好色。
可现如今……
谢平疆望了眼手中的药包。
“平疆啊……平疆……”
她喃喃自语。
你怎就,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哗啦
马车的帘布忽地掀开,谢平疆立即将药包扔到一边,厉声道。
“我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阿姊。”
帘外的女人一手撑帘,一手撑于车内的软垫上,笑道。
“可否让我进来?”
谢平疆:“你……进来吧。”
“这天气可是越来越冷了。”那女人打了个寒颤,将衣服裹紧了些。
谢平疆将自己的斗篷甩了过去。
“二郎没令人给你多备些衣裳吗?”
“衣裳穿多了不好看。”她接过斗篷,两手一撑,直起上身,就是这一下,当真是婀娜多姿,瘦的地方瘦得,肉的地方肉得。
谢平疆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几眼,她笑着扯了下衣领,露出了些许脖颈,那璎珞被她拨的哗哗直响。
谢平疆目光当即被吸引过去,明明也没露多少,可那肌肤粉白,又随着她呼吸略微起伏,再被那红玛瑙的珠串一衬……
谢平疆顿感不自在的抬眼,就被她双眸捉了个正着。
只见她一笑。
“阿姊若是想讨男子欢心,何必用那些药物,不如来问我。”
“不……我怎么需要讨好……”
她话说到一半,见着杜惜晴笑盈盈的脸, 忽地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也不等她说话, 杜惜晴熟络的提起那茶几上的茶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又将她的茶盏满上, 端了过来。
“那……阿姊同我说说, 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
似乎从未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谢平疆呆愣了许久。
但谢平疆很快又反应过来, 想着她心里想什么和她杜惜晴又有什么关系?
可还未等她开口, 这杜惜晴便又说起了话。
“奴家生于灵州……”
又来了,先前听贾婆婆说过, 她心知此女最擅说些可怜话惹人怜惜。
可灵州……灵州确实是她心中所痛。
杜惜晴:“奴家幼时就常听父亲说,女儿长大了便要嫁人,可嫁了人又是要受苦的, 于是父亲就将我留的久了些, 好晚些受苦……”
“以前奴家觉得庆幸, 可后来嫁的人多了, 才发觉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
说着,她一抬眼,那眼中似有水雾,楚楚可怜的。
谢平疆虽不喜欢她这番作态,却仍旧这般可怜模样颇为美丽,也难怪那京中男子对她都有些意思。
不如……学上一学?
谢平疆猛地一惊,惊异于自己竟会这般想。
杜惜晴:“明明都是见色起意,娶回家中之后, 又嫌奴家不够贤惠……”
“平疆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强势,嫁作人妇脾气总该收敛些,相夫教子才是要事。”
谢平疆脑中不知怎么的,忽地想到了贾婆婆同她说的话。
杜惜晴:“可我贤惠了,又嫌我不够有情趣。”
“你这板着一张脸给谁看?我同你同房还得看你脸色,真是没意思!”
谢平疆又想起了她那个窝囊丈夫。
太可怕了。
谢平疆想,此女怎会……怎会句句说到她的痛处上?
杜惜晴:“于是奴家装着,忍着……成了如今这般。”
谢平疆一怔。
杜惜晴:“其实讨好人很简单,装一装,忍一忍便成了。”
谢平疆张了张嘴,她发现她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惜晴:“殿下大抵是没有奴家这般的烦恼,毕竟奴家若是不讨好男人便活不下去,殿下却是没有的,有撑腰的弟弟,还有一身武艺,更是圣上亲赐的姻缘……”
不,不是的。
谢平疆双唇张开又合拢。
她不知多久没有摸过刀剑,只因早起晨练惊着了那枕边人,又因这般舞刀舞枪对身子不好,更不好孕育子嗣。
便……放下了。
还有过往的战友大多是男人,这成了亲便要避嫌,也是许久未见,但她对那些绣花熏香实在不感兴趣,久而久之……她却连一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谢平疆说不出这日子哪里不好,也说不出哪里好。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般?
杜惜晴:“奴家是羡慕殿下的,能上战场,能杀敌,还能变成大郎……平疆啊平疆,真是好名字。”
谢平疆呆住了,心中忽地痛了起来。
杜惜晴:“殿下?殿下?”
直至杜惜晴叫了好几声,谢平疆才回过神。
她感到了愤怒,感到了痛苦。
于是她当即大吼起来。
谢平疆:“妖言惑众!妖言惑众!”
可杜惜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递上了一条锦帕。
谢平疆再度愣住。
——啪嗒
一大滴水珠子落在了车内的垫子上。
谢平疆喘了一口,抬起了手,抹了下脸。
她竟是泪流满面。
谢平疆:“我……我……”
我不想的。
可她说不出口。
杜惜晴:“奴家不明白,殿下杀敌无数,面对夷人都不怕,怎就……怎就如此了呢?”
“那我能如何?”谢平疆抬眼瞪去,“我若是不嫁人,圣上根本不会放心,到时候又是内斗,又是生灵涂炭,又是……”
杜惜晴:“可殿下你嫁了,灵州回来了吗?战事停止了吗?圣上放心了吗?”
谢平疆僵住了。
“我……我……”
杜惜晴:“奴家没学过多少东西,也就是近来听人说了不少故事,这古往今来,有些国家打了败仗,就喜欢送些公主或是郡主出去和亲,可就是这样,又能安稳多久?”
谢平疆:“……二郎说过。”
杜惜晴一顿,谢平疆见她原本气势汹汹的姿态忽地一滞,还不自觉地侧了下脸。
这般一看,她也不是对二郎全无感情。
谢平疆心中好受了一些。
但见她这样,谢平疆觉得有些意思,便道。
“在我要嫁之前,二郎就同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说……让亲姐嫁人,去做那联姻稳固地位之事,是他的无能。”
想到此处,谢平疆忍不住地一笑,可眼中的泪滚滚。
“……可我见他早出晚归,从那战场里进出,弄得一身伤,有次那一刀从肩膀劈下,都快将他人切成了两半,他就想就想……如果把那些夷人都打下来了,消了圣上心头大患,我也不用……不用……”
说着,谢平疆闭上眼。
“可我也会心痛啊,他心痛我受了委屈,难道我就不会心痛他这般拼命吗?”
杜惜晴:“……那殿下您想如何。”
听着她软下的语调,谢平疆心中又舒服了些。
绕了这么一大圈,又是说话引得她心中又痛又恨。
这会儿,谢平疆回过味来。
谢平疆:“是你找我想要我如何?”
杜惜晴叹道:“阿姊这般聪慧,变成如今这般,实在是可惜。”
谢平疆:“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直说吧。”
杜惜晴道:“二郎心不够狠,特别对于所爱之人。”
“确实如此。”谢平疆自是清楚,“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你就算找我,我也无法摆布二郎心中所想。”
杜惜晴却笑:“殿下怎就自身难保了?奴家这般境地,不也爬到这个地位了。”
谢平疆心中一惊。
“……你……你。”
杜惜晴:“世事无常,奴家那两任丈夫不就是那般去了?”
谢平疆一连说了好几个怎能。
杜惜晴笑:“奴家怎能如何?阿姊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怕,难不成见着一个男人便怕了?”
“我不是怕!”她声调都高了一个度, 说话间胸前还剧烈起伏了几下, “我只是……只是……”
杜惜晴:“不敢?”
谢平疆不语。
杜惜晴:“奴家曾也不敢,也以为能忍,可奴家到底高估了自己。”
说着, 她又是一笑, 不知是笑徐二郑兴大, 亦或是在笑自己。
“那感情怎能控制得了, 便是这夜里一翻身见着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我就心中一团火,咽不下去也压不下去……偶尔反应过来, 已经比划着他们的脖子……”
杜惜晴笑。
“细细一想,也觉得奇怪,我怎就……怎就如此恨自己的丈夫?”
至亲至疏夫妻啊。
“你竟如此恶毒!”
谢平疆吼道, 只是这声吼刚出了口, 声调又迅速低下去, 双眼通红着, 又落下泪来。
“你难道……难道就不怕我告诉二郎,拆穿你狠毒面目?”
杜惜晴还是笑,还往前爬了几步,凑至她跟前。
谢平疆颤了一下。
杜惜晴:“阿姊和二郎这么聪明,阿姊猜猜,二郎清不清楚我真面目?”
谢平疆又是一颤,嘴唇一动,眼中的泪淌的更急了。
杜惜晴叹了口气, 拿着绢帕擦了擦她的脸。
“殿下,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
“奴家出生与一家富户家中,后来被逼着嫁了一猎户,以往没洗过的衣服都在那几年洗净了,连手都变了形状。”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捏着谢平疆的手去摸自己因为冻疮而变形的手指。
“这般落差,奴家都恨极……”
杜惜晴:“殿下这般天之娇女,虽锦衣玉食,却上得了战场吃得了苦,却嫁了这样的男人……难道殿下就不恨么?”
谢平疆的泪更多了,将那绢帕全都打湿,气音颤抖着从唇间挤了出来。
“我……恨……”
谢平疆流了会儿泪,忽道。
“……你是怎么做的?”
听到这句,杜惜晴心中一喜。
“奴家不比殿下,只能去找时机。”
谢平疆:“……时机?”
杜惜晴:“人心中总是会有放不下的东西的,我那第一任丈夫便是想要儿子,那第二任就是想出人头地……前者奴家守了许久守来了山中猛虎,后者自取灭亡和安王做起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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