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的亲王殿下竟然会为她姐姐夹菜,倒水……
看着一愣一愣的小丫头,青梧笑着道:“这下该相信了吧?你安心住下吧,我做的了主。”
见妹妹依旧懵懵的,青梧又撂下了一个重磅消息,“托你的福,你去的那封信让父亲差了忠叔回来探查,并说了要为我做主,如今忠叔已回了荆州,想来要不了多久,父亲也会知道殿下知晓此事了。”
王爷知道互换的事了,父亲也知道了,父亲即将知道王爷知道了。
这一系列消息在奚清棉的脑子里转呀转,最后捋顺了——
小丫头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所以,以后姐姐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姐姐能当一辈子的王妃了?”
却听那王爷姐夫道:“也不一定。”
奚清棉眼中顿时浮现了骇然之色,却见他脸上露出了笑意,眼眸温柔地看着她的姐姐道:“说不定以后还能更进一步呢。”
第203章 推将倾大厦
姐妹俩聚在一处又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时光,前几日,奚清棉在萧霁面前还有些拘谨,过了几日便露出了真性子。
萧霁起初还怕他整日上值,青梧在王府整日就做那么几件事无聊,过了几日他只是晚点回府,妻子都跑妹妹床上去了,听着宝珠前来的禀报,今个儿王妃和三娘子睡,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近来他确实也忙,没空陪着青梧。朝中局势愈加动荡,从前诸王只在水下暗斗,如今储位空悬,萧霁又重新复位,直接给未燃的烟花点了火。
英王在边疆建功立业本就削弱了武王威望,文王又和镇北侯“相交”像借势伸手到军中,作为皇长子的武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焦急,偏生这个时候又传出宁王与尚书令暧昧的消息。
武王当即扔下了长刀,“咣当”一声,吓得亲卫眼球震颤。
“好一个宁王!”武王又觉得还不够,一脚踹翻了兵器架,精铁打造的兵器哗啦啦散落一地。
他赤红着双眼,像头被激怒的猛兽般在演武场来回踱步:“先是文王勾搭镇北侯,现在宁王又攀上尚书令——这是要逼迫本王干什么?!”
亲卫们噤若寒蝉,谁都不敢上前。只见武王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揪住亲信将领的衣领:“去!给本王备马车去老地方,本王要去见祁新!”
祁新从前在他率领的军队里任千夫长,前几年调任禁军监门卫中郎将,负责把守宫门,城门,看似不起眼,实则在紧要之处有大用。
与此同时,文王府内。
文王也不得不有些紧迫,他虽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但眉宇间紧锁,过了一会儿他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这三弟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让尚书令动摇,尚书令可是个老狐狸啊……”
到这个时候他终于体会到前些时日,旁人看他的感觉,就是想不明白那尚书令明哲保身了那么多年,分明就是父皇身边千依百顺的狗,这狗怎么忽然就不忠心了?
“不对劲……”
“王爷的意思是……”
“莫不是父皇故意授意的?打入内部……三弟这些年在户部可算不上老实。”
若说武王有军功做底气,文王吸引了一批文臣,那么宁王的优势就在财库,他入户部多年,就算动的手脚再少,也应当捞了不少银子。
文王想到了这么一层,宁王自然也想到了,他虽然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与尚书令接触,但盯着他的眼睛还是太多了,简直防不胜防,不过见了两次便被发现,以至于他现在都不敢有什么动作。
这不,尚书令已经被父皇传入了紫宸宫,谁知道出来以后还敢不敢站在他这一边?
正在前往紫宸宫路上的尚书令沈玉山却面色镇静,如果仔细看得话,甚至能看到他唇角淡淡的笑意,这一天他早就预料到了。
他与薛沉不同,薛沉因为战功赫赫,从未对皇帝奴颜卑膝过,这些年也与皇帝置气,连朝都鲜少上,一身傲骨。这样的人做什么,萧元成都会觉得正常,更遑论支持他的儿子上位。
但沈玉山不一样,他之前因公主不在,从前的同僚一个个逝去,做事的心思淡了下来,后来成了尚书令更是为了能平安卸任回乡而对萧元成几乎百依百顺,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他都做了,以至于他靠近宁王之举,在萧元成心中十分扎眼。
紫宸殿内,龙涎香在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萧元成半倚在龙纹御座上,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眼角的皱纹如刀刻般深邃。他枯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故意让跪在殿中的沈玉山伏地良久。
“沈爱卿……”老皇帝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朕听闻,你近日与宁王来往甚密?”
沈玉山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回陛下,老臣确与宁王殿下有过往来。”
“砰!”萧元成猛地拍案,案上茶盏应声叮当。他双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起:“好大的胆子!朕还没闭眼呢,你们这些人就急着找新主子了?!”
沈玉山却不慌不忙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并一本薄薄的账册,弯腰双手高举过顶:“陛下明鉴,老臣此举,全是为了陛下!”
他这副沉稳模样让萧元成怒气稍敛,他狐疑地接过侍从递送过来的书信账册,沈玉山则暗暗观察,当觑见萧元成面色微变后,他才高声道:
“臣为陛下做事多年,一心想为陛下分忧,再有三月便是陛下寿辰,臣知晓陛下想大操大办。
古有《万寿延年录》记载:圣主寿辰,万民同庆,则天地交感,龙气汇聚,可增寿元。
臣查阅典籍,赵韩仁宗皇帝每逢大寿,必以九鼎之礼、万民之贺,故而享年八十有八。今陛下若能以煌煌圣典昭示天下,必能使龙体康泰,福寿绵长!”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沈玉山在心中默默向满天神佛祈求恕罪,历来操办宴会都会劳民伤财,他都是听萧元成的吩咐,讲究了事,但这一次是他主动提出的。在这本就腐朽的龙椅上又留下了一道刻痕,推动着这将倾的大厦摇晃。
这也确实正中萧元成的下怀,他年纪愈大,便愈加惜命,确实像大办寿宴,一来展现他的皇威,二来确实也是为了祈福一事。
见上首陛下有了意动之色,沈玉山又佯作痛心疾首道:“宁王掌户部这些年,暗中贪墨的银两,这只是一部分而已……臣本念着他为陛下亲子,隐而不发,可前几日在朝堂上商议寿宴如何举办时,户部尚书说国库不丰,臣知如今边疆确有战事,可宁王爷竟也帮腔,并不为陛下分忧……臣实在不忍。”
“宁王爷贪墨的银子,本该都上缴到国库的呀!光这本账册里贪墨的银子,都足够陛下举办两次高规格的寿宴了!若是能请的千百高龄老者送寿数,陛下定然能延年益寿。”
“臣此番接近宁王,只为查出他到底贪墨了多少银两,劝他交还给陛下罢了。”
这一番常年做打让萧元成很是满意,脸上的怒容如冰雪消融,不管沈玉山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心里是熨帖了,当然也十分恼火。
光是手上账册里贪墨的银子就有五万两之多,要知道前些时日,英王出征也不过带了三万两粮草罢了。
萧元成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进了户部是一定忍不住动手的,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多,五万两只是一角而已。
“爱卿用心良苦啊!”
沈玉山深深垂首,谦虚感激道:“老臣蒙陛下隆恩,位列尚书令,为陛下分忧乃是分内之事。”
萧元成就是喜欢沈玉山这极有分寸的模样,说他奴颜卑膝,邀宠谄媚算不上,可他却又特别会办事,这样一来,体面和里子都有了。
不过这还不足以让萧元成彻底放心,他玩笑道:“爱卿不会是在唬朕吧?这是为保宁王之辞。”
沈玉山立刻苦笑,跪下做伤心状态:“陛下,臣今年与您同龄,已然五十有三,又无子嗣,另择他主做什么?尚书令之上,还有什么可求的?”
一番话让萧元成彻底打消了疑虑,亲自起身搀扶沈玉山。
“快起来!是朕错怪爱卿了。”他拍着沈玉山的手背叹道,“满朝文武,还是爱卿最知朕心啊……”
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映照着这对“君臣相得”的虚伪场面。沈玉山低眉顺目地告退时,嘴角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查宁王是真的,另择她主也是真的,只不过不是男儿而已。
第204章 若是博得公主相助
这一晚,各个王爷埋伏在皇宫里的探子都看到了尚书令冷着脸走在宫道上的模样。
得知消息的宁王有些不安,这尚书令定然是被父皇训斥了,也不知道他还敢不敢站在自己这边,不过他再心焦也不敢在这风口浪尖上再去作死,只能在王府来回踱步。
“可笑,二哥和镇北侯眉来眼去,父皇不说,还有六弟……对,”宁王忽然想起了萧霁,“昭亲王那边可有动静?”
“回王爷,昭亲王近日除了上朝,就是在尚书省处理公务,还有就是去了几次杨家,其余的并无异常。”
宁王眯起眼睛:“看来本王这个六弟终于不再遮掩了,本王就说,杨家怎么可能真弃他于不顾,以后多注意着些。”
正如宁王所言,自从得到杨家相助,萧霁确实不再像从前那般束手束脚。一来是借助了杨家经营多年的人脉,二来他还获得了一块令牌——这正是杨家最大的底牌。
这块令牌乃是杨皇所留,可号令一支名为“隐凤卫”的精锐之师。这支军队由杨皇暮年组建,虽仅有三千兵士,却是世代相传,父死子继,隐于市井之中,唯见此令方听调遣。
起初萧霁还心存疑虑:这支组建已三十余年的隐凤卫,是否仍如当年那般忠诚骁勇?毕竟第一批甲士恐怕都已年过花甲。但外祖父杨公只是捋须一笑,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
“你放心,这支军队绝无二心。”
后来萧霁亲自见到了这支军队的首领,才晓得为什么。
“殿下放心,杨家待我们恩重如山,杨家的血脉,我们隐凤卫誓死守护。”
原来当年杨皇组建这支军队时,就已为每位甲士预支了三代人的买命钱。待这支军队传到杨公手中后,这些甲士生儿育女,杨公便令每家择一人继承军户,其余子嗣的生计都由杨家一手包办。
其中不少已经成了杨家铺子的管事,女孩儿有在杨家做侍女,可以说这些甲士的全家在这三十年中已经与杨家密不可分。
更令萧霁意外的是,前来报到的几位甲士个个身强力壮、体格魁梧,比之禁军精锐也不遑多让。
要知道培养一个精兵需耗银上百两——要成精锐,就不能为生计分心,必须专心练武。而这三千精兵能世世代代保持战力,非豪族巨室不能负担。
样貌老实憨厚的汉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殿下放心,我们皆是择了家中最有天赋,最健硕的小子,必然不会给殿下丢脸。”
萧霁看着这位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壮硕大汉,一时又是欣喜,又是发愁。
现在这支军队到他手里,定然要花钱养,他得想想怎么找卿卿申请经费了……
萧霁摩挲着手中的令牌,心中暗自盘算。这三千隐凤卫虽是一支奇兵,但每月粮饷的开支怕是就要百两白银。
“殿下可是在忧心军费一事?”那憨厚汉子似是看出他的顾虑,主动道出实情:“其实这些年我们隐凤卫除了训练外也有自己的营生,我们成立了镖局,杨家在各处商路都给我们留了份子,平日里轮换着做些押镖护院的活计,倒也能自给自足。”
萧霁闻言眼前一亮,就听汉子咧嘴一笑又道:“杨公早有交代,说殿下有大计,用钱的地方多,让我们先自给自足。等殿下大事已成,再论封赏不迟。”
看着面前这群朴实的甲士,萧霁不禁感叹,他何德何能拥有这样的外祖父和这一群人呢?
待甲士退去,杨公才踱步进来,他笑着问道:“这支军队如何?可是你想象中的疏于训练,闲兵杂鱼?”
萧霁略微羞赧地摇了摇头,而后诚心诚意又给外祖父鞠了一躬,“多谢哇外祖父鼎力相助,养这些甲士花费不菲,如今却交于我。”
杨公连忙扶住萧霁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傻孩子,说什么谢不谢的。杨皇当年为了保全杨家,才给了这么一支军队,可外祖父没忘本,这些甲士本就该是皇家的,如今物归原主。”
他拉着萧霁在太师椅上坐下,接过萧霁手中那块半圆形的圆环,忽然又叹道:“不过你看这半块圆环就知,这隐凤卫分为左右两率,你这支是右率……另一率的主人不动就算了,若是与我们相对,多少不好。”
萧霁闻言,眉头微皱:“另一率现在何处?孙儿可去尝试拉拢。”
杨公将茶盏轻轻放下,“啧”了一声,“若我所料不差,左率令牌应当在大长公主手中。”
杨皇一生波澜壮阔,暮年时刻能叫她担忧的没有几个,母族杨家是一个,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她的女儿,她到底放心不下女儿,怕她走后,女儿被儿子清算。
若非如此,皇帝怎会对大长公主如此敬重?他这个表妹可不是娇滴滴的公主,而是真能奇兵奇袭的女将军。
“大长公主?”萧霁表情变得有些滑稽,有些不可置信道:“您是说……镇国明懿大长公主?”
见外祖父一脸理所当然的神色,萧霁差点憋不住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另一支隐凤卫竟掌握在自己妻子的姥姥手中?
这简直是……卿卿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他已经努力控制自己的面色,可还是禁不住露出一丝喜色,让杨公不禁纳闷。
“大长公主虽然帮你美言复位,但以后未必还站在你这边……不过,你外祖父我会帮你尽力说和的,好歹,我也是她亲表哥……”
即便当年因大哥之事,他与那位表妹并不亲近,但有这份血缘在,总是更好些不是么?
萧霁想要阻拦外祖父,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劝道:“不必勉强,依我看,姑祖母并不会插手此事,她老人家回来定是为了安度晚年。”
这让杨公觉得有些不满,他板起脸教训外孙,“你可是小看这三千精兵的用处?当年公主带领几千精兵可是打了不少出奇制胜,以少胜多的仗,若是能得到她的支持,你便手握六千精兵,那便可效仿前朝太宗皇帝了。”
就在此时,杨公还听自己外孙补充道:“其实东宫左右内率也效忠于我,约莫有五千人。”
东宫十率大部分都是效忠于太子这个身份,萧霁退居亲王之后本无权统领,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为人大方宽宥,早已俘获内率士兵的心,便是没有太子这个身份,他一声令下,他们依旧会为萧霁而战。
萧霁之前表现的无人问津,那都是他授意的,希望他们能好好经营,待他回归。
“所以,若是博得公主相助,你率领一万余精兵,何事不可成?”
萧霁点了点头,若是叫姥姥手握这一万精兵,怕是月余就能登上帝位吧?
见外孙心不在焉,杨公又“啧”了一声,“你这孩子想到了什么?”
萧霁当然不可能在未经姥姥允许的情况下就把那些事全盘托出,便说起了另一桩事。
“文王得镇北侯支持,宁王与尚书令暗通款曲,武王定然不会坐以待毙。我虽得杨家鼎力相助,但仅凭这些还不够。”
杨公捋须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奚荆州若能在京中助你,自然是如虎添翼。只是……”老人眉头微蹙,“他调任荆州本就是陛下的手笔,岂会轻易放他回京?况且如今京城要职并无空缺,即便回来,无权无职,便也帮不上太多忙了。”
萧霁当然知道,不过他总觉得青梧身份一事不解决,他与青梧都不会完全安心,他可不想等到最后关键时刻,因互换之事掉链子,而且他已经想好了借口。
“我有一计,再过两月余便是皇帝生辰,若是……这样一来,岳父即可提前回京。”
听完,杨公浑浊的眸子一亮,“确实,他如今老了,祈求长生,已经有了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迹象,这个借口确实不错,只不过有曲意媚上之嫌,也不知奚荆州可否愿意。”
却听外孙笃定道“岳父他定然愿意……”
又来了,又来了,不过杨公也不想问那么多,他相信这孩子有自己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你便修书一封,走杨家的路子给你送过去,若是能成,应当能赶在皇帝寿辰之前回来。”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