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岁竹都还未看清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水罩便已然退于身后了。
慕澈此时正握上了她的指尖,她居然已经出来了!
再回头看去,国师却依然还是被包围在那片水罩之中,继续用修为结起的屏障阻挡着粘液的掉落。
苏岁竹蹙了蹙眉,僵硬着身子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握住,却也不忘强调着。
“阿澈,你该信守承诺!”
“岁岁,你放心,我会放了他的。”
慕澈满眼欣喜之色,轻挑了挑眉,还带着几分得意,刚一抬手,顶上的那只泾源兽便身子向后退去。
视线在一瞬间明朗了许多,那片压抑感也随之消退而去。
水罩变幻之下成为一道水墙,只将国师一人隔在对面。
“国师,本殿下要跟王妃先回房了,恕不远送。”
国师抿唇不言,只是静静望着苏岁竹,立在原地未动。
苏岁竹稍稍松了一口气,对着慕澈露出丝浅笑。
“谢谢你,阿澈。”
慕澈轻揉了揉她的头,“在我面前不准说谢。”
苏岁竹低垂着头,作乖巧状,二人也再次回到了婚房之中。
慕澈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苏岁竹。
“岁岁,喝了这杯合卺酒,你我就算合婚礼成了,就是夫妻了。”
苏岁竹接过酒杯,有些迟疑,在慕澈抬手过来之时,马上转身背对着他,一口就将酒闷了下去。
清酒入喉,若烈火灼烧般流淌过整个嗓子直下胃里。
苏岁竹整张脸都不禁皱在了一起,难怪以前爹爹不让她喝酒,真就一点不好喝!还辣嗓子!
“岁岁......合卺酒不是这么喝的......”
慕澈握住玉杯有些愣住,手顿在半空,也是没料到她会有如此直率爽快之举。
这毕竟也是新人之间表达情意的亲近之举,她这般喝下去,倒似是要跟他结拜一般......
苏岁竹当然知道这酒原本该怎么喝,可是她本也不能真的嫁给他,又怎么肯与他假戏真做。
只要不是交杯,那就不算!
“啊?那要怎么喝?”
苏岁竹转身之时,故作不解,顺势抬手扶了扶鬓边,面上浮起丝丝红晕。
慕澈接过她手中的玉杯放下,忙扶住她的手臂,也不再勉强她喝酒了。
“岁岁,可是有些头晕了?你从未饮过酒,又怎能喝得如此急,只怕等会要醉了。”
醉了好啊,苏岁竹低垂着眼睑,隐下眼中闪过的狡黠之色。
“阿澈,我头有点晕了,想去靠一会。”
“好。”
慕澈很干脆就应声,却也随即在苏岁竹毫无准备之下就将她横抱而起,直往床榻而去。
既然装也得装得像点。
苏岁竹当下不能直接拒绝,眼睑半合着,一副慵懒之态,似是带着几分醉意。
“阿澈,你长得真像我一个哥哥。”
“哥哥?哪个哥哥?”
慕澈带着丝丝笑意,将她轻柔放下,低头靠近而来,嗓音也是变得有些温软细微了些。
“嗯......不告诉你!”
苏岁竹顺势别过头去,抬手就推开他的胸膛。
慕澈又怎么肯轻易就拉开与她的距离,抓住她的手,低头在她耳畔轻语,低诉着此时的热意。
“岁岁,这一刻我等了太久了,也许你有些醉了,不能清楚体会到我此时的心情,可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会对你负责到底......就够了。”
耳畔的气息逐渐变得紊乱而滚烫,慢慢低落了下来。
“阿澈,我有点头疼,好难受,还有点恶心,想吐......”
苏岁竹说着就开始呕的一声,又继续连着两下干呕了起来。
苏岁竹迫不及待捂着嘴起身,慕澈忙叫人进来。
稍后侍女一人捧着一个玉钵在床前接着,一人端着一盆水立在一旁伺候着。
慕澈一边轻拍着她后背,一边替她轻擦着脸颊,满是关切。
苏岁竹默默卡着脖子,干呕了片刻,硬是什么都没吐出来,只好作罢,摆了摆手。
待侍女们退下,苏岁竹便顺势有些无力地靠在床边,身后靠着软枕。
“阿澈,你怎么知道我从未饮过酒的?”
“这还用猜,哪有人喝酒是同你这般的。”
这会说着话,慕澈神态间倒是还有些林清寒的感觉了,温和而可亲。
苏岁竹不觉有些恍惚,可也暗暗提醒自己,绝不会......
“阿澈,我记得你说鲛血珠可以开启玄棱镜,得到一种强大的力量,你现在变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已经拥有这股力量了?”
归根结底,这才是她的目的。
苏岁竹并不打算花太多时间来弯弯绕绕,反正只要一提到,以他的心思又怎会不多想,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干脆点。
果然,慕澈眼睑微动,神色多了些许异色,却也转瞬恢复如常,握住苏岁竹的手。
“岁岁现在觉得我很厉害了吗?还是说你更想知道玄棱镜的去向?”
他还当真是问的更加直白。
“那如果我说我很好奇,想见识下玄棱镜的神奇之处,你愿意给我看看吗?”
既然都说到了这里,苏岁竹便顺着他的话茬提出自己的意图。
慕澈看着她,认真的目光与之相对,突然笑得爽朗,抬手就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你就是这般,真拿你没办法,谁让我现在是你的夫君呢,我的王妃说什么,为夫自然都是要想办法满足的。”
这么容易......
苏岁竹并不大相信,这种无缘无故的宠溺和温柔,到底是情不知所起,还是说只是他的一个圈套?
刚刚国师突然抱住她,在她耳畔低语的,便就是找到玄棱镜。
国师不会平白无故提起这茬,想必玄棱镜已然不在王宫之中了。
那时候慕澈被封印,还是个孩子,玄棱镜自然是无用的,可如今,他若想,用处可大了去了。
可既然用处这般大,他又怎会轻易就拿给她看呢?
苏岁竹静静等待着。
只见慕澈抬掌间,顷刻间便多了一块小圆镜,包着一圈镂刻古旧铜制花纹做边,上面还附有许多看不懂的符文。
这块小圆镜就送至苏岁竹眼前,慕澈笑着示意她可以拿去观看。
苏岁竹半信半疑,“这就是玄棱镜?阿澈,你没骗我吧?”
“岁岁,你该知道,这玄棱镜可用血液唤醒镜灵灵识。”
慕澈刚提醒,苏岁竹就苦着脸看向自己的指尖。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自己的血来亲自试试,可是还得先把自己弄伤才行,这一次的试炼界还真是无处可躲的血光之灾。
苏岁竹心下一沉,抬手就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
慕澈握住她的手腕拉下阻止,无奈摇头笑笑。
“岁岁,我怎么舍得让你受伤呢。”
苏岁竹轻蹙眉,不然呢?
就这样傻乎乎的被他骗,他说这是玄棱镜就是了?
慕澈视线落在自己的指尖,霎时指尖便冒出血珠来。
就算不动手,也能伤人......
苏岁竹不由得对他的修为又有了新的认知。
可这滴血随之就落在了镜面之上,似是让那片古旧到昏黄的镜面瞬时活了过来。
血液扩散开来,镜面闪过一道紫色光芒,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内里是个人的半张脸,只能看得到半个鼻子和嘴唇,看起来端正秀气得似乎挑不出毛病。
只是肌肤有些白得过分,像是带着些许病气。
“缘主何事?”
那双浅淡泛白的薄唇轻张微合间,却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真的不是慕澈的障眼法吗?
在修为高的人面前,苏岁竹都有些不确定她眼前见到的东西了,只能密切关注着慕澈的细微神色变化来判定这一切。
“告诉我的王妃,你是在什么时候用鲛血珠打开那股力量的,而那股力量又被谁得到了。”
慕澈神色如常,只是云淡风轻就将苏岁竹想知道的全问了出来。
苏岁竹总是有种被他看穿的感觉,好似这个人真的很了解她一般,可明明他们才相识不久,就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
镜灵的回答,让苏岁竹有些惊讶,却也又在意料之中。
时间线和提到的人,的确如慕澈先前跟她所说的那般,是慕齐朗用了游星的鲛血珠。
可若是存心,也本该就是这样的回答......
苏岁竹有些迟疑,细细思索着这其中的细节之处,慕澈还未完全展露过实力,又让她如何看得出......
“岁岁,你是不是忘记了,鲛血珠的关键,还需要鲛人的眼泪,可是我,又怎会轻易落泪?”
慕澈的再次提醒,瞬间就让苏岁竹的思绪清晰起来。
是了,游星的鲛人泪还是在生产之时流下的!
到底是疼痛带来的,还是孩子的出生让她喜极而泣带来的,她无从可知,却也明白这眼泪的不可多得。
慕澈总是一个男子,又哪里会说哭就哭,这才几天,眼泪又岂是那么好得的?
这会,苏岁竹还是有些相信的,这股力量他还没那么快就得到。
只是这面镜子,她还想亲自试试。
苏岁竹左手抬起还是拔下了簪子,在慕澈阻拦前就先是坚定地刺破指尖。
血珠溢出滴落,镜面上的半张人脸居然发生了变化,秀气了许多,红唇秀鼻,一看就是个女子。
“缘主何事?”
同样的话,却比刚刚男子更温柔了些,变成了女声。
镜灵可根据持镜人的血来切换身份,也算是与主人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契合度了。
法器只会遵循事实,有自己的原则,一般不会受术法的蛊惑来欺骗他人。
这面镜子果然是真的!
苏岁竹心头一喜,将镜子紧紧握在手中。
慕澈眸色流转间,眼底的笑意也是更多了些,宠溺地揉揉她的发丝。
“现在相信为夫说的是真的了?”
苏岁竹陪着一张假笑脸不答,似乎这个办法也不错。
只要她得到了玄棱镜,并且永远不为慕澈所用,那界灵所说的那一切也同样不会发生。
国师定然也是想到了这个!
第二百零二章 如果我想要,你会给我吗
“这镜子你若是喜欢,就当做我们夫妻间的定情信物也是不错的,只是,你若是拿去转手就送别人,那为夫可是会不高兴的。”
慕澈脸上的笑意并未收起分毫,可这话在苏岁竹听来却总是多了些暗戳戳的威胁。
宫人们也说过,他要是说不高兴了,那通常就是惩罚人的开始。
什么扔给恶犬撕咬,剁掉手脚抛入鱼塘等等。
据说,韫泽殿后面还有一块死地,就专门是用来惩罚人和堆尸体用的!
这些小道消息虽是后面听来的不明八卦,也有些以讹传讹的成分,并不一定是真的,且苏岁竹经过也从未闻到过什么异样的气味。
可也大概听得出这慕澈在宫人们眼中如同魔鬼般的日常形象。
苏岁竹并不敢拿自己的小命轻易去挑战。
“阿澈,这是你给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又怎么会转赠给别人呢!”
“也是,就算你转赠给别人了,为夫也有的是办法拿回来,不然现在,你又如何能再回到为夫身边。”
慕澈温和低下头,握住她手腕,抬掌拂过,指尖的那道小伤口顿时消失不见。
苏岁竹心头一紧,是了,光是那个黏糊糊的口水罩就简直了!
慕澈到底还有多少招啊?
国师就算再厉害也总是凡人,慕澈若是再拿出一些奇奇怪怪令人措手不及的法器出来,他又能挡得住多少呢......
苏岁竹不禁有些苦恼,看来国师的办法并不太行,赌的成分太多。
那就还得是她这个老办法,解决根本才是王道!
紧接着,慕澈却是换成她的另一只手腕握住,甚至还要顺势拉起她的衣袖。
苏岁竹顿时有些紧张抽手,“阿澈,你干什么?”
“别以为为夫没看到,你这手臂上的伤哪来的?”
在慕澈执意之下,那处已然结痂的伤口还是露了出来,一个暗红色的圆圈,若小指大的印记一般,看着很是规整。
慕澈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特殊的伤口,是南棘贝特有的!
可他从未伤过她!
“是国师?那次他亲手从我手中接过南棘贝,是他伤了你对吗?”
慕澈不明白,倘若国师真的伤了她,她又怎么会还与他站在一处?宁愿去信任这样一个人......
苏岁竹摇摇头,“不是他,原本他的伤也是因我而起,这个就算是我还给他的。”
“什么意思?岁岁,那个伤是他自愿的,也是该受的,你根本不欠他什么,为何要因为他而这般伤害自己呢?是不是很疼?”
慕澈语气间突然多了些急切,心疼地握紧苏岁竹的手腕。
“不疼了,阿澈,都过去了,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苏岁竹一口咬定是自己造成的,云淡风轻笑笑表示自己没事,并不愿多说其中的细节。
这会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只求慕澈别马上就对国师打击报复就够了。
慕澈眼中的阴狠之色在多次确认后,才渐渐消退了大半。
“阿澈,你怕疼吗?”
苏岁竹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慕澈有些怔然,才迟钝点了点头笑道。
“当然怕了,不过我最怕的还是你伤我,那可比刀子刺进心脏还疼。”
“我?我还能怎么伤你?你那么厉害,只怕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你就会先将我脖子扭断了。”
慕澈见她低垂着头,若小扇般的纤长羽睫在眼下投射出一道小小的暗影,显得格外乖巧恬静,说出的话也过于俏皮。
无端激起心头的一些贪念和渴求来。
“岁岁,哪怕你想要杀了我,我也不舍得对你动手。”
慕澈将苏岁竹拥在怀中,缓缓闭上双眼,深情缱绻。
假的很!
苏岁竹才不信会有人真的在生死之间还选择这种狗屁肤浅的男女情爱,生命不重要吗?
再说了,都要弄死你的人,疯了才会喜欢!
“呕~”
这个方法出奇的有效,根本毫不费力气,慕澈便先是放开了她。
“岁岁,还没好吗?”
慕澈询问之时,指尖也搭上了她的手腕。
苏岁竹立时没来由地心里发虚,难不成慕澈还会医术?
他一个宫里长大的小魔王,怎么可能会学这个?
可这样的神态,分明就跟林清寒给病人把脉时的神情一般无二。
慕澈突然抬眸,苏岁竹下意识闪躲避及。
“无碍,想来是初次饮酒,肠胃有些不适,等这股劲过去就好了。”
脸颊多了一片温热,慕澈将她的脸捧起转过来对着自己,深情满溢于眉眼,过分的温柔。
“岁岁,洞房花烛,我们还有最后一件最重要的事没做。”
慕澈渐深沉的眸子和轻垂的眼睑,都让苏岁竹下意识想要躲避这张靠近而来的脸。
这样陌生而熟悉的脸,真的像极了林清寒,可眉间那一抹妖艳的赤色也在不断提醒着她,他不是。
苏岁竹抬手挡在唇上,眉心皱成一团,苦着一张脸,似是有些为难。
“对不起阿澈,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恐怕现在不行......”
慕澈眸色暗了下去,沉默了一瞬,才不自然地笑笑。
“没关系,反正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岁岁,你若身子不适,那我陪你躺一会吧。”
“阿澈,鲛人流泪真的会变成珠子吗?那是什么样的?”
她才不要躺,更不要陪着他消磨无谓的时光。
“嗯,那是一种晶莹剔透的东西,凡人也许会觉得很美,可却也代表着鲛人当时最为强烈的心境,或许对鲛人来说,并没有那么美好。”
慕澈话中似是有些他意,眼中也随之笼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雾色和扑朔。
“岁岁,你想要吗?”
“啊?”
苏岁竹不知道为何慕澈总能先是精准猜测到她心中所想,可是她的确就是想要!
无论用什么办法!
“阿澈,如果我想要,你会给我吗?”
苏岁竹想试着挑战下他的底线,不是喜欢吗?不是宠吗?那便试着恃宠而骄好了。
反正现在他们之间也根本无法正常去讲什么道理的。
“岁岁,那你又愿意将自己交给我吗?你的所有......”
对于他的答非所问,苏岁竹没有太多失望,总是在意料之中,慕澈又不傻,本来也没指望他就会真的应下。
况且要一个男子的眼泪,无论放在何处,都像是无理取闹和强人所难的做法。
第二百零三章 你若真的在乎我疼不疼,又怎会下这般狠手
可他此时的反问,却很明显就是要求她履行一个王妃该有的职责,对自己的夫君付诸身心,甚至是全部。
哪怕是真的嫁给他,或是嫁给任何人,苏岁竹想着,自己恐怕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