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她连个人都算不上。
吃的会被人抢走,被人逼着干活,干不完活还要挨打,挨骂。
她尝试着用以前的那套举报的本事来威胁别人,结果她在晚上起夜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
一顿毒打后扔在雪地里,差点冻死在外面。
后来她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十个脚指头都被冻掉了……
另一边熊皮沟大队。
李秀珍被抓走劳改后,青年点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爱举报人的走了,他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12月,大雪封山。
连天大雪。
整个大队都快被雪埋了起来。
每天大队长都在带人清理积雪。
就算雪不停也得清理,不然把屋顶压塌就完蛋了。
夜里睡觉时,不少人都能听见自家屋顶被沉重的积雪压的发出可怕的吱嘎声。
一些人家实在不敢等到天亮再清雪,只好半夜起来拿着长棍子去捅屋顶的雪。
白杜鹃和杨建设的房子都是后盖的,比起大队的老房子来十分的结实。
青年点和一些老屋就没这么幸运了。
梁盼盼住的老屋,屋顶就塌了一块。
乔春娣知道后和刘向红跟杨建设商量了一下,把梁盼盼接到了家里。
雪不停就没法修房顶。
雪没停白杜鹃也不上山,白天去狗场,晚回家。
她养的两只奶羊肚子越来越大了。
苏毅安来帮她看过一次,告诉她最近可能要生产。
白杜鹃如临大敌。
这么冷的天,如果小羊在半夜生下来,很有可能会冻死。
她只能把两头羊带回了小院,把它们安置在空的仓房里。
过了两天,白杜鹃中午在家吃饭,院子里的狗突然汪汪大叫。
听那叫声不像是来陌生人。
白杜鹃披衣下炕,出门查看。
狗子们全都冲着仓房汪汪的叫。
白杜鹃打开仓房门一看,地上的稻草堆上多了一只刚出生的,浑身还湿淋淋的小羊。
另一只母羊还没生,不过看样子好像也快了。
白杜鹃立即回屋拿来了旧衣裳,还在仓房里点了个火盆。
她看着母羊舔舐着小羊,小羊颤颤巍巍尝试着站起来的样子,心都快融化了。
她的狗场又要添丁啦。
窗外风声呼啸,她裹着羊皮袄坐在马扎上烤着火盆。
隐隐的,她好像听见院外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小玉它们汪汪叫着,向她通风报信。
白杜鹃出了仓房,顶着风雪打开院门。
门外是朱连长,他全身都被雪覆盖了,白杜鹃第一眼居然没认出他来。
“杜鹃是我。”
朱连长开口说话白杜鹃才认出他来。
“朱连长快进来说话。”
“不用了,公社那边来电话……说是来咱们大队的邮递员失踪三天未归,我带人去周边山上找了,但是风雪太大半路回来了,大队长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借你的狗用用,或者……你能跟我们一块去找人吗,这边山里头的路属你最熟……”朱连长一脸抱歉地道。
“朱连长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换衣裳。”白杜鹃二话不说转身回屋。
在这个年代的东北林区,邮递员在暴风雪中失踪的事件并不少见。
当地林区的通信员甚至被称为“雪原上的敢死队”。
这种搜救行动必须有专业的猎犬带路,人们才有可能找到失踪人员。
单是把狗借给朱连长是没有用的。
因为专业的猎狗,只会听主人的话。
不熟悉猎狗的人带着它们上山,搞不好还会把它们葬送在山上。
白杜鹃知道自己在选择了成为猎人的这条路时,搜寻山里失踪人员也就注定成为了她的职责之一。
白杜鹃换上了打猎的羊皮袄,戴上了刘向红给她缝制的兔毛帽。
背上猎枪后,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两个装满熊油的小瓶子。
在暴风雪天上山,熊油必不可少。
林区冬天气温能降到零下40度,邮递员只能凭着记忆和简易地图走山路。
几十公里的山路遇到暴风雪,很容易迷失方向。
一旦迷路就有被冻死的风险,熊油可以用来引火,可以用来涂抹脸和手,防止冻伤。
还可以拿来吃,补充身体的热量。
除了熊油,白杜鹃还带了打火镰和盐巴。
狗子们见她背着猎枪出屋,全都躁动起来。
长长的铁链子哗啦啦的响起一片。
小玉湿润的鼻子急切地拱着白杜鹃的腿,催促她快点解开链子带它走。
白杜鹃第一个解开的不是小玉,而是大白。
萨摩耶兴奋地跳起来,想去够白杜鹃的脸。
白杜鹃及时推开了狗头,总算是没被大白一记头锤撞到。
“朱连长你帮我牵着大白。”白杜鹃把萨摩耶给了朱连长。
朱连长刚拉住链子,大白嗖地一下往前窜,朱连长没有防备,被拽了个趔趄。
好在他以前当过兵,身体素质杠杠地,他身体晃了几晃,站住了,并扯住了大白。
白杜鹃把雪橇推出来。
朱连长道,“我带着脚滑子,你有吗,有的话也带上,都放雪橇上面。”
(以前林海雪原地区的人们都会用一种滑雪板,当地也有叫‘脚滑子’,或是‘恰尔奇’,音译自鄂伦春族语。分窄板和宽板两种。)
‘脚滑子’用木材制作,首先韧性好的一些木材,长度一般在1.7米到2.2米之间,宽度通常在10厘米到15厘米之间,很少有超过20厘米的。
脚上绑着它,目的是为了防止人在深雪中行走时陷进去,它的长度和宽度又正好可以让人们在密林中穿行时,脚上的板子不会被树木灌木挂住。
板头翘起,厚度大约1.5厘米到2.5厘米之间,穿的时候用绳子绑在鞋上,没有现在滑雪板的复杂金属,或是固定器。
滑雪板中间偏前的位置有一个挖出来的浅浅的凹槽,或是钉上两块横向的窄木条,形成一个刚好放进靰鞡鞋前脚掌的区域。
(靰鞡鞋:东北地区特有的一种鞋,用牛皮或猪皮制成,里面絮着乌拉草防寒保暖。别问我那时的人为什么不絮棉花,因为穷!)
白杜鹃和杨建设都有自己的“脚滑子”,她把她的“脚滑子”拿出来,放在雪橇上面。
她在院门口解狗子套雪橇,杨建设听见狗叫声跑出来查看。
“姐,你这是要去哪?”
白杜鹃简单说了邮递员失踪的事。
朱连长道,“林场和民兵都上了山,用马还有狗拉雪橇在山里扩大范围找人,可是雪太大了,邮递员的脚印早就被雪盖了,公社那边推测邮递员很可能找到了庇护所,所以我们的主要搜索范围是山里的一些废弃木屋和山洞。”
杨建设一听就急了,“姐,我跟你一块去。”
白杜鹃摇头,“你留下。”
“为什么?我可以的。”
“我院里的羊生了。”白杜鹃道。
杨建设愣住了。
白杜鹃道,“只生了一只小羊,另一只很可能也要生,你留下照顾它们,如果有什么意外你就去找谨慎哥。”
杨建设迷惑脸:“……谨慎哥是谁?”
“苏毅安。”
杨建设:“……”
苏哥的外号又增加了。
杨建设回家把白杜鹃参加搜寻失踪邮递员的事告诉了刘向红。
刘向红第一时间跳下炕,指挥着杨建设和乔春娣从厨房里把她昨天烙的饼还有几个冻的邦邦硬的玉米饼子拿出来包上,让杨建设给白杜鹃送去,当作路上吃的干粮。
白杜鹃知道这是干妈的心意,没有拒绝。
梁盼盼还住在杨家,她也跟着乔春娣一块出来送白杜鹃。
一大帮狗子规规矩矩地排着队形,站在雪橇前面,一个个嘴里哈着白烟。
白杜鹃挨个检查狗子,给它们的爪子包上兽皮,身上穿上兽皮缝制的保护套。
梁盼盼在边上看的感慨万千,“杜鹃姐对狗子真细心。”
乔春娣认真道,“对猎人来说,在山里狗子等于猎人的第二条命,猎人必须对狗子们好。”
白杜鹃收拾好后和朱连长一块上了雪橇。
一声清喝,队伍最前方的大白撒腿开跑,开心地舌头都甩了出来。
后面狗子们纷纷跟随。
梁盼盼和乔春娣站在道边看着雪橇离去的背影。
梁盼盼问乔春娣:“跑在最前面的那只大白狗,平时没见它跟着杜鹃姐上山打猎啊,今天它咋跑在最前头?”
“那狗是外国来的,叫什么……萨摩耶,它打猎不行,净捣乱。”乔春娣解释道,“但是它特爱拉雪橇,越下雪它越来劲。”
“还有专门喜欢拉雪橇的狗啊。”梁盼盼惊叹。
“我姐办狗场,就是想培育出有不同本事的各种狗子……”
乔春娣和梁盼盼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
梁盼盼眨巴着眼睛,一副感兴趣的模样,“等我要是能回城了,我一定跟我爸说让他帮一帮杜鹃姐。”
“你爸?”乔春娣惊讶,“他能帮上什么忙?”
梁盼盼抿着嘴,“等我能回城再说吧。”
乔春娣也没当回事,没有继续追问。
另一边白杜鹃和朱连长去了大队部。
大队部里坐着两个陌生面孔。
朱连长向白杜鹃介绍,“这位林爱国同志,那位是孙大富同志,他们都是砬子大队的负责人,我们大队的民兵是由我负责。”
林爱国看上去30来岁,孙大富年纪大一些,有50多岁。
白杜鹃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林爱国冷的直哆嗦,张开手在炉子边烤火取暖。
孙大富用袖子擦了把鼻涕,打量着白杜鹃,“她就是白爷的孙女?”
朱连长笑着点头,“外面那些狗也都是白爷和她驯出来的。”
孙大富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向外头。
雪橇就停在门外,狗子们蹲在雪地里觉察到有人在看它们,齐齐转头看过来。
孙大富一下子跟狗子们对上了视线。
孙大富眼睛发光,“好狗,好狗啊……”
白杜鹃刚要上雪橇就见风雪里歪歪斜斜地被“吹”过来一个人。
白杜鹃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对方。
看身形,有点像谨慎哥。
又一阵风吹过来,那人一下子被风掀翻在地。
他趴在地上吭哧吭哧想要站起来,但是因为体重不达标,差点被风刮跑。
白杜鹃跑过去一把扯住对方的衣裳,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那人抹了把脸上的雪,白杜鹃这才看到他的脸。
果然是苏毅安。
“你来干什么?”白杜鹃问,“想把自己当风筝给放啰?”
苏毅安想瞪她,但是睫毛全都结了冰,瞪不动,他拿出一些退烧药和绷带塞到白杜鹃手里,“拿着吧,活着回来。”
“少说不吉利的话,快吐了!”白杜鹃黑着脸,但还是把药收了。
苏毅安:“呸呸呸!”
白杜鹃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家里的羊就麻烦你了,我可不希望回来时看到一锅炖羊羔肉。”
苏毅安:“这个没法保证,不过要是能都保住等到时候你给我弄点羊奶喝。”
白杜鹃知道苏毅安要羊奶是为了给他自己补身体的,于是没有拒绝。
“行了,我走了,你找个民兵送你回去吧,别半路被吹跑了。”白杜鹃上了雪橇,跟在马拉扒犁后面离开大队。
进山的路仿佛消失了。
举目四望,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白色。
积雪吞没了路边的沟沟坎坎,填平了凹地,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原本的路面,哪里是能掉进去马和人的沟坎。
最前方的马拉扒犁走着走着就偏了方向。
白杜鹃发现了问题,追上前面的扒犁,在风里扯着嗓子吼:“前面的……他们要掉沟里了!”
后面的扒犁紧赶慢赶,总算是截停了最前头的扒犁。
“让杜鹃的雪橇走前头吧。”朱连长提议。
林爱国没什么意见,他看向孙大富。
孙大富点了点头,“行,就让她在前头吧。”
孙大富盯着萨摩耶时的眼神热切的就像在看自己的小情人儿,弄的白杜鹃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朱连长注意到白杜鹃的异常,私下告诉她,“孙大富也是个猎人,他以前也养狗。”
“那他现在不养狗了吗?”
“嗯,不养了。”
“为啥?”白杜鹃不解。
朱连长深深地看了白杜鹃一眼,叹了口气:“你说为啥,喂不起哩……你以为谁都像你跟白爷一样厉害?前几年自然灾害,自家粮食都不够吃,再加上他家婆娘是个吝啬的,喂狗不精心,平时舍不得给狗吃食儿。
他婆娘还总在他跟前念叨说这狗生病了,干吃不长肉,其实那些粮食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
孙大富有一回上山打猎,遇到只大野猪,他的狗因为平时吃的不好也没什么力气,为了救他被野猪挑穿了肚子……
等野猪被他打死了,他才发现狗掉出来的肠子里几乎没啥粮食……从那以后他就不养狗了。”
“那他婆娘呢?”白杜鹃问。
“他婆娘怎么了?”
“孙大富没和她离婚吗?”
“怎么可能离婚!”朱连长震惊不已,“你以为谁都能像你干妈那么猛吗?”
白杜鹃:“……”
说的也是。
这年月离婚被大众认为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孙大富也只能继续和他婆娘过日子。
救援队进了山。
风卷着雪沫子,吹在人脸上,就像刀割似地。
朱连长领着他们大队的民兵,绑上脚滑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蹚。
人们喘着粗气,每一步都像是在和大地拔河。
靰鞡鞋里不一会就被风灌满了雪,沉得坠脚,走一段路就得把雪倒出来。
快到天黑时他们仍一无所获。
他们并没有返回大队,而是前往林场在山上临时搭建的避难所。
这里提供热食和热水,还搭着防风雪的棚子。
白杜鹃他们在这里喝着热水吃东西的时候,陆续有其他大队的救援人员来到。
他们也都到这里来落脚。
大伙暖一暖身体,有冻伤的擦点药,匆匆地填饱肚子后就继续投入到搜寻工作当中。
就是晚上搜寻工作也没有停止。
在这个年月,雪山里的搜寻工作只能靠着人海战术。
白杜鹃问朱连长有没有人找到邮递员随身的物品,她想用来当做气味源,让小玉跟着气味寻找。
朱连长摇头,“没有发现邮递员的随身物品。”
“那……能不能派人去公社那里,取一件失踪邮递员用过的东西?”
朱连长问她,“你的狗真能跟着气味找到失踪人员吗?”
“这么大的雪我也说不好。”白杜鹃实话实说,“雪下了好几天,早就把气味覆盖了,但总好过没有目标的找。”
朱连长想了想,“我去问问看,你先别声张。”
朱连长去找了林场的负责人。
正好这里的负责人是红旗林场的人,红旗林场的胡主任和白杜鹃关系很好。
林场负责人马上派人连夜前往公社。
白杜鹃他们又在山里找了大半夜,还是没有找到人。
凌晨时分,他们回到庇护所。
白杜鹃直接睡在雪橇上,身上盖着狼皮毯子。
狗子们全都蜷缩着睡在她的周围。
每当有生人经过,总会有一只狗子抬头警惕地盯着对方。
只要没人靠近白杜鹃,狗子就不会叫。
但是只要有人想趁着白杜鹃睡觉的时候靠近,狗子们就会龇牙。
开始人们只是觉得好奇,甚至有一个大胆儿的人想试探一下白杜鹃的狗子会不会咬人。
他拿着根棍子,想要吓唬狗子们。
结果小玉腾地跳起来,一口咬在了棍子上,直接把棍子咬断成两节。
吓的那人转身就跑。
他不跑还好,结果他一跑,所有的狗子都扑了上去。
要不是白杜鹃及时醒来喝止了狗子们,那人差点命丧狗嘴。
白杜鹃断断续续睡了三个小时,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雪也停了。
大家都很高兴,雪停了搜寻工作能更快的进行。
红旗林场派去公社的人也回来了,他给白杜鹃带回来气味源。
气味源装在一个铝饭盒里。
白杜鹃打开铝饭盒后看到了一只破袜子。
她把饭盒重新盖上,再打开。
再盖上,打开……
白杜鹃:“……”
心里恰似有一万匹马从草原上狂奔而过。
她就要个气味源……
本以为会拿来件衣裳,或是衣服上的一块布,手帕之类的。
结果,是一只袜子。
脚后处破了一个大洞,前头脚趾头处一溜破了五个窟窿。
白杜鹃:“……”
这袜子破成这样都不补,还有什么穿的必要吗?
这不是袜子,这是破布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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