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
一连拆穿十几个骗术，微生雪不耐烦了。
“你们好歹也骗子中的翘楚吧，怎么都是这种小把戏，有没有点看家本领啦。”
“我来。”山羊胡子站出来。
嬴政的科普适时而来，“方寸之间，与神仙对弈。”
微生雪一探头，呵，这不是吸铁石嘛。
于是最后一个冒头的方士也倒了。
哦，还有个徐生，凭借优秀的口才和丰富的航海知识，成功跳槽航海业。
是的，后世大名鼎鼎的徐福连海外仙山都没说，直接请求“为大秦探寻海外土地，扩展大秦疆域。”
这审时度势的功夫，其他人果然比不了。
至于其他方士……
侍卫将他们从地上拖起来，腰间的青铜刀刃反射出金色刀光，纵横交错地落下，宛若将他们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碎肉。
嬴政轻嗤一声，慢条斯理地顺着袖摆的纹路抚过，眼眸微垂望向下方瘫软的方士，脸上神色莫辩。
“你们蒙骗在先，投毒在后。按大秦律，该当何罪？”
蒙毅适时回答：“按律，当俱五刑！三族同罪！”
“不！”叫声凄厉而绝望。
‘俱五刑是什么处罚？’
【墨、劓、剕、宫、大辟五大肉刑，就是在脸上刻字、割掉鼻子、砍掉手脚、割掉丁丁，然后杀死。三族是指父族、母族、妻族所有人。】
仅从文字描述就扑面而来的血腥。
微生雪脸色一变。
若这些人死了，她就是间接的刽子手。
“等等！”
她一出声，连侍卫的动作都先停下来，等待陛下的新指令。
对上嬴政的视线，她心中涌出慷他人之慨的羞愧，这羞愧极重，冲得她脸都红了。
“道友，”微生雪努力给自己打气，“我于炼丹略知一二，可为道友除去体内毒素。”
所以，能不能不要牵连这么广了？
身后玄鸟黑旗随风扬起，在嬴政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道友想为他们求情，是吗。”
“既是道友所求，那便放了他们吧。”
他太好说话，反倒让微生雪心头愧意更甚，移开视线胡乱找了个借口：
“这里都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不如留着给我做烟花仙女棒。”
又转向方士：“你们会利用化学知识，肯定能做出仙女棒吧。”
众方士听着这一串串陌生的名词，很想硬气地说一声“我不会！”然而现在不是他们倚仗皇帝呼风唤雨的时候了，这是他们唯一活命的机会。
于是……
“我精通化学！炼金术、炼银术信手拈来！”
“我师从xxx化学大家，在师门就是化学小能手！”
“我，我……”晚一步开口的人台词都被抢走，半天想不出话来，顶着旁边纵横的刀光，眼一闭心一横，高喊，“我能点粪为金！让它进入麦黍苗中长成食物！”
这一嗓子太过‘惊艳’，连高台上不屑一顾的皇帝陛下都投来了目光。
屎变的食物……想想就很yue
谁知仙人却惊喜出声，直接扶起他拉到一边，转头对嬴政说：“道友，这是农业人才，让他去种地吧！”
被改行的方士：啊？
嬴政脸色青了。
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这与直接吃……无异。”
已经了解过这里农业水平，微生雪知道他误解了，见周围的人都一脸惊悚地看着她，忙解释道：
“不是直接吃那什么。经过加工的屎尿能作为肥料混入泥土，缓解土地贫瘠的问题。”
治粟内史直接“蹭”地站起来，“此言当真！”
微生雪点头：“动物的也可以，还有路边的青草也能制作肥料，只是需要的时间不同。”
目前只有河肥、草木灰肥的大秦，喜从天降。
治粟内史郑重一拜：“多谢仙人传授肥田之法。”又转向始皇，“还请陛下允许方士先研制新肥料。”
这就相当于立即执行死刑改成死缓。
一时间，被侍卫押着趴在地上的方士纷纷出言，吹得天花乱坠，直接从刚才的化学大家跳到了农业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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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行宫正殿。
一名宫人捧着玉盒拜见。
“陛下，仙人命小人送来仙丹。此药一日三丸，餐后服用。七日为一期，三期为一疗程。”
“仙人称，仙丹药理太猛，需细水长流。”
这当然是他修饰过后的话，微生雪的原话是：
那破烂身体，一颗下去光污血就能吐死他，还是混着面粉搓丸子吃吧。
嬴政取用一丸，清香扑面而来，因批阅奏折乏神的脑子都为之一清。
“不愧是仙丹。”
一颗下肚，由内而外的暖意扩散，身体都轻快了些，是与那些丹药不同的舒适感，不够振奋精力，却似暖流包裹全身，另他生出淡淡困意。
嬴政放下笔，随后抽出一封信件，恰好是咸阳寄过来的密折，记载了扶苏近些时日的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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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何事如此开怀？”
淳于越带着众儒生新标注过的书册登门拜访，正见到扶苏摸着几张白色‘帛书’傻笑。
扶苏听到他的声音，小心地取用一张，把其他纸放回柜子中。
“淳于先生来了。快来看看匠作处新出的珍品。”
淳于越将袖中的竹简拢了拢，转过桌案探看，能让大秦长公子这么珍视，不知是什么宝物。
扶苏炫耀般地展示了纸的用法，惹来淳于越的连声惊叹。
“这纸产量多少？”能不能给儒家先匀一些。
谈到这个话题，扶苏立刻化身假笑男孩：好的，收到，等通知。
淳于越见好就收，转而说起今日的正题，两人就儒家思想对大秦的作用谈论了一下午。
结束时已到饭店，扶苏就顺势留了他吃饭。
在等饭的这点时间里，扶苏夸起了方士，称他们：“并非全无作用，其中也有大才。”
说起陛下在济北郡遇到的新仙师，他赞美之言不绝于口。
她真好，她真棒，她好得呱呱叫。
淳于越：？？？
淳于越：！！！
长公子你怎么了？
你不是最讨厌骗你爹吃丹药的方士了吗？
你还是那个跟你爹头铁硬杠的扶苏吗？
你醒醒啊！
你昨天还说儒家好，儒家妙，儒家呱呱叫！
今天你就变心了！
扶苏：“是我以前孤陋寡闻，没遇到真仙师，就以为所有方士都是骗子。”
淳于越：？？？
扶苏：“淳于先生，你说我要给她备什么样的礼？”
淳于越：？？？
扶苏：“此等大才，唯有彻侯之位才堪配。”
淳于越：！！！
长公子终于疯了吗？那是彻侯！彻侯！人家王翦王贲父子灭六国之功，才封了侯！
“公子……”
扶苏握住他的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淳于先生不必多言，我都懂，你也觉得那位仙师是绝世大才对吧！”
“来人，上酒。我要与先生共饮，贺我大秦国祚绵长！”
在他身后，淳于越伸出尔康手：公子！别疯了！
饭席一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开。
回到众儒生聚会之地，其他人问他此行如何。
淳于越一言不发，抽了裤腰带就往房梁上抛，脖子往里一套，痛哭道：
“长公子失智，皆是我之过！越唯有以死谢罪，诸位切不可让妖道入朝，霍乱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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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出的纸果然好用，能写的字多了很多，传过来的消息连一众儒生的表情都没落下，用词妥帖，跃然于纸上。
嬴政看完转手递给蒙毅。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肃容道：“造纸之事，进展顺利。”
嬴政斜了他一眼。
蒙毅顿时憋不住笑了，“儒家真是好一出大戏，纸一出，自有他们求着陛下的时候。”
对于这些指着陛下骂的儒生，他可谓是厌恶至极，连带对儒家都没好感。现在能看他们热闹，自然不会错过幸灾乐祸的机会。
前往东海的官道上，车队缓缓前往。
车队中一架六乘马车格外显眼，嚣张地向所有看到的人昭告：大秦皇帝陛下在此。
这是以往绝不会出现的。
自秦开始统一六国，针对嬴政的刺杀就层出不穷，他早已习惯了准备多驾副车迷惑视线的做法。这回只驾一辆车倒有些不习惯。
他掀开车帘，往外一伸，不过一尺左右就碰到了阻碍，有一层透明的屏障挡住了他的动作。
正是仙人上车前布置的仙障。
对于这未知的事物，还是跟仙人有关的法术，嬴政难得起了玩心，时不时就戳戳摸摸，明明是看不见的枯燥游戏，却让他兴致盎然。
微生雪坐在对面，正专心雕刻这一块莹白的玉石，碎屑如雪絮纷纷，茫茫洒了一片，无数条肉眼几乎看不清的线条遍布其上，环环相扣构成了一个个嵌套的阵法。
又一次感应到外放的神识上传来皮肤的触感，她不得不停下动作开口提醒：
“道友，结界上附有神识，所有触及结界的东西都能被我清晰地感知到。”
——所以，不要再摸啦！
嬴政伸到一半的手指僵住，缓缓，缓缓地收回袖中。
“咳，”他轻咳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友的东西做好了？”
“还差几笔。”微生雪拿着刻刀继续勾画。
片刻后，她放下刻刀，指尖凝出绿芒一线，嬴政打量着，与初见时萦绕在她周身的绿光极为相似。
绿芒如丝线般在玉石上织出纵横经纬，转眼间就将莹白的玉石染成深深浅浅的翠色。
微生雪以灵力托住玉石，十指快速掐诀打入其中。
随着一声“凝！”玉石上所有的翠色快速消退，准确的说是内缩，如染料沁入布匹，墨汁融入清水，在玉石内部勾勒出遒劲凝重、古朴繁复的线条。
嬴政眸光闪动，心生愉悦。
复杂的线条只构成一个字：
这是仙人为他做的！
嬴政低头拨弄腰间的玉璧，上面雕着秦国信仰的玄鸟，佐以帝王专属的花纹，是皇帝身份的象征。
——玉璧贵重，但比起仙人所赠，不过是随手可抛之物。
等会儿就换了它！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的，嬴政略有些焦灼地端起水杯喝了几口，勉强压下浮动的心思。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单纯地期待过一件礼物了。
是的，礼物。
不是上供的贡品，也不是抢到的战利品，而是一件礼物。
微生雪打出最后一道法诀，玉石收敛起所有的光华，只留下在内部流淌的字，如水流动，又似光凝聚，一看便知非凡俗所有。
“好了。”
她顺手把从系统服装上拆下的坠子和丝绦挂上去，组成一个完整的腰佩。
“虽然不知道你平时为什么不能使用那股让天地变色的强大力量，但强者失去力量后，仇家就会找上门。我不擅炼器，姑且做个防身玉佩给你。”
微生雪看着他的双眼，衷心祝福：“希望你不会被仇家打死，就算死后尸骨无存也能留下一片残魂。”
嬴政：……
仙人的祝福果然非同凡响，但大可不必。他不想死，更不想无葬身之地还魂飞魄散的死法。
忽视这个小插曲，嬴政接过玉佩时完全没掩饰心中的雀跃，眼角眉梢都挂上了笑意，让本就出色的眉眼越发惑人心弦。
真好看啊。
微生雪托着下巴大大方方地欣赏美色。
【咔嚓，咔嚓……】相机拍摄的声音不绝于耳。
【宿主，我已经把每一帧都截图啦】
微生雪的神念化作一只手，把系统小光球狠狠rua了几遍。
‘我的宝，你真是我的贴心小宝贝！’
盯着的时间久了，嬴政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友一直看着我，是我身上有不妥之处？”
“不，是你好看！”微生雪脱口而出。
外面驾车的赵高拿着马鞭的手一抖，差点甩到另一头马上。
陛下最忌讳别人谈论他肖似其母的容貌，上一个敢夸赞他外貌的人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但与赵高想象中的愠怒截然不同，被夸了“好看”的帝王只是摇头，含笑纠正：“道友，男子当夸‘英武’，而非‘好看’。”
微生雪仔细端详面前的这张脸，面部线条柔和，甚至可以说得上秀丽二字，只一眼就让她想到朦胧的烟雨，但那双眸子却如渊深沉，携秦地的风雪破开霏微，将所有秀色都化作覆压天下的狂傲。
再看“一”眼！
嬴政无奈，只能再次把转了话题，他这辈子都难得这么僵硬地转移话题。
“这玉佩能防身多久？”
兵戈时间久了会腐朽，仙器也会不会过期？
“五次，能挡五次我的全力一击。”
“可惜你不能现在不能使用灵力，不然就直接给你做以灵力驱动的法器，比这个消耗品好多了。”
仙人的五次攻击。
足够了。
嬴政嘴角上翘，暗道：看以后哪个刺客还能杀得了他！
微生雪一拂袖，把桌面车厢里的粉尘多收拢丢到窗外，又顺手刷了两个清洁咒，才把干净温润的几块玉片推过去。
“他们制作的雪花盐还是带了苦涩味，我不喜欢。这些玉片刻了去除杂质的阵法，让他们再加一道工序。”
嬴政收起玉片把这事记下。
他敲敲身下的车板，“出发前你画的是避免震动的阵法。”
“那倒不是，”微生雪摇头，伸出手指比划，“我直接画了二十个轻身符、八个悬空符。”
嬴政微微睁大眼。
“现在这辆马车看似在地上跑，其实是悬空的，当然不会有颠簸啦。”
微生雪兴起，拉着他继续balabala……
“飞舟你知道吧，就是那种能载着人在天上飞的飞行法宝，小的能载一两个人，大的能装上万号人，跟我故乡的飞船差不多，不过一个用能量块一个用灵石。”
“飞船我是买不起了，我可以梦一个飞舟，到时候就驾着飞舟走遍修仙界！”微生雪面带憧憬地幻想未来。
嬴政耳朵一动，准确地捕捉到关键词。
装上万人！
在天上飞！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天降神兵吗！
于是他的目光也带上火热。
经过半个月的跋涉，车队终于来到东海附近，昔日齐王的行宫成为嬴政等人的落脚点。
徐生站在岸边设祭坛联系海外仙山上的仙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天色。
微生雪知道，他是在推算明天的天气。
在她兴致勃勃跟系统分享终于能见识到修仙界门派驻地的喜悦时，系统的话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不是悬岛宗门，那就是海市蜃楼，假的。】
微生雪捂住耳朵发疯：我不听我不听，你在骗我！
抱着微末的希望，她跟着来盐场视察的嬴政踏上了前往东海的马车。
被宿主质疑的系统很不开心，它气哼哼地甩出运算结果：【那你等着吧，明天中午12点出现，到12点17分结束，多一分钟都算我输！】
因宿主二十年来努力修炼的结果，系统也攒了不少能量，收集附近相关信息，推算三天内的气象这种小功能早就开启，准确率还很高，嗯，至少比那些不靠谱的天气预报高。
海市蜃楼产生的原因是光的折射，所以多出现在夏日正午炎热的时候，水蒸气上升，空气密度变化，使空中或地面出现虚幻的景象。
徐生长于海边，从小见了许多次海市蜃楼之景，虽不知那是不是真的仙山，但也多少总结出它出现的规律。
现在掐算，也只是观察天象，确保明天午时不会雨天阴天等意外。
“陛下，明日午时，仙山现世。”
按照以前他始皇的了解，他听到这个消息定然欣喜若狂，但现在……他余光飘向一旁埋头磕零嘴的仙人，心中无半分喜色。
虚无缥缈的仙山，如何比得上近在咫尺的真神。
果然，嬴政在听到禀报时神色淡淡，没有对仙山表现出丝毫兴趣，反倒第一时间询问仙人，
“道友与那仙山上的人可有恩怨？”
微生雪道：“并无。我初临此地，跟其他人都不认识。”
她和系统一穿越就连夜跑路，连场斗法都没见过就扎进了深山，嬴政一行是她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群人。
听到她的回复，嬴政暗暗松了口气。
仙山将至，若是不去只怕会得罪上面的仙人，为大秦招来祸端；但若是去了，要是正好跟微生雪有仇，那麻烦就更大了。
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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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时，嬴政领着文武官员登临高台。
始皇与仙人居中而坐，两旁是按身份高地落座的百官。
此时正值阳光热烈的时候，身后撑起的华盖只留下小片的阴影，连迎面吹来咸湿气息的海风都含着暖意，脚边冰鉴里的冰如白雪般消融在烈阳里，挥之不去的燥热让人既狼狈又烦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