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听雪话没说完,秦崇的高大颀长的身子压下来,撩开她的病服,伸手寸寸往里探。
 近距离对视的瞬间,秦崇乌沉的眸子漩涡似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心神全都抽走。她心跳异常地快,安静的病房里,似乎只有她的心跳声。
 可下一秒,秦崇只是抽走了她腋下的体温计。
 灼烫的指腹无意擦过她的柔软,不带任何挑逗意味。
 可她的呼吸还是乱了。
 她总是这样自乱阵脚。
 发红的脸色落在秦崇眼中,戏谑的笑声泱泱荡在病房里,一瞥温度计的微型显示屏,“怎么办,更烫了呢。”
 梁听雪眼中的被挑起害羞未散,转瞬变成了深深的羞耻。
 他这是在恶劣地嘲弄她。
 她难堪得眼睛都发胀着,“我一会自己出院。你走吧。”
 秦崇慢条斯理地卷着袖口,“我们的小雪,感冒这么严重的病,我不贴身照顾一晚上怎么行?”
 他温和地说着,眸色却是极冷,很是渗人,“奶奶都为你发话了,我可不敢怠慢。”
 她知道秦老太来替她撑腰,耽误到他照顾黎岁了。
 他哪里是想照顾她。
 摆明了来算账的。
 她抿了抿干裂的唇,“奶奶不是我请来的,你用不着这么针对我……”
 秦崇皮笑肉不笑,“你不接电话,不就是为了等奶奶来给你主持公道?”
 猛地,他掀开她的被子,猛地将她整个人翻了个面。
 她一阵头昏目眩,慌张,“秦崇,你到底要干嘛?!”
 “帮你降温。”
 男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毕竟你不退烧,我也走不了,对吗。”
 粗暴的动作让梁听雪手上的针移了位,她吃痛地嘶了声。
 秦崇目光下移,落在她护着的手上,眉目一沉。
 梁听雪将头羞愤埋在枕头里,好一会,没再感受到秦崇的任何动作。
 只听见风衣布料摩擦轻微哗动声,扭头,男人几乎已经走到病房门口,只她眼中留一个高大颀长的背影轮廓。
 “刚刚你全程在场。你听到黎岁情况特殊了,以后你别招惹她。”男人的声音恢复冷峭,远远地传过来。
 梁听雪听得想好气又好笑。
 她招惹谁了?
 什么时候招惹过?
 她气不过地转身坐起来,拎起一只枕头砸过去,“秦崇,这些年我招惹过谁?你的哪件风流韵事我插手了?”
 枕头从秦崇臂膀打过去,即刻弹开,闷声掉落。
 男人脚步停住,转过身来,不喜不怒,淡淡瞥她。
 “你很清楚黎岁不一样。”
 “她不是我的风流韵事。”
 话说得很平淡,却字字杀人诛心。
第4章 为爱发疯
 秦崇走后,护士很及时地过来给她换了针。“梁小姐,您多小心些,损伤血管,药液堆积到肌肉层就麻烦了。”
 她没应话。
 小护士接着说,“秦先生让我们给您转病房到贵宾部。”
 她摇头拒绝,“不用了,挂水就剩几个小时的事。”
 次日睁眼时,她居然觉得通体畅快,退烧了,鼻子也不堵了。
 台风也过去得彻底,屋外艳阳高照。
 她摁下开机数秒,工作室的群聊小红框99+新消息炸到了她眼前。
 还有几个未接通的语音,她应接不暇地查看。
 「小雪姐,姓苏又来骚扰你了!昨天晚上居然溜进了我们工作室!!」
 「雪总,快接电话呀!!」
 看工作室情况不妙,梁听雪心里一沉。
 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一边焦急地穿上外套朝外走,一边给工作室合伙人拨去了电话。
 “子惠,现在是什么情况?苏灿又做什么了?”
 尤子惠,“小雪,我们已经报案了!其他都好说,主要是你的办公室被撬开了,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还拿用你的口红在墙上写下流污秽的留言,靠!这帮人真是目无王法了!”
 梁听雪听着,拳头一紧。
 三年前,梁听雪的弟弟染上了赌瘾被放贷的盯上,梁父急于救子,疏漏中被人构陷,丢了大学学院院长的职位不说,梁家还欠下了巨额的债。
 北城苏家的无赖苏灿盯上了梁听雪,想方设法成为了梁家的债权人,要逼梁听雪就范,做他的玩物。
 那个圈子口味重得很,苏灿尤其变态,梁听雪曾经不慎被他抓了,关了半天,虽然只是语言刺激,没有肉体上的实质伤害。
 但差一点她的心理防线就要崩溃了。
 后来是秦老太出面替梁家清偿了债务。
 可因为秦崇对这桩婚事的不承认和不上心,苏灿仍旧放肆找她麻烦。
 这一回,居然直接潜了她的工作室。
 “我马上过来。”
 梁听雪挂断电话,习惯性地点开通讯录,找秦崇的电话。
 在摁下拨通键的瞬间,一个不算陌生的女声,隔着距离传来。
 “你买这么多花做什么?多浪费呀?”
 她循着声音抬眼看去,呼吸一滞。
 住院部三楼,一大片玫瑰如火一般倾泻,从露台一直铺到黎岁的脚下。
 黎岁的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没有表情,但她空荡的眼神似乎在回暖。
 秦崇随性地靠在墙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痞劲,风流的眉眼在望向黎岁时,满是宠溺。
 “喜欢吗?”男人笑着问。
 眼前的两个人浸泡在潋滟的光影中,画面有多美,梁听雪眼神就有多荒凉。
 她分不清刺眼的到底是玫瑰还是太阳。
 就在此刻,秦崇电话突兀响起,打碎了这一场梦幻。
 他沉下眉心,不悦地瞥了来电显示一眼。
 下一秒,又似察觉到什么,转头,在看到梁听雪的瞬间,脸上的和煦温柔散得彻底。
 取而代之的,是逐渐聚拢的冷沉。
 “你有事?”
 与此同时黎岁的目光也朝她投了过来,梁听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竟从黎岁病态的脸上看出了挑衅。
 她只觉得呼吸困难,紧紧咬着下唇,“没事了。”
 她仓促地点击着挂断键,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回过神来打车,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界面一直停在秦崇的通讯页面上。
 通话记录中,清一色是她拨过去的电话,大多时候男人并不接。
 她指尖微微抖了抖,退出界面,拉开网约车的门,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到西亭街。”
 等她赶到工作室时,警察已经走了。
 “小雪姐,你总算来了!”
 “警察已经刚给现场拍过照,你就别进去了,等我们把漆重新刷一遍后你再来。”
 工作室的小伙伴拦在她面前。
 刚刚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做了心理建设,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没事,我没那么脆弱。”
 但在打开门的时候还是破防了。
 白墙上全是下流淫荡的话,正中央,写着巨大无比的“贱”和“骚”,触目惊心。
 一屋子的污言秽语,唤醒了她极力忘记的那半日回忆,苏灿对她的羞辱如鬼藤缠住她,霎时间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地颤抖。
 “别看了别看了。”
 尤子惠走进来,直接把她的脸摁到怀中,阻隔了她的视线。
 梁听雪闭了闭眼,深吸气,“我没事,警察怎么说?”
 “梁小姐,你的人身安全虽然没遭受攻击,但私闯工作室,毁坏财产,足够警方立案了,你别太担心。”
 门外男人嗓音清朗,梁听雪闻言朝门外看过去,看见是隔壁律所的江律师。江书晚表情温朗,却不掩锋芒精英气场,柔和松弛的语气,莫名让人安心。
 她朝他点了点头,莞尔,“谢谢江律师。”
 江书晚注视着她惨白的脸,“那些人是冲你来的,近期尽量别单独行动,也别来工作室,先避一避。”
 梁听雪没立刻回答,跟尤子惠退出了办公室,将门关上。
 “没什么好避的。”
 梁听雪表情淡淡地讲,没再让心里的恐惧外露出一丝。
 “既然冲我来,那我就在这等他。总不能一直让他恶心所有人。”
 视觉冲击带来的慌乱很快消散了,这里是华城,就算秦崇不管她,有秦老夫人坐镇,苏灿翻不出天。
 她很快恢复镇定,只是脑子里闪过秦崇的身影时,心还是不由抽痛了一下。
 她摈弃多余的思绪,开会,交代工作仍是有条不紊。
 尤子惠打量着梁听雪纤细的身躯,眼中不乏担忧。
 “小雪,姐给你介绍个二代贵公子吧?”
 尤子惠是梁听雪的学姐,两个人在学校时关系不错,后来一起出来开工作室,不过梁听雪没透露过自己结婚的事。
 她继续道,“你信不信,凭你的脸蛋身材,多的是有权有势的公子哥想为你出头。”
 尤子惠负责工作室的商务,平常接触的人很多,认识不少富二代权二代,说要给她介绍男人,没准真能给她整出一箩筐来。
 “不用了。”
 梁听雪心不在焉地推脱,可尤子惠却是越说越来劲。
 “真的,你没听说吗,方洲集团的秦总,前两天刚怒发冲冠为红颜,顶着台风天半夜赶到林城救自己的小女友,隔天,欺负她的人就全被秦总干得鼻青脸肿,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个小女友我认识,也是咱们外语院的,黎岁。”
 “我跟你说,这种看似纨绔的贵公子啊,最容易为爱发疯了!”
 梁听雪怔住了,翻手机的动作也随之滞缓。
 秦总,小女友,为爱发疯……
 她想不到,连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也能听见自己老公和别人的爱情故事。
 梁听雪声音发涩,垂眸自嘲。
 “我哪配让人为我发疯。”
第5章 他来她的工作室
 尤子惠,“我去?你可是华洲大学外国语学院票选断层第一的女神,你还不配?谁配呀?”
 梁听雪的长相很出众。
 眉目如画,言笑顾盼皆动人。
 这也要是秦老太选她的原因之一,美女总是更容易虏获人心的。
 不过她自己没觉得自己多好看,尤其是在秦崇面前,喜欢叫人变得卑微。
 她没接尤子惠的话,眼前闪过的画面是秦崇给黎岁铺的满地玫瑰。
 “这两天你先用我的办公室吧,我可以在公共区办公,反正我不怕吵。”
 她闷闷的嗯声。
 前两天的时间被剪彩和生病冲掉,其实积攒了很多工作要赶。
 她去洗了把脸,简单换了一身衣服,投入工作。
 忙到下班点时,尤子惠见梁听雪没任何离开的意思,抱胸走到她面前,“今天就别当劳模了吧?早点回家。”
 梁听雪的眼睛没离开屏幕,只回道,“没事的,警察刚来过,苏灿再猖狂也不敢连续作案。”
 何况工作室接了个德国企业的大单,她确实没时间多休息。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知道回家怎么面对秦崇。
 更怕回到家,看到的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
 尤子惠没拦着,“每次你加班,隔壁的江律师也加班,有他这个护花使者在,我倒是不担心你。”
 梁听雪回想起来,她确实常常在加班时碰上江书晚,还搭过几回他的顺风车回家。
 她不以为意,“江律师只是很热心。”
 “屁!江律师高冷得很,只对你热心,你还不懂人家是什么意思?”
 江律师,高冷吗?
 梁听雪垂眼,脑子里浮现江书晚的身影。
 毕业于全球前10的法学院,儒雅帅气的长相,看得出常年健身的挺拔仪态和力量感。
 似乎还隐约听过别人评他的颜值,是律师界天花板。
 确实有高冷的资本。
 尤子惠朝她抛了个媚眼,“你要是不信,看看今晚呗。江律师一准不走。”
 她笑笑没有回,关于江书晚的思绪转瞬即逝。
 她在工作室待了一个大夜,律所前台的灯还真亮了整整亮了一晚。
 只是梁听雪压根也没把尤子惠的话没放心上,自然注意不到有人一直守着她。
 到第二天,手上的活基本都清完了,警方也通知她到局里补完了笔录。
 可秦崇不曾出现过。
 连一个敷衍的电话也没有。
 她心里不是滋味。
 几乎是她开始胡思乱想的同时,日语组的组长推门而入,一脸兴奋,“小雪总,方洲集团秦总来了!贵客呀!”
 梁听雪一愣,心跳不住加快,他来了?
 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去,一下就看到秦崇身长玉立的身影。
 秦崇似有感应地抬眸,四目相对。
 她心跳不住加快,正要出声叫他,却见男人缓缓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菲薄的唇翕动。
 “还剩下一份病例,什么时候能翻好?”
 她身子一僵,身边的日语组组长解释道,“秦总出了10倍价格,要在2个小时内拿到几份病例的精翻本,我们正在快马加鞭地处理。”
 不久前,群里还在讨论碰到个大金主了……原来是秦崇。
 梁听雪的目光在瞬间变得暗淡,原来,他会踏足她的工作室,还是为了黎岁。
 多在意呀,高高在上的秦总裁,为了小情人的病例本特意跑一趟。
 刚才自作多情的想法像是个巴掌,狠狠朝她扇过来。
 她不轻不重开口,“好。既然是贵客,你们招待好。”
 转身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秦崇轻讽的笑。
 她抿唇,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
 但凡他有心到她的办公室看一眼,都会发现苏灿闯入的痕迹,可他从进门到离开,根本没想过与她有交谈。
 仿佛眼下唯一能牵动他神经的,只有他们手上的几份病例。
 她自嘲垂下眼眸,心里泛酸。
 次日回到家,秦崇不在,倒是茶几上多出了几摞资料,就那样不加掩饰地铺满整张桌子。
 她不用细看都知道是黎岁病例的译本。
 但译本上细心标注的笔记,却又让她移不开眼。
 秦崇的字迹,标注得那样认真。
 黎岁的东西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家里了,那她人呢?
 不久后住进来,对她,取而代之?
 她脑子正乱着,没焦点的视线触到不远处的昏暗。
 家里有一只灯泡灭了。
 开门的声音响起时,梁听雪手里正握着一只新灯泡,仰头望着熄灭的顶灯,心不在焉又透着几分迷茫。
 她回头,视线与秦崇碰上。
 空气中有片刻的死寂。
 但下一秒,秦崇的目光只是薄凉掠过她手里的灯泡,仿佛看了空气一眼似的,自顾自地走进了他的卧室。
 梁听雪眉心拧起。
 从前他只是对她不热情,现在呢?白月光回来了,所以开始彻底忽略她了?
 她握灯泡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
 半个小时后秦崇洗了澡出来,熄灭的灯已经重新亮了。
 梁听雪一脸镇定地扫着地上碎了的灯泡渣。
 食指上缠着的创可贴和一地狼藉,暴露了她刚才的一通兵荒马乱。
 秦崇不悦地眯了眯眼,舌尖抵过一侧脸颊,“苏灿在你工作室干嘛了?”
 男人没温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动作僵了僵。
 他知道她的工作室出了事?
 自从苏灿出现在秦家的地盘上,老太太除了自己上心,也嘱咐过秦崇要时刻派人保护她。
 秦崇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工作室出了事。
 他知道,却可以不闻不问,到门口了也不打算进她办公室看一眼。
 究竟在忙着陪谁,梁听雪心里一清二楚。
 “没什么。”
 她从喉间挤出了三个字,偌大的空间沉默的可怕,只剩几声碎玻璃碰撞的声音在空中拉扯。
 半晌,秦崇发出轻笑,“你在闹脾气吗。”
 她将最后一点细碎残渣拨入畚斗,艰难地抬眼,朝男人看过去。
 男人身上松松垮垮地罩着黑色浴袍,健硕胸肌露出一大半,随性地拨了拨额前濡湿的碎发,光站那就给人以血脉喷张的遐想。
 可是那双不羁的眸子看向她时,却永远薄凉又无情。
 他到底想听她说什么?
 听她承认她难过,生气,嫉妒,然后再狠狠嘲笑,给她难堪?
 “我没有。”
 秦崇勾起唇角,整点时壁灯全都亮起,点亮了他深邃的眼眸,“所以,以后你的事,也都不需要我管了,对吗。”
 几乎是他在出口的瞬间,梁听雪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就是要诱导她说出这一句不需要,利用她的自尊心摆脱她,提离婚,光明正大地走向黎岁。
 可即便是在秦家的庇护下,苏灿尚且猖狂至此,真跟秦崇离了婚,苏灿能做出什么事来?
 梁家在教育界已经不再有立足之地,没有任何后盾,她又会落入什么下场?
 秦崇直勾勾盯着她陷入思忖,此时她像被架在火上的羊。
 梁听雪敛了眸,刚刚执意自己换灯泡,确实有赌气的成分。可是跟不爱她的人谈什么骨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