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日后,他们赶着路,茉莉突然从严浦嘴里听到一事。
“怎么,姨娘不知道吗?这事就是段尚书嫡长孙段雪所为。好在京兆府尹告知了咱们爷,爷当时就把那三人给逮了回来。有三个人证,又有段雪给三人的银钱作为物证,容不得段雪抵赖。此事爷交给了京兆尹处置,想来那段家嫡孙就算不死,仕途怕也得毁。”
茉莉猜到那三人上京向京兆府告状肯定有幕后指使,她以为是段芷,却没想到是段雪。
眼下,她也管不了段雪,只忐忑不安想着她爷竟然和那三人接触了。又和那三人说了什么?
他会不会知道了更多的事?他怎么不告诉她?
第83章
他们正停在一处风景优美的河边,他说去打水,茉莉遥望着那抹颀长身影,等不及他过来,飞快跑去。
“何事?”严珂狐疑看她。
茉莉激动问:“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那三人可是和你说了我许多不好的话?”
茉莉确定他就是知道了。那三人落在他手里,肯定会主动交代。就算不交代,他又怎可能不问。
果不其然,严珂点头。
茉莉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爷明知道,为何不说?”
严珂淡然望着她:“你既不愿说,我又何必勉强做你不高兴
的事。”
姨娘不肯和他交心,严珂是有些难过的。但他能理解,是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茉莉却被他漠然神情刺痛,他望着她的眼神不该是这样的。
一定是她再三撒谎寒了他的心。
茉莉抓着他的手,虽觉难堪,却一刻都不愿等。
“他们说什么?可是说我坏胚子烂肠子恶毒?还是说我偷东西?我承认,我往他们吃的水里下了毒草汁,可我只是想逃走,最后我也被逮回去了。爷可知我这只胳膊的旧伤吗,就是当时落下的!”茉莉撸起袖子给他看自己的胳膊。
“我偷拿他们的钱,也是为了逃跑,是他们欠我的,那些年我给他们放羊,整日吃不饱饭,他们打我骂我,都是他们活该!我承认我不止偷拿他们的,我还偷拿别人的,不光偷钱还偷吃的……”
“你别说了。”
当说了开头,后面的说出来竟轻而易举。茉莉心知自己只有这一回的勇气,不带停的继续:“没错,我是很讨人厌。别说这对夫妇痛恨我,就是整个村的人都厌恶我。但我也恨他们!他们看着我被毒打,看着我像牲畜一样被圈着,好几回我都可以跑掉的,是他们发现后又将我送回去!”
“你别说了!”
“对了,我还没告诉爷,我为什么要逃跑。”
“你说了他们打你。”
茉莉摇头:“他们不止打我,我七岁那年,我哥哥竟然脱我裤子,我扎瞎了他一只眼,被他们毒打一顿,一个月没能爬起来。后来我爹也来脱我的衣服,我告诉他,没人喜欢破鞋,到时候肯定没法将我卖高价,他才罢休。可打那时起,每一日都是我的噩梦!”
茉莉紧紧抓着他的手,飞快又说:“我都交代,爷可不可以原谅我?要有的选择我也想像万娘子当个活泼良善的好女娘……”
严珂捂住她的嘴,哑然呵斥:“让你别说了,可是没听见?”
茉莉果然不再说。她正心惊胆战想着,下一瞬已被一只手扣进了怀里。
她听见了一声哽咽。
茉莉又感觉到停留在自己后脑勺的那只手掌,不止用力,还打着颤。
严珂只从那三人嘴里得知茉莉做了多少坏事。
“……大老爷,不是小民非得这么做,实在是这丫头坏事做尽啊!大老爷要不信大可以去我们三田村问问,村里没人说她好,她从小偷盗耍赖撒谎,这些不算,她还采毒草想要害死她爹娘兄弟!对了!”
秦贩子浑浊眼珠突出,激动又说:“要不是咱们家供不起这尊大佛,我们也不至于将她卖……许配给二黑,我们好歹把她养大,我们也不舍。”
严珂寒着脸戳穿跪在他面前的秦贩子:“你撒谎,你们若真不舍,又岂会收两家聘金,又岂会让这两人……登堂入室。”
谁都能看出国公爷隐忍的怒火。
秦贩子吓得哆嗦,试图打着磕巴辩解:“大……大老爷可……可不能被那丫头骗了……”
实在编不下去,秦贩子索性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求大老爷饶命!是、是小民这只手贱,去赌博,输了钱,没钱还债,才招惹上两人。但爹娘之命,爹娘让她嫁,她岂敢不从!那丫头也绝对不无辜,她心眼子多着呢。就是故意杀害的二黑!”
秦苦氏连磕了好几个头,紧随其后说:“大老爷啊,她……她不止杀了二黑,她还心狠到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我儿一只眼睛被她捅瞎,我们是养了个畜生!”
跛脚也跟着道:“对对,当时她还想杀了小人,还好小人逃得快呀!她都有胆量杀人,还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当时,严珂不认为三人说的都是谎话,也许有夸大其词,但大部分肯定是真的。
毕竟姨娘确实心眼子多,装模作样,爱撒谎。这些都作不得假。
这日在牢里,严珂听了许多关于姨娘的新鲜事,还是他主动从牢房出来才摆脱。
他确定了姨娘就是个作恶多端之人。只是他心里竟也不舍放弃。
确定自己的心,严珂有许久的茫然。
他自小生长在严规森律中,从无行差踏错半步,更为大祁为陛下守着公道规矩。
谁知他有一日为了姨娘破了。
他已然不配做大祁的官,不配为人跪拜。
茉莉后来还想和她爷多说一些小时候的事,但她爷十分抵触,命她从此以后都不许再提。茉莉也就真的没再提起。
她搞定了段芷,却忽略了段雪。
严珂得知此事后确认段雪是个睚眦必报的,将此事和段尚书说了。段尚书痛定思痛,却也知无法坏了规矩。
严珂离开前一日,得闻老尚书挑了底下好几个年纪不算小的庶孙,还有两个老幺庶子,打算用两年培养他们成才。
他和姨娘说了段家的事,却没提那三人。
三人只是收受好处,并无犯大过,在问出幕后之人,以及在听三人说了姨娘的一些事,严珂在搜走了段雪给他们的那包银子后,又将人放了。
但眼下,他觉得太过便宜三人。他不喜为难人,但眼下他决定为难一二。
他命严浦将一封信送去了京都城给左贺。
还有好多事茉莉也都没问,关于国公府的,关于万娘子的事。她想也知道,老夫人肯定愁死了,而万娘子肯定不好过。
她爷也一定觉愧对她们。
但谁让她犟儿在她爷心里最最重要呢。
经过这一回,茉莉算是彻底相信,她爷是真的心里有她。
自打跟着她爷出京,茉莉尽量扮乖装老实。但久而久之,她仍旧要露出马脚。
那日,她看到她爷为了她哽咽流泪后,她差点直接放飞自己,好在艰难的忍住了。
她不能再让他心寒了。她必须得让他看到她好的一面。
这几日,严珂要和她分房睡。
她爷的理由是好久没在一起,他觉生分,尤其她又有了身孕。
房间都单独开好了,结果半夜姨娘直接钻进了他的被窝。理由也很充分,陌生地,她怕。
他能怎么办,总不好将人撵走。关键也撵不走。叹口气,只好算了。
这之后,他们又似回到了两人在国公府时。姨娘还是当初的姨娘,好似从来没分开过一样。
姨娘的那些事也只是他在做梦。
赶了几天路,茉莉才有空想起来问:“爷,咱们是要去哪?”
严珂望着她道:“去安东绿水。”
茉莉闻所未闻的一个地。“那地方很特别吗?”
严珂点头。
茉莉也就不继续问了。只要她爷在哪,她在哪就够了。至于安东绿水有多特别,那不重要。
但茉莉万万没想到会那样特别!
他们整整在路上走了两个月,安东竟就是隅国守边。
他们要面对隅国不时的骚扰不说,安东绿水还刚发了大洪,人都是往外跑,只有他们的马车一路往守边去。
刚到地方,来不及歇息,严珂带着人先行救被困的灾民去了。
茉莉不得不
怀疑,这爷是故意的。他一定在故意惩罚她。谁让她是个坏胚子呢。
尽管不喜,茉莉也打算忍了。就当是上苍对她的惩罚吧。
两年后。
安东绿水某处村镇。
明月高悬,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顺着人高的草地一路狂奔。
“再快点。”
严珂气都不喘,脚步又稳又快,只可怜了茉莉,被跌跌撞撞拽着跑,要不是被她爷拉着,她早摔趴下了。
严珂这时才反应过来,回头问:“可还能跑?”
茉莉早说不出话,狼狈摇头,喘着气,想告诉他,别管她,她会自己找地方躲着:“爷别管……”
话才住口,她人已经被捞起,两只脚腾空,两边的芦苇急速后退。
一直跑了半个多时辰,身后追赶的马蹄才消散。
“今晚上我们怎么办?”
茉莉缩在她爷怀里问。她其实不怕,有她爷在呢,哪怕被刀架脖子上她都不怕。
但她还是喜欢靠在她爷怀里,她爷要误会她害怕,就误会好了。
他一人,严珂觉得怎么着都行,可天亮,没吃的没取暖的地,要半夜再下个雨,姨娘可支撑不住。
“找户人家。”
“会不会太冒险了?”
他们来这地呆了两年,像今日逃难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四五六回。茉莉经验十足,知道找人帮忙,有可能会被人出卖。
哪怕他们说出自己的身份,百姓哪怕想护他们,但刀架在脖子上时,最后也会乖乖照做。
要不是她爷武艺高强,他们哪还有今天。
“不必担心。”
茉莉还想说过一过二不过三,她爷已经背着她迅速蹿进了一个村子。
当窝进一间农户家的猪圈时,茉莉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他们躲在猪圈,百姓又不知道他们,他们果然没必要担心。
茉莉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胆战心惊张望着。她不敢喊饿,毕竟喊了也没用。
眼角瞥见她爷往嘴里塞了什么,随即她爷往她嘴边也塞了一个。
“张嘴。”
茉莉张嘴。
是一块混着杂碎的菜帮子。
味道苦涩,还磨嗓子,但他们已经饿了一天,逃难到眼下,菜帮子一点不难吃。但这是猪食!
茉莉道他们真是命苦。
又吃了几块菜帮子。茉莉想到猪食,又发现不怎么饿了。但她爷又往她嘴里塞了好几块。
“睡吧。”
严珂躺在猪屁/股下,将里边的位置空出来一片给茉莉。
也许是这几年的日子太好过。是的,不说在国公府那两年的锦衣玉食,哪怕是这两年来了绿水,除了偶尔像眼下时候,她在家里也是吃得好睡得好。
她爷宁是苦了自己,也绝不会让她们母女挨饿受冻。
看着眼前的满堆猪粪,茉莉一时没动。小声说:“我不困,爷睡吧,我盯着。”
下一瞬,茉莉被按倒了。不过她没躺地上。
他爷的两条手臂如铁箍着她,她则躺在他身上。不是很软,但很温暖。
“睡吧。过俩时辰,我叫你。”
“好。”
茉莉昂头和她爷对视片刻,又将脸埋进他怀里,安心闭上眼。
等回到在小镇的家时,已经是大早上了。
山茶正守在家门前团团转,严浦则带着人在外寻了半夜。
严珂前脚回,严浦后脚也赶了回来,看到他爷,当时跪倒在严珂脚下,凄厉一声大喊:“爷!”
“我没事,大家都还好吧?”
严浦的脸色依旧难看。
严珂肃然问:“怎么了?”
严浦:“姚娘子昨晚去了绿水畔找爷。”
严珂表情更凝重。
这两年,隅国虽和大祁签订了盟约,但隅国骚操作不断,就说派奸细混大祁境内都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了。
照理严珂如今只是平头百姓,抓隅国贼这种事轮不到他们操心。奈何她爷得知隅国奸细突破边防要上京,竟连夜带着严浦杀去。
这之后,隅国贼是被拦下了,他们的日子也彻底没法过了。隅国将领得知严珂在此,还带了家眷,又岂能放过。
严珂没法,只能买了一批会身手的家丁看家护院。
总之,这两年,茉莉时刻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这一回,茉莉之所以和她爷在外遇险,也是拜隅国奸细所赐。
严珂帮着受难百姓重造家园,茉莉怕他吃不好,这段时日,雷打不动去送饭。不巧的是,这一日刚好被她碰到隅国贼。
隅国贼认出她身份,当即要绑她,好在她爷及时出现。奈何她爷再厉害也寡不敌众,再要护着她就更难了。他们一路被追着跑,从晌午一直逃到第二日。
好在逃出来了。
得知他们出事,不止严浦带着家丁连夜找他们,姚娘更是带着自己人将整个绿水捞了遍,甚至人眼下都没回来。
屋内响起满喜的洪亮哭声。
茉莉不再听他们说话,忙不迭跑进屋。
就见腰门处一个矮敦子倚着门框赤脚站着,正张着大嘴哇哇大哭。
“满儿!”
茉莉扑过去将矮敦子抱起,摸她冰凉的小脚丫。“你自己下床的?可有摔着?”
满喜被娘抱在怀里,这会儿也不怕了,不怕自然也不想哭了。
抹抹眼泪,满喜可怜巴巴摇头。
茉莉揉着她的小脑袋,将女儿按进自己怀里,心疼得不行。“不怕不怕,娘在呢。”
“夫人对不住,是奴婢没看好娘子。”奶娘这时也从内室跑来,满脸歉疚和茉莉解释。
茉莉亲着满喜,回奶娘:“不怪你。”
茉莉是真的觉得不怪奶娘,这小家伙的德行,她当娘的最了解不过。
满喜歪在娘怀里正美滋滋嘬手指,看到她伟岸的爹,用湿漉漉的手指指着门口,眼睛晶亮喊:“爹!”
茉莉转头瞧去,犹挂在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一身娇艳娇笑凑在她爷身旁的姚娘时一滞。
但她也没上前,还安抚满喜:“爹爹要忙,我们晚些找他吧。”
茉莉知道她爷肯定要和姚娘他们商议解决发现隅国细作的事。作为一个体贴入微的好夫人,哪怕再想上去撕破姚娘的脸皮子,她这会儿也得忍着。
尤其姚娘是为了找他们。她总不好恩将仇报。
又一会儿,茉莉还是抱着满喜出去了。
边走,边嘟囔:“哎呀,你这小家伙,娘都说了不能打扰爹爹的。你乖了好不好?”
满喜恨不得从她娘怀里跳出来。扯着嗓子,小脸都皱一块去了:“爹爹!”
严珂这时才听到闺女的叫唤,转头时,刚好瞧见小家伙往他这边歪倒的小身子,他眼疾手快接过。
又和姚娘道:“今日多谢你,等有空请你喝酒。”
姚娘嫣然一笑:“将军莫非今日没空?”
严珂肃然道:“严某早非官身,姚娘子不必再称呼我将军。”
姚娘继续掩唇笑,眼波流转问:“不叫将军,那姚娘要叫什么,不如叫严郎吧?”
茉莉难以置信。这人脸皮竟然比她还厚!
大庭广众,还当着她们母女的面,公然勾引她的男人。
茉莉装了两年的老实,早装够了。尤其面对讨厌的姚娘,她又怎能忍。
茉莉轻巧一转身,状似无意挡在了两人之间。
茉莉福身道:“此次我和我家爷让姚娘子受累了,姚娘子不介意,就让我们夫妇今日好好款待娘子。只不过昨日奔波一日,娘子请容我们夫妇失陪片刻。”
“夫妇?你们不是还未成亲?”
姚娘出生在守边,性子直率。要在京都城,茉莉一定觉得这个女娘要找自己麻烦。但茉莉心知姚娘还真不是。
她不动声色答:“是还未成亲,但快了。”
姚娘震惊瞧严珂。
茉莉也忐忑看她爷。
他们来守边两年。心知是自己做错事在先,茉莉心里自卑,从来不敢提。
她爷也始终不提。本来茉莉只急在心里,但一年前,她发现她爷有个年少相识的小伙伴。
就是姚娘。
姚娘明里暗里勾搭她爷,茉莉又怎能忍。她
去送饭也是有这个缘由。
最重要的,满喜都快两岁了,小家伙十分聪明,出去玩听到别人说她是私生女,就回来问她。茉莉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她不想闺女伤心。
今日,茉莉决定豁出去了。
她知道她爷喜欢她善解人意,懂事听话的一面。她发誓,只这一次,等他们成了亲,她会更好的。
她相信,她爷不想她伤心,不想她难堪,或许会认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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