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长平侯摆开了架势,看到国公爷,正打算先发制人之时,就见国公爷冲他深深一揖,转而又冲他夫人同样行礼。
国公爷问:“不知万娘子可在?严某想亲自向她道歉。”
这么大一个国公爷,且如日中天,虽人家要带着妾室远走高飞,但毕竟还没走。
长平侯想发的火顿时都熄了。
一直躲在后院,耳朵却竖老高的万穗儿,听丫鬟禀报国公爷要见她,忍不住朝外跑。
她想问问他,她究竟哪里对不住他了。他竟要退婚。
长平侯想发的火被国公爷两次行礼浇灭,一直听到国公爷提起万穗儿,他才沉了一口气,要开火。
就被冲出来的万穗儿打断。
国公爷见到人,二话不说行礼。
国公爷冲着长平侯已是纡尊降贵,但好在长平侯长一辈。可国公爷却又冲着万穗儿鞠躬行礼。
所有人都惊诧不已。
万穗儿要说的话哽在喉间。她欲再上前,被母亲和一嬷嬷拖住。
万穗儿眸光渐湿,站在原地问:“我可有哪里对不住国公爷?”
国公爷毫不犹豫道:“未曾。是严某对不住万娘子。”
万穗儿有些难以启齿,可她忍不住不问:“在国公爷心里,姨娘……”
万穗儿的嘴被长平侯夫人捂住,随即两个丫头上前将万穗儿搀扶了下去。
泪水扑簌簌从万穗儿眸中滑落,她被强行拽着往前,只能转过头不甘心瞧着国公爷。
她又知道母亲是为她好。她更知道她不能丢了长平侯府的脸。她只能
“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万穗儿只来得及听到他说的这一句话。
谁敢打他国公爷呀。陛下不找侯府麻烦,京都城的百姓都得往长平侯府门前扔臭鸡蛋和粪土。
尤其,国公爷太过配合。都愿意自己找抽的人,长平侯府又岂能如他愿。
等将人送走。长平侯又开始生闷气。
长平侯夫人心里自也不痛快,但她眼下还得去安抚女儿。
从长平侯府离开,国公爷又去了趟守备营。傍晚时,和金吾卫统领何德吃了一顿酒,将这两年在守备营得来的心得一五一十告知了何德。
临别时,何德冲国公爷再三鞠礼:“多谢国公爷。国公爷慢走。”
回府时,已是半夜,然而国公府上下所有人都在后院客堂候着。
“你竟为了一个女人?”
人还没进门呢,老夫人冲到国公爷眼前,和他理论。
换了从前,国公爷也是要找些借口的。但眼下,他已经认清了自己。
老夫人不谅解,被埋怨,是他咎由自取。
可就算这般,他也无法阻挡自己去救姨娘。
“这些日子儿子心里很不好受,如蚂蚁啃噬,如铁器锤打。一开始,以为是被姨娘气着了,想着过几日就好了。结果并没有。她走那日,如此,她与何从德定亲,亦如此,她被关牢狱,明知她不好,可儿子心下仍旧不忍。那种无法控制的感觉令儿子很是崩溃。去死只怕也不过如此。”
“你……”老夫人没想到,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妾室会影响他至深。
他怎会……
老夫人不敢置信。多情的男人她见多了,可只对一个姨娘的,却是少见。
而其他人更是被国公爷的这番话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都要去死了。老夫人又还能说什么呢?
第三日,国公爷毫不拖泥带水,上完最后一个早朝后,将官袍官帽还与陛下。
陛下想用百姓给他施加压力,结果还是失败了。陛下沉着脸俯视着他,至始至终未置一词,等他拜别。
国公爷没走,还想单独和陛下喝杯酒,但被拦在了大明殿外。
国公爷又最后冲陛下磕了个头,转头大步离开。
殿门在国公爷身后打开。
陛下望着国公爷远去的背影,冷笑:“他倒是走在了朕的前边。真真好命。”
这话幺平不敢接。
陛下斜睨一眼他,冷着脸回了书房。
茉莉正卷着被子和山茶挨着睡大觉,没事干,更没处去,她也没办法,只能吃饱了就睡。
冷不丁一个声音出现在耳侧,那声音还持续不断地叫她。
茉莉烦不胜烦,反手一耳光甩过去。哇!手好疼!
茉莉被痛醒了,睁眼就看到了狱头憋屈的脸。
“娘子,随卑职走吧。”
茉莉惊坐起:“去哪?”
狱头面无表情道:“出狱。”
茉莉大惊。“这……怎么可能?你骗我?”
狱头不耐烦:“娘子出去就知道了。”
狱头瞧着她的眼神十分古怪,茉莉越想越狐疑。
“你该不会想捉弄老娘?门都没有。”
国公爷的人还在门口等着,为了自己的仕途,狱头也不能再等。当即招来两个狱卒:“拖走。”
牢犯们见状,确认狱头就是要公报私仇。但他们自身难保,更别提救人了。
茉莉一直没回来。牢犯们不由瞎猜:“人该不会已经被他们弄死了吧?”
“谁让她嚣张。我呸!活该。”说话的是今日要行刑的大块头。
只眼下还早。
大块头正说这话,有狱卒来开门。四个狱卒直接将他从牢里拖了出来。
新鲜屎尿的腥臭味在狱卒蔓延开来。
狱卒虽嫌弃,倒也不至于跟一个不到俩时辰就要被砍头的死刑犯计较。
为了让百姓们引以为戒,死刑犯都是从正大街游行一圈,再去往菜市口。
大块头瞧见要上马车的女人,还以为是自己许久没见太阳,晃了眼看错了。他使劲眨眼睛,又用戴了枷锁的手去蹭眼睛。总算确定自己没看错。
大块头大叫:“喂,她也杀了人,她怎么能出狱,老子就得死?不公平,这不公平!”
茉莉看到来接自己的春立,眼下还是懵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国公爷把她救出去了?
听到大块头的话,她下意识瞧周围百姓的反应。生怕他们发现是国公爷的马车,会迁怒国公爷。
马车是普通的马车,春立也换了常服,今日他不是作为国公爷的属下前来,而是作为国公爷的兄弟。
只不过不少百姓也都认得春立,尤其还有人认得她。
其中虽不乏仇恨的眼神,但大部分的人瞧着她都是一脸的善意宽和。
只见大块头才被推上囚车,兜头就被扔了一颗臭鸡蛋。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你这死刑犯杀人不眨眼,一脸凶相,怎么和姨娘比?”
“那是国公爷用半生功勋换的姨娘,你做白日大梦呢!”
“谁不知道姨娘是无辜的!姨娘英勇无畏,被欺负了,反杀天经地义。”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马车旁传来:“姨娘不必往心里去,事情过去了,日后都是好日子,只要姨娘和国公爷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茉莉探出头去,又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冲她说:“姨娘可不能再惦记何大人了,姨娘可不能再伤国公爷的心。”
不用说,茉莉也懂了发生了何事。
她呆了又呆。
茉莉又探出头,冲那夫人郑重其事一点头:“嗯,放心吧!”
见所有人和她挥手,茉莉忍着激动,同样和大家挥手告别。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谁知道还有活路。
她怎能不激动。
茉莉没被送回国公府,而是一路出城。
原以为起码过两日,她再和国公爷一起走。
没想到眼下就要走。
茉莉本想问春立,结果探出头,就瞧见了不远处的她爷。不知何时,马车竟已到了城门前。
茉莉迫不及待爬下马车,跑到她爷面前。要说的话太多,她不知道先说哪句好。
虽然眼前的脸十足冷若冰霜,但茉莉依旧心口发胀发烫。
想来想去,她问:“咱们这就走吗?”
瞧着熟悉的眉眼,严珂心往下沉,道:“你不愿,自可回去。”
茉莉立时摇头。
严珂当她以为是要再将她送回牢里,解释:“你放心,不回牢里。你自由了。”
茉莉头摇的又快又狠。她再忍不住,上手紧紧抱住她爷的腰。任何话她都不想说。
须臾,严珂才又道:“走吧。”
“嗯!”
茉莉松开怀抱,又主动牵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
茉莉眼下能确认,他心里只有她,什么段娘子万娘子,都不及她半分。她当然毫无顾虑的放肆。
严珂要缩回,茉莉紧紧拽住,不给他机会。
严珂无奈妥协。
莉转头,看到山茶和春立在说话,张开的嘴又闭上。轻声问她爷:“春立和咱们一块儿走吗?”
“不。”
严珂没多说,但茉莉一想也知道。春立可是尚书家嫡子,就算不回去继承家业,也得效忠陛下,说不定日后还得重返守边呢。
又怎可能跟着他们做游民。
茉莉又看向她爷。喉头哽咽滚出三个字:“值得吗?”为了她。
舍了半生功勋。她自己都不觉得值得。
严珂不想回她,只也更不想骗人,肃着脸应了两字:“值得。”
就算她不跟着他走,他怕也觉值得。茉莉想到这儿,眼睫挂着的泪终是落下,又一把抱住她爷,脸埋在她爷怀里,泣不成声。
那头,山茶已然冲茉莉跑来。独留春立望眼欲穿。
不用问,茉莉也知,春立定是想留下山茶,但山茶选择了自己。
上马车前。
茉莉拍拍她背脊:“你想好了?要是想留下,以后咱们还可以书信。”
山茶坚定摇头:“京都城不适合我。娘子去哪,我去哪。”
“他还没走。”茉莉放下车帘。
他们的马车离京都城恢弘城门越发远了。
山茶压根不敢探出头看一眼:“他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我说不愿意,他又说求我行不行。我很心动,他真的很好对吧娘子?”
茉莉点头。虽然比不上她的爷。但不和她爷比,春立也很不错就是了。
山茶又说:“可京都城没有娘子,以后被欺负了,也没人帮我,到时叫天天不灵,为了我的小命,我当然只能拒绝。他再难过也没有我的小命重要。”
茉莉瞧见了她眸中的泪光,不戳破她。“想好了就好。”
走了没多久,茉莉提出和她爷共乘一骑,但被拒了。
一直等到到了一个县城客栈,茉莉才有机会靠近他。
茉莉紧挨着他坐。
一张方桌,刚好坐四人。但姨娘偏偏要挨着他。
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他实不愿被人看了笑话。
严珂肃着脸推拒:“你坐旁边。”
茉莉心知晚上有的是时候,她于是听话照做。
挪到了一旁。
私密话不好问,茉莉就先且问能问的。“爷怎带了严浦?”
严浦满面委屈。
茉莉赶紧圆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好奇,严浦你家人都在府里,你跟着出来,岂不是和家人分隔两地。”
严浦笑说:“奴才早年就想跟着爷上战场,只可惜不论奴才怎么说,爷都不答应。这回奴才又求了爷,爷总算答应了,奴才高兴都来不及。爹娘姐姐也很为奴才高兴。”
茉莉瞧他是真高兴,点点头,道:“那以后我和山茶承蒙你多照顾。”
严浦忙摆手:“这是奴才应当的,姨娘不必说这些。”
“你还把我当姨娘?”茉莉瞧瞧严浦,又瞧瞧她爷,抿唇笑。
结果她爷要冲严浦说话,她忙拦阻:“我喜欢严浦叫我姨娘。以后还当姨娘成吗?”
茉莉赶忙又说:“要不然出门在外不方便。爷带着个怀着孕的陌生女娘,别人问起,多难回答对吧?”
严珂一想也是,没再说话。
刚巧掌柜将吃食摆上桌。
严珂嫌她话多,故意提醒:“用膳吧。”
掌柜的听到“用膳”两字多瞧了四人两眼,笑呵呵说,“几位贵客是从京都城来的吧?”
严珂点头:“嗯。”
茉莉紧随她爷身后说:“哎,京都城待不下去,才出来的。掌柜您是不知道京都城有多难混,找活干不易不说,这吃的用的还贵。怎么来的,咱们也只能怎么滚了。”
茉莉操着一口夷州口音的官话和掌柜交谈。
掌柜应了句“那倒也是”,转头又去招呼其他桌。
三张脸同一表情瞧她。茉莉小声解释:“出门在外,总得留个心眼。”
见她爷目光复杂看自己,茉莉心口滞了滞。她不说话,一直等到用完饭,上了二楼客房,关上门后,茉莉将她爷堵在房里和他解释。
“犟儿也不想的,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留个心眼不过分吧?”
他已经许久未和姨娘单独在一个屋里呆过了,尤其姨娘还和何从德有过婚约,如今又怀了身孕。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姨娘与从前判若两人。
他十分别扭,僵硬撇过脸:“不过分。我先出去了。”
抬脚就要走,茉莉挡着门不让。
“孤男寡女一处不合适。”
茉莉给他看自己的怨妇脸,下一瞬扑过去,结果这回没扑成功。
被她爷眼疾手快躲开了。茉莉当即扯起嘴角去追。
狭小的房间,门还被姨娘反锁了。他又能往哪里逃。
茉莉如愿以偿从身后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喟叹良久才开口:“何家已经退亲了,我和何家再没关系。以后犟儿继续和爷在一起,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爷说好不好?”
严珂转身问她:“何从德何时退的亲?”
茉莉:“在牢里,何先生写了信给我。”
何先生代何从德,代他们何家给她写的信。何先生语态真挚,在信中写了对她的抱歉,写了何家的为难。更说这不是何从德的意思,是他们夫妇的主意,让她要怪就怪他们做爹娘的好了。
难得的是,何先生在信中没说一句她的不是。何家虽没帮忙,但也没落井下石。
严珂蹙眉问:“你不难过?”
茉莉毫不犹豫摇头:“我巴不得。我和爷说过的吧,我并非真心要嫁给何从德,何先生不说,我还打算说呢。”
先前不得已,眼下茉莉再无顾忌,将她当初为何要答应何从德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那天爷突然到访,还说要接我回去,我要回去,徐氏势必会再来要挟我,我没办法,才答应的何从德母子。不过后来,我想办法搞定了徐方氏。我也抓了他们一个把柄。”
说到这儿,茉莉十分得意。
严珂:“何把柄?”
茉莉:“朝廷可是没有收了他们的商铺码头?他们就用同样的法子,也让其他产业不被罚没。估计还贿赂了官员。我和他们说,国公爷知道来着,徐氏要说出我的事,我也当然能说出他们的事。但具体什么事,我可不知道,纯粹吓唬他们,结果他们还真上当了。”
茉莉更得意。
严珂没料到徐氏这般大胆,连朝廷都敢糊弄。“你替我磨墨,我这就写信给陛下。”
“没问题。”
待信被送走,严珂才转头看她:“离开国公府是为徐氏威胁你?”
茉莉点头。
“为何不早说?”
听他这么问,茉莉满脸委屈:“我怕爷将我送京兆狱。”
茉莉忍不住捶她爷肩膀一下:“谁让爷老是装出一副公正严明,谁说都不好使的样。早知道爷会偏袒犟儿,犟儿就不走了。”
严珂默不作声站着。
茉莉一瞧他神情,忙收起嬉皮笑脸,道歉:“对不住爷,是犟儿的错,犟儿不该说这些没脑子的话。”
她怎么忘了。她爷能走出这一步,可是用了登天的决心。为了救她,他付出了所有。她怎好胡言乱语。
茉莉抽自己。
严珂未料到她有此动作,抓住她的手:“你作甚?”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爷。”
“往后,不可伤他人,更不许伤自身。有事与我说,不可胡作非……为。”
他又被抱住了。
虽救了姨娘,但他其实没想过留她。只不过知道她在京都城呆不下去,带她远离是非,自后随她去留。
但姨娘一如既往的主动,说着露骨的话。话是她说的,他虽不知她有几分真心,但那又何妨。
“好。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这段日子焦躁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又觉无比安宁。
茉莉搂紧他,她当然觉更幸福!
既然都说了,她也知道他的态度。茉莉打算多解释些。
“爷相信吗,剪刀是我藏的,但我没想把人杀了。是他压着我,我太害怕,结果没想到剪刀那么锋利,人那么脆弱。”
见他光望着自己,不说话,茉莉再接再厉又说:“犟儿小时胆子可小了,被爹娘不喜,想着从家里逃跑,可他们打我,我不敢跑。更别说故意杀人。”
茉莉希冀望着他,看到他点了头,她才欣喜笑开,又贴上他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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