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早之前我便察觉了。自他被你打伤后,我入府探视,恰见那女子出现在他院中。当时她身怀六甲,腹部高隆,我便心生疑虑,私下派人去查。”
“后来得知那卖花女确与许夙阳有过肌肤之亲,且已怀有身孕。我又命人几番打探,才知那女子一直被安置在许府偏院之中。”
“这几日,想必那女子已经生产。我甚至在许夙阳身上,隐约嗅到一丝奶腥气。”
她将自己所知的一切,细细说与陆呈辞听,未有半分隐瞒。
陆呈辞从她眼中并未看出难过和气愤,她好像已经把许夙阳放下了。
他应道:“确实,那女子已诞下一子。只是我不明白,许夙阳若真对你有情,何以至此仍不放手?寻常男子若在外有了子嗣,纵使心系旁人,也总该收敛几分,更该对那女子与孩儿负起责任,而非一味对你纠缠不休、毫不尊重。”
沈识因:“我想……除却感情,应当另有图谋。许家上下,从无善类。他父亲早已觊觎我祖父之位,先前还试图安插其门生进入我舅舅执掌的兵部。虽未得逞,但他们绝不会轻易罢休。”
她语声渐沉,透出几分凝重:“如今我们沈家可谓如履薄冰。祖父屡遭官员参奏,从前圣上常与祖父商议要务,而今却频频召见许万昌”
言至此处,她不由低低一叹,忧思溢于言表。
陆呈辞温声宽慰道:“不必过于忧心。那日我已寻过你祖父,表明愿与他联手之意,并请他助我一臂之力。先前他虽未应允,但经此一事,想来态度已有松动。”
他语气诚挚,又道:“日后若有机会,还望你也在他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与我父亲……并非一路人。”
其实沈识因早已察觉,陆呈辞心思缜密,戒备心极重,行事胆大却周全,这大抵与他流落在外的六年经历有关。
因而她明白,即便对亲生父亲,陆呈辞也未必全然信任。他一步一步,皆是在为自己谋划前路。
其实那日父亲曾对她说过这样一番话:“陆呈辞既已决心争夺权位,他接近你,或许意在拉拢沈家之势。他们早已看出,沈家圣眷渐衰,迟早为皇上所不容。”
“因此,他欲借沈家之力襄助自己。沈家为官数十载,根基深厚、能人辈出,族中子弟皆是人中龙凤。而他不过是个刚刚认祖归宗的世子,在朝中既无实权,亦无党羽,孤立无援。放眼京中权贵,唯有沈家最为合适。”
“人在困境之中,总会想抓住一根浮木求生,他亦以为,沈家或许也会将他视作一线生机,愿与他彼此依托。”
当时沈识因听闻父亲这般推测,第一反应便是:陆呈辞绝非如此之人。两年前的那段纠葛,他始终未曾忘怀。即便陆呈辞如今对她情意不深,他选择接近她,多少也因着旧日缘分,以及她曾许下的承诺。有这一份人情在,沈家……总不好断然回绝。
而今陆呈辞的种种举动,也印证了他确在一步步谋划自己的前路,而沈家,亦在他的棋局之中。
但平心而论,沈家如今处境艰难,若能彼此扶持、共渡难关,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马车不多时便在一处院落外停稳。沈识因下车抬眼,才认出这是陆呈辞的别院。
陆呈辞牵起她的手朝里走去,温声道:“这院子我近日又命人重新收拾过,如今一应俱全。还特意聘了两位手艺极好的厨子,待会儿便让他们做些可口菜肴。”
沈识因四下望去,但见院中陈设果真与从前不同,更添几分雅致精心,显是用了心思布置。
她随陆呈辞步入房内,一股暖意顿时迎面袭来。屋内早已燃了好几个暖炉,炭火正旺,将整个房间烘得暖融如春。沈识因只觉周身寒意尽散,不由轻叹:“还是屋里暖和。”
陆呈辞牵她至桌前坐下,斟了一杯热茶递入她手中,温声道:“自然,这些炉子我一早便命人备好了。快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沈识因接过茶盏,轻啜几口,暖意自喉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此时陆呈辞唤来小厮,吩咐厨房准备膳食,继而又从旁取过一个精巧食盒,置于桌上揭开盒盖,道:“这是我请人排队去买的。上回你说喜欢那家的糕点,我一直记在心上——正是先前江絮送你的那一家。”
沈识因没料到他竟这般细心,拈起一块糕点轻咬一口,顿时感觉口中溢满甜香,她弯眼笑道:“陆呈辞,谢谢你,如此有心,我很喜欢。”
她说她很喜欢。
他望着她晃了下神,也取了一块,尝了一口道:“同我何须客气?不必言谢。”
沈识因瞧了瞧他手里的糕点,轻声问:“你之前不是说不爱吃甜食吗?”
他回道:“是不爱吃旁人买的甜食。”
不爱吃江絮买的。
沈识因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只听他道:“从前流落在外时,日子很苦,时常觉得嘴里发苦,许是心里太苦,连吃什么都尝不出滋味。”
“后来有一回,我在别人迎亲的队伍里抢到一把喜糖。那时觉得,那糖怎会那般好吃,那般甜,仿佛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吃完之后,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连心里都透着甜。”
他眼底掠过一丝怅然:“自那以后,我便渐渐喜欢上甜食。偶尔心中郁结,或是奔波疲惫时,吃上一些,便觉得又能缓过来了。”
他曾听人说,只有心里甜了,嘴里才会甜。他想,若是嘴里甜了,是不是心里也就甜了。
沈识因静静听他说完这番话,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他从前过得那样苦,却依旧从内至外都保持着坚韧与清明,是多么不容易啊!
她轻声道:“你说得对,这或许就是许多女子都爱甜食的缘由,我们所渴望的,本就是甜蜜美好之物,也盼着自己的人生与将来能顺遂圆满。”
她声音更轻了一些:“女儿家的心思总是细些
,那些由甜而生的喜悦,正如你现在所言这般。”
陆呈辞凝望着她,只觉得她如今越发愿意在自己面前吐露心声,尤其是那双嫣红唇瓣,每每轻启,皆娇艳动人,叫他移不开眼。
他瞧着瞧着,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慢慢靠近。
她察觉他的气息渐近,连忙起身道:“药箱在何处,我帮你看看伤。”
他不禁僵在原地,摸了摸发热的耳朵,指向不远处的柜子。
她走过去打开柜门,取出药箱,待转过身,却见他已经站起身开始脱衣服。
脱衣服……
她微微一怔,眼看他将上衣褪下,又伸手去解下裳的系带,急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呈辞动作未停,只低声道:“腿上也受了伤,位置偏上些,需得褪了衣裳,才好上药。”
位置偏上些……
那是哪里?
沈识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他,他也望着自己。二人目光相接,仿佛同时想到什么,顿时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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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大肥章来啦!
小陆真是为了吃上一口饭绞尽脑汁,哈哈哈[空碗][空碗]
第32章
沈识因与陆呈辞皆已成年,于男女之事并非一无所知,毕竟他们早年曾有过一段痴缠,虽然后来沈识因忘记了,但随着年岁渐长,加之家中嬷嬷亦曾隐晦提点,她对此并非全然懵懂。
因此当陆呈辞说出“位置偏上些”这句话时,甫一对上他的眸光,她霎时就想到了那私密之处。
而陆呈辞也当即读懂了她眼中意思。自寺庙一别两年期间,他并非未曾念及那些缠绵,毕竟一个成年男子,既已尝过云雨之味,难免会在某些时刻生出难以自持的悸动。
所以这两年来,他常常梦到她。
而这段时间每每相见,那份压抑不住的冲动便如野火燎原,灼得他饥渴难耐。这是欣喜、是兴奋、更是身体本能的渴慕,教他只想要贴近她、亲吻她、拥抱她。
上一回在太师府,他还险些克制不住要了她。
此刻两人心照不宣,同时想起庙中那一幕氤氲画面,一时间皆面红耳赤,羞窘难言。
房间里暖意融融,窗外飘着细雪。两人对视片刻,沈识因率先低下了头,轻声道:“要不……还是寻个大夫来瞧瞧罢。”
陆呈辞见她退缩,连忙道:“不必找大夫,就是大腿上中了一箭,有点疼。”
听闻是大腿受伤,沈识因这才稍稍安心。即便如此,本也不该由她来上药,可不知为何,她总是难以拒绝陆呈辞的要求,尤其是那些肢体接触,竟让她心生悸动,甚至偶尔会闪过些羞人的念头。
不过静下心来想,许是正值韶华,对这些事难免存着几分好奇与冲动。
她定了定神,走到陆呈辞跟前,轻声道:“不如你到榻上躺着,我替你将衣裳掀起来,好上药。”
陆呈辞一听要躺下,立即点头,快步走到床榻边。他先脱去靴子,又将身下繁琐的衣裙尽数褪去,只余一条绸裤。
沈识因搬了绣凳坐在床边,将药箱置于一旁的案几上,这才仔细去看他身上的伤。
她不禁蹙起眉头,只见那结实的胸膛上新旧伤痕交错,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各式疤痕纵横遍布,触目惊心。
怎么会有人受这么严重的伤,还能如此生龙活虎,毫不在意?
她缓了缓神,强压下心头的酸涩,轻声问道:“上阵之时不穿盔甲吗?怎会伤得这般重?”
陆呈辞回道:“自是穿的。可再好的盔甲也抵不住连番厮杀。刀剑无眼,在战场上,要靠真本事搏命。”
他说得轻松,可是沈识因何尝不了解,她轻声道:“我外祖家世代为将。外祖父当年助陛下夺嫡时战死沙场,舅舅这些年来为国尽忠,也立了不少功劳。”
“他们都是大英雄,他们身上也都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舅舅颈间至今留着一道极长的疤,听说当时险些被砍断脖颈,硬是撑了过来。”
她抬眼望向窗外纷飞的雪片,叹道:“若是天下太平该有多好。没有厮杀,没有征战,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可这终究是奢望。”
沈识因虽是女儿家,但自幼耳濡目染的她,对朝中局势也略知一二。照眼下这般光景,最多三五年,战事必起。到头来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她畏惧死亡,更惧怕那般生死攸关、颠沛流离的境遇。谁不盼着能过上安稳顺遂的日子?
而今她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更不愿在这大好年华里便轻易丢了性命。
陆呈辞凝望着她,温声道:“世间纵然破碎如残帛,只要有人愿意穿针引线,细细修补,依旧能成为遮风避雨的锦缎。若再绣上些花纹,依旧可以光彩。”
他紧紧抓住沈识因的手:“争权柄,是为天下谋福,更是为了护住珍视的一切,让此生不负。若必须有人执针穿线,破局开路,我愿意去做。”
他指尖温热,语气愈发深沉:“你我相识于困顿之中,那般艰难尚且度过,往后又何须惧怕风雨?”
沈识因望着他坚毅的眉眼,只觉心头被什么轻轻触动,仿佛枯木逢春,渐渐苏醒过来。
她取过案几上的药酒,轻轻为他擦了擦伤口。又取了药膏,细致地涂抹开来,温声道:“你说得是,我们原不该终日忧心,合该活得敞亮些。你受了这许多苦,带着满身伤痕,却仍这般坚韧,实在教人钦佩。”
她总能说出这般温暖又鼓舞人心的话语。
陆呈辞凝望着他,只觉得这人带给他的不仅是心安,更有数不尽的惊喜。就像冻了一整夜后饮下的那盏热茶,帐中再多的暖意都比不上这般温度,因为它是真切地淌进了心底。
她替他擦拭胸前的伤口,他又翻过身去,露出背上几处伤痕。其中一道较深的缝合痕迹格外刺目。
沈识因强忍着酸涩,仔细为他上药包扎。待收拾妥当,才轻声问道:“既伤得这样重,怎的也不好好包扎?”
陆呈辞回道:“军中医官包扎过的,躺了五六日才能动弹。昨夜赶回京城,第一桩事就想见你,又怕身上的血污和药气冲撞了你,特地回府沐浴更衣后才去找你。一着急,便忘了重新上药。”
沈识因只觉眼睛酸涩了,轻声问他:“陆呈辞,你可有什么心愿?”
陆呈辞未料她突然问起这个,凝思片刻,回道:“原是有一个。从前只觉得这辈子都难以如愿,如今看来……倒似还有希望。”
“那是什么心愿?”
“我想有一个温暖的家。”
有一个温暖的家。
这话让沈识因怔住了,擦拭伤口的动作也随之一滞。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儿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她原以为他会说想要登上至尊之位,或是成就一番霸业,却不料竟是这般朴实的心愿。
人世间的万家灯火中,温暖的家宅何其之多。无非是衣食无忧,父母安康,兄弟和睦,其乐融融。这于旁人是最寻常的日常,于他却是难偿的愿望。
就像她自己,自幼生长在美满之家。父母恩爱,待子女宽厚慈爱;兄弟姐妹间相亲相爱,长姐疼她,兄长护她,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儿时她总以为,这般温暖是世间再寻常不过的景象。直到遇见陆呈辞,她才恍然明白,原来这看似最平常的温暖,对有些人而言竟是奢求。
世间悲欢从来不相通,她过往的安逸岁月,不过是命运的眷顾。
她一时无言,只觉得这是十几年来听过最教人心疼的话。
陆呈辞见她久久不语,转过身来。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眼圈泛红,立即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温声道:“我盼着的这个家,是想与你一同经营的。不论宅院大小,只要有个日日牵挂的人在,一日三餐温饱,四季衣裳周全,便足够了。”
他掌心温热,暖意透过肌肤传给她。她听着这番话语,望着他炙热的眼眸,心头愈发酸楚。
他见她红着眼睛不接话,心下明白,她背负着太多思量,压力极大。
自重逢至今这数月光景,他已多次表露心迹,求娶之言说了不下数回,盼她应允婚事,盼她安心等待,盼与他共建家宅。
可每一次,都未能等来她的回应。
他并不恼,也不急。
他深知站在她的立场,要权衡的实在太多。他一个男子,自可无所畏惧;可她不同,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前程。
好不容易才挣脱与许夙阳的婚约,又怎敢轻易再许终身?无论心中
是否情愿,都不敢贸然应承。
她所需要时间再相信爱情,而他愿意等。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她微张的唇瓣,低声道:“别发呆了,快替我处理腿上的箭伤,实在疼得紧。”
他看得出她为无法回应而感到自责。
她真的很善良。
听闻这话,她这才回过神来,强自定了定心神,轻声道:“好,我这就帮你。”
她说着便要伸手去解他的衣裳,忽又想起什么,顿住动作,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声若蚊蚋道:“还是……将裤腿卷起来吧。”
他瞧着她羞窘的模样,眼底含了笑:“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别开眼否认道:“谁见过了……休要胡说。”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低声道:“从前见过,现在还没有。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
她脱口问:“哪里不同?”话一出口便悔极了,连忙抿住唇,低头去挽他的裤腿。
陆呈辞望着她红若朝霞的脸颊笑回道:“如今身板硬朗多了,力气也大了。那时太瘦弱,连饭都吃不饱,靠着半个馒头都能撑好几日。”
确实是这样,但是那时候的他看起来了却像天上下来渡劫的仙人,即便书生模样,也让人倾心。
并且,也挺让人感到愉悦的。
想到此,她脸颊愈发滚烫,强自镇定道:“你且安静些,不然我真去请大夫来替你上药,或是随便唤个小厮来伺候。”
他却道:“若都不说话,岂不太过冷清?我想与你多说说话,这样才像过日子。”
沈识因偏过头去:“那说些别的。”
他默了片刻,突然起身凑近:“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沈识因微微一怔,一时未反应过来。
他等了片刻,伸手抚上她的脸:“你不作声,我便当你答应了。”
沈识因忙摇头:“我没有答应,你快好生躺着,不然我真不管你了。”
他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盯着她的唇:“那让我亲一会儿可好?”
她夹起棉球沾着药酒不去看他:“你若再这般胡闹,我真不管你了。好歹先让我把药上好。”
“我有些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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