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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萤(木秋池)


再将他上下一扫,新衣皂靴,腰细腿长,早春三分艳朗生生被他张扬成十分。
从萤恼他之际,也不由得心中感慨,怎么生得这么好。
谢玄览倚在窗边小声打趣她:“放牛郎,偷学得如此入迷,牛早跑出二里地了,怎么样,要不要员外我发善心,资你入堂读书呀?”
从萤忍笑瞪了他一眼,不理他,又转身去听阿禾答郑夫子问。
先时郑夫子出的几道接《幼学琼林》上下句的帖经,阿禾都答得顺畅,郑夫子点点头,指着小桌边的笔墨,又给她出了一道解释句意的墨义,兼考她的书法。
阿禾埋头苦写的空档,郑夫子将姜从谦叫到面前来。
先出一道帖经接上下句:“君子之身,可大可小——请接后句。”
姜从谦磕磕绊绊:“丈夫之志,可……可屈可伸?”
“是能屈能伸。”郑夫子又出一道:“取善辅仁,皆资朋友——接后句。”
这句姜从谦昨晚没背到,咽了咽唾沫,开始瞎编:“取瓜子仁,皆入腹中?”
郑夫子皱眉一拍桌子:“小庸才,此处岂是你插科打诨的地方!”
支摘窗外,从萤听得连连叹气:“这孩子真是……”
谢玄览在旁忍俊不禁,幸灾乐祸道:“这真是你弟弟吗,是否你家才共一斗,你独占一斗二,你弟倒欠二两?”
从萤没好气:“不是我弟弟,是你弟弟,跟三公子幼时倒像。”
说的是他那句流传至今的“秋寒明月吝清光,谁走夜路谁遭殃。”
不料谢玄览全无一点被揭短的心虚,反暧昧不明地受用道:“行啊,也算我弟弟。”
从萤这才知说错了话,只当没听出弦外雅意,奈何耳朵不争气,悄悄红了个透。
谢玄览意味深长地盯了她好一会儿,盯得从萤快要耳垂发麻时,忽然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看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行,我……”
谢玄览作势要牵她的手腕,从萤迅速背过手:“好好好,我跟你去。”
两人离了丁舍,沿着槐木长廊往里走,路过一间间教舍,或听书声琅琅,或有墨香如风,有一间里全是半大的女郎,正随宫中嬷嬷学打香篆。
谢玄览边走边向从萤介绍:“谢氏丛山学堂里,男女十岁之前,同随夫子通文墨、学句读,十岁后男女分舍,男孩儿习谢氏族学经论,女孩儿学看账管家、针黹舞乐,有天赋者,也可修习诗赋。”
从萤点点头,心想,比她在许州时接触过的女学差一些,但在云京世家中,至少十岁以前,对女郎们的教习还算开明。
“你来这里。”谢玄览站在行廊最里侧,也是最宽敞豪华的一间教舍窗边,朝从萤勾了勾手。
从萤走过去,见屋里的学生们年长才盛,想必是甲舍的人,正以《道德经》中“民多利器,国家滋昏”一句清谈坐论。
有人保守谦抑,有人好大喜功,各执一词。从萤正默默思索自己的答案时,忽听教舍内响起一道温柔如水的女声:
“利器可以杀人、可以救人,成佛成魔,非在刀锋一瞬,而在执者一念。仁者执器,锄奸扶弱、保家卫国;戾者执器,欺伤同袍、戕家窃国。牧民者当谨慎处,非锢锋镝于闾阎,乃导苍生于仁术耳。”
这倒是与从萤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她好奇地躲在谢玄览身后向屋里张望。
谢玄览介绍道:“那是我大嫂,她旁边那位是我大哥。”
从萤听说过他们贤伉俪的佳话,如今一瞧,果然珠联璧合,十分登对。
谢玄览说:“我大嫂亦学富五车,因已身为谢氏妇,便可常来丛山学堂清谈游玩。她是女丙舍的诗赋老师,有时由我大哥作陪,也常与男甲舍的秀才们清谈论战,这些都无可非议。”
从萤望着大嫂点点头:“这样也蛮好。”
“虽然我不喜清谈,在你面前也只能算粗通文墨。”
谢玄览清咳几声,忽然微微弯腰,压低的声音与他温润的气息一同落在从萤耳畔:“但你若喜欢,我也愿意像我大哥陪大嫂一样,时常陪你过来。”
从萤抚在窗边的手微微一顿,因他这句话,她胸腔里像是爆开灯花,又像是惊雀忽起,猛烈地跳动起来。
仿佛呼吸也被攥紧,她不知该作何反应,一时竟沉默了。
谢玄览却逼近一步,低声道:“这回你没法子装睡,也不许像方才装没听懂,你的心意变没变,总该给我个准话。若是没变,我明日就登门提亲——哦对你还没过孝期,那我也要先登门一趟,过个明路。若是……若你心意变了,我想办法弥补。总之,姜从萤,你得给个准话。”
从萤的态度却似有些不确定:“谢三公子的意思,是想与我成婚?”
谢玄览气笑了:“不然呢,我说这些,难倒要与你结拜?”
“我……”
从萤心里乱极了。
她做不到三公子这样潇洒磊落,不敢莽然应允。可要她昧着良心说变了心意,她不忍心……也舍不得。
谢玄览十分有耐心地陪她耗着,直到身后教舍里传来桌椅挪动,高声道贺,他们马上要散学了。
从萤这才给出一句话:“你容我想想成吗,缔结婚姻,并非心意相合这样简单,还要考虑其他,终身大事,你容我想想,今日就别再逼问我了。”
谢玄览凝眉望着她,似乎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是十分满意。
从萤无奈,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谢玄览心里顿时软了下来,叹了口气:“行吧,今天先到这儿,你也散学吧。”
从萤回到丁舍时,郑夫子的考问刚结束。
阿禾墨义和书法皆平平,胜在帖经答得流畅,虽不聪明,难得踏实,正合郑夫子的喜好。
反观姜从谦,帖经信口胡扯,墨义、书法更是一言难尽,眼见着郑夫子要将他赶出去,他竟从书囊里掏出一袋碎银子往郑夫子怀里塞。
从萤隔老远就听见了郑夫子的叱骂。
谢玄览见她蹙眉,开解她道:“郑夫子爱憎比较分明,偏偏今年他管丁舍,你别担心,我私下同他说一声。”
从萤却摇头:“能有今日的机会,已是承了三公子的人情,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扶不上墙?叫他回去吧,我这弟弟,实在不是读书的料。”
谢玄览问她:“你母亲那边你怎么交代?”
正说着话,谢玄览的侍卫走进学堂大门,站在影壁下,遥遥向谢玄览行礼。
似乎有什么急事,待谢玄览走来,侍卫禀报道:“晋王殿下微服来访,现正在丞相书房议事,屏退了所有人。”
谢玄览有些惊讶:“晋王?”
他下意识转头看从萤,心说怎么还如影随形上了。
他点点头说知道了,折身走到从萤面前:“晋王是不是派人跟踪你了?”
从萤也惊讶:“怎么会?”
谢玄览开始竹筒倒豆子似的给晋王上眼药:“他若非对你图谋不轨,便是对谢氏图谋不轨,我说他狼子野心意在夺嫡,实在没有错看了他,否则他刚在春闱里搅了水,不该到谢家来,我看他是想两边挑唆,欲收渔翁之利。”
从萤但笑不语,她那笑,一看就是不敢苟同。
谢玄览挑眉叹了口气:“好,背后不说人,算我小人之心了。”
与从萤道别后,谢玄览转身去往谢相的书房。
谢相书房里仍烧着地龙,谢相却觉得一股生冷的寒意慢慢自脚底蔓延上来。
他手捧晋王递给他的名录册,仿佛看见成百上千的参劾砸向他——
名录册里是他安排在各处搜集把柄的内应,有些深潜数年,有些暗藏宫廷,并无第三人知晓。
在谢相长久的沉默里,晋王缓缓搁下茶盏,从容开口:“我未将这名录交给旁人,难道还不足以让丞相相信,我并无恶意么?”
谢相犹疑着打量他:“晋王殿下所为何来,不妨直言。”
晋王说:“今日想与相府交好。”
谢相道:“可是春闱案中,殿下的表现,分明是想交好贵主。”
“丞相介意我为贵主翻盘的事情?”
晋王笑了笑,“今上的脾气,你越想扳倒贵主,他越要护着,除非今上自己对贵主生厌,否则奈何她不得。反倒是谢氏,那日丞相以朝政相逼,谢三再以刀斧胁迫,才是真的触及逆鳞,若非及时打圆场,怕要闹个鱼死网破——丞相觉得,是鱼先死,还是网先破?”
谢相沉吟不语。
那天三郎也是这般与他解释的,说谢氏的刀锋不可太亮,更不可朝向帝王。谢相虽不认同,好歹能体谅他是为了谢家。
晋王的说辞竟与三郎差不多,又手握把柄而不声张,难道他真欲交好谢氏?
门外站着听了半天的谢玄览也有此惑:“这番说辞我又没教他,他怎么跟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他推门走了进去,语带讥诮道:“殿下有此巧舌,若在战国,也能混得来六国相印了。”
骤然涌入的阳光刺眼,晋王耷下眼皮,却在看清谢玄览这一身孔雀开屏似的打扮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身衣服,他前世也穿过,在他母亲主办的游春宴上,因为听说阿萤也会受邀。
他这样特意打扮……
晋王将谢玄览仔细端详,见他眉眼春色未尽退,表情却是一副被人搅了兴致的不耐烦,心中有了猜测。
想必是阿萤来看他,私会去了。
晋王刮着茶碗里的浮沫,一圈一圈,心里忽然有些不成滋味。

龙凤喜烛爆开灯花,夜已经深了。
隔着一道珊瑚珠帘,谢玄览静静望着喜床上的新娘,许久,他转身往外走,背后新娘揭开盖头:“外面有人守夜,三公子去哪里?”
谢玄览脚下微顿:“落锁。”
“咔哒”一声,喜房内更加寂静,谢玄览回身望向他的新妇。
她素容时的样子就很美,谢玄览见过寥寥几次,次次印象深刻。如今的艳妆却像贴在她脸上的假面,她不笑,也不抬眼看他,只呆板地站在榻边,仿佛笼中无精打采的雀,春猎后被做成永生、挂满珠玉宝石的麋鹿。
“去更衣吧。”漫长的沉默后,谢玄览说。
卧房连通两间盥室,水声像隐隐的浪,停了好一会儿她才出来,虽卸了嫁衣红妆,仍是一身周全的装束,几乎可以随时待客。
不像谢玄览袍冠皆除,只着喜红色的中衣,长发随意散开,水珠洇湿成一片。
他没个正形地靠在窗边,手里把玩一支青玉发簪,是方才在她的妆奁里发现的。
似笑非笑望着她说:“杜御史总是自诩清流,今日倒不请自来,分明是我的婚宴,他却喝个烂醉,握着一支青玉簪,满脸的伤心痴态,我方才还笑他晦气,这会儿却在你这儿发现了同样的一支——”
“姜从萤,你喜欢这支簪子吗?”
他的新妇,姜家四娘子姜从萤说道:“我并不知道这支簪子的来历,妆奁里的东西不是我打点的。”
“那你喜欢吗?”谢玄览又问。
从萤说:“我改天还给他。”
意思是还要去见他。谢玄览轻笑了一声,将青玉簪子丢回妆奁中。
杜如磐么,他知道,寒门起势的新贵,清流眼里的宝贝。若非姜家亟需谢氏庇护,姜老御史
合该将他最喜欢的孙女,嫁给他最得意的学生。
那会是多么般配、天造地设的一对——谢玄览的酒劲儿有些上头了,额角隐隐地跳。
簪缨世族的修养,令他忍住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质问。然而他眉眼压着,下颌线绷得锋利,因面无表情,显出几分冷淡疏落、不近人情的意味来。
对方似是看出了他的不悦,竟善解人意道:“这门婚事的确委屈了三公子,让你强留在此,是我为了自己的颜面,其它的……我不会再打扰你了,我到小榻上去睡。”
说着走去挪开了小榻上的茶几,果真抱出一床被子放了上去。
谢玄览脑仁疼得更狠了,只觉得血管里突突直跳。他仿佛套着麻袋挨了一顿闷棍,心里有火却不知该朝谁发。
直到他听见从萤舒了一口气——仿佛摆脱了什么大麻烦,劫后余生一样轻快。
又仿佛是一耳光抽在他脸上。
谢玄览突然起身,拎起桌上的酒壶,走过去尽数浇在小榻的锦被上。他“哐当”将酒壶一扔,挡在从萤面前,笑得有几分轻佻恶劣:“原来你是想与我假成婚啊,可是怎么办,谢氏给姜氏的可都是真的。”
从萤似是不明白他因何这般生气,抱着枕头颇有些不知所措:“我家欠谢氏的,我都记在心里,将来若有机会一定努力报偿……即使你我成婚,我也不会妨碍你,你想纳妾也好,另寻新欢也罢,我不会生事的。”
“究竟是我想另寻新欢,还是你要红杏出墙?”
谢玄览一把夺过她怀中的枕头扔开,逼至她面前时,能感受到她强自镇定下的细微颤抖。
他冷笑道:“我家没有纳妾的规矩,我也懒得偷偷摸摸和谁好,你既然成了我的妻子,就别想三两句话落个清净,凭什么姜家解围了你就要跟我翻脸,岂能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
从萤有些急切地辩白道:“我从没有这个意思,那依三公子,是想让我如何?”
谢玄览说:“你我只能做真夫妻。”
见从萤睁大了眼睛,他轻嗤一声:“当然我不会强人所难,你若不愿,我现在就写和离书,明日送你归家,过错我自揽。”
“真……真夫妻啊。”从萤的眼睛迅速垂了下去,咬着嘴角不知在想什么。
谢玄览却没有耐心陪她耗着,心冷了下去,转身去寻笔墨纸砚,痛快地写下三个字:和离书。
“三公子!”
立书人谢氏玄览,今与妻姜氏从萤,琴瑟失谐,实因吾性情疏狂……
“如今还不能和离!”从萤追过去,夺走他铺开的纸,团成一团扔进火盆里。
见谢玄览又要去抽一张新纸,她慌乱地按住他的手,忙不迭地点头说:“我答应你!”
谢玄览不为所动:“不痛快是一辈子的事,你再想明白些。”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从萤的声音像绷断了流苏缀上的米珠,轻轻巧巧地颤落:“我想好了,我没有……没有不痛快。”
她抬手去解自己的衣带,却因为紧张,怎么也挑不开那精巧的套扣。
在谢玄览的注视下,她掌心里析出一层细滑的冷汗,简直更窘迫了。
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替她解了那扣,外衣自她肩头滑落,初春的凉意令她轻轻一激灵。
谢玄览的手沿着她肩上的衣料一路向下,揽住她的腰给她借力,另一只手将她发间的钗环一一卸落。
新沐后的气息像雨后冷竹,然而嘴唇的触感是柔软的,先试探地落在她额心,又慢慢寻到她的红唇。
轻吻浅啄时尚存几分冷静和风度,与她说道:“你随时可以后悔……但仅限今夜。”
从萤轻轻摇头,反而主动揽上了他的颈间。
笔墨纸砚落地,珊瑚珠帘晃动,一双影子没入红帐中,衣物窸窸窣窣地被扔出来。
借着龙凤喜烛的光,谢玄览看清了她后背交错的鞭伤。
是姜老御史出殡那日留下的,虽然已经愈合,痕迹却无法消除,融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谢玄览的指腹一寸寸在其上抚过,感受到她骤然紧绷的蝴蝶骨,安抚地在她耳畔落下亲吻。
心里有什么气都散了,至少在此刻,他是怜惜她的。
“别怕……不会让你疼的。”
谢玄览从梦里醒来,下意识抬手向床侧摸去。
空的——
窗外月色明亮,屋里却一片漆黑,哪有什么喜烛喜帐,只有满屋的刀枪剑戟。
原来是做梦吗?谢玄览神思恍惚地盯着帐顶,忽然又蹙眉抬头往身下看,脸色一时变得十分窘迫,咬牙骂了句什么。
他翻身将其压住,仍觉一阵酥麻的电流直直上窜,千忍万忍,终于还是在自我厌弃的羞耻中,把手探了下去。
“嘶——”
额头抵在瓷枕上,那玩意儿却涨得比瓷枕还硬。
活见鬼了,他是被人下药了吗?
谢玄览闭眼潦草地自我应付着,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梦里的旖旎场景,从萤的一颦一笑,或浅或重的呼吸,仿佛仍停留在耳边,像银针刺进他虬起的青筋里,不断灼烧着他,刺激着他。他一边唾弃自己的无耻,一边又抑制不住地回想。
绷到极致时也有些疼,身下的杭锦褥子都要被他蹭裂了,终于银瓶乍破,水泄云开,谢玄览翻身仰躺在另一侧。
燥热的空气渐渐冷静,他终于觉出了几分古怪。
做了二十年的梦,头一回如此清晰,不仅没有在醒来的瞬间褪色成模糊的场景,反而越是回想,梦里的细节就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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