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而言,这些对她无关痛痒,反倒能助涨她的修为,她并不会因为失去这些而活得如何失败凄惨,反之,她只会让自己活得更好。
她看重的,从来都只有命和修为。
若景骁当真要同她双修,她反倒可以借助他的力彻底冲破封印,而这,也正是她无惧景骁的原因。
萧之镜和云岑商量了这么久,终于想到了这么个好主意,没想到沈晚棠和清玄神君竟然谁都不愿松口应下。
两头碰壁,两个人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折腾半天显得像是想出去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不是沈晚棠和清玄神君。
萧之镜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云岑:“你叹什么气?”
“这个沈晚棠还真是油盐不进。”萧之镜憋了一肚子怨气,一边摇头一边忍不住开口:“她竟然宁可与景骁双修也不愿替我们说服清玄神君,难不成她还真看上了景骁不成?”
他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怨气,云岑远不及他的情绪激烈,想了想道:“在我们魔域,餍魔一族内部便是如此,她对双修的理解与我们不一样。”
“餍魔都像她这样?”
云岑点头:“应当是。”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而入。
萧之镜和云岑说得太深入,一时没能想起屋子里还有个大活人,嘴上仍道:“沈姑娘和景骁双修那日,我们又该如何行动?”
“她不愿配合我们,难不成你我二人还要去扰了他们的好事?”
这话也让云岑有些犯难了,她的脸一阵红一阵黑,忍不住瞪他一眼,“还能怎么办,办法重新想啊!”
“你们在说什么?”
突然间,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在屋中响起。
萧之镜和云岑同时一愣,两人看向床上不知何时已经现身的雪衣青年。
青年缓缓抬眼,黑沉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重复着,只问他:
“何人要行双修之术?”
云岑:“……”
萧之镜:“……”
为什么心知肚明的事,他还要明知故问一遍?
沈晚棠正在前往景骁寝宫的路上。
天色暗得很快,她还没走到大殿便已经置身在了月色下,途中路过一处池塘,四周皆是花草绿竹,绿竹旁还有一座六角石亭。
她看向那座石亭,隔着一层飘荡的轻纱,里面人影朦胧,依稀得见一抹纯白,同这轻纱融于一体。
耳中传来水流倒入杯中的声音,短暂的一个呼吸间,那声音停了,转而是一道清悦的女声:“进来坐坐吧?”
沈晚棠应声而去,指尖挑开轻纱,视线捕捉到那石凳上端坐的女子。
女子穿着轻纱白裙,看起来,似是一个同师兄一样气质干净,不染纤尘之人,只是美中不足……
此人一头苍老白发,脸覆面具。
“姑娘这么盯着我打量,不觉得自己很无礼么?”苏溪于面具下缓缓抬眼,同样看向面容明艳又不失清雅的沈晚棠,目光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最后收回眼,“请坐。”
苏溪将水推到她的面前,沈晚棠坐下后瞥了她的手一眼,不同于头发那样苍老。
有灵力维持,年纪约莫定在二十好几,不是真的老。
“你是谁?”沈晚棠将她递过来的水饮下,垂眼又见桌上摆放着的糕点,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苏溪见沈晚棠毫不客气就这么吃了起来,忍不住轻声笑了笑,“姑娘就不怕我下毒?”
沈晚棠动作一顿,手中捏着一块未吃完的糕点,道:“我给你下毒比你给我下毒要容易得多。”她本就制毒,有没有毒她一闻便知。
听了这话,苏溪默了默,这才开始回答她前面的话,淡声道:“我姓苏,单字为溪。”
沈晚棠不禁多看了她一会儿,牵唇:“吟溪宫是你的。”是笃定的语气。
她继续道:“你是景骁的夫人。”
“是。”苏溪并不否认后面那句话,可对于前面那句,她道:“不过吟溪宫早就不属于我,现在它是你的了。”
沈晚棠将她盘中的两三块糕点吃完,继而给自己倒水,似闲谈般,“你若想要,我可以将它还你。”
“一座宫殿罢了,何谈还与不还?”
“我说的是景骁。”沈晚棠却是哂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水杯,杯口湿润,水珠溢出,她说:“你喜欢他?”
“……何出此言?”苏溪微微哑然。
“你若对他无意或是讨厌,便不会想见我,更不会同我说这么多。”
苏溪被她戳穿后也不见窘迫,反倒是坦然点头:“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因为在意他才来见你。”话落,她的视线又一次落在沈晚棠的那张脸上。
她只是……想看一看景骁想要的女子是否长相好。眼下见到了,她心中那块悬了多年的石头也终于落下。
原来她想得不错,绝色美人世上又有哪个男子不喜欢的呢?
她自嘲一笑,道:“姑娘不必多想,我并无恶意。”
沈晚棠知道她体内灵力微薄,自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顿了顿,只问:“你们魔宫可还有吃食给我?”
苏溪突然听见这么一句,忍不住一愣,“你不是修士?”
“被景骁封住了。”
这下,苏溪无奈笑开,“你跟我来。”
她将沈晚棠带去自己的偏院,这地方很僻静,只她一人居住,连一个侍卫仆从也不曾有。
沈晚棠本是胃里难受得厉害,随口一问罢了,没想到苏溪会把她带回去亲自下厨。
她站在灶台前,以灵力生火,回头问她:“你想吃什么?”
沈晚棠并不挑剔,一旦饿了什么都能吃得下,她看了一眼这里的食材,只想要能快速做好的,便道:“面。”
没多久,苏溪将面端了出来,坐在她面前。
沈晚棠试探道:“你一个魔主夫人,竟会做这些?”
“一个人的时候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的。”
闻言,沈晚棠不再多问。
一般来说,修者从来没有无事可做一说,因为没有哪个修者会宁可做些杂活也不愿去修炼的,除非是像苏溪这样,坏了根本,丹田损坏无法再进一步修炼。
苏溪的修为,只怕还停留在很多年前。
不久,沈晚棠吃完后指尖轻点着桌面,牵出一抹略深的笑,随口道:“苏姑娘,听说景骁每月都会与人双修一日?”
此话一出,苏溪又是一怔,动唇好一会儿才出声:“那是于我而言的一日,可若是你,或许不是。”
景骁喜欢修邪术,自得知以邪术修双修之法的好处后,多年以来每月必来她这里一日。
她自知,她修为低微,体质也不过就是普通的修士,并无特别,景骁不喜欢她是理所当然。
“他既然不喜欢你,又为何要娶你?”沈晚棠觉察到她话里的隐晦意思,径直如此追问,若对方答她便听,若不答也无关紧要。
苏溪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直言不讳之人,明知有的话不可问,可她偏要问,不是不懂,而是与她无关,故而不在乎他人感受。
虽是如此……
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同人说过这么多话,难免话多了些,再者,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娶我不过是出于责任,而我嫁给他是执念,事到如今……”她忽然止了口。
事到如今,她似乎早就没了什么执念,她妥协了、认命了,也可以接受他讨厌自己喜欢他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再喜欢他……
思及此,她的手不禁轻抚上自己的“脸”,那是一张冰冷的面具,面具之下的这张脸,任谁都不喜欢。
从前她还天真地以为,她至少还有一张引以为傲的脸,只要她一直缠着他,他总会喜欢她,如今才知,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自作多情。
她的手缓缓垂下,落在桌上,继续说着:“我救过他,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景骁不像一个知恩图报之人。”沈晚棠否定了她的话。
“信与不信在你,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若是无事,姑娘请回吧!”
临走时,沈晚棠回头仔细看了她一眼,目光仿佛透过面具望见了里面那张丑陋的面目。
这个人,她一定见过。
可究竟在哪见过?
她往深了想,又觉得与她从未见过。
她应当是没见过她才对。
沈晚棠一面思绪着一面推开了门,走进寝屋,霎时间,屋内烛火燃起,眼前灯火通明。
她被刺得微眯双眼,隐约间,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近在眼前,直到对方变得越来越清晰。
雪色道袍的青年不知在房中等了多久,屋内的尘灰早已被他拂净,他坐在桌边,似是闭目凝神已久,直到她的到来,他才掀开眸子,冷淡疏离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而他的气质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绝然,高不可攀。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眼底皆是一片死水,掀不起半点涟漪。
沈晚棠率先打破僵局,弯出一抹笑,坐在他对面,“师兄怎么来了?”
“你要修邪术?”开口便是质问。
两人对那晚之事默契地只字不提,仿佛那不过是一场幻梦,一个不清醒不理智的噩梦。
“双修之术?”沈晚棠轻挑起眉,随口道:“这不是邪术。”
沈卿言的语气不容置喙,甚至夹杂了寒意与告诫:“餍魔一族的双修之法便是邪术。”
沈晚棠默了默,没想到,师兄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想来是师父告诉他的。
“我生而为魔,师兄莫不是忘了?”
沈晚棠忽然似笑非笑启唇,有意提醒他如今不该再管着她。
“是。”对于她戏谑的嘲弄,沈卿言定定望进她那双含笑的琉璃色双眸中,坦言道:“你生而为魔不错,但仍是我的师妹。”
“你今日唤我师兄,你要修邪术,走邪魔一道,师兄便不能坐视不理。”
听完这话,沈晚棠笑意微敛,突然语气冷漠道:“沈卿言,自我入魔背弃你之日起,你我便再也做不成师兄妹。你是救过我没错,你把我当妹妹,师妹,可我却不需要你这样一位兄长、师兄。”
女子的语气透出的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与无情,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将他们从前的种种尽数抹去,变成一片空白还于他。
沈卿言的手指根根泛起苍白无力,“如此说来,从前的一切,都是师妹的伪装?”
沈晚棠一顿,沉默了一会儿。
“师兄早就猜到了不是吗,我既然生而为魔,与师兄又何来的情谊?”
“师兄,你我殊途陌路便是最好的选择,你和我没有做兄妹的缘分。”
“沈晚棠,我如今才发现,你原是这么心狠的一个人。”话落,沈卿言忽然起身,高大的身形背着烛光,黑影倒映在沈晚棠的身上。
他步步朝她靠近,缓缓抬起手,这一次依旧停顿在半空中一瞬……
迟疑间,沈晚棠低眸看向他的手,微微蹙眉,本以为他清醒时不会碰她,所以也没有刻意躲开,谁知下一瞬,那只冰凉的手突然落在她的后脑勺。
她眼眸微睁,大脑一瞬间的空白,猛地看向他。
手中的触感滚烫,可他不躲避分毫,反而垂眸,黑沉阴暗的眸子深深盯着她,一字一句问:“假的吗?没有做兄妹的缘分?想要与我一别两宽、殊途陌路?”
沈晚棠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问得失了神,也仅仅是一瞬间,随后便不悦地开始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
沈卿言放在她身上的手有灵力释放,压制着她,强迫她乖乖顺从,乖乖看着他,听完他的话……
“师妹,你是不是忘了你我早已做了十五年的师兄妹,没有缘分一说,从何谈起?明知我厌魔入骨,手中的剑只为除魔卫道,师妹想如何与我一别两宽?”
沈卿言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些话后,神色仿若破了冰,语气不再冷厉,多了几分温和。
他说:“生而为魔你无法选择,从今往后你一心向道,弃魔向善,终得善果,从前种种,师兄都可以帮你……”
“师妹……”
“回到从前,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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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师兄:一颗心,随便伤,碎得不能再碎[心碎][心碎][心碎]
师妹:哦,原来师兄还有心呐[问号]
她早就回不去从前了……
前世时她或许会听从他的话,相信他,回头,可如今,她宁可再一次万劫不复,也不愿回头,去向天道认罪!
“晚棠,绝不回头!”沈晚棠的眼神坚定,毫无悔过之心,她说:“你的从前是你认定的‘好’,可我的从前一点也不好。”
“师兄,世上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像你一样顺遂,有的人生来便是世间所不容的存在,注定是要走上这样一条路的。”说到这里,沈晚棠不禁觉得有趣发笑,眉眼流露出的笑意却满是嘲讽:“师兄,你可知,有时候人比魔更加令人恶心,这便是人性的恶。”
“你生而不凡,注定了要受万人景仰的,与我不同,你连我曾经历过什么都不懂,又凭什么劝我回头向善,同天道认罪?”沈晚棠说的时候极为冷静,分明是在诉说自己的苦难,可却字字句句都是对过往的淡漠。
她的视线望着师兄晦暗不清的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看不太清,只是一抹青,她说:“师兄,是你亲手将我推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如今又想将我拉出去,可我却不想出去。”
沈卿言一点点听着她认真而平静的话,不错过她眼中的嘲讽、蔑视、与冰冷,直到……师妹的最后一句话犹如利剑,狠狠穿透他那颗刚学会跳动而滚烫炽热的心。
他从不曾想过,原来师妹的话也可以化为一柄剑,杀人诛心,伤人于无形。
他与她的这十五年,在她看来,竟是如此不堪?
触碰她的手突然僵住,随后卸了力垂在身侧,他的薄唇紧绷着,眼波微动盯着她看了良久,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仿若失去了所有血色,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与破碎,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缓缓转身,离开时,那扶着门的手正止不住颤抖着,用力到手背青筋毕露……
他惘然若失地走在夜色中,眼底寂然地望向天边那轮残月,若注视着天空便能见到天道,他想问一句——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师兄走后,沈晚棠心烦意乱,下意识想给自己倒杯水,谁知灵泉水竟当真从水壶中倾注而出。
她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师兄给她带了吃的。
桌上摆放着的海棠花糕如此显眼,她方才却什么也没发现。
她一默,随后拿了一块从中分成两半……
有灵气残留的痕迹。
她将其中一半糕点放入口中,慢慢品尝、咽下,渐渐的,体内的魔气开始涌动起来,像是有一股外力推动着、引导着她那被封印的力量,直至彻底冲破景骁给她下的封印。
她的修为恢复了。
那么师兄的灵力……
思及此,沈晚棠想起了随时会伺机而动的黎白夙。
黎白夙一定会再次同她争抢这具身体,直到毁掉她的魔丹,再利用师兄逃出去。
她心中深思熟虑,面上却仍旧吃着海棠花糕,佯装平静。
这具身体现在是她占据着,也只有她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黎白夙却不能,她不能让黎白夙知道她已经恢复了修为,也不能让黎白夙知道师兄恢复了灵力。
在黎白夙知道之前,她得想办法借助外力对她用催魂术。
催魂一术的确有效,几次倒罢,用多了将人逼狠了,便不可再用。
除非,还有人会催魂术,那人的修为远在黎白夙之上,届时,她以神魂压制黎白夙,那人施下催魂术。
修为远胜黎白夙的人……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三个名字。
可如今想找一个会催魂术的人,便如大海捞针。
她于桌边坐了彻夜,天一亮便起身去了苏溪的那座偏院,里面香气幽然,叫人心静神清。
可苏溪不在这儿,她转身又去了那处六角石亭,在那儿找到了她。
“你是在找我吗?”苏溪并未抬头向纱帘外看,而是专注于桌上的棋局。
今日石亭内藏着的,不再是吃食,而是棋子,石面上本就有棋线的刻痕,苏溪的棋子也直接落在桌上。
沈晚棠坐了下来,见她将黑棋递给自己,笑着道:“来得正好,陪我下一局棋吧。”
“你脸上的伤是反噬所致吧?”沈晚棠的指尖执起一枚黑棋,稳稳落在距离白棋的两格之外。
苏溪不禁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将白棋追上她,答道:“不是。”
沈晚棠点了点头,观察着棋局,“你修过邪术。”黑棋再次落下。
苏溪看着棋局,听了她的话微微皱眉,又忍不住看向她,动唇:“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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