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仔细听,依稀能听见她声音中的颤音。
萧之镜勉强扬起一抹笑意,缓缓合上眼,道:“别担心,你看见的我只是幻象,我的灵力已经无法再支撑着我以幻象出现,下一次再见,你看见的或许就是我的真身……”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自下而上,他整个人消失在她眼前。
云岑有一瞬间眼圈微涩,轻声开口:
“谁担心你,你这个骗子……”
她眨了下眼,整理好心绪,也来不及包扎手上的伤口,径直背着刀出了地牢,寻着沈卿言残留下的灵气追了过去。
“铮——”
一柄剑突然破空而来,剑锋指着一抹青色而去。
黎白夙侧身躲避他的剑,却没能躲开,剑身无情划破她的右手手臂。
“找死!”景骁寒声开口,剑回到他的手中,提剑而去。
他犹豫了许久才决定来见苏溪,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狠毒的女人竟把主意打到了苏溪身上。
他看见的,是沈晚棠的手正狠狠掐着苏溪的脖子,地上还有血残留的痕迹,那张苏溪从未对他拿下过的面具也裂成碎片。
苏溪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即便是他,也从未如此对待过她。
“一个女人和你飞升成为魔神的路,孰轻孰重你就分不清?”黎白夙手中没有武器,只能徒手以沈晚棠的魔气去抵抗。
她继续说:“你想修夺舍术,抓沈卿言,难道为的不是夺舍他的身体成为世间的强者?”
此话一出,景骁的脸色狠狠一沉,一剑扫开,猛地震开她。
“你倒是提醒我了!”他冷笑一声,目光忽然变得危险起来。
黎白夙盯着他,拧眉不悦:“什么?”
“我忽然想到一个杀了你最好的办法。”随着这句话落下,景骁的身形一闪,扼住黎白夙的脖颈将人一把带进苏溪的寝屋内。
黎白夙闷哼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在床上,几乎震碎骨架,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景骁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杀沈晚棠,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她,彻底撕碎你的神魂!”
“我和沈晚棠究竟有何不同!”听了他的话,黎白夙突然不甘心质问道。
有何不同?
这一点就连景骁也答不上来。
他只记得早在这个女人提议杀了沈晚棠时,他心里下意识地否定了。
当时,心中、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沈晚棠绝不能死,仿佛只要她死了,一定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本不想受控于一个怪异的感觉和念头,犹豫良久没想过真的杀了谁,也没想过信任谁,直到他亲眼看见苏溪眼神黯然地在她手中情绪失控,那刻,他只想杀了这个人。
景骁没有说话,可手上的灵力却不断涌出,注入沈晚棠的身体里,干扰着黎白夙的神魂。
黎白夙苦苦挣扎着,体内的神魂开始和沈晚棠的交织在一起,彼此却又排斥着,□□上更是挣扎不过一个修为远胜于自己的男人。
直到最后,在催魂术的影响下,她渐渐失去了神志。
床上的女子不再挣扎,景骁也松开了她的脖颈,一只手缓缓朝着她的脑袋靠近,试图强行将她体内的那道神魂抽出撕碎,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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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双更~
这一点就连沈晚棠也未曾料到过,景骁竟然想直接撕碎她体内的神魂。
若是这样的方法行得通,她上一世便做了,可根本行不通!
这样做不仅会伤了她的神魂,更会毁掉她,让她沦为一个活死人。
倏然间,在景骁的手将要放在她的天灵盖时,她睁开了眼,琉璃色眸中倒映出景骁那张冰寒的脸。
就在她抬手的瞬间,一柄利剑陡然自一侧袭来,带着她所熟悉的感觉。
“嘭”地一声,长剑穿透窗格,刺向景骁的后背。
景骁脸色一沉,转身徒手以灵力挡住这把剑。
沈晚棠撑坐起身,侧眸望去,一抹雪色出现在视野中。
她目光一顿,缓缓上移,扫过师兄缠着纱布的右手,可这只手满是血……
断情剑又被师兄用灵力强行收了回去,那剑柄上,也是血,却大多都是他的。
“沈卿言?”景骁见到他时有一瞬间觉得奇怪。
他是怎么冲破禁制的?
“师妹,”沈卿言的视线越过景骁,落在他身后的青衣女子身上,“过来。”
闻言,景骁的手中也浮出一把剑,突然指向床上的女子,视线却直视着沈卿言,无形中透出剑拔弩张、挑衅的意味。
三个人谁也没有轻举妄动,直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云岑手握一把长刀,走近后对准的却是沈卿言,她冷声道:“清玄神君,现在,我的刀可不长眼。”
沈晚棠看着他们三人,不知为何竟会乱成这样,萧之镜也不见了。
师兄是发现了什么吗?
在云岑话落时,沈卿言看了她一眼。
同一时间,景骁的目光也落在了云岑的身上,直到看见她的那张脸,霎时间,目光停驻,瞳孔颤动,就连握剑的手也不自觉往下偏了几分。
云岑的右手几乎同沈卿言一样,鲜血从刀身滚过,伤口深可见骨,她却强忍疼痛,转动手腕,刀尖朝着对方的脖子横扫过去。
“铮——”
断情剑与那把长刀碰撞出尖锐的鸣声,紧接着,沈卿言随手挽了个剑花击退云岑。
剑锋袭向她的心口,出手狠绝果断,只因她是魔族人。
云岑心中骇然,眼见着躲不开,倒退几步,直到一道红色身影突然出现在身侧——
景骁徒手握住了断情剑。
沈卿言和云岑同时顿住,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景骁的身上,微微眯眼:“……萧之镜?”
“本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景骁甩开手上的剑,转身看着云岑的脸,视线强烈得叫人浑身不自在。
景骁突然魔怔般朝她伸出手,不……是向她的脸伸出手。
这张脸……太像了,他终于找到了和苏溪一样的皮相……
男人染血的手甫一触碰上云岑的脸就被她皱眉打开,然后一步步后退警惕地看着他。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是萧之镜,他只是看中了她什么……脸吗?
云岑已经退到了院子里,景骁朝她靠近:“别怕,我不伤害你。”
他只是,只是想要一张皮而已……
“离我远点!”云岑厌恶地用刀指着他。
看着这一幕,沈卿言若有所思。
沈晚棠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噙着一抹极淡的笑,略带嘲弄地说:“师兄你看,这便是你口中受情爱所掌控的世俗之人,像他这样地位的人,沾染上情爱,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一点,她和黎白夙的想法一样。
师妹唇畔染着盈盈笑意,可眼中却满是对他们的嘲弄,说话时无意流露出的,也是对男女情爱的轻蔑。*
沈卿言眸色深沉地盯着她瞧,只一眼,师妹脸上刺眼的笑便刻入了脑海。
世俗之人吗?
他望着她,想到了自己那些无端生出的贪痴欲。
几瞬过后,他收回视线,左手握住断情剑身,开始拆下剑柄上的血色发带,将剑递给她。
沈晚棠盯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接过剑。
她想过师兄会被她的剑排斥,却没想过会比问心排斥景骁还严重。
不禁,她抬眸,猝不及防地将师兄眉眼的那抹恹恹的神色纳入眼底,转瞬消失,仿佛这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将剑归还后,沈卿言仍旧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上那无法散去的邪魔之气,这种感觉……叫他有些无法忍受,可在这种地方,与师妹并肩,他只能强行忍耐……
哪怕是几欲作呕,直到厌弃自己的地步也只能强行压下……
因为,他的师妹是邪魔。
这便注定了,往后他所接触到的人、物,都会萦绕着邪魔之气。
院中的云岑和景骁谁都没有留意到他们二人。
沈晚棠握紧了剑,视线盯着景骁的后背,正欲动手。
下一秒,云岑的刀突然刺向景骁的腹部,在云岑的刀袭来时他本是要杀了她剥皮的,可却不知为何,想要提起剑的那一瞬间忽然全身动弹不得,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般。
云岑的刀就这么轻而易举刺进了景骁的腹部。
“你……”景骁紧锁眉心,发觉不对劲,想说什么,一时间却又无法开口。
一处角落里。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艰难的声音,瞬间触动了苏溪的心弦。
此时此刻,她正浑身发抖躲在院墙外的角落,两只手捂着这张令她难堪的脸,指缝中,那双有些扭曲的眼睛布满湿润的痕迹,里面还有血丝遍布。
她不敢见景骁,景骁不喜欢她就是因为这张脸……
早在景骁救下她的那一刻,她连喘气都来不及,下意识地推开他狼狈躲开。
幸好,幸好他没有追上来……
景骁不会想看见她的,也更不会喜欢她这样一张脸。
沈晚棠说得不错,她的这张脸只会让人看了生厌。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当年的一切。
熊熊大火中,汹涌的火舌包围了整座宫殿。
火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宫殿内,可他的脸不是景骁,是夫人给他挑选的侍卫,那侍卫陪伴了景骁十多年,一直对他衷心耿耿。
脸不是景骁,偏偏,她一眼认出那人体内的神魂便是景骁。
景骁就那么麻木僵硬地停滞在大火之中,而他的手里还握着他的命剑——剑的另一端是夫人。
她见到那触目惊心的一幕顿时什么也不顾了,不要命地冲进了灵火中。
而这场火,也是景骁放出来的。
他的剑穿透了夫人的身体。
“景骁你都干了什么?!”她将他推开,把夫人扶住,眼中含泪看向他:“你知不知道,夫人命人烧毁禁书,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景骁呆愣在原地,看着剑上的血大颗大颗砸在地上,随后,脑袋里爆发出尖锐的痛,几乎吞噬他的神志,令他无法清醒。
“没用的,他修了太多的邪术,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景夫人拍了拍苏溪的手,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柔软的笑,“苏溪,夺舍术是没法让我们所有人都离开这里的,可他听不进去我的话……除了我,他在意的便只有你了,往后你代我陪着他,一定不可再碰此术……”
“夫人,我,我一个人不行的……”她早已泪流满面,想要用灵力带着夫人出去,可整座宫殿都是只进不出的禁制,是景骁下的禁制。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夫人……
慌乱之下,她别无他法,只能上去握住景骁握剑的手,手上沾满了夫人的血。
她刚想开口求他,下一秒,他的剑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杀意顿时侵袭全身,浑身血液凝固。
那一刻的景骁,在她眼中,不是景骁,而是为他们降下惩罚的天道。
苏溪的呼吸急促艰难起来。
也就是在那场大火中,房屋坍塌,她为了救下景骁身负重伤,被烧毁了整张脸,若不是景骁及时清醒,只怕她也会随夫人一起死在那场大火中。
她记得夫人最后的遗言,夫人希望景骁永远记住那一天,刻进心里,这样他就会放弃掉修炼邪术,可并没有,景骁放弃的只有那未修成的夺舍术而已……
景骁后来拼了命地想要飞升入神,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迫切地想要变得强大,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与天道作对。
可即便知道又如何,她在他的心里并不重要,她也根本,无法劝住他。
“你是谁?”
景骁虚弱沙哑的声音涌入耳,让苏溪突然从过往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云岑猛地把长刀收了回来,她拧紧眉头,看着景骁的伤,她想到了萧之镜的话。
萧之镜说杀了景骁,他们就可以出去,但如果这个幻境是他设下的,那她到底应不应该杀了景骁?
她一面思索着一面倒退。
“你到底是谁?!”景骁突然上前,厉声质问,眼底冰冷。
为什么他刚才会无法动弹?他为什么杀不了她?
云岑看着他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杀意愣了愣,也正是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阿云,杀了他,不要怕。】
得到了萧之镜的答复,她的心神也定了下来,握紧刀柄。
同一时间,景骁的身形突然顿在原地,他就像是一个人形靶子,站在这个女人的面前,专门供她随意砍杀。
云岑也发现了这一点,猜到是萧之镜在帮她,于是径直将长刀脱手,借着魔气朝着景骁而去。
“噗嗤!”
长刀穿透身体。
只见一位白衣女子突然出现挡在了景骁身前,长刀贯穿她的腹部。
看着这一幕,沈晚棠轻挑起眉,似觉得有意思,唇角轻勾。
“苏溪……”
景骁下意识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声音颤抖。
云岑看着他把苏溪抱在怀里,看着苏溪的白衣被血色染红。
【萧之镜,还杀不杀?】
她询问着萧之镜,萧之镜应该是能听见她的声音才对。
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奇怪……怎么不说话啊……
“在笑什么?”
恰时,沈卿言捕捉到沈晚棠脸上不明所以的笑,不禁淡声询问。
沈晚棠哂笑着,看着院中那对男女,眼神加深,“师兄,你应当也知道了,这里只是一个幻境。”
“师兄可知,苏溪是谁?”
闻言,沈卿言一默。
他不曾接触过苏溪,本是不清楚的,可见到景骁的反应和听到师妹的话后,他便知道了。
苏溪大抵与云岑之间存在了某种联系。
也或许,苏溪便是云岑。
现在,云岑亲手杀死了苏溪。
“谁让你出来的?!”
景骁双目几乎充血泛红,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又害怕勾起她不好的想法,最后只能扶住她的胳膊将人用力抱在怀里。
“为什么……你不该出来的……”
苏溪看着他为自己动容的神色,一时间心绪复杂万分,她说:“景骁,我答应过夫人要照顾好你,你不能死。”
随着她的声音,腹部的血源源不断涌出,是景骁怎么也止不住的伤。
云岑的刀穿透了苏溪的身体,而苏溪本就体弱,又没有强大的灵力护体,救不了了。
“景骁,你是不是,也没有我想的那么讨厌我……”苏溪艰难地说着,呼吸短促起来,“你这样,我真的好高兴……”
可是,也有些难过的。
景骁会因为她的死而落泪,她很高兴,高兴……原来自己一直都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可她也很难过,她死以后景骁一个人该怎么办?她不希望他难过……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景骁只觉得痛彻心扉,心口像是生生被剜一样,叫他险些寻不到自己的声音,“我不讨厌你……是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的错……”
当年,那场大火后,他醒过来时已经把身体换了回来,他清醒地记得大火中的一切,彻夜难眠,每每修炼之时便如噩梦缠身。
他会想起母亲在火光中定定望着自己的眼神,会想起自己的剑是如何穿透她的身体,会想起母亲的声嘶力竭,也会想起苏溪将自己推开后被灵火灼烧的一幕……
他无法忘怀,永远都忘不掉,是他毁了一切!
后来苏溪来见他,看见苏溪的满头白发他才知,是苏溪把他身上的反噬引到了她自己身上,她救下了他。
目光又触及她那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几步,望着她的脸,无法接受……
他知道,苏溪最喜欢的便是她那张脸,她曾经无数次对他说:“我长这么漂亮,我才不信你不喜欢我!”
而那时,苏溪却是被他的反应吓得有些难堪,无地自容地低下了头。
最后,他将她拒之门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年,从那之后,他更痴迷于邪术,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他不敢再去见她,可又忍不住想见她。
宫内无人不知,苏溪是他的夫人,只是他为了双修而娶的夫人,却没人知道,双修不过是他想要见她而随口说出的一个借口。
他和苏溪已经回不去从前了,不论是谁,只要看见对方必定会忆起那痛苦的一切,他想——
他把苏溪的脸治好,是否他们就会接受彼此,回到当年?
“景骁……”苏溪缓缓抬手,指尖触碰上景骁空洞的眼睛,指腹落在眼尾处,“不要修夺舍术,借他人□□复生离开此地,必定……万劫不复。”
“阿溪。”景骁握住她的手,而那只手在他手中逐渐变得软绵无力,直到体温渐退。
女子的身体在他怀中化作云烟点点飘散,他怔然无神地望着这一切,直到苏溪彻底消失不见,只在他的手中留下了冰冷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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