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询问了你半天,你都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人想要杀你,更没有告诉我是因为什么理由杀你。”
“你现在把所有信息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告诉我,只是一个劲儿得让我亲自保护你,你让我如何信你?”
“现在我甚至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你是在扰乱我们警方查案的进度。”
“可是是他们说让我来找你啊。”高常保委屈着说。
姜酩野掐着腰,向旁边路过的警员问了句:“这句话你们谁和他说的?”
所有警员面面相觑。
只有路过的林建刚插嘴道:“姜队,不是我们让他找你的,是他一直和我们说有人要追杀他,也是他要求我们带他来找你的。”
姜酩野掐腰不耐烦地说:“你听到了?”
“姜队,你相信我啊,真的有人要杀我!”高常保继续不管不顾地说着自己的话。
“又来了,”姜酩野彻底无奈了,他单手盖住额头,咬牙切齿道:“你这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是吧!”
“姜队姜队……”不远处,一个大高个儿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姜酩野顺着声音看了眼,他疑惑地问:“你是谁啊。”
那个大高个儿笑嘻嘻地说:“我是包同方,是你爸爸的同事。你这么高,一定就是姜主任那个在警队当队长的儿子吧。”
姜酩野被高常保拖得时间太久了,原本正在气头上的他说话不自觉带足了刺:“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在那个车间……”包同方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像是刚注意到高常保在这里,他未说完的话突然止住,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支支吾吾道:“常……常保,你……你也在这里啊。”
“对啊,包哥,你来找姜队什么事儿?”高常保毫无防备地道。
“没……没什么事儿……”包同方急忙摇摇头,“那,那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姜酩野眯着眼,认真审视着包同方的表情和动作。
姜酩野冷不丁叫住了他:“等会儿。”
包同方刚准备迈开的步子倏地停住:“怎么了?”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不用转弯抹角的。”姜酩野道,“就当其他人不存在。”
包同方不停地瞄着高常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的不自然,让一向神经大条的高常保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包哥,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了,总是瞄我干嘛,我又没不让你说。”
包同方长叹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姜酩野一直蹙眉,紧紧地盯着他。
酝酿了一会儿,包同方问:“我就直接说了。常保,刚才你去哪儿了?”
“刚才?”高常保心虚了一秒,“我刚才哪里也没去啊,怎么了?”
“你是不是去6号车间了?”包同方质问道。
高常保有些慌了神,他着急道:“怎么可能?我闲得没事去六号车间干嘛?”
包同方:“我刚才明明看到你把一个小女孩拐去了6号车间,你还敢狡辩?!”
“你胡说八道!”高常保道,“我什么拐过一个小孩子?”
“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包同方说得有声有色的,“从你把那个小女孩骗到那个车间里开始,我就一直盯着你。我等了你足足半个小时,才看到你一个人从里面鬼鬼祟祟地出来!”
“我感觉情况不太对,所以在你离开后,我紧跟着进到了那间车间里,结果……结果……”
姜酩野慌忙地看了眼前面规整有序的人群队伍。
他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姜酩野情绪失控地大吼:“结果什么!”
包同方盯着姜酩野,故作惊恐着说:“结果那个小女孩,被一个运货用的叉车穿透身体,钉在了墙上……”
“可恶。”姜酩野低声咒骂了句。
随后,他来不及多想,就赶紧拔腿大步向前跑,旁边的林建刚紧随其后。
冷不丁地姜酩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奔跑的脚步放缓,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
早就跑过姜酩野一大截的林建刚停住脚,他下意识地喊:“姜队,怎么了?”
姜酩野拍了拍旁边的林建刚,命令道:“你先去。”
“多带几个人,我可能一时半会赶不过去。”
“行。”明白他意思的林建刚赶紧继续向前跑。
姜酩野转身,冲着大喊旁边的顾枳聿大喊:“老顾,通知所有同事,有序疏散其他群众离开。”
“啊?”顾枳聿彻底懵了。
凶手还没抓到呢,不是说这次的凶手就在他们这些人当中吗?
顾枳聿虽是疑惑,但出于对姜酩野判断的信任,他还是应了下来:“知道了”
“还有这两人——”
说着,姜酩野指了指高常保和包同方,又紧接着道:“全部带局子里,我过会儿亲自审。”
“尤其这位热心人士,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说完,姜酩野又担心自己的指令不够准确,他又补充:“抓人时,不用和他客气。适当用点武力,都没关系,出了事我全责。”
顾枳聿没来及答应,周围的警员已经呈包围态势了,包同方率先慌了神,他伸手阻止道:“哎哎哎——你们想干嘛?我是目击证人,就算是去局里录口供,也应该是你们请我去。”
“请你?”姜酩野嘲讽般笑了下,“你一个杀人凶手,脸还挺大。”
“你——什么意思?”包同方震惊地问。
同样,不明真相的高常保赶紧替解释:“姜队,你搞错了,老方是我们这里的老同事了,他真不是凶手。”
“凶手……凶手其实是我哥哥张宗和,你们别乱抓了好人啊。”
“你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姜酩野冷哼道,“他刚才刻意栽赃你,你没发现啊。”
“他一定是受了张宗和的蛊惑,”高常保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自己和张宗和的关系,他的嘴巴配合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地乱飞,他道,“哎呀,我和张宗和的情况很复杂,就是他恨我,他想杀了我,可是我逃出来了。所以他才杀了人,再买通老方栽赃我的。”
“老方也是受害者,一定是张宗和威胁他,让他这么说的。”
姜酩野气得原地转起了圈圈,他好不容易停住脚,然后伸着指头指着高常保。
他咬牙切齿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当时在现场,对我妹见死不救对吗?畜生!”
“啊?”
高常保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露出了马脚,他赶紧辩解道:“我没有,情况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应该庆幸我是警察,否则你现在已经被我打得肠子都出来了,”姜酩野威胁道,“等我救完人再找你算账。”
没等包同方和高常保再反驳,顾枳聿已经配合着其他警员将他们制伏了。
“你说我杀人,你有证据吗?”包同方被两个警员按住胳膊,他努力仰着头看着姜酩野道,“你没证据就这么对我,当心我跟你领导投诉你。”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姜酩野嘲讽了句。
“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的栽赃计划天衣无缝啊,”姜酩野道,“要想不被别人发现,下次就别在警察面前说这么多话。多说多错,你不知道啊。”
“顾枳聿,看好他们,谁施压也不行,”姜酩野命令道,“在我回去之前,你要是敢放跑他们,下个月直接调岗回凤安。”
顾枳聿还是头一次见到姜酩野发这么大的火,他收起平时与姜酩野相处时的吊儿郎当,应声道:“是。”
另一边,失去意识的姜颂禾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人抬起放在一个冰冷地铁块儿上面。
她奋力睁开眼,模模糊糊间她见到张宗和正蹲在地上用绳子将她绑起来。
意识越来越沉,姜颂禾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无果,此时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被注入了铅块,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能勉强唤回自己的一丝意识,甚至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连思考都变得迟钝了。
她努力扫了一圈周围。
这里还是那个空着的车间,正在对她实施绑架的,依旧是老熟人——张宗和。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先前她所站的地方是车间中央,距离大门并不远。
而现在她所在的地方是仓库最里面,身后是各种用建材摞成的“大山”。从姜颂禾的角度看过去,别说对着路过大门的行人喊救命了,就*连外面的一束光都看不到。
姜颂禾心如死灰。
不是吧,她刚活过来,又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姜酩野到底能不能行啊,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不对吗?
被高常保和包同方轻易拖住时间,他这刑侦队长作假的吧。
能力不行,就让她当啊。
姜颂禾脑子里闪过各种埋怨。
从怨愤自己没活多长时间又死了,到怨愤姜酩野还不来就她,最后直接摆烂,已经想好下辈子投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了。
张宗和刚把姜颂禾绑好,烟瘾大的他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和一个打火机。
他站在那里,一边用余光瞄着姜颂禾的状态,一边慢悠悠地用打火机把烟点上。
幸好,此时的姜颂禾并没有完全睁开眼睛,张宗和只觉得她是眼睛大,上眼睑盖不住眼球,所以留出了一条缝。
张宗和吐着烟雾,闷哼一声道:“短命鬼。”
短命鬼?
这还是她成年以后,第一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她短命鬼。
姜颂禾麻木的意识开始有了起伏,她恨不得现在就上去呼他一巴掌。
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短命鬼。
“你那表情什么意思?你能听到我说话?”张宗和吐着烟雾,喃喃道,“你能听到又怎么样?我虽然没有给你注射组织的新药,但我给你用的也是能麻醉一头牛的麻醉剂。”
张宗和倚靠在后面的建材上,慢悠悠地说:“你可别觉得是我心善,我是不忍心那么珍贵的药剂浪费在你一个小孩身上。”
“这么好的东西,你一个小孩用得明白吗?倒不如留给我快活。呵,等我把你杀了,高常保就是我的替罪羊,自然有国家法律杀了他。我啊,就不亲手杀他了,免得脏了我的手。”
说完,张宗和将烟蒂捻在地上。
“知道你死了,姜主任一定很难过,”张宗和蹲下身子,细细地将姜颂禾的头发顺到她耳朵后面,露出里面干净整洁的小脸,“你是他交了全部积蓄生的女儿,前几年,计划生育查得严,为了你能有户口,姜主任可下了很多功夫,也赔了不少钱。甚至当时还因为违反我们单位不准生二胎的规定,带着牌子在单位里游街示众了好几个月。”
“你说要是让他知道他花了大功夫留下的女儿,没成年就死了,他会不会难过到整个人都废了?”
说到这儿,张宗和极度的情绪几乎失控,他拎起姜颂禾质问道:“凭什么?!凭什么姜万湫为了给你一个女娃上户口,又是罚款、又是挂牌游街的?为什么我家里人没有一个能这样对我的?我还是个男的!我活着,不比你一个女娃活得有价值啊。”
说话间,姜颂禾缓缓睁开了眸子,她一脸平静地注视着他。
这种感觉像是一个被自己害到殒命的鬼魂来找自己了,张宗和吓得呆滞在原地。
看着姜颂禾眼里自己的倒影,张宗和慌乱地松开她,任由她跌落到地上。
姜颂禾平静地盯着他,眸子呆滞又毫无波澜。
被姜颂禾吓到失了魂魄的张宗和赶紧拉开叉车的车门坐进去,他一边操作着叉车的控制台,一边喃喃道:“杀了就好了,杀了就好了。”
未等张宗和系好安全带。
出于本能的姜颂禾已经蜷缩着身体,挪出叉车可叉起的范围了。
“该死!”张宗和赶紧松开安全带,从叉车里面走出来。
他将刚刚逃出没多远的姜颂禾拖拽回来。
他的动作很粗鲁,姜颂禾又是脸着地,剧烈的摩擦刺激得她脸生疼。
可是此时的她感觉自己身体精疲力尽到了极点,她想要发声,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来一丁点响动。
张宗和将姜颂禾扔到原来的位置上,他蹲下身子捏住姜颂禾的脸,他恶狠狠地说:“挺有本事的啊,这么大剂量的安眠,都不能控制住你。”
姜颂禾蓄力“淬”了他一口,她逞强道:“再给我三分钟,你就死定了。”
“我到底要看看我怎么死,我到底要看看我怎么死?!”说着,被激到的张宗和顺手解开姜颂禾手腕上的绳子,“去啊去啊,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杀我!”
“我再给你三分钟,搞不死我,你是我孙子。”
说完,张宗和气愤地走上叉车控制室。
他再次拿起一根烟,点上,刚准备抽两口。
随即不远处响起“悾悾悾”的震动声。
张宗和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盏大灯照着自己的眸子冲过来……
原是她不知何时拖着虚弱的身体爬上了一辆叉车。
在多少次尝试启动叉车无果后,索性直接把整个人挂在了方向盘上。
叉车随着她的身体东倒西歪,姜颂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叉车的按钮全数撞开。
她一边踩着油门,一边开着大灯,不要命地朝着张宗和的方向驶过来。
“哎哎——”
大灯晃得张宗和眼疼,可姜颂禾哪里会让他多警惕?
直接一个油门撞到底,姜颂禾驾驶的那辆叉车像个发了疯的公牛,在整个车间里乱窜。
每路过一处都留下一片狼藉。
一根又一根粗壮的铁柱从上面滚落下来,霹雳乓啷的铁柱滚动声在整个车间传荡开。
重重地砸到地上。
更有一根铁柱直接毫无顾忌地砸到了张宗和驾驶的那辆叉车上。
叉车的驾驶座玻璃当即被砸进了一个窟窿。
“妈的。”张宗和捻掉嘴里的烟蒂,咒骂了声。
这小孩是疯了吧。
张宗和不敢惹她,生怕她这种不要命的行为会把他牵连进去。
他能躲则躲,可姜颂禾哪里会由得他逃出去,她调整好方向盘,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压紧油门,冲出去。
可半路,姜颂禾的方向盘又控制错了,这次直接撞上了旁边的铁皮墙。
厚重的铁皮墙被姜颂禾的叉车撞出来一个大窟窿。
久违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
姜颂禾彻底恼了。
这次她气愤的不知是张宗和,还有自己这不受控制的身体。
老子和你拼了!
姜颂禾用尽全身力气,再一次用身体扭动着车把,让叉车倒回去。
“妈的。”
张宗和彻底被姜颂禾吓怕了。
谁才是准备要杀人的凶手啊。
他都没一个小孩能杀。
张宗和转好方向盘,刚准备躲开姜颂禾,可谁知他刚扭动方向盘,姜颂禾的叉车就笔直地朝他冲了过来。
张宗和扭动方向盘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嘭——嘭嘭——
几声巨响响彻整个车间,一个两人高的叉车被掀翻到了地上。
不知何时逃跑下来的张宗和吓得脸色惨白,他瘫坐在地上,往日自信又张扬的痞态不再,他满是惊恐地看着驾驶座上姜颂禾。
他想过这个小孩疯,没想到这个小孩这么疯啊。
姜颂禾隔着玻璃和外面的张宗和对视着,她莞尔一笑,缓缓启唇念叨了两个字:“废物。”
“禾禾,禾禾。”
随着一声巨大的铁门摩擦地面的声音,林建刚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来。
姜颂禾想回应,可无奈她的身体太虚了,虚弱到她的嗓子里根本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这个车间总共就这么大,林建刚慢慢找吧,总会找到他们的。
果然,正如姜颂禾所料,没出两分钟,林建刚已经带人风风火火地找到他们了。
林建刚刚赶到,就看见现场一片狼藉,一辆红色叉车侧倒在地上,另一辆叉车则稳当当地站在原地。
周围遍地都是掉落的铁柱。
怎么看都像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
“这是人能弄出来的吗?”人群里,不知是谁呢喃了句。
林建刚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赶紧上前,走到那辆立着的叉车面前。
他拉开车门,冲着里面的姜颂禾着急地大喊:“禾禾,你怎么样?还好吗?”
“嗯。”趴在方向盘上的姜颂禾虚弱地应了声。
听到姜颂禾还能正常说话,林建刚松了口气,他道:“我背你出来。”
姜颂禾被林建刚背在背上。
“小袁,把这个人带回去,姜队要亲自审,”林建刚命令道,“剩下的,做好现场留痕。”
“是。”周围的人齐声应了下来。
交代好一切,林建刚将姜颂禾背出车间,姜酩野就带着人急忙跑了过来。
看到姜颂禾他们的那一刻,姜酩野还有些刹不住脚,在跑过几步后,他又折返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