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骗我的吧?”他显然不信。
“日后会变大的。”般般解释,“从前肇儿也在我的肚子里,也是这样一日一日长大的,待到长到这么大,就会出来啦。”她比划了一下大小。
“那我吃什么呢?”他疑惑,“吃阿母的肚子嘛?”
这这这…
般般囫囵搪塞,“我吃什么,你便吃什么。”
“???”嬴肇感到不可置信,“我吃阿母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好恶心。”
“……”这是什么重点啊?
“我宝会不会不高兴?”般般轻轻摸摸他的脑袋。
嬴肇当真仔仔细细的思考,半晌后,吐出一句话凝重的话:“不要丑的。”
“……?”
他又说,“永宁姑妹的孩儿可丑了,我不喜欢。”
般般:“人家哪里丑了?”
嬴肇坚持:“丑。”
“将将出生的孩儿都如此,红红的,皱巴巴的,你幼时也长那样啊!”
然后嬴肇就嗷嗷哭。
般般:……这孩子的颜控不会遗传的她吧?
次日她火急火燎的带着小太子到李家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赢月和李由的孩儿,亲眼见到人家小孩儿长开了,一点也不丑,他才不哭。
“阿母,我想要个小妹妹。”事毕,嬴肇认认真真的说。
“为何不是小弟弟?”般般问他。
“小弟弟长得太慢了,还要丑一段日子,我见到的小妹妹都很漂亮的,生小弟弟太有风险了,万一一直丑呢?还是不要了。”
……他还知道风险了。
有时候般般都会想,儿子这颗大脑到底是如何长的,他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多的想法。
此后,小太子每日起身用了膳,都要过来摸摸母亲的肚子,碎碎念说怎地还不长大?长得也太慢了,定是吃的太少了。
他将自己的膳食分一半出来给母亲,让她多多的吃。
般般哭笑不得。
另类的不只是儿子,夫君亦是如此。
秦国打了胜仗,持续许多年的秦赵之争彻底落下帷幕,赵国覆灭,秦国上下沉浸在喜悦中。
半月后,王后脉象稳定,确定是有了身孕,嬴政放开禁酒令三日,一应庆祝政策一如当年王后身怀太子之时。
按理说嬴政应当很高兴,他却整日泡在医书中。
楚国公主在蜀地混的风生水起,他竟特意派人将她接到咸阳,以礼相待。
芈忱柯一路上被颠的要死要活,一肚子气来到了咸阳,也不敢发作,谨慎小心的行礼问安,结果秦王第一句就是有关于避孕……他竟询问如何健康的避孕!
芈忱柯:“……”
“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对策?”嬴政蹙起眉头。
那眼神,还质疑上她了,怀疑她妇科圣手的名号是假的。
芈忱柯思索过后,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自古以来,在男女之事上,避孕手段少之又少,外物纵然可以隔断,然羊肠套难以制作,主要原因在于想要做成尺寸合适的不太容易,或大了或者小了都不舒服,亦有脱落、破裂的风险。
若因为这个,屠宰无数羊也不大合适。
用药又伤身,一时之间难有解决对策。
要问办法么,还真有。
芈忱柯鼓着胆子,“回禀王上,妾确有一劳永逸的对策,只是不知您要用什么来交换?”
嬴政听了这话,蓦然后靠,拉开与她的距离,上下细致的打量她。
“你想要什么?”
芈忱柯不卑不亢,“敢问王上,来日是否要攻伐楚国?”
眼前的男人骤然平静了,所有多余的神色好似被火焰燃烧殆尽,叫芈忱柯无法参破他的心思。
这一刻,爱妻的男人消褪,出现在她跟前的是那个富有野心、冷漠无度的秦王。
他审视她的目光高高在上,“你欲意何为?”
芈忱柯沉得住气,丝毫不慌,利索的改跪坐为跪伏,“王上容禀,妾很支持您攻伐列国,若能一统六国,那么这世间将再无纷争,也可好生的休养生息,一切的和平需要用血泪去交换,妾很明白。”
“妾唯有一个目的,妾目下所开的女子医馆需用大量珍贵的药材,素日里诊金却收得很少,盖因这世上的穷人太多,她们支付不起高昂的诊金,可低廉的诊金支撑医馆的周转已经很勉强,每月却还需上交高昂的赋税,这于我而言更是雪上加霜。”她几乎是贴钱在给人看病,再这样下去,要不成了。
“若有幸能见证王上的统一大业完成,请容您能准许我在这片土地上开分馆,”芈忱柯说着,抬起头将自己的真正目的道出,“而无需上交赋税。”
上首的男人寡言,目光潜含狐疑。
芈忱柯心绪紧张,莫非要求太大了?秦国的赋税严苛,律法更是酷肃,不容人违抗。
他缓缓开口:“就这样?”
芈忱柯:“啊?啊,是、是啊。”
嬴政:“……”他还以为这女人要提什么非分的要求,比如把楚国给她之类的。
“允你便是。”他问,“是何对策,说罢。”
“真的?”芈忱柯恍恍惚惚,就这样?不是,秦王方才的语气正是她此刻的语气,好似在说‘只是如此?’。
“你不信?”嬴政蹙眉不悦,摆手示意人送来纸笔,“立下契约,寡人永不回收。”
芈忱柯受宠若惊,反应了一会儿,连忙膝行上前。
待嬴政亲笔书写完契约,她检查过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还叫人取来了秦王的印泥盖印。
剧烈的不真实感席卷着她的心脏,她恍惚了一阵子,对上秦王快要破碎的耐心,知晓该自己说了。
清了清嗓子,她道:“在这片土地的西南角,有一个名叫滇的国度,他们的文化很特别,他们擅毒、制香,有一种植物单单食用会致幻,使人死在梦中。”
“可若是与冥冥草一同入药制成香丸,焚烧熏屋亦或者日日佩戴在手腕上,能起到避孕的作用。”
嬴政沉默,思索片刻,“此香是作用于女子还是男子?”
芈忱柯不确定,小心的观摩他的神态,说了实话,“男女都可。”
“当真于性命无虞?”方才她说单独食用会使人死在梦中。
“当真,要想死人,需得入口才行。”芈忱柯解释道,“倘若王上不信,可寻侍医一同印证,也可另行命人试验。”
嬴政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让她退下了。
般般听说表兄将楚国公主从蜀地带到了咸阳,醋性大发大喊大叫,生起闷气不肯理他。
“我寻她是有正事。”
“有何正事?”她喊起来委屈的落泪,“表兄近日冷落我,原来是惦记别的女人,我已经不新鲜了。”
“不许乱说。”嬴政皱眉不悦,但见她哭泣瞬时心软,她扭过身子不肯看他,他便走到她的另一侧,“当真冷落你了?”他回想了一下。
“当真!”她抽抽噎噎。
细细回忆,这半月除却忙朝政之时,便是看医书,探听到芈忱柯在蜀地的盛名,他才命人将她带回来,的确心思不在表妹身上。
“是我不好。”他立马道歉,“以后不会了。”
一句道歉轻飘飘的,般般不肯气消,浑身都不舒坦。
迫于无奈,嬴政只好将寻找芈忱柯的原因道出。
“冥冥草?”般般微愣,心想滇国听名字好像云南?不会是毒蘑菇吧?这世界上有这种东西?那搁现代还不得被抢售一空啊?
不过都穿越了,有一些另类神奇的东西,也不是不能理解。
“当真有用吗?”她迟迟疑疑,眼睫上犹挂着泪珠。
嬴政为她擦去眼泪,温声哄着,“不知道,先弄来试一试,倘若是真的,做成手串佩在手腕也是好的。”
般般一听这个,也不气了,新奇的举起自己的手腕,“能选颜色吗?药丸听起来是黑黢黢的,戴起来不好看。”
“表妹纤纤玉手,怎能浸染药味?黑色手串的确影响美观。”
“什么?”
般般不解,其实药香还挺好闻的,她素日以来不爱熏香,至于黑色的药丸手串,这不是跟佛珠手串一样吗,也不难看,只是这时候没有佛道文化罢了。
“我佩便是。”
第109章 18000营养液加更 “能删掉这条秦……
一月后,滇国的冥冥草药丸被制作出来,经历过侍医反复的谨慎检查,确认药丸对人体的确并无伤害,嬴政命二十名男子佩戴药丸手串进行为期半年的试验,试验过程中每七日侍医给他们诊脉一次。
恰好王后怀有身孕,他不能佩戴,恐她嗅到药香会有什么妨碍。
胎儿平稳的度过了头三个月,彻底稳住了胎象,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了生肇儿的经验,般般没什么感觉,该吃吃,该喝喝,与寻常无异。
彻底不来月信还挺爽的,般般歪歪斜斜的躺在床榻上,从云喂她吃一块酥糖,轻轻地取了扇子为她扇风。
外头臣子们议论朝政的声音嗡嗡嗡的如同蜜蜂在人耳畔哄鸣,她听得昏昏欲睡,下意识的咬着嘴巴里的酥糖。
主子昏睡,王上忙碌,从云除了轻轻地摸摸王后的小腹,思绪翩飞,飞回了姬家。
羹儿的大名为姬承竑,大婚过后他便是个正经的男人了,也有随军灭赵的军功在身,他的爵位也节节攀升,有了威信后,极少有人在公开场合唤他羹儿。
近来有一件稀罕事,庞氏想抱曾孙,家中催的紧,姬承竑却在家中闹腾着要效仿秦王,待李梦华过了二十岁再预备要孩子。
夫妻俩一个行军打仗不着家,另一个跟着宫里头的印刷坊学着制书。
庞氏气病了,依她看来,秦王是君王,他的决定寻常人无法置喙,当年的般般迟迟不孕,她纵然心急也不能说什么。
什么过早有孕伤女子的身子,千百年来的女子不都就这么过来的?以前也没人这样说啊,女子嫁人传宗接代才是正经事。
她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姬修文不成武不就,姬承竑虽说大了却还未正经的建功立业,唯一的盼头便是亲眼看到他有孩儿,能亲手抱一抱,去了也无憾了。
这两个小辈都不听话,她一时怒击攻心,竟卧床不起了,姬家手忙脚乱,嬴政也派了侍医去给她诊脉治病。
朱氏担忧此消息传入宫里,影响王后养胎,便叫从云瞒着。
那日,她摇着头叹气:“人越老越顽固,尤其婆母管家管惯了,想法也难以改变,没法子。我生王后时也险些难产,可见年纪尚幼的女子的确不能轻易怀身子,我做主同意让了了晚两年再怀胎,你千万要瞒着王后,她的身子要紧。”
可是王后才是从云的主子,孰轻孰重从云辨得明白,或许在很多事情上她不够牵银老练,但论忠心,无人出其右。
庞氏若出些什么意外,王后如何肯被瞒着,那可是自小疼她到大的大母,纵然庞氏不够好,但她对王后的疼爱不是假的。
从云特特等王后怀胎满三月,胎像稳固后才说出来。
般般歇过晌,便听从云说庞氏大病的事,大惊,当即要回姬家看一看。
嬴政不放心妻子怀有身孕离宫,也一同去了。
回去的车驾中,般般伤心的抹眼泪,嬴政好生安抚,“外大母身子骨硬朗,心病说开了便好了,不难医治,勿要害怕。”
般般对幼年之时记忆犹新,每一帧都刻在她的脑袋里,庞氏虽说更想要个孙儿,对她的疼爱却分毫不少,承欢在她膝下无忧无虑。
“表兄对外大母是不是没有什么感情?”
“是亲人。”
嬴政简单概述,并未描述是什么感情,她想要他说个明白,他叹了口气说了实话,“母后当年流落邯郸,姬家开门迎接,姬家空有产业无什么权势,收留我们母子是极为危险之事,起初我心怀感恩,稍长些便知晓了外大母的意思。”
“正如吕不韦对我父王那般,商人对‘奇货可居’之物的心怀期许,我正是那个‘奇货可居’之物。”
“既如此,我也给予了我能给的回报,权利、地位、钱财。”
表妹心思单纯,主动接近他的目的纯粹,姬家的放任却别有用心。
他们想要让表妹复刻姬长月之路,做不成秦国公子、太子的夫人,便是让表妹跟在姬长月身旁、做个王后的侄女也是有利可图的,来日何愁不能高嫁呢?
他心仪表妹,可以不揭穿,装作无所察觉。
后来他发现他们希望表妹攀高枝是真,待她的真情也是真的,表妹造纸有功,无论是姬修还是庞氏都不曾接下先王的赏赐、夺走表妹的功劳。
经过这些事情的考验,嬴政只能说是不厌恶姬家人,但真情,那是没有的。
般般稍微茫然了一瞬,想不到在表兄心里,这只是一场交易,钱货两讫,细想也觉寻常,表兄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表兄曾经说过,在他心里最要紧的是自己和他的母亲姬长月,如今添了个肇儿,来日也会再有一个孩儿。
嬴政转移话题道,“这些日子侍医常住在姬家,外大母不会有事的。”
般般叹了口气,“我晓得,大母也到了这个岁数,我只是没想到会是羹儿的反抗导致的。”
不多时抵达姬家,朱氏与姬修外出接驾,朱氏狠狠地剜了一眼从云,从云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待一行人进门,朱氏掐了一把从云腰上的肉,将她掐得生疼,低声训斥:“你真真是有主意极了!”
从云泪珠滚落,哀声求饶,“王后是什么性子您是知道的,若是晓得奴婢欺瞒……”
朱氏到底心软,闻言瞪了她一眼,不再计较,“快去吧。”
从云擦去眼泪,连连称好,一路小跑跟上了王后。
姬承竑列兵在函谷关休整,不在家中。
只因灭国的前太子赵嘉带着部分赵国宗臣逃去了代地。
代地的代郡乃是赵武灵王设置的北方军事重镇,基础雄厚,亦有重兵把守。
赵嘉在代地建立了政权,自立为王,自然要商议怎么收掉赵国最后的余孽了。
赵嘉与燕国飞速达成了同盟,短期内,秦兵还真不好直接攻伐。
显然大秦下一个目标正是燕国。
姬承竑也还不知晓庞氏病了,是庞氏不许大家去信给他,说不愿耽误他的大事。
原以为庞氏只是卧床,般般近前来才发觉她的脸色已然灰败,许是那股子怒气将体内的病灶引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她伏在庞氏的床前,怒而劝道,“大母糊涂啊!羹儿还年轻,何愁不能建功立业,若是因此耽搁了,岂非叫他终身悔恨,您舍得吗?”
庞氏一味的摇头叹气。
李梦华侍疾,亦形容憔悴,身段都瘦了一圈。
许是因为自责吧。
般般越看越觉得不像话,当即命人去信给姬承竑,旋即让医坊用最好的药,务必要好生诊治。
出来后朱氏给透了个底,说庞氏的身子早在当年赴秦的路上遭遇截杀便不好了,这些年她高兴,瞧起来倒也还好,这一下子病下,病根儿都给引了出来,侍医多次诊治,说许就是这些日子了。
“你可勿要过于伤心,你大母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大苦,最骄傲的便是你和羹儿,如今你跟羹儿都好好的,什么抱曾孙不抱曾孙的,这些都是次要的。”朱氏拉了般般的手语重心长,掌心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肚子。
“还平着呢,能有什么。”般般嘟囔,拂开她的手,“来的路上我便想到了……只是亲耳听见难免伤心。”
“别哭。”朱氏赶紧擦她的眼泪。
随后的日子,有上好药材续命,庞氏到底吊着一口气,姬承竑七日后匆匆赶回来,骑马骑得两条大腿内侧血淋淋的,刚进屋子里‘腾’的一下跪倒在床榻前,泪如雨下:“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