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有打算解释什么,准备跪下去请罪,却被谢长云一把拉住了,断然道:“皇祖母,此事与清歌并无干系,若您要问罪,便该先去问问那个所谓的怀宁郡主,问问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太后愣了愣,怅然道:“你…….你在怪哀家?”
“皇祖母多虑了,您且先歇息,孙儿该去处理母亲丧葬事宜了。”
谢长云低声一句,未再看太后一眼,拉着叶清歌便退了出去。
太后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有几分恼怒,对了卫嬷嬷叹息:“这小子,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有了媳妇便忘了祖母……”
卫嬷嬷连忙安抚,为太后捏着肩。
“太后息怒!”
垂眸看向地上的李嬷嬷:“细细说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娘娘,原本近日春暖花开,长公主心情都好了许多,说想到院中晒晒太阳赏赏花……”
“昨日夫人入宫前再三交代府中之人不可泄露半句,可不知是何缘故张姨娘却来了琉璃轩,并和同行的小丫鬟在院中谈及此事,却恰好被正在院中赏花的长公主听见了,之后病情就恶化了........”
李嬷嬷抬眸偷瞄了太后一眼,随后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侯爷与黎国太子会面之事也是她泄露给汝宁公主的......”
说完此言,她还是有些心虚,当着太后的面撒谎这种事,她还从未做过,不过见太后似乎是信了,这才放松下来。
太后环视了四周,未见到她的身影:“绯烟这小蹄子呢,今日怎的不见她?”
“禀太后,她......她被侯爷刺伤,在院里养着。”
这倒是像谢长云的个性。
居然只是刺伤,没有刺死,看来她这个孙儿确实做事稳重了许多。
把绯烟送入侯府,一则是想让谢长云身边有个懂事听话的丫头照看着,二则也想知道他们母女俩的动向,却没想着绯烟早就投靠了皇帝,或者原本就是皇帝借她之手放在谢长云身边的探子。
若不是看在张家如今落魄,人丁凋零,这才留了她一命
知子莫如母,皇帝那多疑的性子和极强的掌控欲。
把她放在侯府,或可让皇帝放心些,原本想着放她一马,也好让她来牵制叶家那个,没成想她竟敢和自己作对。
“李嬷嬷,替绯烟收拾一下,今日就同哀家入宫,侯府就不必再待下去了。这个背义忘主的东西,哀家既能让她入得了侯府,自然也能让她离开。”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为张姨娘收拾行囊。”
李嬷嬷暗自窃喜,这绯烟是何来历她比谁都清楚,往日去给长公主晨昏定省都是一副虚情假意的嘴脸,若不是因为她,长公主至少还能再撑上一年半载。
既然侯爷夫人动不了她,那便只能借太后之手。
“她从今日起再不是武安侯府姨娘,去,为长云和绯烟拟一份和离书。”
看着李嬷嬷仍旧跪着未动,太后直直看着她:“怎么,哀家的话在侯府不起作用了?”
“太后息怒......是奴婢还有一事要禀报。”李嬷嬷趴跪着,低语道。
她知晓叶清歌有诸多顾虑,即使禀明太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可她就是替长公主不甘心。
“长公主她......她是带着遗憾走的,临走之前一直在等您,她以为您是因为侯爷之故才不肯来见她,她等了大半夜,直到丑时,一直不见您来这才咽了气…….”
太后愣住了,面露惊诧:“怎会如此,哀家分明是卯时才得了消息.”
李嬷嬷唤了那两个小厮进来,把夜里入宫被阻挠之事一五一十向她禀报了。
太后闻言气急,半晌才喘过气来:“混账东西,怎么养出了这么个没心肝的,这可是她亲姑姑,她怎么敢……”
随后捏着眉心,闭上双眼。
“太后息怒,莫要气着身体了。”卫嬷嬷忙又让侍女重新上了一盏茶。
沉默良久,才抬眸看着李嬷嬷:“你们都下去吧!”
出殡这日,武安侯府门前车水马龙,来吊唁的人接踵而至,平日见过没见过的都来了,大约是听闻太后前来,这才都赶来想一睹懿容。
叶家前来吊唁的人是叶夫人和叶清宇,却始终不见叶北庭身影。
叶清歌有些日子没见到家人,想念的紧,便拉着母亲在后院叙了叙家常。
只是看着母亲似是很疲惫的样子,人也消瘦了一些,眼周青紫,似是近日睡眠不佳,十分担忧。
“母亲,您今日可是有什么烦忧之事,怎的气色如此差?”
“家中无事,倒是你的手,怎的伤成这样了,快让母亲瞧瞧......”
叶夫人执起她的双手,拿开纱布细细看了看,忽而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又连忙别过头用手绢拭去,一瞬后,朝着叶清歌努力挤出一抹笑意。
“哎!你瞧我还真是上了年纪了,这么容易伤怀......”
“母亲.......”叶清歌轻呼道:“母亲,是不是田嬷嬷又跑去向您诉苦了?”
“歌儿,你也别怪她,是母亲让她这么做的, 你向来跟家里都是报喜不报忧,反倒是让为娘的更加担心。”
叶清歌自然不会怪田嬷嬷,她知晓这个在母亲身边多年的老嬷嬷是真心为她着想,哪怕有时过于絮叨,也不忍责怪她。
“母亲,我......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说着拿起桌案上的青白瓷执壶为叶夫人斟了一盏热茶,递到她手中。
“母亲你瞧,我手上就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养几日便好了,我这里有最好的金疮药,定然是一丝疤痕都不会留下的。”
叶清歌说完环抱着叶夫人撒娇:“母亲,您无需为我忧心,到是家中,是发生何事了吗?”
看着叶夫人和叶清宇今日眸色晦暗,全都一副心不在焉忧心忡忡的样子,她料想叶家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只怪自己有孝在身,也无法回去探望,如今嫂嫂也被母亲关在家中养胎,再没人给她传消息来。
叶夫人用帕子抚了抚额角,轻叹:“母亲也不想瞒你的,只是你父亲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又遭逢侯府发生这等大事,还没来得及同你说.......说了你可莫要着急。”
听闻此言,叶清歌心里已猜出了七八分,狡兔死、走狗烹,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
“母亲,是不是父亲?”
叶夫人眸中微动,似是惊讶于叶清歌的聪慧通透。
“确是你父亲......他昨日上朝,朝臣纷纷上折易储,你父亲就因替太子辩驳了几句,便遭了圣上猜疑,说他有结党营私之嫌,丁寅等人也趁机抓住安黎两国盟约之事弹劾他。”
“圣上一怒之下免去了他的宰相之职,外放了海州.......”
朝堂上下无人不知圣上不喜太子,觉得他过于懦弱。
因着武安侯府近日事多,自上次宫变之后,倒是把太子和叶清璃之事抛之脑后了,今日听母亲提去才忽然想起,他们夫妇俩命虽保住了,可在宫中使了巫蛊之术终是惹得圣上不快,安帝怕是早就动了易储的念头。
父亲此举可不就是触了安帝的逆鳞。
“太子怎么了?”叶清歌没忍住脱口问出。
不过她也没指望母亲会知晓朝中之事,却没想到她不仅知晓,还滔滔不绝开始讲述了起来,想来是叶清宇同她讲的。
叶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要说你父亲也真是的,圣上早就有了废黜太子之意,哪怕他与太子有师生情谊,也不该在此事去触怒龙颜,这不就给了以丁寅为首的主和派可乘之机.......”
可若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圣上也不会轻易废黜太子,莫非是这易储的理由过于牵强,父亲才会谏言。
“母亲,您可知圣上因何缘故罢黜太子?”
“您父亲说是太子容颜有损,一直未见好转,朝中诸臣觉得有损皇家威严,便纷纷上了折子”
容颜有损。
叶清歌忽而想起太子来吊唁谢二爷时,脸上留下的那道伤痕,按常理虽说会留疤,可若用了自己的抚痕膏是完全能去除的。
可巧的是太后和张家母女都是知晓的,太后她.......
皇家之事她也不想参与,若太子或是叶清璃上门讨要,她不会不给,可若让自己奉上,恐怕会莫名的惹上许多祸事。
“母亲,你怨父亲吗?”
叶夫人眉眼微动,有些迟疑:“怨吗?”
她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要说不怨也是假的,她自少时就知晓自己的夫君才华横溢以及与众不同,不拘节微却心存大义。
她也知晓嫁给叶北庭难免要被束缚于宅中,做那操持后宅的深闺妇人,在大义与她之间,叶北庭都会选择前者。
最初也有满心的委屈,可天长日久,她也习以为常,甚至渐渐理解他,支持他的决定,甘之如饴。
相携走来的这几十年间,他都没有辜负自己,这便已足够!
至少比大多数后宅妇人要幸运许多。
叶夫人眉眼微笑,端起手中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沉吟良久,又恢复了方才的愁容。
“你父亲十九岁入朝为官,如今已有四十余载,桃李满天下,受人敬仰,可有多少人爱戴他,就有多少人记恨他,可他为人刚正不阿敢于直言不讳,从不畏惧权势,所以也得罪了不少权贵......”
叶夫人说着说着又开始伤感了起来:“从前年轻的时候仕途倒还算顺遂,可自从成了宰辅之后,反倒是祸事频发......”
叶清歌心中自然也知晓父亲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叶北庭虽不是出身于大家大族,可也是生于书香门第,少年英才,六岁便能写出脍炙人口的诗篇,十八岁便考中进士,怀才之人难免多有些恃才傲物,便也养成了他那有些自负个性。
这样的人若只是钻研于做学问还好,可若是掌握了实权,难免是要遭人嫉恨的。
这样的性子,在满是权力斗争的朝堂中,倒是一股清流,颇受圣上器重,且他又颇具才学,这仕途之路想不顺都难。
可如今,没了张家这个威胁,叶北庭又声名大震。如今的圣上随着年岁渐长,猜疑心也越来越重。
甚至有些草木皆兵。
叶清歌心里清楚,叶家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只是父亲还心有不甘。
“父亲他.....可曾想过告老还乡?”
叶夫人闻言抬眸惊诧的看着她,似是没想到这话会从她口中说出。
这也难怪她会如此惊讶,叶家三女归宿都还善可,如今长公主去了,叶清歌便是真正的侯府主母,叶清璃又是太子妃,哪怕被废黜,至少也是个王妃,叶清兰说定的洛家所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富甲一方。
叶家子弟也是未来可期,叶清宇自不必说,叶清安和叶清舟,在叶北庭这个曾经的太子太傅教导下,才华学识自不必说,来日若想取得功名入仕为官都不是什么难事。
在如今还不算穷途末路之时,家中子弟羽翼未丰之时告老还乡,确实有些违背常理。
最先反对的怕是叶老夫人。
可叶清歌却是有些害怕,怕天威难测,怕叶家会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
可父亲到底怎么想的?还是要等他日问过了才知。
第172章 猜疑
叶清歌也知晓此言欠妥,遂拉着叶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母亲,我就是担心父亲,担心圣上会猜忌叶家......”
话音未落,叶夫人轻拍了拍她的手,怅然道:“我又何尝不想你父亲告老还乡,你看看他都什么年纪了,还要被外放到海州那南蛮偏远之地,他如何受得了?”
“可他不愿,你祖母也不会同意的......”
叶清歌眼下担心的倒不是海州如何偏远,而是担心父亲的政敌怕不会轻易放过他,恐想让他有去无回。
说起丁寅,对此人知之甚少,只听说是父亲提拔起来的,如今竟把矛头调转向他,想来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不可不防。
“父亲何日动身?”
“七日后动身......你可要去送送他.......”
“自然要去的,不知母亲准备让谁人陪同父亲去海州,可有安排一些机灵身手都好的?”
叶夫人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着她。
“母亲,您不是说父亲有多少人爱戴他,就有多少人记恨他,还是多做些准备为好,海州地处安国南疆,生活在此地的多为百越人,此地常年气候炎热,多干旱,百姓生活恐多不易,以父亲的心性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看着母亲面色愈发的凝重,更加忧心了。
叶清歌连忙解释安抚道:“母亲不必忧心,我曾听师父说过,海州生活虽说困苦,可风光却十分秀美,想来父亲也是喜欢的,而且当地百姓也淳朴良善,只要应备得当,想必父亲在那里也不会受多大的苦。”
叶夫人闻言眉头舒展了许多,怔怔的看着她:“那母亲需要备些什么呢?”
叶清歌沉吟片刻,又道:“要劳烦母亲为父亲挑选一些得力的仆从护卫,和一些颇懂农桑水利的匠人,多备些书籍聊以慰藉。海州夏季漫长且多雨,衣物药材也得多备些才是......”
“歌儿想的周全......母亲一会就回去准备。”
叶清歌默默的点了点头。
待送了叶夫人出府,看着他们远去的马车,杏儿这才幽幽开口道:“姑娘,您为何不同夫人实话实说呢,海州那地方可是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主君去了免不了要受些苦头的.......”
“我岂会不知,可说了又能如何,只是平添烦恼罢了,叶家如今老老少少全指着母亲一人,我不想她再为此事忧心。”
关于海州,她们也是从百姓口中听来的,据说那地方气候十分恶劣,三面临海,农业、经济都还尚待开发。
最令父亲难熬的恐怕还是吃食,当地居民多食鱼虾。
可是,父亲却是半点都不能食用,食用了便会肌肤瘙痒、起红斑。
“姑娘,那主君还能回来吗?”
叶清歌沉默了。
因为她也不知晓父亲还能不能回来,可她心里清楚,至少当今圣上在位期间恐怕是回不来了。
他甚至怀疑父亲此举是有意而为之。
至少目前看来是舍了他一人,保住了叶家老小,圣上也不会再为为此为难叶家。
叶清歌眉头拧成一团。
要说这安帝昏庸倒也不算,可独独猜疑心颇重,大约是早年间被太后压制,郁结难消,一朝夺了权,便如惊弓之鸟。
想来安帝怕是自御驾亲征回来就有意要夺了父亲手中之权,易储只是一箭双雕罢了。
睿智如叶北庭,又岂会不知,便也是顺水推舟。
也是父亲在文官心中威望太高,又因为盟约签订以来,边境干戈宁息,北境来往贸易逐渐繁荣,边塞百姓安居乐业。
是以叶北庭在百姓心中威望更胜。
百姓只知叶相坚决主张抗黎,为百姓谋福祉,多歌颂叶北庭,却鲜少称颂安帝御驾亲征之功。
自古臣子功高盖主就是大忌,若再不懂掩其锋芒,必受天子猜疑。
虽然叶北庭已经尽可能低调,可奈何嘴长在百姓身上,又不能让他们闭嘴,也是有诸般无奈。
叶清歌按了按眉心,稍微歇息了片刻,又喝了几口杏儿端来的银耳莲子羹。
这才取了纸笔过来,在信笺上写下叶北庭上任海州所需物品。
大多都是根据他的身体状况所配的药膳,和一些应急药材。
随后递给了田嬷嬷:“嬷嬷,让人按着单子上的药物去多准备一些给母亲送过去,并叮嘱母亲要挑选一个颇懂药理的仆从同行。”
“姑娘,莫不是海州当地没有大夫?”田嬷嬷看着单子不解道。
“自然是有的,只是海州不一定有这些药材,况且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父亲的身体,备着些总是好的。”
“姑娘思虑周全,老奴这就让人去采买。”田嬷嬷听来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忙点头赞许。
海州,那个偏僻人迹罕至的地方,即便有大夫,也多是当地土医,医术精湛的恐怕不会屈居于此处,父亲到了那处,说不得会不服水土,多生疾病,多备些总是好的。
可这些话却不能同田嬷嬷说,也不能让母亲知晓。
叶清歌又拿了一张信笺,写好装进信封递给丹琴:“把这封信寄往桐城给舅父。”
“桐城?”
丹琴看着手中的信似有不解,杏儿歪着头转了转眸子忽而想起什么似的。
“姑娘,婢子之前看过您屋里的舆图,桐城和海州好似只有一城之遥,姑娘是不是想让沈舅爷看顾着主君一些?”
“就你聪慧,确实如你所言,就是想让舅父多照拂一些。”叶清歌点了点她的额头。
父亲的身体如今虽然还算硬朗,可毕竟还是上了年纪。沈舅爷去了桐城也有些时日了,想必根基渐稳,有他照拂着母亲也可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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