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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娘亲被巧取豪夺后(未眠灯)


不过有一事得提前交代……
丁陆英正色,“君侯,赤胆这类的蛊虫培育条件较为苛刻,并不常见。老朽之所以得知,是五十年前随父辈南下前往交州,偶然在一座小山村里得知。而那小山村如今何在,老朽已记不得了。”
五十载岁月,很多记忆都变模糊了。
尤其是对于丁陆英这种医痴来说,除了学到的东西还记得,你若问他当时的具体地点,何人教的他,周围还有谁,他是忘得一干二净。
但以如今小郎君的病情看来,当时那座小山村里很可能有青莲教的信徒,甚至是高层窝点。
秦邵宗听懂他的话中意:“无妨,丁老先生专注除虫一事即可。”
要事商议暂告一段落,在日落时分,秦邵宗和黛黎母子离开丁府。
有过猫儿被毒死一事,丁府没敢留他们用膳。
他们能吃得出来,然而不代表旁人也能,和这等贵客用膳,肯定要请对方先动筷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难辞其责。
秦邵宗也没打算在丁府吃,府中给她炖了新的鱼汤,他也颇为想念小炒肉,回家自己吃自己的。
离开丁府时,丁家阖家送他们出门,秦邵宗先将黛黎搀上马车,他将登车时,似察觉到什么,敏锐地侧头。
约莫六七丈开外,一个着交领短打,以发带束发的男人目光和秦邵宗碰了个正着。
大概没料到自己突然被发觉,且看过来的还是武安侯本人,那男人一惊,下意识就撇开头。
他动作太大,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有猫儿中毒的事在前,秦邵宗心里窝火得很,“胡豹,抓住他。”
胡豹也看到人了,二话不说直奔过去,那人见状立马逃,却被胡豹赶上,一个飞踹后摔倒在地。
胡豹拎着人回来,前后一分钟都不到。秦邵宗并不看人,不置一词地上了马车。
马车车轮碾过夕阳,车驾返回秦府。
回府后,秦邵宗将金多乐喊来,“金多乐。”
沉沉的三个字砸下,叫这个身为行军教授的斯文男人心头一跳。
他上峰对待武将和文官是有区别的,对前者连名带姓随便喊,有时还骂几句;但待后者,往往会喊对方的字。
这一上来就喊全名,在金多乐的记忆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金多乐旋即正色,“君侯,您有何要事吩咐?”
秦邵宗将三张桑皮纸放于案上,“这三份药材清单,不计人力,也不计任何财力,两个月内务必收集齐,听明白否?”
说这番话时,秦邵宗语速比平时慢些,“财力”二字咬得重,且还一瞬不瞬地看着金多乐,透出一种不多见的郑重和严肃。
金多乐细长的眼睛微微睁大,瞬间明白在这个任务上,君侯容不得他像往常一样抠门。他忙拱手应答:“卑职明白,您请放心,此番必定严格按您的吩咐去办。”
秦邵宗:“十日后来向我汇报一回,去让乔望飞进来。”
金多乐应下,拿了单子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片刻后,乔望飞入内,“君侯,您找我。”
越临近冬季,黑天得越快,分明回府时夕阳灿烂,如今天幕却已暗下了大半。
伟岸的男人坐于案后,余晖从窗牗外溜入,斜着落在他身上,以他高挺的鼻梁为分界,分出明与暗,“夫人曾救你一命,你可还记得?”
乔望飞立马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秦邵宗拿出另一份清单。
不同于给金多乐那份完整的清单,如果丁陆英在这里,他一定认得这份单子上,全是北地所没有的药材。
秦邵宗敞开了来说,“这份清单上的药材有的生长于南方,有的则在东边或西边,全是夫人之子治疗顽疾所用。你明日去军中挑选一批士卒,由你亲自领军去收集药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中途从商贾手中收购也好,兵分多路前去药材生长地也罢,总之最多七十日,需带收集到的药材返回。”
秦邵宗深知除了胁恩以外,还需让马儿吃草,“待你回来,赏五百两,豪宅一座,良田百亩。那些随你南下奔走的士卒,每人得五十两,每收集到一样药材,每人往上递增十两赏赐。”
现今一头牛也不过二两银钱。小县城的二进宅子,一座仅售二十两。
这五十两,于许多人而言是一笔巨富,秦邵宗一出手就是两套房子。
乔望飞能拿到的五百两更是不必多言。
乔望飞知晓上峰向来大方,从不亏待有功者,但这种还未做成事,就许出去一大笔银钱的,还是头一回。
“君侯,您不必赏我银钱,我欠黛夫人一条命,为她奔走我心甘情愿。”乔望飞连忙道。
那缕溜入书房的夕阳逐渐淡去,案几之后的男人的面容也随之隐没在黑暗中,“给你你就拿着。去吧,赶在宵禁之前出城回郊外兵营挑人,明日一早启程。”
乔望飞听他语气不容置喙,遂拱手领命,“属下定当尽心竭力完成使命,方好不负黛夫人大恩。”
秦邵宗离开书房,走进正院,恰好赶上晚膳呈到屋里。鱼汤的鲜美滋味飘了出来,引人食指大动。
秦邵宗脚步加快了些,不用旁人喊,他径自在黛黎旁边入座。
黛黎见他来了,想要拿汤勺,她的指尖还没碰到那木柄呢,一只带着疤痕的白皙手掌伸过。
“母亲,我来。”
黛黎笑了笑,没阻止儿子帮忙呈汤。
秦宴州先给黛黎呈了一碗,又给秦邵宗装了一碗,然后才是自己。
汤碗刚放好,外面有脚步声渐近,原是胡豹来了。
“君侯,方才偷窥那人自称卫家侍从,该如何处置他?”
他话落,黛黎没忍住看了眼秦邵宗。

先前黛黎不知道卫家, 在马车里听他说过,现在知道了。
秦卫两家是姻亲,虽说卫氏女病逝十几年, 但随着秦家的逐渐势大,这些年卫家肯定不断与之走动, 他们的关系肯定比其他望族要亲近一些。
至于派人暗中观察,黛黎猜测可能和白日郡长史口中的“要事”有关联。
思绪在脑子里打了个转,但黛黎全当八卦听,他那些事和她没关系。
捧着儿子给她呈的鱼汤, 黛黎悠哉地吹了一口气, 拂开上面的葱花,慢慢喝汤。
刚炖好的鱼汤非常鲜美, 里面还加了姜丝,在这渐凉的秋季, 一碗鱼汤下肚,肚子都是暖烘烘的。
“先扣押此人一段时间, 看管严些, 不得让其与外界接触。”秦邵宗的长指在案上点了两下,“下回卫家的事,不必在饭点时来报。”
胡豹怔了怔,拱手领命退下。
卫丛木和三弟卫丛森在主厅等候, 不时看向大门方向。
他们从未时初等到日落, 茶水喝了十几壶,茅房都跑了好几次,主厅也走过十几个来回,甚至连棋都下过好几局。
从日光明媚,等到日薄西山, 再等到夜幕完全降临,都还等来侍从的身影。
“长兄,宵禁已至,按理说怎么都该回来了。但如今还不见人影,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该不会被发现了吧。”卫丛森担忧道。
卫丛木闻言面露着急,但慢慢的,他的焦虑沉淀下去,变成了深思,“当时我派人偷偷尾随武安侯,发现他们去的是丁家,我在外待了半个时辰,还未等到他们出来,这才派了人等候。丁家世代从医,武安侯在丁家待这般久,是否真在南方那边负了重伤?”
卫丛森嘶地抽了口凉气,“如今武安侯扣了人,是否他不愿意泄露消息?能让他慎之又慎,长兄,武安侯该不会命不久矣……”
卫丛木身躯一震。
卫丛森越说越觉得可能,“我听闻武安侯今日领军进城时也未骑马,他何时变成了那种有马不骑,偏要乘马车的男人?他十来岁就随父兄上战场,以前负伤照样是骑马归城,从不愿露短。怎的几十年的习惯,忽然就改了?”
“可我今日见他,他声音听着不虚,我站在车旁往里看了一眼,他面色也如常,且车里还有个美姬,怎么瞧都不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话虽如此,卫丛木心里的疑虑在不断加深。
“美姬会不会是障眼法?我先前从未听说过他携美同游。”卫丛森猜测。
卫丛木摸了摸胡子,一时之间难以定夺,“可那女郎确实生得美若天仙,别说渔阳郡内,怕是整个北地都无出其右。”
卫丛森没见过,觉得长兄夸大其词。
武安侯是什么人,他固然和所有郎君一样好姝色,但骨子里绝对是个极为理智,甚至对女郎颇为冷漠的男人。
早年他曾有过一个韩姓的宠姬,那时卫氏女已病逝,府中无主母,就属她风头最盛。府中女郎用度,韩姬能紧随秦二娘子之后,排第二。
只是后来,此女被发现是冀州派来的暗桩。
至于如何发现的,是后面韩姬迟迟不给冀州传信,冀州另派人马来探究竟,不慎露了马脚,这才致使韩姬暴露。
听闻韩姬之所以没动静,是她后来钟情于武安侯,不愿作冀州暗刃继续伤他。
武安侯最痛恨背叛和欺瞒,也不喜女郎插手他的政务,韩姬是细作一事曝光后,她就从君侯府里消失了。
有人说武安侯念旧情,不忍杀她,只将她赶出侯府;也有人说韩姬死了,从细作之事曝光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份就不仅仅是个女郎,更是冀州内应。
而对待其他州阵营的内应,武安侯自有一套章程。
卫丛木:“如今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明日再看看。”
这一看,卫丛木看到了君侯府在大张旗鼓的收购药材。
士兵倾巢而出,前往郡中各医馆,大肆收购药材。
除此以外,来北地的商贾也没被放过,凡是携有药材的商队皆被拦下。士卒拿着单子先行挑选,随后留下银钱扬长而去。
药材流水一样进了丁家。
与此同时,一架马车从丁家驶出,有人瞧见驾车的是君侯府的亲卫。而帏帘被风吹起的那瞬,还有人说看到了丁家那位医术最了得的老先生。
这可不得了,郡中顿时流言纷纷,人心惶惶。
有人言辞凿凿地说武安侯在战场上被毒箭伤及要害,故而当初进城时才未骑马,而是一直乘马车。
也有人说,武安侯确实是伤了,但无性命之危,不愿骑马只是想在马车内陪美姬。
众说纷纭,没有个定论。
不少人将目光放在了君侯府上,观察两位小公子的举动。而在一道道明里暗里的注视中,君侯府内驶出了一辆车驾。
“君侯,大公子求见。”胡豹来报。
胡豹来时,秦邵宗在正院里,和黛黎一同看清单。
秦邵宗:“让云策过来。”
黛黎听大公子,又听闻他直接让人过来,便对秦邵宗说,“我去看看州州。”
刚起身,她手臂便被一只深色的大掌抓住,秦邵宗往回一带,黛黎坐回椅上,甚至比原先还更挨着他些,“夫人莫去打扰丁老先生,万一惹得他分神,不慎将针扎偏了地方,重新扎过事小,那小子被误扎到其他穴位事大。”
黛黎顿时不满,“你这种怀疑医生医术的话,千万别当着老先生的面说,不对,应该是以后都别再说了。”
肯医治已是不易,他还敢怀疑人家医术!
秦邵宗笑了笑,“行。”
黛黎还是要走,这回没找其他借口,而是挑明了说,“你大儿子来找你,我继续待在这里不合适,我去后花园转转。”
秦邵宗没松手,“有何不合适?”
黛黎挣了挣手,“你们父子许久未见,肯定有很多话说,说不准还涉及军中机密,我就不掺和了。”
“夫人已是我幕僚,有什么机密是你不能听?”秦邵宗勾着唇。
黛黎噎了一下。
秦邵宗又道:“你都和纳兰无功处成好友了,平时他没少和你谈政吧。再说乔望飞他们,你让他们多和那小子接触,带他一起晨练,他们一个比一个应得快。夫人自己说说,你哪里没掺和。”
黛黎:“……”
当初拿幕僚作箭头扎他,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出现了回旋镖。
“那我还有其他要事忙。”黛黎再次站起身。
秦邵宗懒散地靠在软椅里,一手撑在软椅扶手上,以手支颌,另一手拉着她不放,“夫人口中的要事,莫不是去捣鼓你今早让人收集来的破草和破树皮。”
黛黎:“……”
怎么荻花和构树皮从这人嘴里说出来,会变得那么难听。
黛黎轻啧了声:“秦长庚,你可别小看这些东西,以它们为材质,到时只稍吹一口气就能点火。”
火折子的原理是以耗尽氧气的方式保留火种。而无论是构树皮还是荻花,其内都有相当丰富的纤维,这是绝佳的助燃剂。只需新的氧气加入竹管中,那点火星子就能立马窜起来。
可惜如今红薯还没有出现,否则用红薯藤效果会更好。
等火折子问世,往后打火锅和烧烤就方便多了。
不远处的正院口。
秦云策止步不前,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否则为何会听见一个女郎连名直呼他叔叔的表字,叔叔非但不恼,面上还难得的带着笑。
“大公子,请吧。”胡豹以掌作请。
他一开口,不仅拉回秦云策的思绪,还惊动了正房里坐在窗边的二人。
秦云策敛神,不急不缓地入院,再入正房,停在距离长案几的几步开外,拱手作揖:“儿子拜见父亲,恭贺父亲凯旋。”
对方侧对着阳光,身着一袭滚金边交领白袍,身形很是单薄。
“云策来了。”秦邵宗把黛黎拉回身旁位置,让她和他一起坐着。
秦云策抬首,而后目光垂了垂,十分克制地没落在黛黎身上,只落在秦邵宗放于案几的手上,“父亲,郡中近来流言四起,皆传您在战场上负了伤,如今危在旦夕。是否需要儿子派人制止这些流言?”
还未见到人时,他确实忧心忡忡,担心叔叔真如传言般重伤,甚至命不久矣了。
但方才他在院口,分明听叔叔中气十足,且还有心思和女郎说笑,定然是不打紧。
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秦云策说话时,黛黎在打量这个和她儿子穿着相近白袍的青年。
他应该是遗传了父辈的体格,身量很高,如今八尺上下。他体态偏瘦削,面色带了几分不健康的苍白,不知是最近身体抱恙未愈,还是打娘胎出来就羸弱。
黛黎觉得他长的和秦邵宗就鼻子那一块有点像,其他地方完全没影子。
相比起秦邵宗的刚硬和凌厉,青年的长相要温和许多,他肤色偏白,轮廓柔和,眉眼的攻击性远没那么强。
如果说秦邵宗是一把刚饮血完、威震四方的长刀,青年则像清晨里被日光映照的瓷杯,有些脆弱,也有些暖和,还有几分闲适的潇洒,给人的感观很舒服,完全没有侵略性。
外面的事秦邵宗一清二楚,“流言之事暂不必管,且再让风雨刮几日。”
一句话带过外面后,秦邵宗说起其他,“近来卫家中人可有去过秦府?”
秦云策颔首,“在您回来之前,他们一共来过四回。一二回都是姨母登门找祈年,她见祈年不在便回去了。第三回 是大舅舅来访,他和儿子说了二舅舅与蔡家矛盾一事。第四回大舅舅再度登门,儿子没有见他。”
前些日,蔡卫两家的矛盾闹得满城风雨,望族间有矛盾很寻常,秦云策最初听闻并无多想。
直到——
被叔叔禁足许久、不许踏入军营的弟弟突然去了郊外兵营,且还是燕三带去的。弟弟方离府没多久,卫姨母便登门找祈年。
秦云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而这种预感,在往后一段时间弟弟都未再回城迅速加重,于是他开始有意无意避开和卫家的接触。
对方送拜帖来,他便称病不见,反正他身体向来不太健朗,称病不突兀。
“你不必理会卫家之事,我自有安排。”秦邵宗说。
秦云策笑着点头,刚想说什么,外面拂来一阵风,他不住掩唇咳嗽,好半晌才止住。
秦邵宗皱眉,“你最近身体如何?丁老先生如今在府上,待会儿让他给你看看。”
秦云策缓缓呼出一口气,“多谢父亲记挂,我一切都好。见风咳嗽是老毛病,多穿些衣裳就好,且先前丁老先生开的温补药剂我一直都在吃,不必再次劳烦他老人家。”
秦邵宗也知晓这个侄儿身体不好非一日两日了。
他长嫂生头胎是提前发动的,云策落地时还未足月,体质比寻常孩子要弱些。
后来胞兄在沙场折戟沉沙,他忙着去料理奸人给兄长报仇,一个没注意让和胞兄青梅竹马、婚后如胶似漆的长嫂殉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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