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 (沈飞天)

　　“好。”胡茂元顿了顿，“我从家里搬出来了。”
　　周岳立刻倒抽一口冷气，“什么？！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胡茂元报上了酒店的地址。
　　周岳终于从聊天打屁中清醒过来，“你在那里等我。我半小时内就到。”
　　果然，周岳很快就赶到酒店，他一见到胡茂元，就抓着胡茂元的肩膀，连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要是胡家发生人事地震，他们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不是。”胡茂元极力轻松地解释，“和你当年一样。”
　　周岳一愣，瞬间就松懈下来，“原来是这样啊。”周岳在酒店房间转一圈，“你就住这里？老兄，你不会就只带着这点东西出来吧？”
　　胡茂元方才刚刚打开过行李箱，他这个马大哈根本就没有把那箱子又合上，周岳皱眉看了一眼，“里面全是衣服？”
　　胡茂元傻眼，“这些不够吗？”
　　“这行李也够乱的。”周岳毫不客气地嫌弃，周岳当年曾经独自生活过几年，他的动手能力比胡茂元高出几个段位，他实在看不过去，动手帮胡茂元把衣服一一叠好，“你看，这样才差不多。”
　　胡茂元点头道：“不错不错，你以后失业，会是个合格的老妈子。”
　　“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心够宽的。”周岳帮胡茂元合上行李箱，“我说你至少要带个刮胡刀吧。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你一样都没带。这酒店看着也还行，不过有些贴身用品，还是不要乱用的好。酒店里面有时够乱的。”
　　胡茂元抓抓头，“那行，我一会儿去附近的卖场转转。”
　　周岳随手拉了把椅子过来坐，“这个先不忙。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茂元说得轻描淡写，“还能是怎么回事。就是家里不同意，把我调去新加坡，我不愿意，就搬出来了。反正，和你当年是一样的。”
　　周岳和他的现任老婆林苏，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周岳叹了口气，这倒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事我也不劝你。只要你考虑好了就成。不过胡伯父，他的性子可比我爸强硬多了。”至少周继海不曾做出让儿子净身出户的事情来。周岳对胡家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当时胡茂北除了随身的行李，家里的东西可是一样都不许带出来。能够决绝到这个程度，也算是罕见了。
　　胡茂元苦笑了一下。
　　周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不会和茂北当年一样吧？”
　　“差不多。”胡茂元看着窗外，“这回倒不是他的意思，是我自己一样都不准备带出来。”
　　“行啊你。”周岳槌了胡茂元一拳，“也好。咱们那家小后制公司，也一直需要人手。”说是小制作公司，其实这家公司在业内可是赫赫有名。这是胡茂元当年唯一成功的投资，这些年来每年的获利也都很稳定。这家公司的股份，胡茂元和周岳一人一半，只不过胡茂元一直都当甩手掌柜，每年只领些分红，并不曾认真参与到公司的经营。
　　胡茂元叹了口气，“当年投资的钱，也是老爸给的。说到底，这个还是隶属公司。再说，我对后制一窍不通，去了难不成去当茶水部主管吗？”
　　周岳摇头，“不会。我虽然与胡伯父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我不相信他会做到这个程度。”
　　胡茂元说：“不管他会不会做到这个程度，我都不想再在他的余荫下做事了。我都三十了，你在我这个时候，早就能独立做大事了。说到底，这方面我是比不上你们。”
　　“不能这么说。何以人人都要在商场上打滚才是成功的？”周岳有时想到商场上的应酬也是厌倦，“你看世界这么大，很多人都有不同的职业，他们也都过得很高兴。怎么到了咱们这样的家庭，就成了只有经商这一条出路了？其实你在艺术上很有天分，有没有考虑进一步深造下？”
　　胡茂元摇头，“这些只是兴趣罢了。说到底，再怎么阳春白雪，也得有物质支撑着。”
　　周岳一听这话就笑了笑，胡茂元恼羞成怒，“笑个屁啊。”
　　“哎，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觉得这么不对味儿呢。看来还真的是转了性了。”周岳忍住笑意，“好吧，你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先找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啊。”胡茂元说得轻轻松松，他虽然也上班，却从来不曾遭遇过上司的刁难，同僚的排挤，一切他都想象得太过平面了些。
　　“哪一个行业？”
　　胡茂元毫不犹豫地说：“房地产。”
　　“不错，懂得规划了。”胡家主业就是基建和地产，胡茂元也适时候该好好了解下这个行业了，周岳想了想，“我们家底下也有一家房地产公司，当然，和你们家比起来，就是小打小闹了，要是你不嫌弃，就到那里工作，如何？”周家前几年因为投资暂时失利，也曾一度遭受过比较大的经济危机。当时大家都以为周家扛不过来了，周岳原先的朋友都作鸟兽散。袁家当时逼得很紧，银行又不肯贷款，那时只有胡茂元说服胡志泽，出手帮了周家一把。所以，以胡茂元和周岳的交情，周岳此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胡茂元想了一会儿，他和周岳非比寻常，当下也不矫情，点头同意道：“好，以后你可就是周老板了，小的以后就都要听您的吩咐了。”
　　“你暂且在这里住几天，公司会帮你安排宿舍。”周岳想了想，“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到公司看看。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急。”
　　胡茂元疑惑地看着他，周岳哈哈一笑，“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我刚下班就到这里来，现在非常饿。”
　　“行行行，我请客。”
　　胡茂元执意要请客，周岳最后也没推辞，两人最后在一间餐馆饱餐了一顿。末了周岳告诉他：“我让助理帮你买了一些日用品，估计现在已经放在前台了，你这几天凑合着用。”
　　周岳开车送胡茂元回酒店，两人这才分道扬镳。周岳果然贴心，那些日用品多是胡茂元平日所用的品牌，胡茂元把这些东西一一归位。酒店的床其实挺舒适的，但是，胡茂元躺在这上面的第一个夜晚，却还是失眠了。

　　第27章 第 27 章

　　胡茂元看了看手机, 已经快一点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心想最多响三声，如果李若楠已经睡了就算了。大约只响到第二声, 李若楠就接了起来，胡茂元听到对面那声“喂”都吓了一跳, 一时之间把自己要说的话都给忘了。
　　“怎么了, 是出了什么事吗？”李若楠似乎已经有些察觉，“今天怎么一整天都没见到你？”
　　胡茂元喉咙似乎哽了一下，他没有回答李若楠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呢？你今天在公司……还好吗？”
　　李若楠听到胡茂元这样的声调就已经明白过来了，“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嗯。”胡茂元的声音有些暗哑，在这样寂静的深夜, 让人听得有些心疼。
　　“那你打算怎么做？”李若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都揪紧了, 她在等待着胡茂元的决定。手机握在手里久了, 手心微微地出汗，手上滑腻腻的, 连一部小小的手机都几乎握不住。
　　“我不去新加坡, 我从家里搬出来了。”
　　胡茂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忽然平静了下来, 李若楠先是拔高了声音，“什么？！”她似乎花了几秒钟才消化了这个消息，而后惊喜地重复道：“搬出来了？”
　　“是的，搬出来了。”胡茂元温柔而坚定地说, “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胡茂元曾经对李若楠说过许多动人甜美的情话，李若楠听了虽也感动，却到底没有更深的触动。然而今夜，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叫人掂出了它沉甸甸的份量，让李若楠动容得无以复加。
　　“好。”李若楠微微哽咽了一下，“我们一定不会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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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志泽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于是第二天，李国雄就接到了让他提前退休的通知，这多少还是看在过去的情面上，才给了他一个体面的离开公司的方法。
　　李若楠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直接被公司辞退，公司按照劳动法的规定，给了她两个月工资的补偿。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世盛地产的员工，公司原先安排的宿舍自然要收回。公司给她三天的时间，让她收拾好一切东西后滚蛋。
　　于是，这两个勇敢的年轻人立刻成了T市无处栖身的无业游民。好在周岳思虑周详，已经预先帮他们安排好了住处。那是一个一百多平方米的套房，小区配套设施完善，交通也很便利，美其名曰是公司提供给胡茂元的住房。胡茂元帮忙把李若楠的东西搬进套房，胡志泽有些弄巧成拙，倒是提前促成了他们的同居生活。
　　虽然这地方拎包就能入住，但那些生活用品，毕竟还是要自己去采购。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李若楠带着胡茂元到超市里面采买一些生活用品。
　　超市就在离小区一百米远的地方，作为市中心的超市，这里面人流量一向很多。不过这个时段会来光顾超市多是老大爷老太太，胡茂元推着手推车，跟在李若楠身后，他从未如此认真地留意过这样的超市，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起来充满了生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