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沈辰颇嫌弃地看了聂铠和肖洱一眼,“谁要来看你们啊。”
聂铠:“你们这不是来了么。”
沈辰:“哼,又不是来看你们,不信问她。”
张雨茜笑眯眯,低头看了看手机,说:“他今天的飞机,过会就到啦。”
他?
聂铠和肖洱面面相觑。
恍然。
得,今晚还真是热闹了。
没多一会儿,王雨寒就找了过来。
他还是那副很艺术的扮相,不同的是,麻花辫更长了。
张雨茜第一个看见他,激动地挥舞手臂:“寒!”
肖洱:“……”
聂铠:“……”
沈辰:“……”
王雨寒大步走过来,先对着肖洱张开双臂。
“亲爱的表姐,此去经年,甚是想念。”
肖洱面色一僵,象征性地跟他抱了抱。
程阳没见过王雨寒,听张雨茜在边上叽哩哇啦一同介绍,算是明白了过来。
原来,肖洱的表弟本尊,在这儿呢。
六个人明暗地主是玩不起来了,聂铠找酒吧老板拿了三国杀来。
桌游这种东西,最能消磨时间。几轮下来,就时近午夜了。
大伙兴致正浓,纷纷要求转场再战。
聂铠订了邻近的KTV包间,带着他们去了。
一直闹腾到凌晨三点,才有了偃旗息鼓的势头。
张雨茜先挨不住,睡了过去。
接着是沈辰。
肖洱靠在聂铠怀里,两人没多一会儿,也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程阳半靠在角落里,看上去像是闭目养神,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肖洱身上,明暗不辨。
不知过了多久,肖洱被憋醒了。
她喝了不少酒和饮料,从聂铠身上爬起来。
聂铠迷瞪着眼,问:“怎么了?”
“你继续睡吧。”
肖洱回身摸摸聂铠的脸,小声说:“我去厕所,很近。”
聂铠唔了一声,下意识扬扬下巴。
肖洱默,左右看看,低头亲了亲他。
他满意了,一歪头又睡下。
屋里光线很暗,隐约能看出东倒西歪的几个人影。
肖洱摸索着往外走,好像踢到了什么人,不过也没有大动静。她不甚在意,开门出去了。
打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肖洱看见王雨寒站在厕所外的走廊抽烟。
肖洱走过去:“没睡?”
王雨寒瞥她:“等你。”
肖洱心里一滞,静静地看他:“有话说?”
“给我一支烟的时间。”王雨寒吐出烟圈,淡淡地说:“表姐,我近来听说了一些事情,觉得你可能有点兴趣。”
“什么事。”
“我妈说起过舅舅舅妈以前的事。”王雨寒道,“表姐,你早都知道了吧?舅舅背着舅妈在外面有个一直联系的女人?”
王雨寒的妈妈是肖长业的亲姐姐,这种事谁都偏帮自家人,自然不会告诉沈珺如。
肖洱点头:“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那女人,原本是你爸爸的女朋友。是舅妈突然介入,才……”
“我知道。”
王雨寒目光微动,轻叹:“她是个学舞蹈的,肖家看不上她。可舅妈生在书香世家,又是老师,自然更受长辈喜欢。加上那时候她又怀了孕,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肖洱感到手心一阵刺痛,才发觉自己的指尖已经深深嵌进了肉中。
“舅舅那时候很痛苦,我妈受家人安排,出面扮了黑脸让那女人拿钱滚远些。那女人也要强,没拿钱,吞安眠药寻死。结果被送去医院洗胃,没死成。后来一个人跑了,碰到一个商人,条件不错,对她好,就匆忙嫁了。”
王雨寒耸耸肩,三言两语总结白雅洁的前半生。
又说:“我妈良心过不去,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一直没断了打听那女人的消息。”
肖洱如鲠在喉,连话也接不上。
“商人家境好,那女人生活得不错,还生了个儿子。遭人妒忌,也遭老天妒忌。”王雨寒顿了顿,说,“婚后没几年,那商人出了场意外。治了半年,外伤是好了,却落了终生残疾。”
他用说故事的语气,轻描淡写道:“男性功能障碍,不|举,算是废了。”
肖洱犹如一尊石像,动弹不得。她缓了很久,才慢慢说:“所以,性情大变,常年离家在外。喝多了酒会动怒动粗,其实——”
其实是自卑。
而白雅洁从来都知道原因,她默默忍受,照顾的是聂秋同那颗自尊心。
肖洱心神巨震,长久以来一直不明白的事情也有了解释。
为什么白雅洁临死也不愿意告诉聂铠,自己出轨的事实。
不是为了保护肖长业,不是为了刺激聂铠发奋。
其实,是为了聂秋同。
一个男人,在商场叱咤风云,在家里说一不二。却在床上萎靡不振,致使他的妻子暗地寻欢。
这样的丑事,若是让他的儿子知道,他该如何自处。
到了最后一刻,白雅洁考虑的,竟然还是聂秋同在聂铠跟前的颜面。
王雨寒说下去:“商人对曾经绝望的女人来说,恩同再造。她怎么也不会主动提出离婚。可是,几年后,她偶然得到了舅舅的联系方式。”
常年的压抑生活,让女人无法再坚持下去。就算明知是飞蛾扑火,也只身赴约了。
“那时候,舅舅跟我妈说,他要离婚,要去照顾他最爱的女人。”王雨寒说,“可是表姐,那时候你才一丁点儿大。谁都知道离婚这件事会对你产生多大的影响。”
“所以,他们就瞒着我妈,开始了地下恋情?”肖洱低声问。
“没瞒住。舅妈太聪明,没多久就发现了。”王雨寒说,“正因为她太过聪明,指望把所有事情都攥在自己手里。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地里给那女人施压,也不肯把事情挑破,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儿,意外发现了这一切。”
王雨寒说完了自己听来的故事,开始合理推测,他镜片后的目光黑沉沉的,直视着肖洱。
“更没想到的是,她这个女儿,心思深重得令人发指。居然借机,去接近了那女人的儿子。步步为营,伺机报复,终于搅和得人家家破人亡,前途惨淡。”
肖洱头有些晕,脚下虚浮,勉强扯出一些笑来:“你猜得不错。”
王雨寒说:“表姐,你跟舅妈很像。以为什么事情都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呢。你是不是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聂铠?会一脚掉进自己挖的这个坑里,爬都爬不上来?”
肖洱不再看他,目光望向一边:“那又怎么样呢。我不说,聂铠什么都不会知道。”
王雨寒嗤笑。
“但愿如此。”
烟抽完了,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包间。
他说了一个故事,她听了。
其他的,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就在肖洱关上包间的门不久后。与走廊相接的男厕所里,走出来一个人。
程阳。
包间里。
王雨寒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四下找了一通。
肖洱在他身边轻声说:“别找了,程阳不在。刚刚——我踢到了他,他在我后面去了男厕。”
“谁都逃不过你的算计。”王雨寒哼笑,抵在肖洱耳边轻声说:“你从我这里得知整件事情始末,还不够伤心难过?非要把我找过来,给他又把整件事复述一遍。我说,除了能在你这里多插几把刀,还能有什么好处?”
他的手指敲敲肖洱的胸口。
“有的。”肖洱的声音几不可闻,“他会告诉聂铠。”
“疯子。”
王雨寒点评:“这种事情,从第三个人嘴里说出来,只会让当事人的愤怒呈几何级数递增。表姐你不会不懂,他说了,聂铠会恨毒了你。”
“我知道。”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地步。谁年少无知的时候,没犯点错呢?更何况,就算没有你,白雅洁那种女人最后落得一个凄凉的下场,也都是她咎由自取。”
王雨寒皱着眉头,说:“你的做法或许偏激了些。但她的死不能全怪在你头上。”
“可是聂铠呢,被我纠缠上以前,他单纯得就像……”
“肖洱!”王雨寒压低声音,打断她的话,“谁都会成长。”
“可是这代价,未免太高了。”
“……”
“我舍不得拖着他一直在小黑屋子里扛铁锹啊。”
肖洱凉凉一笑,说了一句王雨寒听不懂的话以后,转身往聂铠躺着的地方走去。
她步伐缓慢,甚至有些不稳,但最后还是走到他身边。
王雨寒眯着眼看,肖洱的手放在聂铠的手上,后者几乎是本能地握住了。
跟着长臂一捞,把她圈进怀里,不知道在她耳边咕哝了句什么,下巴蹭着她头顶,安稳地睡下了。
王雨寒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自以为游戏人间,落到这件事上,也抱着看戏演戏的心态。
看着看着,却兴味索然。
表姐,我诚心地希望你遇见的下一个人,能看透你那颗七窍玲珑心,其实不是坚冰雕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