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和很多姑娘一样,有颗玻璃心呢。
如果——能有下一个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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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起来,包间里就剩下四个人。
王雨寒走了。
张雨茜一脸悲怆地抱着手机发微信语音,嚎啕:“你说什么?你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我明天就改名字叫张自由!”
程阳也不在。
聂铠揉着睡眼惺忪的脸环顾一圈,给出的解释是,程阳今天有课。
肖洱没吭声。
她太清楚了,程阳今天只会去一个地方。
小马市。
他不是那种听了墙根就头脑发热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的人。他会去求证,尽己所能找出证据来。好让自己一旦发动攻势,对方就毫无招架之力。
程阳,你能为了你这个兄弟,做到哪一步呢。
肖洱淡淡地想,凭你的本事,大概都能猜到吧。
程阳不负所望。
他手握聂西西提供的第一手资料,又联系了之前通过聂铠认识的梦薇。
梦薇所在的学校不算好,典型的开学迟放假早。六月中旬就已经回了小马市。
程阳在小马市见到梦薇,倒还能沉的住气,把自己知道的和推测的,一点点拿出来和她对。
转学去天宁的聂铠,只和聂铠亲近的肖洱,以及两人突然宣布分手,又莫名地复合……
零零总总的细节严丝合缝地对上他全部的猜测。
梦薇不知道程阳的用意,只看着他脸色慢慢沉下来,泅了墨汁一样。
“怎么了?”
他冷哼:“肖洱,我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梦薇如坠云雾,看着程阳。
“梦薇,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情,你都记着。但不要告诉别人。”程阳冷声道,“小铠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他心心念念喜欢的那个人,是个多无辜纯洁的小丫头呢。”
……
不晓得过了多久,手边饮料里的冰块早就化了个干净。
梦薇终于听完程阳的一番叙述。
她脸色发白,连嘴唇都在颤抖。
“杨成恭……”
她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尖叫道:“杨成恭!这件事杨成恭一定或多或少知道什么!同学会的时候,他神色慌张地把肖洱叫走了,最后谁都没有回来!算算时间,没过多久,白阿姨就出事了。”
“你冷静点,把话说清楚。”
程阳沉声说:“杨成恭是谁?”
她斩钉截铁道:“我们班学习委员,他暗恋肖洱。”
“是么。他和肖洱走得近?他家是做什么的?”
“不算近,但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来往。”梦薇说,“他家开茶室的,比较偏。”
开茶室的。
程阳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记得,从前上学的时候,聂铠身上就总有股子茶香。
据说是——她妈妈特别喜欢烹茶。
……
程阳腾地一下站起身。
“你去哪?”
“去那间茶室。”
“去那里能做什么?杨成恭这会儿还在学校呢。”
“找——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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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整个学校都在宿舍里准备期末考试。
还有三天就要开始的考试刺激了每一个待考学生的神经。
咖啡、台灯、黑眼圈。
考前三宝,谁都不少。
聂铠今天上晚班,到后半夜才休息。
肖洱照例在十一点上了床。
几个舍友当她是空气,照旧背书,也不压着声音,宿舍里嗡嗡隆隆一片。
她今天心绪不稳,总也睡不着,硬生生躺了两个小时。
冥冥中像在等着什么。
最后,她等来了一通电话。
那头很静,似乎有风,聂铠的声音劈风而来。
——肖洱,你给我出来。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肖洱设想过很多次,所以真正面对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平静。
肖洱揉了揉脸,从床上坐起来。
拣了件外套就披着出去了。
熟门熟路地翻窗户,肖洱面无表情,机械地完成所有动作。
聂铠等在楼下。
夏夜,他穿一件款式简单的衬衣,在风里一鼓一鼓的。
他们隔了十多米。
肖洱走得不慢,可这路,长得叫人胆寒。
她终于来到他跟前,说:“你找我。”
说这话的时候,肖洱不意外地看见聂铠通红的眼睛。
猜到了,和看到了,到底还是两回事。
肖洱的心骤然紧缩,仿佛细密的针尖,对着最软的地方,楔进去。
她很庆幸,自己不需要亲口把这一切说给他听。
从一开始,她就明确地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多费了些神,让程阳做了传音筒。
“肖洱。我今晚听说了一些事情。”
聂铠低声说。
“我不相信他,我相信你。”
他向她走了一步,伸手要抱她。
“你告诉我,都是假的。我就当成没听见。”
肖洱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微微偏头,问:“你知道什么了?”
“上个礼拜我们换窗帘的时候,你说以后家里想要装抽纱的。”聂铠不回答她的话,他说,“甚至就在昨天,我们还商量好,坐游轮环太平洋旅行。”
“聂铠,你知道什么了。”
肖洱快说不下去,他固执的、泛着光泽的眼睛让人难以招架。
“程阳跟我说他听见你跟王雨寒的谈话了。”聂铠伸出手,捧着肖洱的脸,朝向自己。
他的手很冰,在发抖,手心有细密的冷汗。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都不是!你告诉我我就信!我马上就跟程阳绝交!”他冲她咆哮,顾不得仪态,唾沫横飞。
肖洱抬手去碰他的胳膊。
声音却沙哑得可怕:“聂铠,我很抱歉。”
“别道歉,别道歉,肖洱!我求你别跟我道歉!”
他陡然崩溃,哪里痛似的,痛得弯了腰。
五官皱在一起,眼里布满血丝,干嚎道——
“你一道歉我们就他妈的完了啊!”
肖洱被他的模样骇住,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呜咽的声音仍是溢出来。
“你别这样。”
你别这样。
我想过千百种你的模样。
愤怒的、冷漠的、颓废的。
独独不该是这样。
“你让我怎么相信?他跟我说,你爸跟我妈暗地里搞上了!他跟我说,你为了拆散他们,为了报复我妈,才来接近我!”
聂铠大声道:“我把那崽子打得满地找牙,他也不肯收回这混账话。肖洱,他为什么把脏水往我妈身上泼,往你身上泼?他喜欢你,想挑拨离间是不是?”
肖洱狠狠咬自己的舌尖,疼出泪来。
薄弱的理智,也慢慢回笼。
她低声说:“程阳说的是真的。”
“你骗我!”聂铠吼道,“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你好,因为我懂你!”
“不是!”肖洱哀声道,“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是白雅洁的儿子。
“肖洱,闭嘴!”
“她不知廉耻勾引我爸爸,我接近你,只想看看那女人究竟是什么货色!”
“你闭嘴!”
“后来我看到了,他们瞒着我妈妈频繁约会,我用苦肉计也不能阻止。只能兵行险招,从你下手,聂铠,你知道白雅洁多重视你。你被我拿捏住,她马上方寸大乱!”
“闭嘴!”
“我以为你没考上大学,一切都该结束了。可她却怀上了我爸爸的孩子!我气不过,打电话把这件事捅给了聂秋同。”
啪!
一声脆响。
聂铠眼看着自己抬手,一掌扇了过去。
他的手极大,能单手拿住篮球。一掌盖过去,肖洱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脑子轰鸣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
左半个脑袋都疼得发炸,肖洱却意外地冷静了下来。
她慢慢爬起来,走到聂铠面前。
他发着抖,赤红着眼睛,冲她吼道:“这就是你害死一个人的理由吗?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爸一气上来会失去理智!再说,我妈就算做了天大的错事,也轮不到你来插手!还有,听说我妈跟你爸是一对苦命鸳鸯?那你他妈的怎么不让你爸也去死,去陪我妈啊!”
肖洱面上惨败无光,在聂铠的诘问下,她无法言语。
谁都知道,不全是她的错。
可谁也都知道,全是她的错。
事情不因她而起,却因她而落得一个最难以转圜的结局。
白雅洁的死,肖洱无论如何难辞其咎。
聂铠看见肖洱半张脸整个肿了起来,自己的右掌心微微痛起来。他狠狠捏了捏拳头,压下声音问她:“后来你又为什么来找我。”
“你妈妈生前最大心愿,是看见你有出息,考上大学。所以,我去找你,帮你复读。”
月光寡淡,凉薄的风渐起。
聂铠的心一寸一寸凉透了。
他今晚听了太多东西,多到他几乎以为这是程阳在跟他分享某个八点档电视剧的剧情。
因为太荒唐了。
而最最荒唐的是,这竟然是真的。
可笑啊,这一切,居然还是经由一个外人之口传到自己耳中,他竟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