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这个时候,也许是要去见离去的父母,又或许是回到阔别多年成长的城市,又或者这个时候,这个多少到底对她有些许特别的人也恰好在身边。
陶然想,一切都是这么自然,但却又像被人拼凑到同一块拼图上似的。
在她生命中有着种种不同意义的事物与人,今天全部凑在一块。
她难免感怀,俗话说,近乡情怯。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这样的,不然她不会这么难过。
沈家老宅临山而建,随着车子从大道驶进一条安静却又肃穆的大道,周边的车辆也越来越少,随之是大道两边林立的梧桐木越来越繁茂。
以前读书的时候,陶然最喜欢的便是这一片深得晃人眼的梧桐林木,绿意太深,走在小道上,像是被一股来自大自然的温柔拥抱。
在傍晚时分的夕阳余晖的衬托下,给这一片深绿的梧桐林染上一层幽深。
车子在沈家大门停下。
门口是王叔等着。
见沈临和陶然下车,他迎上前接过行李,说:“你爸等很久了,快进去吧。”
陶然望着门口看了几眼,这才跟在沈临后面进去。
家里什么都没变,家具摆置还是原来的模样,倒是一些上了岁月的物件,随着时间的推移,表面看着越来越亮。
新的是物件,老的却是人。
见两人回来了,沈之仁从大厅中转过身,淡淡地说:“来吃饭吧。”
家里照顾沈之仁起居的还是秦阿姨。
“然然,多吃点,以前你最爱吃这道香草小肠汤,你爷爷这次特意叮嘱我把想熬得浓一些。”
陶然接过秦阿姨递过来的汤碗,说了声谢谢。
放下汤碗,她又朝沈之仁的方向看了看。
后者对此面无表情,只是说:“秦阿姨,这饭硬,你帮我添点中间的。”
秦阿姨一愣,说:“是吗,今天我还特意多放了些水。”
沈临笑而不语,拿过公筷给陶然夹了几块糖醋肉。
沈之仁哼了哼:“我说饭硬那就是硬。”
沈临拿过他面前的玩,说:“秦姨你也坐下吃,我来添。”
秦阿姨摆摆手:“还是我来吧。”
沈之仁放下筷子,沉沉出声:“他喜欢做就让他去。”
秦阿姨作罢。
一顿饭就这么在忧忧揣测中吃下来。期间,沈之仁也没再对两人挑什么刺。
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去扫墓,吃完晚饭,沈之仁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两人好好休息。
沈之仁毕竟年纪大了,时间一到九点,他人便犯困,沈临见状,说:“爸,你先去休息。”
秦阿姨见状上前扶他,也是说:“早些歇息,明天还要起个大早。”
沈之仁摆摆手,由着秦阿姨扶上楼。
沈临看了会电视,等沈之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二楼,楼上也传来房间关门的声音。沈临这才将电视机关了,走到东边的卧室,抬手敲门。
陶然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沈临二话不说,自然地将门推开,走进她的房间,而后又很顺手地帮门关上。
单就回江城这一件事,已然让陶然这几天没了同他较劲的力气。对他坦坦荡荡地进了她的门,以及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她倒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么晚不睡还在写字?”沈临走到书桌前,拾起一张宣纸,定睛一看,却是陶敏和沈承航的名字。
陶然的毛笔字师从江城有名的一位毛笔大家。
沈之仁平时虽然对她不闻不问,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但就修身养性这方面,在背地里将诸事安排得妥当。
沈承航自小家教严格,沈之仁秉承练字静心这固定原则。打他六岁起便压着他在案台前老老实实练习毛笔字。
后来陶然长到六岁,也被安排到案台前整日与墨水为伴。
让沈之仁欣慰的是,陶然比沈承航乖巧许多,一整日下来,她真就安安静静地一遍又一遍地临摹字。但转念想到另一件事,这种才刚浮上心头的欣慰瞬间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都说字如其人,这多少有些道理,沈临看着眼前纸上看似轻柔却又有劲的字迹,无声笑笑。
陶然从盥洗室洗净手腕处的墨渍,刚一出来,就看见沈临将她一个写完已经晾干的宣纸卷成一卷卷,而后拿绳子绑住,丢到一旁半人高的花瓶。
高三寒假那段时间,一方面是上不完的补习课,一方面是来自高考的无形压力。陶然整日郁郁寡欢。
沈临见样,便教她用毛笔画兰花。起初陶然画得并不好,在画画方面她并没有天赋。写字这么多年练下来,已经是生命里的一部分,自然顺手拈来。一换成画画,她就苦恼了。
沈临也不急,说:“随便画,就当是放松下注意力,不需要画多好。”
之后,他将她画得一塌糊涂的兰花,张张让风吹干,卷成一卷卷,丢到旁边的半人高青花瓷花瓶。
后来等她高中的最后一学期开学,花瓶里堆的一沓宣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是随意之作,成品糟糕得很,陶然也没多少在意。
只是今天沈临这么一番看似随心的动作,倒让她想起久远的一件小事。
她忧忧想到,自打沈临回来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她无数次回忆起从前的件件小事。
都是很小的事,如稀释到最淡的墨水,再往上滴几滴水,所有的痕迹消逝得干干净净的,再无任何踪影。
只是时过境迁,这些小事件如水滴汇聚,在某个特殊的节点,终成一条不可忽略的小河。
沈临朝青花瓷花瓶瓶口看了一眼,说:“你也早些睡,明早还要早起。”
进来这么半天,就为帮她收几张纸和说这句话?
陶然顿下心中的不解,看向窗外,夜色铺满窗台,隐隐有风,窗帘也跟着小幅度波动。
陶然收回目光,看向沈临,说:“晚安。”
沈临走到门口,身后的门也随之合上。卡擦一声,轻轻的,却也让他稳下心神。
他走向自己卧室的途中,暗笑自己多虑了。
——
标题和内容提要参考歌曲《女神》。
第10章 虔诚犯错:良心跳得清脆
清晨醒来,外面雨势淅淅沥沥。
陶然推开窗,大雨夹大雾,给周遭的景色镀上一层隔膜,影像模糊。
四月的天,半暖半凉。这雨一下,气温也随之降低。
陶然套上一件黑色卫衣,收拾洗漱一番,这才打开房门来到正厅。
沈之仁坐在窗户旁边,直直望着这屋外的漫天大雨。
沈临把东西搬到车上,正好从外面进来,他将雨伞合上放在一旁的木桶里,朝陶然说:“起了?”
陶然点点头。
沈之仁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陶然许久,这才起身说:“吃完早点出发。”
沈承航和陶敏是在陶然读大一的时候走的,时间是11月16日。
陶然至今回想起来,对那天的记忆是模糊的。百般细想之下,又觉得那天也就是平常的一天,她照常上课吃饭,和之前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
以至于夜里睡下了,宿管阿姨却上来敲门,说是她家人过来找她,好像还挺急的,让她赶紧下楼。
然后她不由分说被沈临连夜带走,一路上,沈临嘴唇抿得紧紧的,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抓着她的手却多次捏紧、松开。直到到了江城医院,站在两床白布面前,陶然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陶然撑着雨伞落在后头,安乐墓园一年到头,每天都有一个守墓的大爷在此守着。整片墓地看着很安静,就像它的名字一般,是个安乐的居所。
而她的双亲就常年居住在这里。
青山绿水年年换,而他们墓碑上的容颜却永远定格在某一时点,永远地不会老去。
陶然想起,那天也是这样一个磅礴大雨的天气。
沈之仁叹口气,伸出手抹去碑上照片中的雨水,苍老的声音这时才响起:“我又来看你们了。”
陶然眼眶一红,别开脸。
只听沈之仁又说:“你弟弟和女儿也回来了。”
陶然眼泪落得更凶了。
这之后沈之仁便没再说话,雨水大滴大滴地落在他的手臂上,浸湿衣服,他也不甚在意,只是一遍一遍地抹去照片上的雨水。
沈临看向一旁的陶然,只一眼,陶然就明白他的意思。她仰头忍去泪水,走到沈之仁旁边说:“爷爷,天气冷,你先和叔叔回车上,我和爸妈说会话。”
沈之仁垂下手,样势很无奈,叹叹气看了几眼起身。
沈临带沈之仁离开,下山前,他说:“有事打我电话。”
他们来的时间早,周边没其他人。等到沈之仁和沈临的身影彻底不见了。陶然这才站在父母的碑前。
“爸妈,对不起。”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说完这句,她哽咽了几声,继而哽着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从始至终,她没有什么其他话语,一直重复这一句:“对不起”。
沈临上山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陶然脑袋垂得低低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雨水一柱一柱地打在伞面上,在这个清幽寒凉的早晨,声音尤外明显。
相似小说推荐
-
偏执的浪漫 (君子阿郭) 2020-04-13完结10373【1】特种部队“神虎”骁勇善战,队长陆砚清出了名的人狠话少,冷沉自持。出生入...
-
冉冉心动 (Hera轻轻) 红袖添香VIP2020-03-29完结她是戏台上的刀马旦,提刀骑马,保家卫国,纵情肆意。下了戏台,她却必须因为现实嫁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