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仁一惊,他想来想去,琢磨了良久还是没明白沈临话里的意思。他指指这个几乎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儿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临声音淡淡的,“你以为我想做什么?跟她结婚?爸,你想多了。”
“不用结婚,”沈临冷静自持:“那张纸束缚不了什么。您不是怕败坏沈家的名声?我可以不结婚,甚至只是远远看着她就好。只有一件事我不会同意,”
沈临瞥了瞥胸前被墨水染坏的区域,他的声音足够冷静与镇定:“陶然也必须不能结婚。”
沈之仁这下被气得不轻,“你疯了是不是?”
沈临几步走到他面前,“我怎么疯了?疯的不是你和大哥,就因为她不是沈家的孩子,你们对她不闻不问,从没给个好脸色。到头来事事都要让她听你们的,爸,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沈之仁挥起拐杖就要敲打过去,沈临手疾眼快顺势抓住。
“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沈之仁目光狠厉,“你现在做的这叫什么混账事。”
“爸,我没忘记当初的谈话,我也想了很久,直到看到大哥留下的那份资料,我想通了,所以我回来。”
沈之仁甩掉拐杖:“你想个屁,你以为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你就可以胡作非为。沈临,我今天再次警告你,只要我还在,你休想和她在一起。”
沈临起身走到一旁,很不在意地说:“在不在一起无所谓。”
“无所谓你就别回来丢这个人。”沈之仁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世人会怎么看你,怎么看她。她不懂事,你也跟她胡闹。”
“外面的人怎么看根本无所谓,”沈之仁抽出几张纸巾擦擦被墨汁沾染的衣服,抹去下额被溅到的墨汁,瞥了沈之仁一眼:“我如果在意,我就不会回来。”
沈之仁气得火冒三丈,站起来,指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这叫什么,这叫乱/伦。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沈临将用过的纸巾一张一张叠好,放在桌旁,正色地再次强调道:“爸,你也说过。”
“你觉得没有血缘关系没用,外面的人可不管。她是沈承航的孩子,是我沈之仁的孙女,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你跟她在一起,传出去让别人用唾沫淹死你们,成为别人饭后的谈资吗?你能不能成熟点,要谁谁不行,你偏偏要她。”
“所以我也说了,”沈临淡淡道:“我不是非要跟她在一起。我要的是她不许跟别人结婚、谈恋爱,除此之外,她想做什么我可不管。”
简直就是荒唐之言,没得说,就是一条道走到黑。沈之仁无力地攀住旁边的椅子坐下。
“昨天我们才去看过你大哥大嫂,今天你就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沈临,你考虑过你大哥大嫂的感受吗?你还怎么敢去看他们。”
沈之仁的声音很疲惫很苍老:“你只顾着你自己,你想过她没有,当年她不懂事,我让你出国。你们平安无事这些年,你偏要在这个时候回来破坏这个平衡。再说,”
沈之仁投来一道透亮的视线:“她现在呢?一意与沈家脱离关系,你怎么就有十足的把握,她会跟你犯这个错。”
沈临轻轻一笑:“爸,你可能搞错一点了。”
沈之仁看向他。
沈临笑道:“她没得选。我说过了,我也不在乎到底她愿不愿意犯这个错。她的人生属于她自己,我尊重她。但是跟别人结婚谈恋爱除外。只有这点我不能接受,其他的,她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
沈临说完表情淡淡,这段话像是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他似觉得不够,又加了一句:“说来,她还是你和大哥推给我的。说到底,爸这事你要负最大的责任。”
话音刚落,沈临转身就要走。
这句话使得沈之仁脸上有片刻错愣,他想起一件很久远的往事。但是随即又被沈临的身影唤回那股思绪。
还没握到门把,身后传来一声暴怒:“混账东西,”随之而来落地而碎的青瓷花瓶。
沈临避得快,他看着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的青花瓷片。
缓缓的声音在空落落的书房响起:“爸,你说这是不是像我们这个四分五裂的家?”
说完他低声笑笑。
声音低得算是可以忽略不计。
沈之仁却不同,他清楚地听到这道极其微小的笑声。它像是在嘲讽他的这个家,更是在嘲讽他自己。
嘲讽他一生的失败。
“滚。”沈之仁怒喝。
——
标题和内容提要参考歌曲《人非草木》。
第11章 藏在眼内:是人是墙是寒冬
天色渐晚,陶然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江城一中的门口。
正是清明节,学校这会也没多少学生。
陶然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这个时间段也在放假。不过年级老师怕学生放假期间太过放纵从而忽略学习,便将学校对学生开放,美其名曰自习时间。
大多情况下,能自觉前来自习的学生寥寥无几。
陶然跟门口保卫说明情况,很快得到了进校的许可。
江城一中正门面对的是图书馆,图书馆两侧分别通向本校高中和初中部。陶然在这里度过了她六年的青春年岁,说是半个小家那也不为过。
沈承航和陶然忙碌,沈之仁对她没什么好脾气。小学时她还会嘻嘻笑笑地跟沈之仁逗趣,虽然冷眼居多。到底是小孩心性,不明白也不会在意其中的差别,一步一步地靠近,哪怕是得到一两句敷衍式的回语,她都要开心上大半天。
后来上了初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少年敏感心性徒增,她尝出其中的不同。那时她们初中部没有晚自习,正巧家族有位亲戚在高中当老师,陶然跟陶敏提了一回,说要跟高中的学生一起晚自习。
陶然从小起很少向陶敏提什么要求,再者夫妻俩也忙,家里只有保姆,就连沈之仁也常常不在家。陶敏和沈承航商量了下,后者反应淡淡,不说不好也不说好,好像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过了一天,陶敏在电话里跟她说,都安排好了。
于是初中三年,陶然除去晚上睡觉的时间,其他时间都在学校里度过。
再后来是高中,高一的时候她更直接,明明学校离家也不是很远,上下学又有司机接送。她掠过父母,拿下寄宿的申请才跟他们说。
家里三个人的态度现在想来也是很耐人寻味。
做母亲的,陶敏自然是不同意,怕她学习压力大,饮食和休息上再跟不上,身体会吃不消。陶然说,在哪都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至于父亲,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置身事外的态度,神情寡淡地看了一眼申请表,毫不犹豫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字迹潦草随性,就像这么多年来他对陶然的态度。
——可有可无。
倒是沈之仁难得说了句:“胡闹。”陶然自从明白爷爷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之后,对他是能躲着就尽量躲远一点。
接着沈之仁又说了一句:“越养越白眼狼。”
那个晚上陶然一夜无眠,睁着眼睛直到天亮,除了爷爷那句伤人的话,还有三楼西边卧室隐隐传来的争吵。记忆里,沈承航很爱护她的妻子,从没对陶敏有过一句大声的话。陶敏的重心是工作,他也不反感,甚至是给了最大的支持。也不在乎妻子的成就会超越自己,两人就连工作也是时时出双入对。
作为一位丈夫来说,他是合格的,甚至是过于优秀。但从父亲的角色而言,他是失败的,或者也可以说,他的身上至始至终只有两个身份,他也只愿意做好这两个身份。
——他自己以及陶敏的丈夫。
陶然坐在偌大安静的操场上,抿着唇。
往事频频跑出来,形成一幕幕清晰的影像,提醒着这些年的岁月,以及这岁月背后隐藏的种种不同。
她的眼眶很热,里面随时有一股滚烫的热流要落下来。
她想,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很多年之后沈之仁给了最直接最直白的答案。
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在这个身份之下,渴求温暖与被爱都是一种遥遥无望的奢求。
她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无意找到了一抷土,极力努力生根发芽。然而人是贪心,她要的不仅仅是长大,她还渴望来自父母亲人的庇佑与爱护。
“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这个身份使得这些都成为一种妄想。
户籍脱离沈家的那一刻,她给自己定义“孤儿”,但是又不是那么准确。血型跟父亲的对不上,那么她想,最起码她是妈妈的孩子。
她不愿去找寻痕迹,留给自己一丝念想。
没想到,一语成谶,她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
她埋在双膝,无边夜色落在她的背脊周身,它们似乎也跟她感同身受。一路成长过来,拥抱她的从来只有这无边的孤寂。
沈临找到陶然的时候,陶然坐在操场角落的单杠上,两手撑着单杠,两脚晃来晃去。
模样看起来舒适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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