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整好呢。”揭飞翔说。
“这些让吴建华来收拾。咱们走。”
项建军选中的那丛巴茅丛后面的杂草特别厚实,坐在上面我们感受不到从泥地里渗透过来的水气——那种微湿的感觉。草地上摆着一个玻璃罐,是项旺福带来的瘦肉酱。项建军手上抓着一双筷子。
“来来,兄弟们,一人一口。筷子也只有一双啊。”项建军说。
“我还以为你这酒是吃饭时候喝的。总不见你拿出来,真真急死了。”我说。
“怎么可能?吃饭的时候喝一人一口都不够,哪有我们几个兄弟喝过瘾?”项建军喝了一口,把酒瓶递给项旺福。他用筷子夹瓶罐里的酱。
轮到揭飞翔,他猛喝一大口。
“喂喂,你这是干什么?别太贪。”我说。
“人家项建军都不心疼你心什么疼?”项旺福说。
“借酒浇愁,对不?”项建军问道。
“去他妈的。”揭飞翔说。
“借酒浇愁愁更愁。”项旺福说。
“我说揭飞翔,人家蒋丽莉现在翅膀硬了,你要守紧点。”项建军直戳揭飞翔的痛处。
“守紧点?怎么守?你们说怎么守?临时有事,我看他妈的就是借口。项旺福,你喝不喝?不喝我喝!”揭飞翔郁闷之极。
酒瓶抓在项旺福手上,“谁说我不喝?这么好的酒,谁舍得不喝?”
我们就这么一人一口轮着喝,说些痛快和不痛快的事。酒很辣,可是非常够味。你喝一口酒,仰躺着看天,天上白云浮动,你感觉你跟着在动。从树林里传来的鸟叫声和着河水哗哗哗流淌的声音,你感觉自己进入了王维写的诗的意境中。
一瓶酒很快就见底了。我们一个个汗流浃背。
酒辣,肚子在烧,太阳直射,脸滚烫。躺在草地上我迷迷糊糊的,只听见项建军嚷嚷着叫我们去林子里休息但我却一动也不动。我真的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过去多久,我依稀听见叫喊声。我想睁开眼却睁不开。接着,仿佛有人在我耳边喊叫一般,我猛地惊醒过来。
“着火了,林子里着火了!”不知谁大叫着。
我一跃而起。
睡在我身边的项旺福跟着醒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项旺福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说。
很多人都往山那边指,往山那边看。
山那边,我们捡柴火的林子的西侧浓烟滚滚,火势正往林子这边蔓延。
揭飞翔从大伙儿那边跑过来。“还愣什么,打火去。”
“打火?”项旺福说。
“对啊。不帮忙打火会殃及村庄的。走!”揭飞翔说。
“走!”我说。
我把相机丢给一个女同学,跟着揭飞翔往林子里跑。项旺福也跟过来了。
我们沿着林子外围的那条小路往着火点跑。我听见树叶燃烧时发出的啪啪啪的声音。火苗直蹿。
我们仨每人折了一根松树幼苗的主干,抡着它对着蔓延的火苗扑打。
我们奋力扑打。火焰逼人。我们挥汗如雨。
一团火焰被扑灭,可是另一团火焰又升起。着火区越来越大。我们看着火势往林子里蔓延。
“不好,项建军还在林子里睡呢。”项旺福说。
“什么?!”揭飞翔问道。
“项建军还在林子里睡觉。”
“那你还不去叫醒他?快去叫醒他。”揭飞翔急了。
“好。”项旺福说着冲进了林子。
第四卷 铁路中学的那段岁月 第124章 世事无常
一阵风从河面上吹过来,火势迅速增大,林子里噼里啪啦作响。
林子在瞬间着火了。
我们直往后退。
“项旺福,项建军还在林子里!”揭飞翔的眼睛红红的。
“什么?”我大声叫道。
“他们还在林子里!”
“还没出来吗?怎么会还没出来?”我问道。
“我们赶快去看看。”
但是,我们走来的小路被火势覆盖了,高温的火焰把我们挡在外面。大火一路烧过去。
“怎么办?”我说。
“我也不知道。但愿他们已经出去了。你看沙滩上那么多人,说不定他们已经出去了。咱们继续扑火去,反正一时也过不去了。”
“好。”
我们重新去扑火。被火烧烤过的地方黑乎乎的,温度要高出好几度。我们的裤子上衣服上尽是被树枝划过的一条条的黑线。
程家庄的村民们从另一头赶过来。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都来了。他们挑来了水桶,带来了射水枪。他们手里拿着瓢或盆,从水沟里舀水冲上山林。
火势迅速弱下去。
我和揭飞翔接过两个小孩子手里的桶和瓢,到河里装水往林子里着火的地方跑,一趟又一趟。
数不清多少趟之后,我们停下来,我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
揭飞翔脸上涂满了黑乎乎的碳粉。汗水从额头往下流,便在他脸上留下一条条清晰的水痕。
“妈的,简直要死去。”揭飞翔说。
“你看你的脸,比包公的脸还要黑。”我喘着气说。那样子真的太滑稽了。
“你笑我,你不是一个样?可惜这一身衣服了。”
“反正也值了。还好大火没有烧过去,否则整个村都要毁了。”我说。
“那倒不会。就是靠近林子的几家会被烧掉。你没看见吗?家家户户都有射水枪。”
项建军从小路上跑过来。
“项旺福呢?项旺福没和你们在一起吗?”项建军问道。
“什么?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我说。
“他哪和我在一起?”项建军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他不是去林子里找你了吗?你不是在林子里睡觉吗?”揭飞翔说。
“啊?怎么可能?我在林子里躺了会儿就走了。火势那么大,他干嘛去林子里?”
“他说你在林子里便去找你了。他怕你被火围了。”
“糟糕!”项建军往林子里冲。
我们跟着往林子里冲。
林子里,那些低矮的灌木丛全都黑乎乎的,剩了光秃秃的杆子立在那里。到处都是浓烟。一些没有燃尽的地方还在燃烧,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发出来。
一棵老樟树底下,围着一群人。他们吵吵闹闹的。
我们向那群人跑去。
“还有气吗?”有人问道。
“哪还有气?早死了。”另一个人说。
“啧啧,是谁家的孩子?快看看是谁家的孩子?”前面一个人说。
“不像是村里人。我们没见过。”又有一个人说。
我听见有人这么议论。
我的脑袋嗡嗡直响。
我跟着项建军他们拨开人群钻进去。
就见一个人躺在地上,浑身漆黑。衣服被大火烧的只剩了零星几片碎片。他的右手还握着松树枝干,但松树枝被烧的只剩了短短的一截。
是项旺福!
“项旺福,项旺福!”项建军扑在了项旺福身上。
我和揭飞翔默默地走近。
“你醒醒,项旺福!项旺福!!”项建军拼命地摇着项旺福的身子。
项旺福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
有人去扶项建军,项建军把那个人甩开了。他声嘶力竭。
我的眼泪禁不住掉下来。
“你们认识吗?是你们什么人吗?”一个年长一点的问揭飞翔。
“是我的同学。烧死的是我的同学!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我的妈。”揭飞翔哽咽着。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铁路中学。他是和我们一起来打火的。”我说。
好多同学围过来了。
朱竹武也来了。他神情凝重,派人把项建军拖开,他蹲下身子亲自辨认。
朱竹武站起来时,我注意到他一脸煞白。
“你是老师吧?你确定他是你的学生吗?”那个年长的人问道,“我们认不出是我们村哪家的孩子。”
“他是我的学生,他和那两个学生一起来扑火。”朱竹武说。他指了指我们两个。
“我看见了。你教的学生非常不错。我是村长,我会向镇镇府汇报的。”村长说。
“他手里拿的就是扑火的东西。是不是,郑启航?”朱竹武说。
“是。是松树枝。”我说。
“他怎么往这边扑火?你们不是在一块的吗?”朱竹武问道。
很多人都看着我。一些村民啧啧叹息。班上的同学都在抹眼泪。
“我们一开始是在一块。”揭飞翔说,“扑了一阵子他想起项建军在林子里,便往林子里跑了。”
“这么说他是来救人的喽。”村长说。
“是。他怕项建军被火围了。”
“项建军是哪个?”
“是那个。”朱竹武指了指项建军。
“哎呀,太了不起了。如果年纪大点他都可以评为烈士了。真的太了不起了。”村长连连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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