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绫直挺挺地僵在原地,心跳如鼓,结巴道:“仙、仙尊。”
泽夜缓步走进,在时绫面前站定,目光扫过时绫泛红的耳尖和凌乱的衣袍,皱眉:“做什么去了?”
强烈的威压扑面而来, 时绫僵立在原地,单薄的身子左右轻晃了一下。
他拙劣的谎言只能骗骗裴逸风,面对泽夜, 光是看着那双满是审视的眼睛时他都怕得不行,即使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也说不出口,只能局促不安地站着。
泽夜的目光如有实质,一寸寸扫过他的眉眼、鼻尖、薄唇,最后落在他垂在身侧微微发抖的指尖上。
正当时绫想破罐破摔尝试一下之时, 泽夜忽然迈过来了一步。时绫本能地便要后退,腰上却多了一只大手,不容抗拒地扣住他的腰身,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退无可退。
“仙尊……”时绫声细如蚊, 尾音打着弯。
面前的男人突然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颈侧, 呼出的灼热鼻息拂过他的颈窝, 激起一阵战栗。
时绫像个木头一动不敢动, 呆呆地感受着气息顺着他的脖颈缓缓下移, 在锁骨处稍作停留, 又游走到胸前的衣襟。
紧接着,一根微凉的指节抬起他的下巴。
时绫被迫微仰起头,他仍死死闭着眼, 纤长的眼睫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奇怪的是, 除此之外, 面前的男人似乎并无其他动作, 两人就这般静静僵持了一会。时绫最先沉不住气,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悄悄掀起眼帘。果不其然, 泽夜正绷着一张冷脸盯着他,那幽深如渊的眼瞳正倒映着他惊慌失措地神色。
半晌,泽夜松开钳制转身便走了,一个字都没留下。
时绫莫名慌乱不安,不知道泽夜这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只得惴惴不安地先跟上去,心虚使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泽夜高挺的背影,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心不在焉地行至拐角处,猝不及防“砰”地结结实实撞上了一堵肉墙。
“啊……”时绫吃痛地低呼出声,眼角疼出泪花,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揉着生疼的额头,惊愕地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泽夜宽阔的脊背。
然而,就在时绫怔愣的下一瞬,本身姿挺拔的泽夜忽地微微躬身,一只手扶住了宅院的围墙,另只手则捂住了心口。
见状,时绫心中一惊,顾不上其他,心急如焚三两步走到泽夜身前,扶住泽夜的胳膊,脸上尽是关切与忧虑,焦急道:“仙尊,您是不舒服了吗?外面凉,我扶您快点回去歇息吧。”
那日泽夜咳血的一幕还历历在目,时绫早已被吓出了阴影,知晓泽夜身体抱恙,此刻见他如此,只以为是病气被冷风吹得加重了。
泽夜微微侧首看向臂上挂着的藕白的双手,而后视线上移,落在时绫红了一大片的额头,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心疼,蓦地,他抬起手,已经渐渐温热的指腹轻缓地在时绫额间揉摁着。
小心翼翼,每一下都极其温柔,怕时绫会惊慌躲开。
刹那间,一股暖流自额间蔓延开来,眼前瞬间清明,额上火辣辣的疼痛顿时散得一干二净,就连方才因慌乱而有些混沌的脑袋也清醒不少。
时绫又惊又喜,呆愣愣地眨了眨眼,而后冲泽夜笑了,眉眼弯弯,明眸皓齿,道:“多谢仙尊。”
泽夜心口的钝痛也随之缓解,他直起身子,看着眼前满脸傻气的小花精,眼神终于柔和下来,口中却依旧斥责道:“毛毛躁躁。”
时绫怔了怔,立马小声承认错误:“仙尊教训的是,弟子以后不会了。”
泽夜没说话,抬步走进了宅院。时绫的手还抓在泽夜胳膊上,也小跑着跟了进去。
两人走到院中,泽夜忽地顿住脚步,说道:“在这等着。”
时绫虽懵,却也没多问,松手后连连点头应是。
泽夜进了正房,没一会便手持先前为时绫所制的沐花剑出来了,修长的手指握住剑柄,轻轻将其拔出剑鞘,一道清冷的银光随之闪出。
泽夜走至时绫身前,将剑柄递了过去,沉声道:“本座今日教你习剑。”
时绫先是一愣,随即明亮的双眼闪过惊喜的光芒,高兴地用力点头,心中庆幸终于不用整日抄写咒文了。
满心欢喜地从泽夜手中接过剑,可他忘了这剑有多沉,于是,又一次,他脚下一个踉跄,连带着剑眼看便要跌倒在地。
泽夜本就担忧,即便早已预料到,可还是脸色一白,背在身后的手抬起二指便要施展法术帮时绫定身,以免他受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时绫凭着一股倔劲,自己稳住了身形,两手一起握住剑柄,勉强站定。他小脸涨得通红,又羞又耻,不好意思地冲泽夜笑了笑,“仙尊,我、我刚才没站稳,让您见笑了。”
见他没事,泽夜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面上依然冷峻,淡淡吐出两个字:“站直。”
时绫赶忙挺直腰板,双手紧紧握住剑柄,炯炯有神地认真看着泽夜。
模样乖巧可爱,泽夜看得心软成水,紧绷着唇角走到时绫身后,拉开他的一只手。紧接着,泽夜长臂一伸自然而然地搂住他的腰肢,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感到束缚,又能防止他因为剑太重而跌倒,另一只宽厚的大掌则包裹住了时绫握在剑柄上的手。
又一次和威严的仙尊贴得如此近,时绫有点紧张,怕自己太笨了惹得仙尊嫌弃,身子僵硬得像块木头,呼吸都不自觉放轻放缓。
泽夜感受到小花精浑身硬邦邦的,开口提醒:“胳膊放松才能灵活发力。”说完,见他仍在愣神,搂在他腰上的手不禁轻拍了两下。
时绫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弟子知道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放松紧绷的手臂,可因太过紧张,适得其反不说,手还抖得厉害,泽夜的手都被他带得一起抖了起来。
泽夜担忧地蹙了蹙眉,问:“不舒服?”
“不是不是……”时绫顿了顿,索性实话实说,“弟子有些许紧张。”
泽夜的耐心多到用不完,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上身微微前倾,俯身凑得更近。他耳尖微微泛红,心乱成一团,强装镇定语气生硬地安抚道:“莫要紧张,习剑需平心静气,本座带着你练。”声音故作深沉,可细听便能听出一丝颤抖。
老实巴交的时绫浑然不觉,顺从地应好。
他握着时绫的手缓缓抬起,带动沐花剑画出一道弧线,剑身划破微风,发出“嗡嗡”声。他边带着时绫做动作,边讲解:“起手要沉稳,力蕴于内。”
泽夜的呼吸滚烫,时绫的脸被烫得红扑扑的,有些不自在,紧紧相贴的身躯也让他无法静下心来,含含糊糊地应着:“嗯……”
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泽夜出言严肃提醒:“专心。”
“是……是。”时绫答道。
渐渐的,时绫心静了下来,慢慢进入状态,身子比先前稳了很多,剑势都凌厉了几分,奈何剑身对于瘦削的他来说终究是太重了,他手臂发酸微微喘息着。
泽夜帮他提了提剑,道:“腕骨放松,不必强撑。”
时绫呼吸乱了,却不敢分神,全神贯注地跟着泽夜的挥剑。
教了两遍要领,时绫自己便可带着他完整地挥出,悟性极高。只不过沐花剑着实太重,即便有他在帮衬着,每次挥动,时绫细瘦的手臂仍颤个不停。
两人一直练至黄昏。
泽夜紧盯着时绫因太过用力而涨红的脸颊,心中怜惜,可若是用轻剑,又很难出效果。
“累了便歇歇。”泽夜道。
闻言,时绫本能地转头想要回应泽夜,然而,过了这么久,他已然忘了泽夜此刻与他的距离是如此的近,这一转头,柔软的唇便结结实实印在了泽夜的脸颊。
倏地,两人的身形皆是一僵。
泽夜的瞳孔骤然收缩,被时绫触碰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且涨得通红,全身像是被雷劈了,酥酥麻麻,心剧烈跳动起来,眼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还有欣喜。
“咣当!”
剑重重砸在石板地上,惊飞了房檐上栖息的雀鸟。时绫像只受惊了的兔子从泽夜怀中弹开,踉跄着后退时还踩到了自己的衣摆,差点绊倒,“扑通”一声跪在地。
时绫惶恐不安,吓得满脸煞白,缩着脖子不敢抬头,嗓音哽咽颤抖,道:“弟子不是故意要轻浮仙尊的……还请仙尊恕罪,莫要生气。”
而时绫不知道的是,泽夜脸上哪里有半分怒意。他仍保持着环抱的姿势,袖口被微风吹得左右摇曳,颤抖着指尖小心抬手触碰被时绫吻过的脸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鬼使神差的,他将指尖放在鼻前,做贼似的偷偷摸摸闻了闻。
泽夜脸更红了。
他喉结滚动几下,哑声开口道:“起来。”
时绫不动,依然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泽夜只好走上前弯腰将他从地上拉起。
时绫惶惑地抬起头,湿润的眼眶里还噙着未落的泪珠。
泽夜绷着脸道:“本座何时生气了?”
不等时绫回答,他突兀地接着补了一句:“师徒之间,亲密些再正常不过,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听泽夜这么说,时绫悬着的心放下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暗暗感激泽夜的大度。
这时,他才注意到泽夜那红得如同熟透了的虾一般的脸。关切之情涌上心头,时绫忍不住询问道:“仙尊,您脸怎么这么红啊?很热吗?”眼神纯真,并无他意,唯有担忧与好奇。
话一出口,泽夜被呛到了,连连咳嗽起来,当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刚一触到就烫得他心中一惊。
此刻的泽夜无地自容,在时绫面前丢脸,让他只想尽快逃离此地。于是他神色慌乱地俯身捡起地上的剑,匆忙插/入剑鞘,抬脚便要离去。
不明所以的时绫走上前,说道:“仙尊,弟子扶您回去休息吧。”
泽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时绫的提议,丢下一句“休息吧”便落荒而逃了。
时绫依言回到房中,却毫无睡意。他轻手轻脚地在屋内比划起泽夜教他的剑法,没了沉重的银剑束缚,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自如。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他翩跹的身影,一直练到明月挂起才停下。
他揉了揉酸胀的手腕,走到门前仔细落了锁。
刚转身,忽然被一股大力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时绫惊呼一声,下意识挣扎起来。
“别怕小时,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时绫仰头望去,借着窗缝漏进的月光,看清了男人的面容。他紧绷的身子这才松懈下来,小声道:“你不是走了吗?”
潇澈将下巴抵在他发顶蹭了蹭,哼哼道:“见到你就不舍得走了。”
时绫心中却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涌起一阵不安,他推了推潇澈的胸膛:“你快走吧,仙尊在……”
“怕什么,”潇澈不以为意地收紧手臂,指尖把玩着时绫的一缕发丝,笑得不正经,“我是来陪你睡觉的,又不干别的,他怎么会知道?”
时绫还想再劝,可潇澈已经拉着他坐在了榻上。
月光撒在男人含笑的眉眼上,潇澈手脚麻利地解开外袍的系带,衣襟松散开来,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
下一瞬,门外突兀地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
“睡了?”
泽夜清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惊得时绫浑身一颤。他慌乱地看向潇澈,却见对方不紧不慢地系好衣带,冲他眨了眨眼。
“没、没有,仙尊……您有何吩咐?”时绫的声音发颤,手心里全是冷汗。
门外静默片刻,泽夜的声音再次响起,比方才更沉了几分:“开门。”
时绫腿都吓软了, 险些从床榻上跌下,忙不迭地推着潇澈的胳膊,用口型道:“你快走!”
潇澈却挑挑眉, 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玩心大起,甚至还有心情去捏时绫的耳垂,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时绫用力推着潇澈的肩膀,急红了眼眶, 哀求:“求你了,快走吧!”
可潇澈面对时绫可怜兮兮的哀求,不仅没动,反倒还唯恐天下不乱直接往床上一躺, 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看着时绫, 慢悠悠地用口型回道:“怕什么, 让他进来呗。”
笑嘻嘻的模样看得让人火大。
时绫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抓着潇澈的胳膊拼了命的要将他从床上拉起。
门外等了许久没听到有回应的泽夜又敲了两下, 道:“出了何事?”
时绫身子猛地一抖, 像只受惊的灵鹿,脑中一片空白,慌乱之中, 他含糊不清地说:“仙尊, 我、我、我在穿衣, 您再等……等一会。”
即使泽夜不在屋内, 时绫扯谎还是结巴的厉害,一句话被他说得支离破碎,说完额角都出了一层冷汗。
时绫拿潇澈毫无办法, 不停地在原地打转。
不知潇澈究竟只是想逗他玩玩,还是压根没把泽夜在眼里,反正铁了心的就是不肯走,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床上,还笑得一脸浪荡去闻他的被子。
时绫快要急晕过去,被潇澈这不正经的样子给气哭了。
本赖在床上的潇澈一看时绫哭了,脸上的嬉笑瞬间消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掏出帕子将他拉到怀里,小心给他擦着眼泪,边擦边用气音道:“别哭别哭,我错了。”
说罢还趁时绫不注意在他湿淋淋的脸上亲了一口。
时绫也顾不上哭了,当即气恼地拍了一下男人的胸膛,紧接着他抓住潇澈的袖子,惶恐不安地望向门板,“若是被仙尊发现,你我都要遭殃的。”
时绫认真告知潇澈如此做的后果,试图让他有些危机感,不要再没个正行。
而潇澈听完,依旧不慌,只是面上摆出一副惨兮兮的神情,抱着时绫轻声委屈道:“我今日硬闯结界把灵力都耗尽了。”
时绫对潇澈的话半信半疑,抬眼打量了他一番。
潇澈瞧着神清气爽的,哪有半点灵力耗尽的样子。更何况,若真是如此,刚才潇澈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房里的?
不过时绫如今也没空与他争辩这些了,满心都是焦急与担忧,快要崩溃。
接着,时绫灵机一动,苍白的指尖往下指了指。
“你、你快躲到榻下!”
潇澈一怔,低头瞧了瞧不足半丈的空隙,好笑道:“这么小的空?”他伸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除非打断我的胳膊腿,否则怕是塞不进吧?”
时绫无比绝望:“那怎么办啊?我们死定了……”
潇澈心头一软,哄道:“别怕,我施个隐身术就行。”
时绫仍不能安心,担忧道:“仙尊很厉害的……”
“我不厉害?”潇澈扬眉笑着打断他。
“厉害,可是……”时绫声音细若游丝,他很想相信潇澈,可门外站着的毕竟是仙界威名赫赫、手段凌厉的神狐,怎敢抱有侥幸心理?
潇澈摸摸时绫的后背,安抚道:“我的隐身术整个仙界无人能比,只要我不主动暴露,他不会发现的,小时相信我,好不好?”他凝视着时绫,眼中是少有的认真与笃定。
时绫犹豫半晌,眼下确实别无他法,不信也得信。闷闷不乐地缓缓点头,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痕擦得一干二净,小脸垮得都快掉到地上了。
反观潇澈,嘴角一刻都没放下来过。时绫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太过可人,他心情极好地又在时绫脸上亲了一口,随后才松开他。
时绫一步一挪地磨磨蹭蹭到了到门边,纤白的手哆哆嗦嗦地搭上门闩,边开门边回头朝床上望去。
令他心中一喜的是,床上的男人竟真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片衣角都找不见。他小小松了口气,可心尖仍颤着,还是不放心。
弱不禁风的木门被时绫缓缓从内拉开,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吱呀”的响动,再熟悉不过的声响此刻却差点让他头发都吓得竖起来了。
月光如水般倾泻而入,时绫心绪不宁地抬眼,便见到了立在门外的泽夜。
泽夜身披月光,衣袂在夜风中微微飘荡,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黑沉的眼睛直直凝视着他。
“仙尊。”时绫不自觉往门后缩了缩,“您有何吩咐?”
门外的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广袖下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夜风将他身上的松木香送入房内,时绫打了个寒颤。
他开口时的声音比以往更冷了:“不请本座进去坐坐?”
时绫一僵,惊慌失措地将门又拉开几分,“是弟子失了规矩,”他低着头,长睫不安地扑闪两下,“仙尊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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