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绫不假思索地认真点点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嗯。”
恪谨的眸色瞬间暗了下来,凝视着眼前懵懂的小花精,勾起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好。”
转身面向泽夜时,恪谨已经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坚定:“仙尊,弟子可以照顾好小师弟,请您把小师弟托付给我吧。”
“不行!”一声暴怒的吼声响起, 裴逸风怒气冲冲地推开门冲了进来,红着眼对恪谨道:“大师兄你怎么能这样?他是我的!”
恪谨依旧神色淡然,丝毫没把裴逸风放在眼里, 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恪谨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逸风,仙尊还在此,不得胡搅蛮缠。小时乃仙门弟子, 岂能由你独占?”
恪谨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将时绫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裴逸风见状,更是气得全身发抖,他向前又跨了一步, 死死盯住恪谨,咬牙切齿说道:“大师兄, 别装得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 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刚来时你就对他关怀备至, 如今还要求仙尊把他托付给你, 你安的什么心?”
恪谨神色如常, 眉头都没皱一下,从容地掸了掸衣襟处的褶皱。他早已习惯裴逸风的口无遮拦,静静地看着面前从脸红到了脖子根的师弟, 眼中满是无奈与怜悯。
这番平静的反应使裴逸风的怒火更盛, 他误将恪谨的沉默当做心虚, 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怎么?被我说中了?”说完, 他突然暴起,朝着恪谨身后的时绫而去,五指成爪直取时绫的手腕, 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疯魔。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时绫衣袖的刹那,一支湖蓝色的玉笛不轻不重地敲在他的腕骨。看似随意,却精准地打在了穴位之上,裴逸风整条手臂顿时酸麻难忍,气势削了一大半。
“逸风。”恪谨终于开口,手摩挲了两下,玉笛便化作一阵白烟消失了。他声音依旧温润如玉,“莫要再胡闹。”
裴逸风捂着发麻的左腕踉跄后退两步,满腔的怒火突然化作了说不出的委屈,肿起的眼眶中有晶亮的东西在打转,一瞬不瞬地看着时绫。
时绫心头一颤,眼前的裴逸风狼狈至极,整个人抖如筛糠,束发的缎带都散了一半,几缕乱发垂在胸前,时绫担忧地下意识便抬步欲上前查看,恪谨却横跨一步挡在了他身前。
“小时。”恪谨侧首浅笑,“你裴师兄还需苦练心智。”他瞥了裴逸风一眼,“这般喜怒无常的性子,日后还是离远些为好,万一伤着你……”
这话像把钝刀,生生挤进裴逸风的心口,使他眼瞳震颤,指尖不自觉陷进掌心。他爹是玉犬族族长,他是他爹唯一的儿子,自幼在族人的阿谀奉承中长大,从未受过什么挫折,也从未尝过被冷淡是何滋味。族中长辈的夸赞,同辈的艳羡,他习惯了被围着转的日子。
而时绫偏偏是个例外。是第一个直言说讨厌他的,也是第一个对他喜怒哀乐无动于衷的。裴逸风不知道自己为何变得这么贱,偏要和时绫较劲,偏要得到他的关心和喜欢,偏要和他黏在一起。甚至还和凡间那些低等的狗一样,认了个主人。
此刻看着被恪谨挡在身后的时绫,他心中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之感。
眼看硬抢是不可能了,裴逸风颓了下来,总是盛满傲气的眼里此刻竟流露出几分哀求,像极了流浪在荒野的丧家之犬,哽着嗓子道:“大师兄,他本来就是我的啊!”
恪谨面上依旧平静,连衣袂都不曾晃动分毫,说:“小时只是你师弟。”
“不是!”裴逸风当即否定,猩红的眼里满是执拗,像被踩了尾巴,情绪激动,掷地有声:“他还是我主人!”发疯一般喊了出来,压在胸口的郁结之气涌出,他顿感舒爽畅快不已。
但卧房内却陷入了死寂。
泽夜身下的被褥随着“滋啦”一声,硬生生被他抓出五道狰狞的裂痕,露出里面杂乱的棉絮。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淬了冰,每个字都裹着寒意。
裴逸风这才如梦初醒,他浑身一颤,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慌忙朝泽夜行了个大礼:“仙、仙尊。”
泽夜缓缓坐直身子,冷峻的脸上仿佛结了层寒霜,犀利的目光钉在裴逸风脸上,“本座方才没听清。”他一字一顿重复,“你再说一遍。”
泽夜以往一直是一副不近人情的冷漠模样,所以没什么心眼的裴逸风丝毫没察觉出泽夜有什么不对劲,反而以为是要为他主持公道。他急切地上前一步,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雀跃:“仙尊,他是我认的主人。”
泽夜继续压着怒火问:“怎么认的?”
裴逸风的脸像熟透了的虾子,不太自然地挠了挠头,扭捏道:“他、他摸我了。”
泽夜眼眸更加幽暗,讥讽地笑了笑:“是吗?”他斜睨着缩在恪谨身后的时绫,“摸哪了?”
时绫被这眼神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紧紧贴在恪谨的后背上,连衣角都不敢露出丁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耳朵,还……还有头。”裴逸风老老实实回答,说完还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垂。
泽夜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些许。
不作数。
“仙尊,您就放心将小师弟交于我吧,我会照顾好他的。”裴逸风不依不饶。
“不可。”先前一直沉默的恪谨立马说道,不动声色地将时绫护得更严实,小心观察着仙尊的神色。虽然猜不透仙尊心思,但他深知仙尊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向来是不愿意多管的,万一被裴逸风缠得烦了,随口应下……
想到这里,恪谨立即正色道:“逸风年纪尚小,修为也不够深厚,您教的一些功法他都还未掌握透彻,闲暇之余应当多加练习功法才是。”他微微躬身,语气诚恳,“还是将小师弟托付于弟子更为妥当。”
裴逸风回过头气恼道:“大师兄你……”
卧房内骤然闪过一道蓝光,一条灵鞭忽然出现在裴逸风腿边。恪谨眯了眯眼唤出玉笛想要阻拦,可还是没来得及。
“啪!”
灵鞭狠狠抽在了裴逸风腿弯处,伴随着的还有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将裴逸风还没说完的话全数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一声痛呼,猝不及防被抽得直挺挺跪在了地上,发出“咚”的闷响。
“本座倒不知,何时允你在仙门中认主了?”泽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膝盖和腿弯火辣辣的痛感直冲天灵盖,裴逸风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想伸手去揉,却在泽夜冰冷的目光中乖乖僵住了动作。
“看来本座平日里对你们的教导还是不够,”泽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布被,“才让你们在本座面前如此放肆。”
“弟子知错。”裴逸风和恪谨异口同声道。
卧房内静得可怕,连窗外的鸟雀都噤了声,时绫缩在恪谨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泽夜淡道:“脱去鞋袜去寒潭中面壁思过三日,没有本座的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一阵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裴逸风立马垂下脑袋不敢再多言,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和恪谨一同往外走,时绫则蹑手蹑脚跟在两人身后,一眼也不敢往榻上看。
正当时绫要踏出卧房之时,泽夜低沉的声音悠悠响起:“本座让你走了?”
时绫脚步猛然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纤细的身影明显抖了一下。裴逸风和泽夜也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担忧地看着他。
泽夜脸黑如锅底,磨了磨后槽牙,道:“本座难不成还能吃了他?”
时绫咬了咬下唇,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他小声劝道:“大师兄,没事的,你们走吧。”
裴逸风哪能愿意,眼看又要开口同泽夜争辩,恪谨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恪谨朝时绫点了点头,而裴逸风还挣扎着想说点什么,却被/干脆利落地捂着嘴拖出了门外。
两人走后,房门在时绫面前重重合上,带起的劲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时绫吓得闭紧了眼,瘦弱的肩膀一缩。
待他再次睁开时,泽夜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赫然立在了他眼前,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清冽的松木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时绫后退了一小步。
“躲什么?”泽夜剑眉不悦地拧起,向前逼近一步。
他今日罕见地穿了身惹眼的绛红色衣袍,在屋外光线的映照下流转着淡淡的血色光泽,与平日里低调素雅的风格大相径庭。
而时绫这才注意到,泽夜这身装束与裴逸风平日所穿的极为相似,同样的绛红底色,同样的惹眼金线刺绣,只不过衣摆处并非绣着张扬的麒麟,而是换成了含蓄的云纹。
“仙尊。”时绫弱弱地唤了一声,惶恐不安地看着泽夜。
这幅惧怕的模样让泽夜很是不爽。
他很凶吗?
为什么这么怕他?
在凡间,他还是狼身时,时绫似乎也没如此害怕过他,露出过这副神情。
时绫两鬓的碎发也被方才的劲风吹乱,几缕青丝黏在莹白如玉的脸上,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泽夜虽余怒未消,却还是抬手,想替他将其别去耳后,以作安抚。
想像恪谨做的那般自然。
可时绫看着眼前越发逼近的大掌,脑海里想的都是裴逸风方才的惨状,以为泽夜也要打他了,踉跄后退两步,直到后背撞上床栏,退无可退。
泽夜的手错愕地僵在半空,心被时绫的反应深深刺痛,和他充斥着不安的眼睛四目相对。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了许久。
泽夜率先移开目光,甩袖一挥,在桌上变出了纸笔,面上重新挂起那副威严的神情,沉声道:“你这几日和裴逸风厮混在一起,难免乱了心神。”他走到桌前轻点桌板,一卷长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都没到头的咒法展开,“你这几日留在此处好好抄写咒法,修身养性。”
时绫脸“唰”地白了。
留在这……几日?
那岂不是得日日看着这张冷若寒冰的脸?光是想想时绫都要吓晕过去了。
他偷偷环顾四周,卧房内只有一张床塌,那他睡哪啊?
泽夜也不多做解释,见他呆立不动,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
尽管心中再不情愿,可这是他的仙尊,怎能违抗师命?只能支吾应道:“是、是……弟子遵命。”他哭丧着脸走了过去,乖乖在桌前坐下,一笔一画苦哈哈地抄写,而泽夜则坐在对面盯着他。
时绫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笔下的字迹越发潦草,还接连写错了好几个咒文。所幸纸笔皆为法术所变,轻轻一吹便消失了。
他头也不敢抬,更不敢乱动,只能僵直脊背,埋头苦抄,从清晨一直抄写至暮色降临,桌上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一团团的小火苗,映得他双颊绯红。
然而抄着抄着,繁复的咒文突然变得眼花缭乱,时绫头晕眼花,上下眼皮慢慢打起了架,困得头一点一点的,笔尖在纸上晕开一团墨渍也浑然不觉。
就在他快要昏睡过去时──
“叩、叩!”
桌板突然被敲响,时绫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笔“啪嗒”掉在纸上,他慌乱抬头,对上泽夜幽深的眼眸,心虚地抹了一把嘴角。
好在什么都没有。
“别偷懒。”泽夜无情道。
时绫点头如捣蒜,慌乱地重新执笔。四周的火苗越来越旺,把他烤得暖暖的,很舒服,没写俩字,眼皮又不听话地往下坠,脑袋慢慢歪了下去,最终彻底趴在胳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泽夜看着这一幕,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他抬手一挥,围在时绫周围的火苗便乖巧地消失了,而后起身轻步走了过去,俯身将熟睡的时绫打横抱起。
将人轻放在床榻上后,泽夜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只留下贴身的里衣,掀开布被也躺了上去。
床榻不大不小,刚好能容纳他们两人。时绫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正好滚进他怀里,脑袋抵在他胸前,温热的呼吸透过单薄的衣料喷洒在肌肤上。
泽夜垂眸凝视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修长的手指不受控地抬起,在他脸上慢慢抚摸着,最后移至嘴角。
良久,他收回了手,小心拢了拢被子,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也闭上了眼睛。
二人相拥而眠, 竟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山中的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刺眼的日光透过窗缝渗透进来投在地上。
泽夜向来浅眠,今日却难得睡得深沉, 长臂牢牢环着时绫的腰肢,下巴抵在他柔软的发顶,呼吸均匀而绵长。
时绫最先被窗外的鸟鸣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便是一个宽阔的胸膛。他想要起身却发觉身子被禁锢着。费力地仰起头, 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男人面容上。
泽夜总是紧蹙的眉头此刻完全舒展开来,凌厉的眸子安然地闭着,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褪去了平日的威严冷峻, 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时绫混沌的思绪骤然清醒。
他不是在桌前抄写咒法修身养性吗?为何一睁眼躺在了床榻之上?还跑仙尊怀里了?
时绫顿时羞得耳尖通红,身子僵硬。两人的姿势亲密得过分, 严丝合缝地紧紧贴在一起, 时绫甚至能清楚地听到泽夜平稳的心跳, 以及身上清冽的寒意也正丝丝缕缕穿透衣衫渗透入他的肌肤。
时绫脑中一片空白, 完全记不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莫非……是他写累了主动爬上的床榻?
这个可怕的猜想让时绫眼前发黑, 小心翼翼又抬头瞄了泽夜一眼,见他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默默在心中盘算着怎么溜下去。
时绫尝试挣脱, 两手偷偷摸摸往下, 先是用指尖碰了碰环在腰间的手臂, 见泽夜没什么反应, 这才壮着胆子两手都覆了上去。隔着单薄的衣袖都感受到了结实的肌肉,时绫有些苦恼,指尖微微发抖, 犹豫了好一会,一不做二不休用了浑身的劲,脸都憋红了,果然没掰开。
时绫苦想了好一会,决定换个法子脱身。他将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往下缩,试图钻出去。
他极其缓慢地在泽夜怀中蠕动,细软的腰肢在有力的臂弯中滑动着,散开的几缕发丝与泽夜的长发暧昧地纠缠在一起。
功夫不负有心人,时绫上半身已经完全挣脱而出,就剩高举在头顶的胳膊还被泽夜环着。布被里很闷,再加上时绫太过紧张,有点喘不过气来,呼吸渐渐急促。
就在他的脸缓缓移到泽夜腹处之时,泽夜冷不丁地动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时绫魂飞魄散,慌乱间整张脸都贴在了那紧实的小腹上。一层薄如蝉翼的布料根本不足以阻隔什么,时绫真切感受到了其下流畅的肌肉线条和隐隐跳动的青筋。
时绫瞬间瞪圆了眼睛,在昏暗的被褥里呆若木鸡,整张脸滚烫地能热杯茶。回过神后他猛地后仰,狼狈地从被窝里滚了出来。
落地时还险些被衣摆绊倒,时绫慌乱稳住身形,赤脚踩在了冰凉的地面上,抖着双手一跳一跳地穿上鞋袜,而后胡乱整理好散乱的头发,紧张地回头朝床榻上望去。
幸好,泽夜只是换了个睡姿罢了,并未醒来。
时绫扑到桌前,一把抓起笔,顶着个大红脸胆战心惊地继续抄写咒文。没抄一会,身后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醒了。
他不禁有些后怕,若是再慢上一会,不就和仙尊撞了个正着?
床榻上的泽夜一睁眼发现怀里空空如也,猛地掀被坐起身,目光急切地四下寻找,直到看见时绫端坐在桌前正乖乖抄写咒文,紧绷的肩线才稍稍放松。而后他又不悦地冷下脸,大掌放在身旁还留有余温的被褥上。
他本就不是个贪睡之人且觉极浅,原还等着看时绫醒时慌乱的样子,从而“倒打一耙”,没成想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不说,就连人什么时候溜走的都毫无察觉。
没得逞的泽夜心情很是烦躁,臭着张脸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袍。如今裴逸风不在,他也不用穿得跟个凤凰似的,争奇斗艳。
“抄得如何了?”
时绫心不在焉地抄着咒文,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他仓皇抬头,正对上那道幽深的目光。
泽夜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木桌旁,领口微敞,露出小片冷白的肌肤,长发依旧没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气色瞧着好了不止一点。
“仙、仙尊……您醒了啊。”时绫慌忙放下笔,“弟子已经抄了大半。”
泽夜走过去俯身查看桌上的法纸,这个动作让时绫整个人都被他笼罩在身下,花香也随之争前恐后地涌进了他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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